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0

(三十)

  这场秋雨迟迟地不落下来,窗外的风还在呜咽着。石萍无法入眠,远处传来了几声惊心的狗吠声,是什么东西惊动了那些在黑夜中沉默的狗。石萍躺在床上,她想像着那个叫王刚的人鬼魂一样在水曲柳乡村的原野上游荡。或许,他就站在她的窗下,随时准备爬上来,从窗口跳进来侵犯她。

  失眠让石萍孤独无援,当初和史未来结婚后,她就认为自己孤独的生活结束了,没想到,那是一个错误。她是从一种孤独走向了另外一种孤独,从一种失望走向了另外一种失望。结婚是爱情的坟墓,她以前不相信这种说法,现在却相信了。她现在就仿佛置身于阴冷绝望的坟墓之中,黑暗的潮水将她无情地淹没。

  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一点一点地临近,很有节奏感。石萍警觉起来。

  是谁?她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石萍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停了下来。此时,窗外呜咽的风也似乎停止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强烈的搏动。过了不一会,脚步声又很有节奏地远去了。石萍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看到门边的地上有一个信封。石萍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她真害怕有人会突然从门外破门而入,一双冰凉的手会卡住她的脖子。

  石萍用颤抖的手捡起了那个信封,她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白纸,白纸上还是潦草地写着一行字:滚回你的赤板去吧,水曲柳乡不需要你!

  看了这行潦草的字,石萍倔强的另一面被激发出来了,一股热血在她的体内冲撞,她十分愤怒,这行潦草的字无论出自于谁的手笔,都证明肖莉莉和古求胜的死存在着问题!

  石萍把那张纸撕了个粉碎,她突然拉开门,用力地把撕碎的纸扔向空荡荡的走廊,大声地叫道,有种的给我回来,想让我离开没那么容易!

  纸片随同她的声音纷纷地飘落,石萍的心在流着血。

  她呆立在那里,企图看到那个人的出现,那个将信封塞进她房间的神秘的人没有出现,秀秀却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秀秀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她木然地朝石萍走过来。秀秀的脚步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秀秀向她移动的过程显得十分漫长,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石萍刚才的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消失得干干净净,此时她感觉到的只是寒气逼人。石萍想把门重新关上,但她没有力量拒绝秀秀的临近。秀秀身上也充满了神秘感。秀秀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秀秀开始用冷漠的目光看看石萍。石萍被她的目光击中,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们对视了一会,还是石萍打破了沉默,秀秀,你没睡,你有事找我?

  秀秀说,我听见你的大叫,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就上来看看。

  石萍说,你进屋来吧。

  秀秀就飘进了石萍的房间。石萍侧身让秀秀进入房间后就把门关上了。她们坐了下来。

  石萍问秀秀,秀秀,你刚才睡了么?

  秀秀说,没睡,我在看电视,听到你的大叫我就上来了。李所长交待过的,让我要照顾好你。她还说了,你要在招待所里出了什么问题,就惟我是问。

  石萍吞了口口水说,那你听到有人上楼来么?

  秀秀茫然摇了摇头,没有听到,这地方就你和我两个人,还有谁会来呀!

  石萍觉得自己和秀秀说话后,心理变得正常了。秀秀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她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有秀秀陪她说话,石萍的孤独感顿时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石萍寻找着话题和秀秀说话,她问道,秀秀,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呀!

  秀秀听她的问话后低下头,她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穿着一双很旧的红色塑料凉鞋,黑乎乎的脚趾头一动一动的。石萍注意到了她的脚趾头,这么一个女孩子的脚趾头显得粗糙,让石萍的心抖动了两下,她觉得自己有些心酸。

  秀秀沉默了一会才说,家里穷,没有钱怎么上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1

  石萍看着还是低着头的秀秀说,那么你想上学么?

  秀秀还是看着自己的脚趾头说,当然想,要是有书读,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每次看到小芳背着书包来招待所,我就会想,如果我能像小芳那样上学,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石萍吸了一口气,如果有人资助你上学,你会去么?

  秀秀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带着一层水雾,以前有一个住在这里的人说要资助我上学,我没有答应。

  石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呢?

  秀秀说,我不能去上学,我要上学了,我弟弟就上不了学了,除非他连我弟弟也一起资助了。

  石萍说,你还有弟弟?秀秀点了点头,嗯,他现在上小学二年级。

  石萍说,那人难道不同意资助你和你弟弟?

