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34

倪匡小说--卫斯里系列--换头记

倪匡小说系列: 换头记

  

                                              自 序

 “换头记”在报上连载的时候题目是“人造总统”,第一次出版就改了这个名字,很给人以奇诡震撼的感觉,所以一直用了下来。

  人体中许多器官的移殖,都已成了事实,人头,在理论上自然也可以移植,而在许多情形下,人的死亡,十分冤枉——如果有人头移植这回事,或是在人头离开身体之后、可以供给头部新鲜的血泼、单独的一个人头,应该可以存活的。

  “换头记”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作品,所以修正相当多,换头的设想,在“聊斋志异”中有,“陆判”一篇,写判官替一个丑女换头,过程奇诡妙趣之极 —一有机会,会把聊斋故事中穆采妙趣奇诡可怖的,全部重写。

  循例,A区也者,主席也者,“灵瑰”也者,都不必深究何时何地何人,

  看小说,不必考证。

                                                  卫斯理(倪匡)

                                                一九八六、十一,二十

  

[ Last edited by 粉色小猪 on 2004-11-13 at 04:04 ]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35

第一部:神秘机构武力邀谈

  
    天气十分晴朗,我和一个朋友打高尔夫球,当我的一击,使得球儿飞到了我找寻不到的地方之际,在朋友的嘲笑下,十分尴尬,将球棒向地上一抛,表示我放弃这场比赛了。就在这时,我听得一个操着生硬的英语口音的入在对我道:“年轻人,高尔夫球这种运动的特殊意义是:不论在什么祥的困境下,你都应该将球击入洞,当然,有捷径可走是最好,如果没有,你便必须克服所有的困难,而不是将球棒一抛就算数!”

  我在一听得那声音时,便抬起头来,静静地听他讲完,然后,一声不出,拾起球棒去找球,终于找到,而且继续比赛下去,等到十八个洞打完,我以三杆领先取胜。

  我离开那个高尔夫球场的时候,在门口又碰到他,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约莫有五十岁,一头金发,典型的北欧高身材,他是世界知名的生物学家奥斯教授。

  奥斯教授曾受聘于世界十余家知名的大学,甚至苏联也聘他去讲学,而在他逗留苏联的境内时,他和苏联的科学家创造了“双头狗”——那是生物学上移植的奇迹,和他合作的是苏联国家科学院勒柏辛斯卡院士,他们两人,将一只黑狗的头切下来,再在另一只黄狗的脖子上开一个洞,将黑狗的头接上去,黑狗的头活在黄狗的身上,那黄狗变成有两个头,这头举世震惊的“双头狗”活了七天,七天后,反倒是那“黑狗头”还活着,而黄狗头先死。

  这种惊人的的生物移植,后来并没有继续下去,那是因为勒帕辛斯卡院士,突然失踪了。

  在苏联、不论是部长也好,将军也好,院士也好,突然失踪,是司空见的事,但对奥斯这样一个崇尚自由民主的人来说,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身边,发生在他的合作者身上,那自然令得他极不愉快。

  是以,他离开了苏联,以后,也未曾从事同样的移植试验。

  而根据他私下对人说,那一次的实验,若不是在后几天,勒拍辛斯卡院士,忽然心神不宁,以致犯了几个小错误的话,那只“双头狗”不会夭折,可以一直活下去,到寿命正常结束。

  这一切,全是我在和奥斯论交之后才陆续知道的事。

  我们论交之初,是在那高尔夫球,他知道我终于赢了比赛,高兴得要邀我一齐去喝酒,我们在酒吧中消磨了一个傍晚。以后,我们时时在一起饮酒,他是一个酒徒,但对中国酒一无认识,于是我便开始向他灌输中国酒的各种知识,以及和中国酒有关的种种故事。

  等到我们相交已有三个多月的时候,我才不经意地问到他:在这里做什么,因为本城并没有一个学术机构,配请他这样的学者来讲学,他的回答很简单,他道:“做实验,我只想在一个不受人干扰的所在做实验,所以拣中了这里。”

  我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

  我们保持了片刻的沉默,他转着酒杯,那时他正在喝威士忌,酒中加了冰块,他的视线留在旋转的冰块上,忽然向我问一个十分突兀而且奇特的问题:“卫斯理”,他叫着我的名字:“你说,一双皮鞋,穿坏了鞋底之后、换了一个鞋底,是不是可以说那是原来的皮鞋?”

  “当然可以,”我望了他半响,然后回答。他像是对我的回答不够满意,是以皱着眉头,仍然看着冰块不出声。我终于补充道:“应该说一半是,因为换了鞋底。”

  “那么你的意思是,如果过了一些日子,鞋面也坏了,那么,再换了鞋面之后,那人所穿的鞋子,和他原来的鞋子,完全没有关系了,”

  我呆了一呆,奥斯的问题听来虽然滑稽,但是要回答起来,却也不容易。如果说,在换了鞋底,又换了鞋面之后的那双鞋子,和原来的鞋子,已全然没有关系,那是很难如此讲的,因为如今这双鞋子,是旧鞋换了鞋底,又换了鞋面而来的,但如果说有关系的话,鞋底鞋面全换过了、又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含有逻辑学上相当深奥的问题,是以我想了足有两分钟之久,才道:“教授,你可是想放弃生物学、转攻哲学?”

  “不!”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简单地回答我,然后,显得有点神思恍惚,甚至不道别,就离去了。

  我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奥斯教授从来也不是这样不讲礼貌的人。而这时,他既然有这种反常的的行动,那我就可以肯定他一定有着心事。

  本来,在他走开之际,我想追上去问个究竞、以这几个月的交情而论,可以分担他的心事。但是,刚走出两步,还未曾推开酒吧的玻璃门之际,便站定了脚步,因为就在那一那刹间,我改变了追上他的主意。我想到,他可能由于实验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所以才心不在焉,这是科学家的通病,正如爱迪生将怀表放在水中当鸡蛋来煮,对于他实验上的难题,我无能为力,如果文不对题地去帮助,那只不过增加他烦恼而已。

  我停了脚步、正待转身过来,喝完我杯中的酒,忽然身后有人逼近,接着,便是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是过惯冒险世活的人,如果是老朋友,绝对不会在背后一声不出地将手放在我肩头上,因为这会使我紧张! 而这时,我的确十分紧张:身子陡地一斜,摆脱了那只手,同时疾转过身来。在我转过来的同时,我左手五指并紧,已然作出了一个随时可以向前插去的姿势,但是并没有出手,因为虽然有两个大汉站在我的面前,但他们都带着笑脸,你不能打带有笑脸的人,是不是?

