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4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黑猫,有着灵动的黄色眼睛,当凡抖动手里的提线的时候,它摇头摆尾,亲热的向主人“咪咪”叫着,在凡的脚边摩挲着。
啊——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个曾经魔鬼一样的敌人,现在居然变成了温顺的奴仆,操纵在自己的手中。
忽然,他听到一声传自幽冥的叹息——“唉……”
就在自己的身边。
那分明是父亲的声音!
蓦的,凡打了一个冷战,他一个激灵扔掉了手里的提线,黑猫木偶随之闭上眼睛,“啪嗒”一下跌落在地,恢复了木头的死亡状态。
父亲到底没能阻止住凡。
凡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父亲和他的祖辈之所以能做出灵动的木偶的诀窍,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坚决不让他继续从事这个行当。每一个活灵活现的木偶身体里,都流着一个生命的鲜血,禁锢着一个灵魂,祭献上一个生灵,才能做活一个木偶,让它成为被提线操纵的驯良的奴仆。
至于父亲和他的祖辈为什么那么短命,那一定是木偶魂灵的诅咒。
凡一身虚汗,瘫倒在地。
太阳很高了,光线射进窗户,一切明亮了,凡却昏昏睡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昏昏沉沉,见到了父亲还有母亲。不是那个木偶母亲。而是真的母亲,她抱着一个孩子,正要离开。父亲拦住了。母亲倔强的摇头,把手里的孩子扔在床上。父亲于是举起了手。手里一把斧。血色。然后,他看到父亲抱着母亲哭泣。不是真的母亲,而是那木偶母亲……黑猫跑了过来,用爪子挠挠他,冲他笑了,那笑容活象一个人,莎……
醒来后,凡已经象换了一个人,精神抖擞。
他决心继承父亲的手艺,成为新的木偶王!至于木偶的诅咒,让它见鬼去!
凡精心挑选了一段上好的楠木,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他把所有的工具——刀子、凿子、刨子、挫刀……一一认真的磨了一遍,整齐的码放在工作台上。其中一把斧子,凡更是把它磨了又磨,极其锋利。他用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碰,血珠冒了出来。
凡很满意。
这把斧子,凡没有把它放在桌上,而是放在门后称手的地方。
一切都准备好了,凡给莎拨通了电话。
“你要走了,我想最后见你一面,来我这里好吗?我做了一个木偶送给你呢。我们家是做木偶的世家啊,我父亲是木偶王,做的木偶活的一样呢。我?我也可以啊,我已经知道怎么做好木偶了,你不信?来看看吧,我会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绝世木偶!好吧,我等你,你到我家来找我吧,不见不散……”
是的,我要做一个绝世木偶。
就象父亲做的那个木偶母亲,她陪伴了父亲一生一世,无怨无悔,直到灰飞烟灭……莎,我要你也这样,永远不离开我!
凡做了一个深呼吸,把椅子调换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然后,就静静的等待敲门声的响起——
那熟悉的一下、两下、三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5
鬼丫头怪谈之五《追梦人》
妻子在另一间屋睡的正熟,忽然辗转了一下,轻轻呻吟,又没了声音。
他知道,一定是腹中的儿子又在淘气的踢妈妈了。已经做了B超,医院里的熟人偷偷告诉他们,是个儿子。妻子喜不自胜,他却有些许的遗憾,要是个漂亮的小闺女该多好啊,那样,就有两个女人爱他了。
听着妻子匀称的呼吸声,他把目光转回到电脑的屏幕。
西山古墓的挖掘工作已经结束,考虑到他的妻子即将生产,单位批准了他的休假,把复原古尸形象的工作交给了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的课题小组。
从苍凉的山沟,阴暗的古墓群,回到明亮温暖的家里,他有些懒懒的。除了做些家务,陪妻子上医院做例行的检查,他就赖在电脑前,上网看些新闻,去一些论坛跟些帖子。毕竟在山里工作的太久了,好多的事情都错过知道了。
妻子怕电脑的辐射,不进他的书房。她已经有了她产前的一系列生活计划,两人各忙各的,倒也相安无事,秩序井然。
夜深了,他却例外的毫无倦意,在网上搜索着,西山古墓群的考古工作还没有向外界公布,网上没有他们的新闻,倒是马王堆汉墓主人辛追夫人的消息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那曾经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丽人。
不过,他想,也许我们的古墓群里,会有一个比辛追更美丽的女人呢!