  秀秀说,我没和他提弟弟的事情,我只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石萍明白了,秀秀在这里干,是为了她弟弟能够上学。石萍觉得眼前的女孩子一下子变得崇高起来,同时,内心产生了一种悲哀。石萍突然产生了一种念头,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秀秀。

  石萍叹了一口气对秀秀说,假如我资助你和你弟弟上学,你会答应么?

  秀秀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说,我有那么好的福气么?

  石萍笑着说,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秀秀的头抬起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火苗,那丝火苗很快就熄灭了。秀秀说,石记者,谢谢你的好心!我奶奶说过了,我这个人命不好,这辈子是注定读不上书了。就是你资助我,让我去上学,学校也不会收我了,因为我读书的年龄已经过了。

  石萍说,只要你愿意读,会有办法的!

  秀秀摇了摇头,我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秀秀的声音中透出一种绝望,石萍顿时无言。

  就在这时,窗外原野上又传来了凄厉沙哑的叫声,莉莉,回来——

  秀秀发现石萍脸上出现了恐惧的色彩,她反而平静地对石萍说,石记者,不用怕,那是乌鸡婆在招魂。自从肖莉莉死了之后,乌鸡婆每天晚上都要到外面去招魂。

  因为秀秀在场,石萍听了乌鸡婆的招魂声后,虽说有些毛骨悚然,但也不那么害怕了。刹那间,石萍产生了去原野上看乌鸡婆招魂的念头。

  石萍对秀秀说,我想去看看乌鸡婆招魂,你愿意陪我去么?

  秀秀表情木然,招魂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你想去看,我陪你去好了。

  石萍说,那我们去吧。

  秀秀点了点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1

(三十一)

  水曲柳乡村的原野上一片漆黑,秀秀手上的电筒好像电力不足,照出的光柱是暗红色的。远处河滩上有一盏灯笼在游动,那是乌鸡婆打的灯笼,因为今夜风大,乌鸡婆没有点火把,而改成点灯笼了。乌鸡婆的招魂声随风飘散,在暗夜中显得诡秘而可怖。

  秀秀走在前面,石萍跟在后面。秀秀走得很快,石萍跟在她身后简直是在小跑。走这样的夜路,石萍显然是不习惯的。

  石萍说,秀秀,你能走慢点么?

  秀秀说,走慢了就追不上乌鸡婆了。

  石萍没有办法,只有跟在秀秀后面小跑。乌鸡婆的灯笼鬼火般在水曲柳乡村的河滩上移动。因为风大,灯笼十分飘忽,要不是乌鸡婆提着那灯笼,那灯笼或许会飘到半空。很快,秀秀和石萍离乌鸡婆很近了,也就是二三十步远的距离。这时,秀秀放慢了脚步。

  石萍问,怎么不走快啦?

  秀秀说,不能靠得太近,否则对我们不好的,叫魂的人身上有煞气。秀秀的话在风中飘着,让石萍身上凉飕飕的。乌鸡婆好像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秀秀和石萍。

  她自顾自地走着,边走边喊,莉莉,回来——

  乌鸡婆在黑夜里走路的样子十分轻灵,这让石萍很惊讶。

  秀秀见惯不怪的样子,她嘟哝道,晚上这么冷,石记者,还是回去吧。我看天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没带雨伞。

  石萍说,秀秀,你就陪我一会,好么?就一会,我们很快就回去。

  秀秀答应了她。

  乌鸡婆在河滩的一棵乌桕树下停了下来,石萍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乌鸡婆停止了招魂。乌鸡婆把一颗颗河滩上的鹅卵石堆在树下,树下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鹅卵石的小石堆。石萍和秀秀躲在不远处的茅草丛中,观望着乌鸡婆的举动。乌鸡婆在那小石堆前盘腿坐下了,灯笼被她用绳子固定在一根树枝上。乌鸡婆双手合什,喃喃地说着什么。石萍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说的是当地很怪异的土语,好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语言。

  石萍小声问秀秀,你能听清乌鸡婆在说什么么?

  秀秀说,当然能。

  石萍又说,那你能告诉我她在说什么么?

  秀秀说,她在诅咒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肖莉莉的妈妈。

  石萍问,她为什么要诅咒肖莉莉的妈呢?