  他们的笑脸十分怪异:硬装出来的!而且,两个人的服装十分异特,那种类似大酒店侍者的服装,好像是一种流行的制服。

  两个大汉毫元疑问孔武有力、而且,他们将手放在我的肩头上,也绝不是认错了人,我瞪视着他们,他们中的一个道:“喝一杯酒?”

  我冷冷地道:“我本来就在喝酒。”

  那人脸上的笑容,看来更使人不舒服了、他再道:“请你喝一杯、有事要和你淡淡。”

  我再冷冷地道:“对不起,对于陌生人交谈,并不是我喜欢的事!”

  我看得出,那两人是尽力压抑着怒念,他们一定有相当权势、惯于发怒,当他
们脸现怒容的时候,他们的样子,十分阴森可怖。但是他们像知道,在我的身上,他们的权势不发生作用,是以怒容逐渐敛去、甚至勉强地笑了笑:“朋友,当你和奥斯教授,第一次在高尔夫球场相识的时娱,他也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你交谈的!”

  那人的话,令我吃惊。自从高尔夫球场那次之后,我和奥斯教授来往已有几个月,可以说这两个人在暗中跟踪奥斯教授,至少也有几个月了,而且他们的跟踪本领十分高,如果不是他们自行露面,我就未能察觉暗中有人在注意我们!而从他们的口气听来,他们所注意的目标,是奥斯教授,不是我,那么,这会不会和他今晚的神态失常,以及问我的那个怪问题有关?我越想越感到好奇。

  如果这时,那两个人忽然走了,我一定会追上去,但是那两个人显然比我更急,他们又催道:“怎样?”

  我点头:“可以,你们可以清我喝一杯酒!”

  我们一齐向前走去,坐在吧柜前、我在当中、他们两人在旁边、都要了酒之后,左边的那家伙开口:“你似乎是奥斯教授在这里的唯一朋友?”

  我回答道:“不敢肯定,至少,是他的朋友之一。”

  “你是他唯一的朋友,”那人代我肯定:“我们想请你帮忙,说服奥斯教授,去接受一项五百万美元的馈赠,”

  我呆了一呆。五百万美元,这虽然不是一个天大的数目,但也足够称得上一个大数目,奥斯教授不见得爱钱如命,但是钱的用途毕竟很大,一个不贪财的人也会想到有了钱之后的种种,例如奥斯教授,如果他有了五百万美元,那么,他自然可 以建立一个相当完美的实验室。而听那两人讲来,奥斯教授似乎坚决拒受这笔“馈赠”。那么,显而易见,其中一定大有花样!而且,对方拿出那祥一笔大数目来,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我有点不客气地道:“如果他不持受你们的馈赠,一定有理由,我想我们不必说下去了。”

  那人呆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不,绝无理由,我们绝无恶意的,可以说,是求他救我们,他如果嫌数目不够,中途再提出来,我们绝对保障他的安……”

  当那人讲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一定是我脸上奇异的神情使他觉得失言,是以他突然住了口,向我尴尬地一笑。

  我心中急速地转着念,我所想的不外两个问题: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要奥斯教授做的,又是什么事?

  我道:“你刚才的话有语病,你们要给奥斯教授的五百万美元,并不是如你所说的馈赠,而是酬劳,”

  那人侧头想了半晌,他显然是十分重视原则的人,即使是一词之微,他也要考虑再三,过了一会,他才道:“可以这么说。”

  我立即道:“好,那么你要他做什么?”

  那人的面色变了一变:“对不起,不能说,而且,你也不必问奥斯,因为他也不知道,你更不必到处去打听——如果不想对你不利的话。”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在乎他的恐吓,然后,我又极不高兴地道:“我最不喜欢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谈话、谢谢你们的酒,我走了!”

  我站起身来,那两个家伙急了,而且看来异常愤怒,竟不约而同,伸手就向我的肩头一推,将我推回座位上!

  他们真是自讨苦吃!我许久未曾和人打架,以致手在发痒!当我坐回到我的坐位上,而他们也开始晃着拳头向着我之际,我向他们作了一个动人得可以得到奥斯卡金像姿态的微笑,然亏,我双手齐出、对准了他们晃着的拳头,猛击过去。四拳相交,他们的拳头,发出可怕的“洛洛”声,但是那种格格声,比起他们口中所发出的那种惊呼声来,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们两人开始后退,我却不想就此算数,身子向前一俯,又是双拳齐出!这一次,我的双拳,重重地击中在他们的口部,他们的口,立时肿起,和经过风腊的猪肉差不多,他们也同时倒在地上。

  酒吧中有人叫起好来,我从从容容地喝完了酒,那两人还没有站起来。当我在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用足尖碰了碰他们的身子道:“记得,想打架随时奉陪,绝不迟到早退!” 我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走过,到了门口,再转过身来:“谢谢你们请我喝酒!”

  我推开问,向外走去。我驾着车,回到了家中,在向白素讲起这件事来之际,仍然禁不住笑个不停。但是白素却显然不觉有什么好笑,她还觉得十分忧虑:“那两个人行迹可疑,他们究竟要教授做什么?”

  我摇头道:“我也想不到他们要做什么,当我问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不肯回答,并且还恐吓我不许多问,这才将我惹火了的。”

  白素皱着双眉,道:“卫,奥斯教授遇到什么麻烦了,我看他不会有什么朋友,和他通一个电话?”白素提醒了我,教授神态,的确有异于常,他有困难,我应该帮助他。

  我拿起了电话,拨了教授的号码,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应,我再打,又响了很久,等到我几乎想第二次挂上时,突然“格”地一声,有人听了。

  我忙道:“教授?”

  教授的声音,十分疲倦:“是我,什么事?”