无端的,他陷入遐想。
她会比辛追更加年轻,因为她生活在宋代;她会比辛追更加风情,因为她能填写悱恻缠绵的词句;也许,她还会有一个比辛追更加好听的名字呢,叫什么呢?追……追梦?
他笑了。笑自己一时的荒唐。自己是个学考古的,应该严谨治学,怎么能这样凭空的胡思乱想呢?
他插上耳机,点开电脑里存的MP3歌曲,放松一下,又不能影响妻子。
索性把门也关上。
歌声响起,就在耳边絮语。
“红尘往事恍如梦,一重重,醒来不见郎,唯有泪两行。莫忘,莫忘,追郎情愿到天荒……”
正听的入味,耳机里“咯咯”的响起杂音,真是扫兴。
他正打算摘下耳机整理一下,忽然,耳机里断断续续传出一个女子遥远的声音——“你……是你……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5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歌手在录音的时候把说话声也录进去了?不可能啊,也太粗心了吧?
等等,声音还在,“你……是你……吗?”
见鬼!
心中一懔。忽然,电脑屏幕黑了,然后,水墨画似的,洇出一片天,一片地,一座山,一群……墓!
一个个奇幻的身影从里面飘出来,随风散了,只有一个白衣的娇弱的女子背影,似乎在寻找什么,迟迟不肯离开,最后,好象是叹息一声,竟又重钻回古墓……
屏幕恢复正常。
耳机里的歌声继续袅袅的响起。
他妈的,他在心里笑骂,一定是哪个同事闲的没事消遣他,弄个整人的文件发过来,病毒恶作剧。
听歌的心情全无,算了,睡觉。
过了几天,妻子住进了医院,就要当个幸福的妈妈了,她很是自豪。也怪,以前妻子是个事事要他照顾,依赖性很强的女人,怀孕以后,竟然变的格外坚强懂事。她告诉他,分娩还有好几天,他不用太紧张,她都准备好了。
回到家,他洗了个澡,实在不喜欢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
一边裹着睡衣一边往卧室走,路过书房,一瞥,奇怪,电脑的屏幕亮着?
是我忘了关吗?最近记性真差!
他走过去,本想关机,却不由自主的坐在了屏幕前。
如同那天晚上的情景。
天还是天,山还是山,古墓里,一个女人在找寻。
“你……是你……吗?”
他喃喃道:“你在找谁啊?”
那女人突然站住不动了,好象听到了什么,她侧耳不语,努力辨别着声音的方向。
他好奇的很,“你是谁啊?”
女人缓缓的转身,她听到了他的问候。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眉轻目淡,象是有雾拢着,模糊的很。
她说:“你忘了我吗?”
他说:“我看不清你。”
她于是慢慢的移动脚步,向他走来,屏幕上,她的面容渐渐清晰。
他呆住了。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只是毫无血色。
她说:“你忘了我,我不怪你,已经很多年了,不过我还是追上了你。”
他只顾贪婪的看着她,什么也想不起。
“唉……”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一次,你要记住我啊……”
他下意识的点头。
一阵风起,吹散了她。
电脑屏幕黑了,自动关机。
他楞了好半天,醒过来后,赶忙拿过纸和笔,把她的模样画了下来。
真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5
电话铃突然响起,他吓了一激灵,是医院的电话,说他的妻子马上就要生了,要他快去。
来不及多想,他穿上衣服赶到医院。
孩子刚刚降生,护士抱出让他看。
“这是我儿子?”他气还没喘匀。
“是你闺女!”护士笑着说,“你还重男轻女吗?”
“怎么会?”他傻傻的问,“不是超出是个儿子吗?”
“B超有时候也不准的。你到底要不要看你闺女啊?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呢!”
“当然当然!”