  秀秀说,因为肖莉莉的妈和别人私奔了。

  石萍就没有再问下去。乌鸡婆的声音在秋风中飘来荡去的,异常的古怪和诡秘,石萍觉得乌鸡婆的诅咒就像一条冰冷的蛇在石萍的皮肤上游动。石萍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她此时的确不想看下去了,她有一种逃离的欲望,这种现场阴森极了,让人会产生无望的幻觉。

  石萍对秀秀说,我们回去吧。

  秀秀没有答应她。

  石萍觉得瞪着的双眼有点酸,她想站起来,可两腿软软的。

  石萍又对秀秀说,秀秀,我们还是回去吧。

  秀秀还是没有回答她。

  秀秀是不是着魔了?在黑暗中,石萍看不到秀秀的脸,手电筒也在秀秀的手上,她想用手电筒照照秀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石萍伸出手,想推一下秀秀。她刚要伸出手,就觉得有人在后面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下,她可以感觉到那是一只粗糙的手,她的细嫩的皮肤被磨痛了。

  石萍惊悚地回头喊了一声,谁?

  只有风在吹,她身后黑乎乎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就在这时,那棵乌桕树上的灯笼也不见了,乌鸡婆也不见了,乌鸡婆的声音也无影无踪了。原野上一片黑暗,死一样的黑暗。石萍身上像是结上了一层冰,她大声尖叫起来。昏红的手电的光柱朝她射了过来,她听到秀秀说,石记者,你怎么啦?你看看我,在这里蹲一会就睡着了。

  石萍急促地对她说,秀秀,快回去吧!

  秀秀一定不知道她被吓坏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2

(三十二)

  这场秋雨终于落下来了。秋雨是在天将破晓时落下来的。刚开始时,雨下得猛烈,约摸下了一个多小时猛雨,雨水才缓缓地小下来,变成了一场绵绵的秋雨。石萍就是被那场猛雨吵醒的。当她睁开迷离的双眼,听着哗哗的雨声,感觉天光渐渐明亮起来的时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身边摸了一下。石萍的头侧向了那一边,她没有发现秀秀。

  她叫了声,秀秀。

  没有人回答她。

  石萍发现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秀秀的踪影。秀秀什么时候离开这个房间的,石萍一无所知,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记忆告诉石萍,昨天夜里,她和秀秀跟在招魂的乌鸡婆后面,然后躲在一丛茅草后面,蹲在那里,看着乌鸡婆在诅咒。后来乌鸡婆不见了,石萍感觉有人伸出粗糙的手在她嫩滑的脖子上摸了一下,然后就尖叫起来,她的尖叫吵醒了秀秀。

  石萍就和秀秀往回走。

  石萍让秀秀把手电筒给了自己。

  秀秀还是走在前面,她打着手电跟在秀秀的后面。

  石萍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跟着自己,她往后看了看,用手电的光柱在后面来回扫射,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几次下来,她就不敢往回看了,只是加快了脚步。石萍还让秀秀快点走,本来就走得快的秀秀跑了起来,石萍也飞快地跑起来,她跑得越快,就越感到身后有人跟着,而且那人也跑了起来。

  回到招待所里,上气不接下气的石萍对秀秀说,秀秀,你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么?

  秀秀答应了她。

  当时秀秀就睡在她的边上,她还说秀秀睡得那么直,睡在那里一点也不占位置。

  她们躺下来后,石萍还问秀秀,为什么乌鸡婆不见了。

  秀秀说她也不知道。

  秀秀看上去很困了,不一会,她就睡着了。石萍老是想着乌鸡婆诡秘地盘腿坐在那小堆石子前诅咒的样子和那只黑暗中摸她脖子的手,越想心里就越害怕,真想马上就离开水曲柳乡村,回到赤板去。石萍真的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按道理说,她在那种心情下根本就无法沉睡,难道是一种什么神秘的力量让她在恐惧中沉睡?