  我呆了一呆:“教授,你可有什么麻烦?希望你将我当作朋友。”

  我的话说得十分含蓄,奥斯教授自尊心相当强,如果说要帮助他,或者他会觉得反感。

  过了好久,才听得他的回答:“你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没有什么,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他其实是很有些“什么”,但是既然不说,相信也必有原因,我想了解一下他的处境:“如果你肯答应,想参观一下你的实验室,方便么?”

  奥斯教授道:“当然,欢迎,明天上午十一时,我等你。”

  当晚,我们的交谈就到此为止。

  在放下电话之后,我和白素两人研究了一下,由于我根本不知捱了打的两个人是什么来头,而奥斯教授本身,又讳莫如深,是以无法想得出五百万美元的“馈赠”被拒绝,是怎么一口事。

  第二天,我起得相当早,先到贸易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务——只是官样文章,因为有一个十分能干的经理在管着公司业务。十时十分,我离开公司。奥斯教授住在郊区,需要有充分的时间作准备。

  当我来到电梯口之前,一切如常,电梯门打开,我跨进电梯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在我身边擦过,“飕”地进了电梯。这种像是十分珍惜时间的人,其实最讨厌不过,我不禁瞪了他一眼。一看到他,便不禁一呆,那个人,是昨晚在酒吧中打架的两个人之一,而且,他的手中,正有一柄手枪对准了我!

  我在一呆之际,我又觉出,有另一柄枪,自我的身后顶来,同时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道:“进去,快!”如果不是一前一后,被两柄枪指住,我会忍不住大笑。因为我身后的那人,讲话之后的含糊不清,全是因为曾中了我的一拳,被我打破了嘴唇,打落了门牙之故,我未曾预料到会在这里埋伏,是以我没有抵抗的余地。

  我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他们两入中的一个,操纵着电梯,使我奇怪的是,电梯不向下,却向上升。我勉力维持镇定:“我和人有约,如果你们的邀请,不必太多时间,我乐于接受!”

  那两个人并不出声,而电梯这时已停止在二十四楼。电梯停止在二十四楼,这不禁令我一震。我的公司在这所高达三十四层的大厦之中,虽然不常来,但是我总也知道二十四楼是什么所在。

    二十四楼,全由一间贸易公司占有,这间贸易公司的性质,和别的公司有所不同,因为它专和一个地区发生贸易关系,这个地区,为了行文方便,不妨称之为 A区。由于这间贸易公司有这种特殊的关系,所以它实际上可以说是一个半官方的机构。而A区十分具有侵略野心,这间“五洋贸易公司”被视为是一个神秘的所在,也很自然,绝非秘密。是以当电梯停在二十四楼,那两人押我出去时,我心头震动。 A区以特务渗透闻名于世,而我对间谍特务,一向抱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才一跨出电梯,那两人态度嚣张,公然扬着枪指着我,在走廊中的人,无不横眉怒目,如果想知道那些人的样子,只要看看通辑犯的照片,就可以思之过半,著名的脸相学家坚持说相可以表示这个人心中的犯罪倾向,很有道理。

  来到走廊最末端的一扇门,押着我进去,那里面看来完全是一家贸易行,职员正在忙碌地工作。我才一进去,职员都停下工作来望我,其中的一个,望了我一眼之后,连忙转身,在他面前的打字机上,快速地打了十几下。

  一个人推开一只大文柜,现出一道暗门,那两个人沉声道:“从这扇门进去。”

  我笑了笑:“里面是什么,一头会喷火的九头龙?”

  那两人脸一沉,这使得他们肿起的嘴唇更加突出。这次,我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等他们再说什么,伸手去推那暗门,应手而开,里面是一间华丽的办公室。
办公室正中,是一张巨大的写字台,写字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高约七尺的人像,那是 A区的终身主席,世界上最具侵略野心的独裁者之一。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个子十分矮小的人。那么矮小的一个人,坐在如此巨大的写字强和高背真皮旋椅之上,给人的感觉,应该十分滑稽。但当时却没有这样感觉,我只觉得十分明森,因为那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有着一双极其阴森、炯炯有光的眼睛。这一对出色的眼睛,不但改变了他本来猥琐的容貌,也使人不注意他那可
笑的矮个子,而感到他有一股异常的震慑力量,使得你站在他的前面,会感到一种被压逼感。

  一眼间,我肯定那是一个极有来头,非同小可的人物,他那锐利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扫了一遍,才道:“请坐,对不起,我们必须请你来谈谈。”

  我心中想,我必须不被他吓倒,他一定很知道自己的长处,知道那双厉害的眼睛可以给人以压逼感,使得人不由自主地退缩。

  我偏偏不退缩,挺起了胸,直走过去,一直来到了他的写字台前面,然后,我双手撑着桌面:“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我还有约会。”

  那人道:“是的,我知道,和奥斯教授的约会。”

  我愣了一愣,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和奥斯的约会,我没有通知过任何人!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别忘记,卫先生,我们工区最出名的是特务统治,而且在国外的特务工作也出名!”

  他在讲到“特务工作”时那种得意洋洋的神态,证明他是一个特务,他后斜靠着身子:“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他一定是一个极重要的人物,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我摇着头,表示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却道:“大人物?”

  那人有点自傲地笑了笑,人都喜欢奉承。他将手放到了桌上:“你或许听过我的代号:“‘SOUL’,你应该听到过,我喜欢这个英文的代号。”它表明了他真正的身份。

  我呆了半晌。我绝不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而假装发呆的,我是真正呆住了。

  古人常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我一听到他的名字,确然有如雷贯耳的感觉,我像是劈头有一人雷打下来一样地呆住了。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我才吁了一口气:“久仰大名,真的。”

  那人又笑了笑:“请坐,请坐。”

  我一面坐下,一面道:“今天能够见到你,而且,你还立即向我表露了身份,荣幸之至。”我一向很少心中想一套,口中讲一套的。如今,我口是心非,心中正在骂:遇到了你这脏灵魂,只怕要倒霉了。

  “肮脏的灵魂”,在 A区炙手可热,权倾朝野。他没有实际职务,在一个民主国家中,简直不可思议,但在一个独裁地区中,却顺理成章。灵魂是他的代号,因为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那个代号的意思是:他是主席的灵魂,而我在心中称他为“肮脏的灵魂”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所做的,全是脏事。死在“灵魂”签署秘密文件之下的人、因为“灵魂”的手令而下狱的人,上七位数字总有的。

  “灵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36

第二部:肮脏的“灵魂”

  
    这样的一个人,用这样的手段见我!