他抱过孩子在怀里,疑惑的低下头——
黑黑的软发,红润的小脸,淡淡的眉,亮亮的眼……
天啊,那么的像她!不,不是像妻子,而是她……
“赶紧给起个名字啊。”护士接过孩子,“一会到病房去看你老婆和女儿吧。”
孩子似乎知道离开了他的怀抱,忽然哭了起来,无助的,依恋的……
追梦,他在心里念叨。
几周以后,新闻里报道了西山宋代古墓群的考古新闻,发布了几张古尸的复原图。
其中一个少女,有着绝美的姿容,和他在纸上画下的速写不差分毫。
他抱着女儿看新闻,小丫头居然举起小手,指了一指那画面上的美女,又抬头望着他父亲,似乎有话要说。
“嘘……”他冲她摇摇头。
妻子看见了,笑道:“你们爷俩,鼓捣什么,女儿这么小就跟你有秘密了?”
他故做神秘的点点头。
什么也不必告诉妻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6
鬼丫头怪谈之六《冤冤报》
天还没亮,二多已经把馄饨挑子担到了南市的鸳鸯斜街。每天早晨,这里都会聚集众多的早点小吃摊,天麻麻亮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最喧嚣热闹的场地,而一但太阳越过了蕉兰花园的洋房楼顶,小吃摊子的主人就会收拾家伙,各自东西而散。
二多通常都是最早来,最迟走。他的馄饨卖的特别好,但有时候馄饨早都卖光了,他还是愿意迟迟才退。这一天里,除了卖馄饨,似乎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可做。
二多并不是他的真正名字,他是外乡人,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愿意打听,只要他的馄饨做的好就够了。因为他卖馄饨总是笑容可掬,盛满了一碗后,还要再乐呵呵的添上两个:“来,多二个吧,好吃。”于是,慢慢的,人们叫他二多。
闲下来的时候,二多也会想想过去的事情。
他家是北方的,以养孔雀为业。因为起家早,所以很快就成了家乡先富起来的那群人之一。
孔雀多了,二多和娘两个人就伺弄不开了,但是娘又不想有外人插手自家的产业,于是张罗着给二多娶了一个媳妇。
虽说以前没见过,但是二多对媳妇非常满意,那是十里八乡数的着的漂亮闺女。人家都说,这是郎才女貌,天配的一对呢。
媳妇对二多也很好,小两口似乎是前世有缘,这一世遇着了,恩爱情深,竟是谁也离不了谁。
两个人共同伺弄孔雀,她很快就入了门,把一只只孔雀养的油光光的招人喜爱。尤其是一只取名为灵灵的小孔雀,更是跟媳妇亦步亦趋,二多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要说日子有什么不称心,那就是过门三年了,媳妇没有要生养的样子。
婆婆开始还满意自己给儿子配的亲事,可是几个月过去,发现儿子眼睛里全是疼着媳妇的神色,大事小事都是小两口商量,哪里还把老人家放在心上。委屈,不满,愤怒,于是借着媳妇不生养的事,发作起来。
娘要他们散,媳妇坚决不答应,都什么时代了,有婚姻法呢!
于是,两个人矛盾公开了,吵也吵了,打也打了,只有二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大约是气大伤身,加上日夜忙碌,媳妇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二多的心里也像是“轰隆”的倒了一座山。
眼看着一个水灵灵的小人一天不比一天,二多难过的不想活。
娘冷眼看着,只在窗外甩下一句:“就是一只不下蛋的秃鸡,专来祸害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信世上就剩下你一个……”
媳妇的泪顺脸颊淌了下来。
二多心疼的说不出话,也不敢大声吆喝娘。
就是在那夜,媳妇忽然有了精神,她坐起来对二多说:“我明白了,我其实是不该死的。”
二多吓昏了头,“媳妇,你说什么鬼话?”
“就是,我是不该死的。”媳妇清楚的,狠狠的又说了一遍。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再没有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6
办完了丧事,二多把孔雀都卖了,没心情伺弄它们了,孔雀东南飞,各自撂开手吧。二多用卖得的钱把娘送进县上最好的养老院,然后,离了家,走到远远的南方,做起只有一个人的小买卖。卖馄饨。
来到南市这个小城镇已经有半年了,二多的馄饨打出了名声。
最近这三个月,每个月的最后一周,总有一个女人一早第一个来打馄饨。整整买上一个星期,然后,就再不见她的身影。直到再下个月,最后一个星期,她才会又出现在二多的挑子前。
二多开始对她有了兴趣。
为什么吃我的馄饨一个月只吃一个星期?