  天完全大亮后,石萍从床上爬了起来。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石萍拉开了白色的窗帘,她心里陡地抖了一下,在窗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个撑着黑布伞的人正在朝她这里凝视,她看清楚了,那人就是和她一起坐农用车到水曲柳乡的干瘦青年。

  难道昨夜在黑夜中就是他伸出粗糙的手摸自己脖子的,那么他究竟是谁?石萍的心狂跳着,她刷地拉上窗帘,此时她不想看到那个人,那个人老是用奇怪的目光追踪她,她受不了了。

  石萍端起了脸盆,把毛巾和装着牙膏和牙刷的杯子放进了脸盆,打开了门,穿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朝楼下的盥洗室走去。她把脸盆放在了洗涮台上,她从盥洗室的窗户上看出去,那人还站在树下朝这边张望,石萍心里突然想,她要去问问他是谁,为什么要用目光追踪自己。石萍一阵小跑出去,她刚走到招待所的门口,就发现那人消失了。

  她站立在那里,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李美凤朝她走过来了。

  李美凤撑着一把花哨的红布伞,扭着肥硕的屁股走过来。她见石萍呆立在那里,就笑吟吟地对石萍说,石记者,起那么早呀,怎么不多睡一会?

  石萍也笑了笑,说,没什么,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如果那人还站在那里,石萍一定会问她,那人是谁。遗憾的是,那人仿佛有先见之明,在石萍要搞清楚什么的时候消失了。

  石萍重新回到了盥洗室。她刷完牙,把清水泼打在脸上,她把毛巾放在脸盆里洗了洗,然后拧干,在脸上脖子上擦了擦。擦完,石萍觉得脖子上有点痛,她把身子歪过来,在镜子上照了照。

  石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脖子红了一块,那红的地方像一块胎记,她轻轻地用手指头摸上去,有种火辣辣的感觉。石萍顿时想起来了,这正是昨天夜里被那只粗糙的手摸过的地方。石萍觉得事情变得不可思议了,难道水曲柳乡村里真的有鬼魂在飘荡?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2

  这时,秀秀表情木然地走进来,她的手上拿着拖把,她一起床就要开始打扫卫生,拖楼道上的木地板。石萍看着秀秀,秀秀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

  石萍对秀秀说,秀秀,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我房间的?

  秀秀抬起头,看了看石萍,仿佛她不知道石萍在说什么。

  见她如此迷惑的样子,石萍又问,秀秀,难道你忘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一起去看乌鸡婆招魂的?

  秀秀还是木然望着她,好像石萍说的是天方夜谭。秀秀说,石记者,你说什么?昨晚我和你去看乌鸡婆招魂了?

  石萍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难道是得了健忘症?石萍说,秀秀,你不会忘得那么快吧,你和我一起去的,在河滩的那棵乌桕树下,乌鸡婆在诅咒肖莉莉的妈妈,然后我们一起跑回家的,你还答应和我一起睡,当时你的确躺在我身边的,你睡得很直,我还说你睡觉一点都不占地方。

  秀秀用古怪的目光看着石萍,然后说,石记者,昨天夜里我很早就睡了,怎么会和你去干什么事呢,也不可能和你一起睡的呀,我们招待所是有规定的,不能和客人一起睡觉的。

  石萍迷惘了,顿时,她觉得自已陷进了一场迷雾之中。

  石萍不死心,她压低了声音问秀秀,你是不是怕李所长听到你昨晚和我在一起,所以才不敢承认的,是不是?

  秀秀说,石记者,你好奇怪呀,我真的没有和你去干什么事情。

  石萍正要说什么,李美凤站在了门口,她凶巴巴地对秀秀说,秀秀,还不快干活去!成天拖泥带水的,就知道磨洋工。

  秀秀拿着洗好的拖把,匆匆而去。

  石萍端着脸盆回到了房间,在关上门前,她又看了看在走廊里拖地的秀秀,她想,秀秀为什么要否认昨夜的事情呢?难道昨天夜里的事情真的没有发生,是一场噩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石萍突然想起了那棵乌桕树下用鹅卵石堆起的小石堆。如果那小石堆还在,那么证明昨夜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如果没有了那个小石堆,那么石萍情愿那是一场噩梦。石萍迫不急待地下了楼,她向李美凤借了一把伞,匆匆地朝河滩走去。李美凤见石萍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石萍走出门后,她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她和那人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异常的焦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3

(三十三)

  石萍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棵河滩上的乌桕树。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记忆力十分的惊人,她甚至可以记起几年前和史未来第一次约会时史未来穿的什么颜色的袜子。石萍在这个秋雨绵绵的清晨准确地找到了那棵乌桕树,她还记得当时乌鸡婆的灯笼是绑在哪一根树枝上的,那根树枝上还存留着那根缠绕着的绳子,树下,那小石堆果然还在。