  “灵魂”既然“请”我来,=定有极其重大,极其机密的事,要把我牵入漩涡,我无法想像,和 A区有什么关系,要有的话,当然是间接的,中间的媒介是奥斯教授?

  我才坐下,“灵魂”已然道:“需要你参与一件极大的机密,当然你不会蠢到将机密泄露出去。”

  “灵魂”的双眼之中,射出十分厉害的光芒,令我感到不安。他沉声道:“不管你有没有兴趣,你必须参与,也已经参与!”

  我苦笑着:“你选错对象了,我和奥斯教授不过是泛泛之交,我们认识了只不过几个月,大多数的时间,在酒吧中度过,实在不能做什么!”

  “灵魂”对我的推搪,无动于衷,他只是望着我,总算等我讲完才道:“事情是:你去劝服固执的教授,接受五百万美元的酬劳,或者更高,要他去做他绝对感兴趣的生物学实验。”

  我叹了一日气:“你应该知道,酬劳再多,也丝毫没有吸引力!”

  “灵魂”有点愠怒:“为什么?可以在瑞士最著名的银行,替他开户口。”

  “金钱必须有人去用,你们的地区,不客气他说,连基本的法律也没有,贵区的主席就是一个绝无法律观念的人——”

  我才讲到这里,“灵魂”的右手,提了起来,“叭”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他一定是一个拍惯桌子的人,因为那一下拍桌子的声音十分大,打断了我的话头,他满面怒容:“你竟敢侮辱我们伟大的领袖!”

  我摇着头:“绝非侮辱,只是批评,一个领袖,如果连听人批评的量度也没有,那么他决非伟大领袖。是以我希望你别打断我的话头,你打断我的话,足以证明你心中轻视你的主席。”

  “灵魂”面上的怒容,足足维持了一分钟左右,才渐渐敛去:“你口才不错,说下去。”

  我又道:“你们的主席,认为他的话就是铁定不移的法律,任何人,连最起码的人身保障也得不到。”

  “灵魂”又再拍了一下桌子:“你是说,如果奥斯教授跟我去,就不能出来了,是不是?”

  我点头:“对,问题简单,你看出我无能为力了吧!”

  “不,”出乎我意料之外,“灵魂”仍然不肯放过我:“你可以将我的保证转达给他,我保证他的安全。”

  我苦笑了一下:“阁下的保证——”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我想说他的保证,其实一点靠不住,是引人上当的拿手好戏,不少政敌,就被他用这种方法剖除。但是我又怕我如果“直言谈相”,会将他激怒,是以只讲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灵魂”显然已知道了我的意思,他居然叹了一口气:“放心,这一次,如果我不履行保证,那一定是我的力量已失,不能保证什么了!”

  听到了这一句话,我心中的吃惊,实在难以形容!“灵魂”居然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若是他没有力量,那就是说他已失势,他失势,意味着 A区主席的下野,那将是一场什么样的政治风暴!

  我无缘无故,竟牵人到这场猛烈的政治风暴之中,的确太不可思议了!

  在 A区中所发生的政治风暴,毫无疑问地将会影响全世界,而我~——个普通人,将要担任什么角色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地望着“灵魂”。“灵魂”又叹了一口气,他的声调转变得十分柔和,与其说柔和,毋宁说是沮丧:“我在这样的地位,日子过得很紧张,紧张得你不能想像,绝不能!”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同情他的。他是一个独裁者最得力的助手,运筹握策,叱咤风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多么威风,但是在那几句话上,却可以听出这些年来,他过的实在是非人生活,而且他还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持这种非人生活。因为他如果一垮下来,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又呆了片刻:“我稍为可以想像一下,你的生活当然是紧张的——”

  我的话还未曾讲完,他突然“砰砰砰”三下响,接连拍了三下桌子,打断了我的话头,尖声道:“你不能,你绝不能!”

  我实在无意和他在这个问题上争下去,是以我摊了摊手:“好,我不能!”

  “灵魂”喘着气,好一会,才渐渐恢复了原状,在尖叫时,他站起来,这时又坐下,以手支额,低着头,好一会不出声,然后才苦笑了一下:“你或许不相信,你和我们绝无关系,照理来说,我绝不应该相信你,但是我倒反而可以对你说说心中的话,而——” 他略顿了一顿,又苦笑着,才道:“而我对着我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却反倒什么也不敢说,这不是很……可笑么?”

  我纠正了他的话:“不可笑,只是可悲。”

  “灵魂”又凝视了我半晌,才道:“这一切,你不会向外泄露吧?”

  “你放心好了,我为什么要向外泄露?我和你没有利害冲突,我也不想取代你的位置,你怕我作什么?”我耸耸肩:“而且;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得罪你!”

  他道:“好了,我们谈正事,我和奥斯教授直接谈过,失败了。”

  “你究竟要奥斯教授做什么?”我直截了当地提出。

  “灵魂”却并不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

  “请奥斯教授到贵区去进行一项实验?”我还记得他刚才说过的话。

  “不错”

  “教授不肯。”我哈哈笑了起来:“大可以运用你们第一流的特务,将他绑架。”

  “当然可以,太容易了!” 灵魂”一面说,一面又用锐利的眼光望定了我,这使我的心中,不禁大为震动,“灵魂”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特务头子。但是刚才,当他提及几十年来的紧张生活时,内心恐慌得如同暴露在万支灯光之下的一头小老鼠!

  他望了我片刻,然后才道:“我们要奥斯教授做的事,绝对不能有丝毫错误,绝不能!我们不能影响他的情绪,更不能强迫,一定要他自愿,全神贯注地去做,而且,世界上能做到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

  我仍然想推卸责任:“这与我无关,我无能为力。”

  “灵魂”又用力在桌上敲了一下:“你去劝他接受邀请,不论他要多少报酬,或是什么条件。”

  如果我只求脱身,我大可答应他,立时可以离开,可是我却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样简单,他既然找到了我,而且,还对我透露了他们地区即将发生政治风暴的大秘密,那么,我已经脱不了身,除非我能说服奥斯教授。事实上,我更知道,即使我说服了奥斯,帮了他一个忙,事后是不是可以没事,也很难说。我已参与了机密,参与机密的人,总是特务头子的眼中钉!