终于有一天,二多鼓起勇气和她搭了话。
“大姐,我这馄饨还合您的口味?”
她一楞,“哦,不是我吃……是我……先生……”
“哦,可怪啊,大哥吃我的馄饨,每个月只吃一礼拜?”
她笑了,露出雪白的细牙,“你可别乱想,我先生生意忙,到处跑,一个月只有一个星期能回来,一回来就天天闹着吃你的馄饨呢!”
“哦……”二多出了口气,“我还想,是不是我这馄饨让人吃了腻,不敢天天吃呢。”
“看你说的。”
二多舀足了一勺鸡汤,里面飘着四五只晶莹的馄饨:“来,大姐,今不光多添两个,你回去也尝尝嘛。”
“哦,我吃素的。”她笑着转身离开,背影袅娜。
一回生,二回熟,她再来,也能主动和二多搭两句话。不过,只有买馄饨这一个星期,其他时候是无论如何见不着她的。
渐渐的,二多也明白,她大约就是所谓的“二奶”。她的“先生”
在蕉兰花园买了洋房包养她,一个月有一个星期是在她这里过的,其他的时候,她自然是不能随便向外跑的。
略微有些看不起她。
不过时候长了,想她也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再加上她的模样实在可人,二多不由的上了心。
上个月她的神情不太好,来买馄饨的时候,居然头发散乱着,眼睛也红肿着,似是哭过的。二多没敢问,只是特别多给了五六只馄饨。
这个月的月末又到了。
远远的见她来,二多决定问一问。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媳妇死去,他特别受不了看女人受苦。尤其是……好看的女人。
她站在他面前,伸出手,递过钱,什么也没说。
呀,二多看见她手臂上居然有一道道的淤血!再抬头,发现她敞开的领口里面,脖子上,也有一道伤痕,还有血迹。
二多惊的丢了勺子。
“你……你……他欺负你了?”
她忙掩了领口。“没啥,两口子……”
“哼!”二多不屑的,“两口子……”
她低下头,自知自己的身份。
二多发觉失口,忙说:“两口子更不能动手,让女人受委屈算什么男人!”
她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是盯了他一眼,眼睛里充满了质疑和不屑。
“大姐你贵姓?”二多转了话题。
“我先生姓吴,我姓孔。”
二多盛好了馄饨,看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大姐你慢走,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来找我,我天天在。”
她冲他笑了笑,颇带些妩媚,郑重的点点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6
可是,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呢?多嘴!
下个月还没到月末,她居然在凌晨薄雾还没有散尽的时候就来找他了。
“大姐你真早,我刚撂下挑子,汤还没开,你等一会成吗?”
“我不是来买馄饨的,我只告诉你,我快要走了。”
二多一凛。“你要走?去哪里?”
“不知道。”她幽幽的,“我都告诉你好了,他养我是为了让我给他生一个儿子的。可是,我不成。他说他已经又找了一个更年轻的女人,他不再要我了。我跟他哭,他就打我,说我没用,什么也不给我,我要是不走,他就打死我,他有钱,买的起我这条命。”
二多愤怒了。
她什么也不再说。转身离开。忽的又回过头,“下星期,我会再来给他买最后一次馄饨……”
二多点点头。
明天她该来买馄饨了。
二多一夜未眠。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象孔雀开屏一样,五光十色的闪耀,他的媳妇隐隐约约在那其间,她抱着一只乖巧的孔雀,向他笑。他记起她的话——我其实是不该死的。
终于,二多颤抖着手,把珍藏着的一小瓶药粉抖到馄饨汤中。
明天,馄饨只卖给她一个人,让那男人一个人吃,吃了以后,她就能过上塌实日子了。或许,二多想,我还可以带她走!