  小石堆像一个坟墓,不知是谁的坟墓。

  石萍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坟墓是她自己的。冥冥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告诫她,让她赶快离开水曲柳乡村,否则,她有可能会死在水曲柳乡村。水曲柳乡村弥漫的死亡气息让在这里的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心存恐惧,不知道死亡何时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石萍真的就产生了离开水曲柳村的念头,她撑着那把红布伞,走在河滩上,落雨的声音增加了肃杀的气氛,也让水曲柳乡村变得更加的迷茫,让她的心也变得更加迷茫。

  石萍走着走着,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石记者,你站住!

  那声音是浑厚的男中音,夹带着一种沙哑,和那个夜里打来的电话十分相似,石萍听到那声音,心里像是抓住了一点希望的光亮。她没有回转身,心里想,这个人终于出现了。如果是打电话的那个人,他一定知道很多真相,他或许会解开水曲柳中学死亡的疑团。石萍满怀希望地转过了身,可就在刹那间,她的心又沉入了黑暗,她看到的就是那个打着黑布伞的瘦高个青年。

  石萍有些恍惚,又有些不安,此时,没有别的人的野河滩上,她独自面对这个神秘的男人时,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大声地质问他是谁,为什么老用怪异的目光追踪她了。

  那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石萍往后倒退着。

  那人说,石记者,你后退什么呢?

  石萍没有和他搭话。

  那人前进一步,石萍就后退一步。

  那人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害怕,你真的很害怕。

  石萍突然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她厉声说,你别过来!

  那人冷笑了一声说,石记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看来我错了,你的胆子原来是这么小,还不如一只老鼠,现在老鼠的胆子也比人大了,至少比你大了。喏,你看到没有,就在你左边不到三步远的草丛里,就有一只胆大的老鼠,它正在看着你呢,你看它的目光是那么的镇静,一点也不惊慌,难道你说它胆小么?

  石萍的目光往那人说的地方瞟了过去,她看到了一只老鼠,那只老鼠果然像那人说的一样,坦然地看着她。石萍壮了壮胆,她对那人质问道,你是谁?

  那人冷笑了一声,我是谁重要么?

  石萍又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人脸上的一丝冷笑消失了,他说,我是王刚,我没有跟着你,我只是想对你说,你还是回赤板去吧,看来你不适合来这里采访肖莉莉的死亡事件,不,是肖莉莉和古求胜的死亡事件。

  石萍没料到他就是水曲柳中学的语文老师王刚,这个神秘的人物在这个时候出场意味着什么呢?这下轮到石萍冷笑了,她冷笑着说,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来这里的么?

  王刚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似乎锐利中有点邪恶。

  石萍又问,是你在我房间里塞的纸条,让我离开水曲柳乡,回赤板去的?

  王刚又摇了摇头。

  石萍无语了。

  她心里在想,如果肖莉莉和古求胜的死和他有关,此时,他会不会构成对自己生命的威胁?

  王刚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说,石记者,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尽管放心,我找你,只是想和你说明一些情况,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比较合适,我不想和别人说。

  石萍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王刚又朝她走近了一步。石萍没有后退,她只是说,王刚,你别过来,你有什么话,站在那里也可以说,没必要靠近我。

  王刚说,那好吧,我就站在这里说,这种情景倒是很有意思,如果是一对恋人这样站在雨中相隔一段距离说话,那倒是很富有诗意的,可惜的是,你不是我的恋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3

(三十四)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也许这个秘密会对你的采访有所帮助。这个秘密有关我的舅母李美凤。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舅母李美凤是幸福的,她嫁了一个像我舅舅李洪球这样在水曲柳乡有地位的人。当然,我舅母李美凤的生活是比水曲柳乡村的女人们强,但她不幸福。

  我说这话也许你会对我表示怀疑,我怎么能指摘我的亲舅舅李洪球呢?可我还是要说,我舅舅李洪球是一个混蛋,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尽管他对我很好。他在水曲柳乡所做的事情是令人不齿的,他利用职权贪污公款,吃喝玩乐。根本就没有了一颗良心!我这样说他是有事实依据的,但我不想说太多,我只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有关我舅母李美凤的一个秘密。我舅母李美凤年轻时是水曲柳乡村的一个美人,就像死去的肖莉莉在水曲柳乡村是一个美人一样。当初李美凤嫁给李洪球时,李洪球还没有当官,他像我一样只是个水曲柳中学的一个普通的教师,我相信他们有过一段真实的爱情,我不知道爱情的保质期有多长,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爱情就开始变质了。反正,李洪球当官后就变了一个人。