  我一直不出声,他有点不耐烦了:“你还在想些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太多了,想的事太多了!”

  “什么条件,只管提。”他有点傲慢他说。

  “你这话讲得不对,能不能说服奥斯,一点把握也没有,怎谈得上什么条件?”

  “只要你肯去做!”

  “那么,你对奥斯说明了要他去做的是什么实验?”

  我仍然在问他究竟要奥斯去做什么,但是却采取了一个比较曲折的方法。

  “灵魂”也立时惊觉,他呆了一呆:“没有告诉,但曾经暗示。”

  事情现出一丝署光,我相信奥斯教授知道“灵魂”要他做什么,而这正是他神态失常的原因。事情和生物学有关,可是却无法想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灵魂”继续道:“这是极度机密,至今为止,只有主席夫人和我两个人知道,连副主席都不知道。”

  我捉住了他这句话中的语病:“难道主席也不知道?”

  想不到这一句话,竟然给他以极大的震动,不但他的身子震了一震,而且他的眼中,竟也有了惊惶的神色,面色大变!虽然那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但已令得我大起疑心。而且,他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在立即恢复了镇定之后,他自顾自地续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就必须听命。”

  我大声道:“第一,我从来也没有听过什么人的命令;第二,我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你什么也未曾对我说!”

  “灵魂”立即更正了他的话:“我或许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既然知道了我们和奥斯教授之间的纠葛,那一定要合作。”

  我将双手按在桌上,上身前俯几乎和他鼻子相碰,我大声道:“你一定对我十分熟悉,你该知道,我绝不在强迫下做任何事情!”

  “灵魂”长叹一声:“没有强迫,我求你答应,我必须获得你的帮助。”

  这家伙,软硬兼施,什么都来,我知道如果不答应代向奥斯说项,目前就无法脱身。如果答应,那么,日后麻烦,方兴未艾,真是左右为难!我冷笑了一声:“你必须获得我的帮助,可是,要奥斯教授作什么,却不肯对我说。”

  “不是不肯对你说,而是不能对你说,就算对你说,你听了之后,一定后悔曾听到那样的事,因为…………因为……”他顿了一顿,甚至还喘了一口气,“因为……太骇人听闻了!”

  我呆了半晌,我不认为“灵魂”目前的神态是假装的,而且,事情要“灵魂”亲自出马,那不消说,定然极之严重。要命的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出那是什么事!

  我没有再追问,“灵魂”呆了片刻:“你明白了?”

  “我明白!”我立即回答:“我是交了霉运,所以才会和你那样的人见面。”

  “别那么说,朋友,如果这件事成功了,我们会十分感谢你,你和奥斯教授的约会是十一时,不多耽搁你了!” “灵魂”极其聪明,他也不管我是否已经答应,只是提醒我该去见奥斯。我当然也不说什么,转过身,走到了门口。我在门前略站了一站,才道:“我会尽力而为。”

  “非常感谢你,请你别将我们见面的事对人说起。”

  我苦笑:“你将我当白痴了。”

  我推门而出,门外有两个大汉“送”我到电梯门口,他们等我进了电梯之后,才让我恢复了自由。

  我是不是真正复自由,只有天晓得,我被监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这种情形,令我十分生气,我已经决定,见了奥斯教授之后,要盘问清楚,究竟“灵魂”和他谈的是什么交易。

  我在“灵魂”处,耽搁了二十分钟左右,不致于迟到。

  奥斯教授在郊区的往所十分幽静,全是建筑华丽的别墅。我在一幢别墅门前停车,看到房子的一边是一所很大的温室,暖房中有许多花草,有的正盛开着美丽的花朵。我按铃,看到奥斯教授从温室中走出来,开门让我进去:“你迟到了!”

  他也许只是随便一问,或者他知道我一向守时,但是我却不肯放过机会,我立即道:“有一点意外。”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37

第三部:教授的实验

  
    在我的意料中,他一定会间我什么意外,那么,我就可以对他说,我和“灵魂”见过面,再进一步,就可以讨论“灵魂”要做什么。

  可是,奥斯教授却并不问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幸而你终于来了,你看,我在这里进行的实验,大多数在植物身上进行。”

  他既然这样讲,我心中已经准备了那一大串话,一时之间,自然也讲不出口来,只得先跟他走去。一走进了温室,就仿佛置身在另一个星球。所看到的,全是一些古里古怪的植物,我看到一株桔子树,但是在树梢上所长出来的,却是一颗颗的葡萄,而且在枝桠处,有蔓状的藤长出来,在一棵芭蕉之上,生着三种不同的叶子,开着三种不同的花,一种阔大的野芋叶,在叶柄处生出许多尖刺,如同仙人掌。

  我感到十分迷惑,不禁问道:“教授,你从什么地方搜集了那么多古怪植物?”

  教授“呵呵”地笑了起来:“不是我搜集来,是培养出来的。”

  我明白,那是移植,教授本是世上移植学的权威,像那种花接木的玩意,在他来说,当然不算是一回事了,别忘记,他曾经创造过双头狗!”

  我道:“原来那是移植的结果,我以为你做实验,只限于动物。”

  “动物和植物同时进行,移植的原理是一样的,但是植物在移植后,有一种自然的生长力量,使移殖体和被移殖体,自然接合,然而动物却少这种力量,我已经发现了植物那种超特力量的生长激素了。”

  我有点吃惊:“真的?”

  “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一个秘密,”奥斯教授的神情很严肃:“现在,我请你来看看,我将极难获得的生长素施用于动物上的结果。”

  他将我带到了暖房的尽头,推开了一扇门,那是他的另一问工作室,工作室中,是一列长桌,桌上放着许多器械和箱子。他打开了其中的一只金属箱:“你看!”

  他在讲“你看”时,充满自傲,可是我向那金属箱子内一看,陡地呆了一呆,立即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全身的皮肤发麻,而且起了一阵要呕吐的感觉!