那是孔雀胆研磨的药粉,临出门前,娘给他的。
第二天,他等着她来买馄饨。
等到的却是市场工商和卫生部门的突击检查,他的馄饨汤有问题,问题还很严重,令所有人震惊。
他被带进了公安局,由馄饨汤,问到孔雀胆,问到他媳妇的死……
是他的亲娘,每天下一点点药粉,渐渐加量,毒死了媳妇!
他其实自媳妇死前说出那句话就知道了是娘做的手脚,但是,死了的不能活,活着的不能死啊,那是娘啊!
现在,到了这里,什么也不用瞒了,再说,前天已经接到电话,娘已经不行了,疯癫说胡话,每天惨惨的叫,说是生不如死,不要活了。
他问公安,你们怎么想到查我媳妇的死?
人家说,是有个女人举报的,说是你媳妇远房的表妹,对你媳妇的死很怀疑,她说在这里碰见你。
他又问,那我娘会怎么样呢?
人家说,已经和你们当地的公安局联系了,布控了,法律无情。
他再问起那个先生姓吴,自家姓孔的女人,公安局的人告诉他,蕉兰花园从来没有这两个人,附近也没有人见过二多说的那样的一个女人。
在看守所,二多做了一个梦,梦见媳妇笑盈盈的向他走来,说,我跟你说过的嘛,我是不应该死的……她的身后飞出一只孔雀,是媳妇饲养的最上心的那只漂亮的孔雀灵灵,孔雀叫着,飞舞着,恍然就是那买馄饨的女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7
鬼丫头怪谈之七《生死判》
原来这一切是真的存在啊?
杜可,准确的说是杜可的魂魄,飘荡荡站在酆都城的高大城门下。他还有点不太明白的样子,记得老师——从小学到大学的很多老师都告诉过他,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鬼魂的空间。看来,是他们没有亲身到过这个地方了,自己没有见过的,凭什么那么笃定的告诉别人,尤其是不谙世事的学生呢?
杜可的魂魄摇摇头,有机会,我一定要告诉我的老师们,我见到了迷信传说中的酆都城。
正琢磨着,有人,不,是有鬼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孩子,他奶声奶气的说:“跟我来,判官爷等你呢。”
杜可这时候对这里发生的什么事情都不再感到惊奇了。他跟着孩子往城里走。孩子的脚步很轻快,杜可竟有点追不上。
“呀,我忘了你还没有学会在这里走路的方法,”孩子发觉了,停住了等他,“记得要把腿抬的高一些,步子一大,走路就飘起来了。”
试了试,果然,有趣。
“你是谁啊?”杜可问。
“牛头。”
“啊?你不是该长着凶悍的牛头吗?就象NBA公牛队那样,红红的。”
“切……”孩子很不屑,“谁说的啊,不过是因为我的脑袋大了一点点,大家给我起的外号罢了,我一直是这样子的,不觉得我可爱?”
看着牛头淘气的样子,杜可乐了:“很可爱,我是没有想到。对了,那你的同伴——马面?”
“嘘……”牛头假装紧张的做了一个鬼脸,其实那本来就是鬼的脸,“她的脸有点长,大家才这么叫她,不过是在背后,你当面可千万别这么称呼她,女孩子,脸皮薄的很!”
什么什么?马面是个女孩子?
杜可咽下后面表示惊奇的话,转口问到:“她怎么没见?是你姐姐还是妹妹?”
牛头羞涩的一笑:“呵呵,我一直在追她,除了脸长了一点,她很漂亮的呢!可是,这许多年我也没有追上,只好跟她做同一工作的搭档,不信追不到她!”
这孩子,天真的可爱!还这么小,就知道追女孩子了。
“我可不小了,”他看出杜可的心里话,“好几千岁了。”
就这么聊着天,判官爷的府邸到了。
好大的宅子,雕梁画栋,斗拱飞檐,五进院子,外带后花园和画楼。
“真气派!”杜可由衷的说。
“那是,级别到了。小心台阶。”牛头领他进门。两边的保安员“啪”
的敬礼,吓了杜可一跳,还以为是泥胎雕塑呢,站的真直!