  李美凤知道他在外面也有女人。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又要多说一些李洪球的事情。就我知道的,李洪球就和我们学校的女教师郝琼有染。按理说,郝琼长得还不如李美凤,可他们就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郝琼和她丈夫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李洪球和郝琼的事情或许只有我知道。我后来才明白为什么郝琼星期五放学后不和其他在城里住家的老师一样回家,非要等到星期六上午才回去,她就是要在星期五晚上留下来和我舅舅李洪球幽会。

  有一个星期五晚上,我刚好有事没有回城,到了晚上12点左右,我就听到了郝琼房间里传来的声音,那是一对男女做爱时发出的声音。男的粗重的喘息,女的淫荡的叫床,还有床板嘎吱嘎吱的响声。我以为是郝琼的丈夫来了,我没想到和郝琼做爱的竟然是我的舅舅李洪球。你或许不知道,我们学校教师宿舍的隔音效果是那么的差。我听到了女人喊我舅舅的名字,我还不相信。天蒙蒙亮时,李洪球离开她房间时,我偷偷地开了一点点门缝,看清了那男人就是我舅舅李洪球,当时我有些迷惑,为什么我舅舅就和她搞上了呢?她有什么让李洪球迷恋的地方?说了这么多郝琼和李洪球的事情,我都觉得恶心。

  话题还是回到那个秘密上来吧,那个秘密的确和我舅妈李美凤有关,知道这个秘密还和肖莉莉有关系。这个秘密是肖莉莉告诉我的,她连李小芳都没有告诉就告诉我了,你想想肖莉莉对我是多么的信任,她的死让我难过,她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孩呀!

  我说话罗嗦,这一点错都没有。大凡语文老师说话都喜欢罗嗦、东拉西扯,而我在语文老师里又是一个最罗嗦的人。你听我说话一定要有耐心,本来我想请你到我宿舍去说话的,我那里还有上好的茶叶,可是你不相信我,只好在这雨中站着给你讲了。

  那是一个星期一的晚上,肖莉莉来到我的宿舍,我知道她来又要让我给她辅导作文了,肖莉莉让我给她辅导作文在学校里有一种谣传,说我对肖莉莉有什么非份之想,我可以理解这种谣传,谁让肖莉莉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学生呢。她来我房间,不单老师对我表示怀疑,就连有些学生也在吃醋。有一个晚上,我的窗玻璃还被一个学生用石头砸破了,当时肖莉莉正在我的房间里。对这些,我都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歪嘛。

  回到那个星期一的晚上,我给肖莉莉辅导完一篇作文后,肖莉莉突然小声地对我说,王老师,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我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鼓励她把事情说出来。在我的鼓励下,肖莉莉说出了那个秘密。

  就在那个星期天,肖莉莉到李小芳家去找李小芳玩,李小芳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知道李小芳和我一起去城里玩了。那么巧的是,恰好李小芳那天没有和肖莉莉说她去城里了,平常她俩的行踪对方都有通报的。肖莉莉想,李小芳会到哪里去呢?她想,也许李小芳在乡政府招待所。肖莉莉就来到了乡政府招待所。招待所里没有客人住,你想想,那么破的一个招待所有谁住呢?就连上面来工作的人也住在私人的招待所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4

  肖莉莉走了进去,她大声地喊叫李小芳的名字,没有人回答她。她来到招待所的接待室里,发现电视机还开着,但里面没有人,那个叫秀秀的女孩子也恰好回家去了。肖莉莉不喜欢那个叫秀秀的女孩子,她说秀秀身上有一股子邪气。说着我又岔开了,你看我这罗嗦劲。肖莉莉觉得如果李小芳在的话一定不会走远。她听李小芳说过,李小芳的母亲李美凤经常纠集一些乡政府里的闲妇在招待所的楼上打麻将。

  肖莉莉就踩着嘎吱嘎吱响的楼梯上了楼。楼上房间的门都紧闭着,肖莉莉没有叫喊,她只是来到一个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会,如果里面有动静,她就叫一声李小芳的名字,没有动静的,就来到另外一扇门上听。她来到一间房间外面时,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或许这种声音在现实中她从未听过,她站在那个门口,心里充满了好奇。我想那种声音就是像我听到的郝琼和李洪球做爱时一样的声音。我不知道肖莉莉听到那种声音时的表情怎么样,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使劲地推了一下门。那门竟然开了,这是让人十分不解的事情,那门怎么就开了呢!