  实在来说,那极其恶心——虽然那是生物移植上的一项了不起的成就。我看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怪物。那怪物的身体,是一条粗大的蚯蚓,但是,在蚯蚓的一端,却是一只蝗虫的头,还有两对足,蚯蚓的身子在蠕蠕而动,蝗虫的足在爬着,唉,还是别说了吧,实在太令人呕心。

  奥斯教授却分明未曾注意到我已经有点受不了,他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箱盖:“你再来看,这才是真正成功的例子,因为哺乳动物也能接受这种生长素。”他一面说,一面取下了一只箱子上的布幕。

  我实在不想看,但是好奇心又使我不能不去看那只箱子中的东西。那箱子的一面是玻璃的,是以我不必走过去,就可以看到箱子中是什么。

  我看到了一头猫,神情委顿,猫眼闭着,在发出咕咕声,然而那只猫,却还有另外两个头,一个是兔头,在左边,兔眼正在慌张地转动着。而在它的右侧,则是一只小黄狗的头那狗头垂着,像是在打瞌睡。那是一个三头怪物,而这三个头,显然全是活的,我只感到全身震栗!

  奥斯教授道:“这是我在六天之前完成的,它们已活了六天,而且,生长情形十分良好,你怎么不恭贺我的成就?”

  我感到十分难说话,我只好道:“教授,你真了不起。” 教授道:“还有哩,你来看这个。”

  我实在想闭上眼睛,但是我似乎已失去了闭眼睛的能力!而且,我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向前走去,来到另外一间房间中,在一只金属箱之前,停了下来,那金属箱之上,也盖着一块布。我作好了心理准备,接受来自超自然怪物的打击,可是,当奥斯将布揭开之后,我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看到了一头猴子。那猴子只有一个头,自颈以下,全在那金属箱子之中,那猴子见了人,发出嘶哑的叫声,服珠乱转,像是十分痛苦。我直到这时,紧张的神经,才略为轻松了一下,嘘地一声:“这猴子在洗土耳其浴?”

  奥斯教授向我神秘地笑了一笑:“或许它想!”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在猴头上摸了一下,然后,双手抓着猴子头,向上提了起来,当他的双手向上一提之际,我不禁呆住了。那猴子头并没有身子,只是一只猴子头!

  在颈部分,有一个白色的橡皮套,连结着许多管子,通向那金属箱子,奥斯教授捧着猴头,直送到了我的面前。我呆若木鸡地站着,倒是那猴子,还在不断地向我眨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我才结结巴巴地道:“你……做了什么?”

  奥斯教授将猴子放回了原地:“我将这猴子的头和身体分离了。”

  我只好哺哺地重复着:“分……分离?”

  “是的、这个猴头、毫无负担地活了十四天,活得很好。”

  我不由自主,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笑了一下:“真难以想像,你下一步的实验……是什么,你已经做是太过份了。”

  “过份?”奥斯惊讶地反问:“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呢?”我的声音,甚至有点发颤。

  “第二步。”奥斯扬起了手,洋洋得意。

  可是他只讲了“第二步”三字,在外面,突然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那一下响,打断了奥斯的话头,他转过身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他也不等我答应,便已向外走去,我只得在那房间中等他。

  在奥斯教授离开之后,房间中十分静,只有那只猴头,不时在发出一种嘶哑的声音。我实在没有勇气去多看那猴子头一眼,这只猴子头,算是什么呢?算是生命?如果是生命的话,那是什么生命呢?但是却又绝不能说它不是生命,因为它是活着的,它会叫,如果它是人而不是猴子的话,说不定还会讲话——当我一想到这里之际,我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凉气直冒!

  我为了壮胆,大声叫道:“教授!教授!” 但是教授并没有回答我,反倒因为我的一叫,大约使那猴头受惊了,它竟发出一种十分尖锐的声音来,同时,掀起了上唇,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这更使我毛发直竖,我退开了几步,离得那猴头远一些,然后我又叫道:“教授!” 我已经退到门口了,教授是因为听到外面有什么奇异的声响而出去察看的,照说,我这样大声叫他,他应该回答我的。但是我却仍然得不到教授的回答。这时,除了那猴头还在发出令人发悸的怪叫声,整所屋子,静到了极点。

  可是,突然之间,我却听到了一阵汽车引擎的发动声,自外面传了过来。这令得我陡地一呆,也使得我在一呆之后,立时向外跑出去。当我穿过花园之际,我还来得及看到教授的那辆灰色房车,正在急速向外驶去。

  本来,就算教授突然想起了有什么事,而需要离开,那已经是够突兀的了,但或者还可以勉强讲得通。可是这时,就在车子向前疾驶而出,我一瞥之间,我却清楚地看到,教授是坐在车子的后座,而且,在教授之旁,还坐着两个人。在教授左边的那个,甚至还转过头来,向后面望了一眼,但是由于距离大远,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脸面。车后座连教授在内有三个人,车子当然是需要人驾驶的,也就是说,至少有三个人来这里,将奥斯教授绑架走了。

  我之所以立即想到奥斯教授是被绑架的,那是因为我看到,坐在奥斯教授身边的那个人,将他挟得十分紧。而且,如果奥斯教授是出于自愿离去的话,那么在情理上而言,他似乎不可能连讲也不讲一声。

  我又向前奔出了凡步,在不可能追上这辆灰色房车之际,才停了下来。在我向前奔出的时候,心念电转,不知起了多少疑问,绑走奥斯教授的是什么人呢?是“灵魂”指使他手下干的么?但是,我刚和“灵魂”见过面,“灵魂”要我说服奥斯教授去接受他的请求。而且,他强调要奥斯教授所去做的事,完全要出于自愿,而不能有丝毫强迫,所以,“灵魂”不应该用这种手段对付奥斯教授。那么,那三个是什么人呢?

  我叹了一口气,本来已是神秘之极的事情,因为奥斯教授的绑架,而变得更复杂了。而且,在我来说,事情的麻烦,更难以设想。“灵魂”可能会怀疑我在从中搞鬼,因而来对付我了!为了我的利益,奥斯教授究竟落到了什么人手中,我必需弄清楚!

  我停留了大约只有半分钟,便向我的车子疾奔了过去。当我可以看到我的车子时,忽然听得“砰”地一声,车门被打开,有一个人自我的车子中,跳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奔开去。那人开的是另一边的车门,身子有车身隔着,我看不清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我一看到居然有人从我的车于中跳出来,心中的恼怒,实在难以形容,我大叫一声:“别走!” 我迅速绕过了车头,向前追去。

  然而,当我一越过我的车于之际,我忽然听到了在我的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那阵脚步声听来,自我身后逼近过来的人不止一个,在那刹间,我明白了,躲在我车内的不止一个人,他们之中的一个,在我走近车子时跳了出来,引我去追他,好让他的同伴,在背后偷袭我!