宽大的会客室。
“不用过堂吗?”杜可想起小时候看的小人书,聊斋里的《席方平》。
心中有点惴惴。
“不用。你又没犯事儿。”
“那我到底是怎么上这来了?我记不清楚了。”
“哈哈哈哈……”屏风后转出了判官爷。
“爷爷好!”牛头有礼貌的叫。
爷爷很慈祥的一摆手,“坐吧。牛头,你愿意在这玩就玩会,马面去接人,还得有会儿才回来。”
“好啊,我陪爷爷玩!咱们打牌吗?三缺一啊!”
杜可有点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8 02:08
“爷爷有正经事要先办,你自己玩电子游戏先。”转头看杜可,“小伙子,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我……我一直以为……”杜可受宠若惊。
“哈哈……”判官很爱笑,一笑声音还很大。“人都那么以为,以为这里很恐怖,这里的鬼都很恐怖,其实,鬼还不是人变的,人什么样,鬼也什么样,人界什么样,鬼界也什么样。不过,我倒情愿人都象你那样‘以为’,这样,干起坏事也会有所顾忌。”
杜可忙点头,想自己有没有干过坏事。
“你不用想了,谁没干过点坏事?不过,这要看是什么性质的坏事,危害有多大。我这里都有记录的,象人界一样,我们这里也有互联网的,谁也逃不过最终的结局。”判官悠悠的说。
“至于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
杜可摇摇头。“想不起来了,脑袋进水了。”
“对了,就是脑袋进水了!”判官抓起桌上的遥控器,一按,对面墙上出现了大屏幕。再一按,开始播放画面。
那是杜可在人间的最后时刻。
天寒地冻,几个孩子在冰上玩耍,突然,冰裂了,一个孩子掉下去。
岸上人们惊呼,有人正待下冰,听孩子的妈妈大哭:“救救我的孩子啊!谁救了我的孩子,我出五千块!不,一万块!”
人们犹豫了。
有的人想等价码继续抬高。
有的人怕因此落下贪钱舍命的恶名。
杜可正路过,他没有听到刚才那个母亲的话,什么也没想,脱了大衣跳进冰窟窿……
孩子被托起来,他却没力气了,眼看着世界在冰层下消失,他只是觉得冷。
那位母亲抱过获救的孩子,趁着人们的慌乱,悄悄的溜走了。她不想付出一万元钱,既然孩子平安……她不知道,杜可是不会要那钱的。
屏幕黑了,杜可的生命结束了。
“哦,是了,想起来了……”杜可点点点头。
“这是一个意外。”判官说。
“就是啊,”一边的牛头接下茬,“你们怎么一点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那些孩子没有,你也没有!你应该首先想到利用工具救人,比如树枝,比如皮带,就算要跳下水,也该把衣服尽量都脱了,活动开了。
而且,先打个报警电话嘛,那样,那个母亲就溜不了了。”
杜可惭愧的低下头,真是的,死的真冤!
“你这孩子!”判官嗔怪道,“人家都死了,够委屈了,你还唠叨!”
牛头一吐舌头,“这不是让他长点经验值吗?省的回了人间再犯傻。”
哦?我还可以回人间?杜可抬起头。
判官点头:“因为是个意外,而且你又是为了救别人的性命死的,所以我们决定,给你重返人间的机会。不过……”
杜可激动的看着眼前这个心慈面善的老人。
“不过,一命抵一命,恐怕你得先选出一个你觉得最对不起你的人来替换你。”
最对不起我的?杜可沉思。
“你慢慢想。”判官说,“牛头,我们来玩一会飞车比赛,正好有时间。”
一老一少坐在电脑前,联机对战。
杜可不去管他们。想自己的心事。谁,对不起,我?
小时侯,才两岁,爸爸有了外遇,带着别的女人跑了。算不算?
妈妈带着他改嫁,有了新的弟弟,再也不喜欢他,把他送进寄宿学校不再管教。算不算?