  肖莉莉看到一男一女赤身裸体地缠在那里,像两条蛇。肖莉莉发出了一声惊叫,那声惊叫让那一男一女清醒过来,他们迅速地分开,女人赶紧拉过被子,遮住了自己赤裸的身子。

  肖莉莉的脸红了,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了,她一口气跑回了家,心里还扑腾扑腾地跳,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那情景让她一连好几天心跳都在加速。后来,她就告诉了我。她说,那个男的是我们学校的保卫科长胡大龙,女的就是我的舅母李美凤。

  李美凤在事后就让李小芳把肖莉莉叫到了家里,单独和肖莉莉谈了许久。肖莉莉说,李美凤在和她谈话时,一直在流着泪水,李美凤让肖莉莉要为她保守秘密,否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美凤还说,肖莉莉和她女儿李小芳是好朋友,更应该给她保守秘密,否则,她要是死了,李小芳就难过了。

  肖莉莉答应了她,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我问肖莉莉,那为什么要失信呢,为什么要把那个秘密告诉我?

  肖莉莉说,她老想起她的母亲,她不知道她的母亲离开她就是为了和另外的男人,像胡大龙和李美凤一样上床,她只是想问我是不是这样。如果是,她是不会为李美凤保守这个秘密的;如果不是,她就再不会向别人说起来了。

  我不知怎么回答她,这是个难题,我知道肖莉莉没有母爱,她恨她母亲,她恨一切和她母亲一样的女人。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十分难过地走了,有好几天没来找过我。我知道她的内心在经历着一种旷日持久的折磨,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情愿她为我舅母保守这个秘密,我理解她,如果我舅舅对她多一份爱,或许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我又不愿意看到李美凤和胡大龙继续发展下去。我如果不知道这事,就算了,既然我知道了,我也就不能袖手旁观,可正因为我没袖手旁观,肖莉莉死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内心一直在经历着难于言状的折磨,我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肖莉莉的死和那个秘密有关。肖莉莉把那个秘密告诉我之后,我去找过胡大龙。在水曲柳乡村,胡大龙是一条真正的狗,他不是人。我舅舅把他弄到学校,让他当了学校的保卫科长,他却给了一顶绿帽子我舅舅戴,他连狗都不如。我把他叫到学校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义正辞严地对他说,胡大龙,我劝告你不要再干猪狗不如的事情了!

  胡大龙嘴很硬,他反问我,王刚,你给我说清楚,我干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

  我很气愤,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我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和李美凤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不趁早罢手,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我以为我这样的威胁会让他老实,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老实,反而气急败坏,他反过来指摘我,你这个人真不是玩意,连自己的舅妈也诬蔑。

  他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站在那里气得发抖。他走出一段路,还回过头冷笑地对我说,你不要听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胡说八道,我看她是活腻了!

  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真的。不久,肖莉莉就死了。我怀疑肖莉莉的死和胡大龙有关,可我找不到胡大龙杀害肖莉莉的证据,肖莉莉的死看上去无论怎样也不像是一场谋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4

(三十五)

  王刚说完话,他就转身走了。他的身影在雨中淡化了。石萍还是站在那里,她的双脚站得都发麻了。如果王刚朝她扑过来,她是怎么也逃脱不掉的。可是王刚走了,王刚的故事讲得罗嗦,但还算精彩,石萍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古求胜的话,郝琼的话,李小芳的话,王刚的话,似乎都有道理,又似乎都在编故事。千丝万缕的头绪,石萍无法一下子理清。王刚消失在绵绵的秋雨中后,石萍站在野河滩上又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孤独和人生的不确定性。石萍觉得王刚还知道很多东西,但他没有讲出来;相反,他讲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相,也许是一种假相,迷惑石萍双眼的假相。石萍觉得水曲柳乡村一下子变得险恶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9-9 14:15

(三十六)

  石萍回到水曲柳乡政府招待所,她正要进接待室把伞还给李美凤,她听见了秀秀嘤嘤的哭声。李美凤不在接待室,石萍走进去时,秀秀正在哭泣。石萍见她哭红了双眼。

  石萍心疼秀秀,她问秀秀,秀秀,你为什么哭?