  我仍然向前奔着,但是突然之间,蹲了下来,同时,猛地转身,倏然直立,双拳向前击出。在我身后逼近来的,是两个大汉。两拳直陷进了他们的肚子之中,那个人穿着深色的运动衫,头上,套着丝袜,脸面不清,在我的拳头陷进他们肚子的一刹问,我却也可以看出他们脸上那种充满痛楚的神情。他们当然和绑走奥斯教授的人一伙,他们之中还有人没有走,这是之不得的事。

  我迅速地抽回拳头来,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抱住了肚子,身子向前一俯,向前跌出了半步,而还不等他们的身子站定,我两拳又已再度挥出,这一次,拳头以至少八十磅的冲力,向他们的下额击出。拳头和他们的下额接触之时,发出了可怕的“啪”地一声响,在我右边的那个,身子突然打了两个旋,跌了出去。

  但是,那人的身子才一跌出,手在地上一按,立时站了起来,连跌带爬,向前疾奔了出去。而在我左边的那个家伙,却没有他的同伴那样幸运了,因为我的左手上,戴着一只相当大的戒指,当那只不锈钢戒指,连同八十磅的冲力,一齐撞向他的下额之际,那滋味不是十分好受!他发出了一下模糊不清的惨叫声,身子向后倒去,我的拳头上,立时染满了鲜血。

  我下去理会那没命也似逃走的家伙,踏前一步,在那人的胸口踢了一脚,那人已全然没有反抗能力了!他在地上翻了一个身,跪了起来,背对着我,双手捧住了头,自他的口中,则发出了一阵呜咽声,我拔起了一把草,擦着我拳头上的血,然后,我向他走过去:“别装死了,站起来!”

  那人的身子发着抖,看来像是十分痛苦,但是,当我来到了他的身后之际,他却突然一个旋转,跳了起来,在他身子一转之际,我已看到他的手中多了一柄枪! 由于他的身子在急速转动,所以容易避开他的射击,我着地向外,疾滚而出。在我滚到车子底下时,“砰砰”两下枪声,子弹射在地上,我的身体迅速地穿到了车子的另一边。那样,在我和这家伙之间,有了一辆车子,他射不中我。

  他不再射击,而转身向外奔开去。我不禁为难之极。我当然希望俘掳他,就必须追上去。我来探访奥斯教授,绝料不到会发生什么意外,是以我的身上,虽然经常都备有一些武器,然而这些武器,却全不能和手枪相敌。我如果追上去,那么那家伙射中我的可能性极高!而如果我不追上去,那么我就要失去唯一的线索!

  我考虑了极短的时间,便突然拉开了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用车子去追他! 当然,他仍然可以开枪向我射击,但是我如果高速地向他冲过去,他可能命中不了目标。而且,我伏着身子,就算他射中了车子,他也未必伤得了我。

  当车子发出狂吼声向前冲出去之际,那人满是血污了脸转了过来,连续不断地射击。车前的玻璃碎了,我低着头,变得盲目地向前冲去,车子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突然间,右轮上又中了一枪,车子猛地一侧,突然翻了过来,变成了四轮朝天,我在车内,翻了一个筋斗,忙不迭爬出来时,车子已经起火烧了起来。

  我一爬出车子,就向前面看去,我看到一辆车子在公路上迅速地驶出来,车门打开着,车中有人伸出手来,拉着那人,上了车子。而在那人跳上车子的一刹间,“叭叭叭叭”,一排手提机枪的子弹,就在我面前一码处,留下了一排整齐的弹痕!

  我出了一身冷汗,僵立在那里,因为我绝不认为那机枪射不中我,是因为他的射击技术差!那一排子弹,完全可以射中我!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他的目的,只是在阻止我再向前追去!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我还会向前追去的话,那么我就是十足的白痴!

  我呆立着,眼看那辆车子,绝尘而去,转眼之间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仍然呆立着,因为我心中的疑惑更什,不明白何以对方要枪下留情。他们绑走了奥斯教授,但如果将我枪杀了,岂不是更干净利落?为什么他们竟不这样做?

  我一直呆立着,直到我听得奥斯教授的住宅中,有电话铃声传出,我才奔回屋子,拿起了电话,电话的那边传来了一个听来模糊不清的声音:“有一位卫先生,是正在拜访奥斯教授的;请他听电话。” 竟是找我的电话!我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就是。”那边的声音道:“请你等一等。”

  我忙问道:“是谁,怎么一回事?”接着,我听到了“灵魂”的声音。

  “灵魂”在电话中道:“我委托你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哼”地一声:“你已主使你下,将奥斯教授绑走了,还来问什么?”我虽然不以为绑走奥斯教授的是“灵魂”的人,但是整件事实在太过诡异,“灵魂”也大有可能主使手下绑走教授,是以我才这样说。

  “什么?”“灵魂”自电话中传来咆哮。

  “奥斯教授给人绑走了,是你手下干的好事!”

  “你在什么地方?”他继续咆哮。

  “你电话是打到什么地方的?”我也恶声相向。

  “在原址等我,我立即就来!”