不成,都是血缘之亲,就别提了。
再想。
小学老师经常体罚他,骂过,打过,站过,饿过……
中学同学结成校园黑帮,劫他的钱,还动手打他……
大学里的女生看不起他,说他又穷又没背景,当众嘲笑他……
工作了,老板压榨他,同事挤兑他,连租房给他的房东老太太都欺负他,三天两头找茬涨价钱……
还有,多了。
打车被拒载;坐公车被偷钱包;走路掉进施工没盖好的井盖;睡觉被楼上的半夜派对吵醒;吃饭被餐厅的米饭中的石头硌坏了牙;到医院看病又碰上个实习医生,花了四百多,不但没看好坏牙,把好牙拔了;女朋友见一个吹一个,不是要他买房就是买车,或者是珠宝首饰;想炒股,跟朋友合作,结果被骗,朋友不见了,钱也没了;说买彩票吧,竟一个号也对不上;想去五台山出家,人家说,你没有佛学院的文凭,尘根未断,不收。想来想去,自己找乐吧,攒好心情逛公园,碰到小孩掉冰窟窿,连命都丢了……
唉,瞧这一辈子过的,要说有谁对不起自己,好象谁都对不起过,可是仔细一想,又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不是这样呢?
“想好了吗?”判官刚赢了牛头一局。
“我,实在想不出,谁对不起我。”
“这就难办了,没人替你,你怎么回去呢?”
杜可想了想,“我不回去成吗?我看您这也挺好的。”
“那可不成。谁到了这都这么说,都说不想回去,可是我这里也人满为患呢。”
“我可以在这干活打工!”
判官摇摇头,“没有职位了,我们这就业也特紧张呢。这事我是真帮不上忙。原想让你找一个替身,我发配他去人间转世投胎作动物,现在那边是人多动物少,很多都灭绝了,这样你才能回去当人。可是你要是找不到替身,那就只好你投胎去当动物了……”
杜可沉默不语。
“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随意挑选当什么动物。来,牛头,我们再打一盘去!”
杜可只好一个人继续思考。
当什么好呢?
猪,会被杀;马,会被骑;熊猫,快绝种了;老虎,会被关进动物园的笼子;就连猫狗都会被人吃掉……唉,当什么好呢?
杜可想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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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8 02:08
鬼丫头怪谈之八《廪君剑》
“阿浓,你还没有决定吗?时间不多了啊……”父亲问到。
他已经给部落里的二十个人装上了乌鱼腮,这样,等大水来的时候,他们可以在水中生活,而不必远远逃离我们的故乡——武落钟离山——氏族四千年来盘踞蛰伏的地方。
我们是巴人。
纯正的巴人,而不是生活在外面世界的已经变化了的土家人。
“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春》《白雪》者,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
《下里》《巴人》,是当时楚国的通俗歌曲,其实,是从我们巴国流行到楚国境内的,不知道为什么,“下里巴人”就演变成通俗的代名词了,这让我的祖先,甚至于现在的我们一直耿耿于怀。
历经了夏商周三代一千多年,看厌了征战和掠杀,饱尝了侵略与反抗,我的祖先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我们神圣的故乡,隐藏而求生存。作出这一决定并不容易,要知道,我们曾是好战的一族,我们最早的姓氏,是“嬴”。
武落钟离山,是一座小山。西北有清江,东南靠汉溪,三面环水,高峻突兀。山上五峰并立,那是因为巴人五姓共同生活在这里,是天赐的玄机。
几千年来,总有人想找到我们,但是都没有成功。
谁能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呢?再说,我们有神的庇护!
那就是廪君,我们的祖先。当初有五个姓氏的族人,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郑氏,他们共同生活在武落钟离山。山上有赤黑两个洞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于黑穴。因为没有首领,大家商议,掷剑于石穴,能准确投中的那一个,就是领袖,一切全凭天意。结果,巴氏子独独投中,众人无话可说,尊奉为首领。那就是廪君。四千多年了,他的肉身虽然早已化做清风淡云,但是他的魂魄却凝结成神武的白虎精灵,一直守护着我们的家园,荫庇着他的子孙。
看到我不作答,又在神游远古,父亲有些不高兴,声音提高了问我:“阿浓,我在与你说话,你什么时候按上乌鱼腮?”
“是,父亲……”我忙作答,“我还不想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呢。”
“唉——”父亲叹了口气,显得垂老了许多,“你还在惦记那把剑?”
我点点头。
那是廪君的剑。当年他就是把这柄剑投中石穴,才成为千百年我们膜拜尊奉的英雄。
我们的圣物,凭什么落到那些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