  秀秀没有回答她,看她哭的样子,一定很委屈。

  秀秀不哭了,她用毛巾擦自己的眼睛和脸,擦完后,她对石萍说,石记者,李所长有事走了,她说伞留给你用。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石萍说,嗯,秀秀,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和我说,说出来就好了。

  秀秀说,没什么,没什么,石记者。早饭给你打好了,放你房间了,快去吃吧。

  石萍知道她不会对自己说什么了,就安慰了几句上楼去。她打开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打开手提电脑,在上面打起了字,她必须把一些东西记录下来,然后从中理出一些线索,为这次采访理出一些头绪,找出一些可挖掘的东西。她又一次打消了离开水曲柳乡村的念头。

  石萍正在写着东西,她听到楼下有人在叫她,石记者——石萍听出了是派出所所长王勇的声音。王勇找自己干什么呢?她打开门,答应了一声。

  王勇在楼下说,石记者,我们要去了解古求胜的情况,你去不去?

  石萍赶紧说,我去,我去。你稍等,我马上下来。

  石萍本以为王勇昨天下午走个形式让她参与一下调查就不再管她了,她没料到王勇又来叫她了。肖莉莉死后,王勇只是派了一个民警去调查,这回,他亲自出马了,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石萍背起采访包,拿起雨伞,下了楼。王勇和胡大龙在说着什么,他们一见石萍下来,就往门外走。

  王勇边走边对石萍说,我们先去古求胜的邻居家了解情况。

  石萍说,你们怎么安排都行,反正我跟着你们就是了。

  王勇和胡大龙一人骑一辆摩托车。

  胡大龙脸上没有表情,铁板一块。

  他对石萍说,石记者,你坐我的摩托车吧?

  石萍想起了王刚的话,她是个爱憎感很强烈的人,她没理胡大龙。

  王勇就笑了笑说,石记者,那就坐我的吧。

  石萍点了点头,王勇扔给石萍一件雨衣,让她穿上。石萍明白坐摩托车打伞不合适,她就把伞放回了接待室,穿上了雨衣,坐在了王勇的摩托车后座上。

  王勇问石萍,石记者,坐好喽!

  石萍答应了一声,好了!

  王勇就启动了摩托车。摩托车怪叫着冲了出去,石萍赶紧搂住了王勇的腰。王勇的摩托车开得飞快,石萍要是不搂紧他的腰,不小心就会从摩托车上掉落。胡大龙在另一辆摩托车上冲王勇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然后大笑起来。王勇没有理他。石萍的脸一下子滚烫起来。她想松开搂住王勇腰的手.但她没那样做,可她心里对胡大龙的厌恶感又加深了许多。他们来到了古求胜的邻居古可凡的家里。

  古可凡是个年轻的农民,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却还算忠厚,在水曲柳乡村,年轻人几乎都外出打工去了,像古可凡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年轻人却不多见。可能是王勇和古可凡说好了要来了解情况的,古可凡一听到摩托车响就出门相迎了。

  他们一进到古可凡家的厅堂里,石萍就发现古可凡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桌子上还有一大盘子的花生,他们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边喝茶,边吃着花生聊了起来。这样子看上去是准备谈一件好事,根本就不像在了解一个孩子死的情况。石萍没有喝茶,也没有剥花生吃,倒是胡大龙吃得很起劲,他剥花生弄出的声响在石萍的耳里是超级的噪音。

  王勇很快地切入了正题。他说,可凡,我们今天来干什么,你应该知道了,古求胜那孩子死了,他为什么死,现在还是一个谜。我想你应该配合我们解开这个谜,你和古求胜是邻居,他家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得很清楚,近来,他们家有什么反常的事情,你也很清楚,我们想听听你的说法。你随便说,知道多少说多少,不要有什么顾忌。

  古可凡的脸色沉重起来,他的嘴唇有些苍白,看上去十分寡淡,营养不良的样子。石萍拿出采访机准备录音时,她奇怪地想,如果古可凡的络腮胡子经常剃掉,或许他的嘴唇会有些血色,络腮胡子把他本来就缺少的营养给侵占了。他边说话边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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