  “你来?”我感到十分奇怪,立时反问他。对方没有回答,立时挂断了电话。

  以“灵魂”的身份而论,他在那间贸易公司内出现,已是十分值得奇怪的事。但如果说他竟准备公然行动的话,那更奇怪之极!因为这里并不是 A区。“灵魂”在 A区,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但是在这里,他要乱来,可能会铂铛入狱的。当然,以 A区的势力,在交涉之下,“灵魂”终于会被释放出来。但是A区的政局瞬息万变,如果“灵魂”在此地受挫,那么他在 A区的政治生命可能会就此完结!“灵魂”习惯于那么险恶的政治生涯,他当然应该考虑到这一点。但是他还是立即要到这里来,由此可知这件事是如何的严重。

  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本来,奥斯教授、“灵魂”、将奥斯绑走的那一批人,三方面之间,和我绝无关连。然而如今我却已不可避免地卷进了漩涡之中!照眼前的情形看来,我自然只好在这里等“灵魂”的来到。因为若是当“灵魂”赶到,发现我不在这里的话,一定以为我在从中捣鬼!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如果奥斯教授不是真的被人绑走,我劝教授逃走,然后再对“灵魂”说奥斯教授已被人绑走了,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这个办法是可以使奥斯教授摆脱“灵魂”对他的纠缠,只是可惜如今奥斯教授真的落人了一批来历不明的人手中!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38

                    第四部:迭遇武术高手

  
    我来回踱了几步,“灵魂”不可能如此快赶来,我应该还可以趁这个空档做些事,我转身上楼去,在教授的卧室之中,略转了一转,教授一定是一个十分爱好整洁的人,他的房间中,可以说一尘不染。在二楼,还有几间房间,我都推开门来看了一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大约费去我十来分钟的时间,而那时,我已经停顿一阵急速的汽车声传来,我自窗口向外看去,看到一辆名贵房车和两辆普通的房车,疾驶而至。而那辆大车子,使用外交官的车牌。

  我一看到这辆车子,就知道那是“灵魂”来了,于是我匆匆地下楼去。当我奔下楼梯,来到了楼梯的转角处之际,我踢到了一样东西。我低头一看,那是一本小的记事本,是随时可以放在上衣袋中的那种,封面紫红色,我记得这是奥斯教授的记事本。是以我附身拾起来,放入袋中。

  等到我奔到楼下时,“灵魂”已然在几个人的簇拥之下,旋风也似地卷了过来。一看到我,“灵魂”立时停了下来,在他身后的五六个人。立时散开,将我围在中心,他们的行动之熟练和快捷,已经配合的如此之完美,这证明他们是久经训练的一群。而“灵魂”则直趋我的身边,厉声到:“怎么一回事?你说,怎么一回事?”

  这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竟敢如此厉声地向我喝问,我真想一只手按住他的头顶,另一只手向他的下颊,狠狠地打上一拳。但是我却竭力忍往了,没有那么做。 因为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他拥有指挥十万名以上遍布地球每一角落,穷凶极恶特务的权力!

  我忍注了气:“我和教授在实验室看一只猴子头,忽然外面传来“砰”地一声,教授走出来看,等我叫他而听下到他的回答之后,再赶出来着时,教授已经被绑走了!”

  “灵魂”的双眼冒着异样的光采地望着我:“什么人,绑走他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们套着丝袜,我曾和他们中的几个人打过,但是终于被他们逃脱,我还几乎丧生在他们的子弹之下。”我扬了扬我仍然沾着血的拳头。

  可是“灵魂”却一下冷笑:“你将教授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幼稚恶劣、无聊而不可靠的谎言?”

  我又是吃惊,又是恼怒,我甚至恼怒得将拳头扬到了他的鼻子之前,我大声喝道:“我说的是实话,只有像你这种卑鄙的人,才习惯于说谎!”

  “灵魂”并不和我再争辩,他只是冷冷地道:“卫斯理,你被捕了!”

  我不禁怒火上冲:“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有权力在这里随便捕人?”

  “灵魂”冷笑一声:“所谓权力,是强者的象征,如果你现在不能抵抗我们,那我们就有权力,而你的被捕,也成为事实!”

  我厉声道:“是么?”随着这两个字,我的拳头,也已向前迭出去!

  “砰”地一声,我拳头的正面,齐齐正正地击在“灵魂”的面门之上、“灵魂”的身子向后跌去,我迅速地跳了起来。我身形跌起,是想先将“灵魂”制住了再说,在目前的情形下,必须擒贼先擒王,先将“灵魂”制庄了,才能谋脱身之道。

  但是,我低估了围在我身边那几个人的力量了!就在我身子跌起的那一刹间,“砰砰”两声响,背上已重重地中了两掌。发出那两掌的人,一定是武术高手,因为那两掌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令我猛地向前跌去,还未落地,眼前金星乱迸间,左腰也己吃了一拳!我飞起一脚,向左踢出。那一脚踢中了那人的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听到了一下十分难听的骨裂声。紧接着,我的身子向下倒去,在地上一个翻滚,我的头顶又中了一脚,那一脚力道之重,令得我视力几乎消失!但是我还是勉力跳起,依稀看到面前有一条人影,猛地向前扑过去,双拳齐挥,那两拳的力道极猛,我只觉得左拳是击在硬物上,右拳则陷进了那柔软的肉中。接着,我被一种极大的撞击力量弄得旋转,转了不止一下,在那几秒钟之中,如同陀螺一样地转动。在身子急速地转动时,绝无能力反击,背部和头部,又受到了重重的几击。

   在我多年来的冒险生涯中,还未曾遇到过那么强的对手,这几个“灵魂”的护卫,毫无疑问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我虽然被打得天旋地转,但是我还可以觉得出,向我进攻的人,在施用看各种各样的武术——传统的中国武术。当我身子的旋转稍为慢了下来之际,在我面前,突然有双足飞蹴而至,正踢在我的胸口之上,令得我又向后仰跌了出去。当我的后脑重重地撞在地上之际,若不是我有着自小就接受的中国武术训练,那我一定早已昏死过去了,然而即使如此,我也昏了半分钟之久。

  我听得“灵魂”用一种异样的声音叫道:“别打了,要活的!” 另一个道:“首长,他昏过去了!”

  “灵魂”的声音听来异样,使我几乎要睁开眼来看看,那一拳究竟击中了什么地方,造成了什么样的结果,以致他讲话的声音也变了。但是我却没有那么做,我仍然闭着眼睛。既不能力敌,就须用一些智谋,假装昏过去,再出其不意攻击!

  “灵魂”却立时道:“别大高兴,这人出名的狡猾,他假装昏过去。”在“灵魂”的那句话之后,我立时觉出,有一只脚向我的脸上踏来。那只脚踏庄了我的鼻子,搓来搓去,同时,我听得他道:“首长,你放心、他如果是假装昏去,我们可以令他真昏迷,如果他是真昏迷,我们可以令他醒过来!”说着踏下来的力道加重了!

  这令得我实在无法再装作昏迷了!试想,当你的鼻子被人重重地踏着,而且还在不断地搓动之际,如何还能躺着一动都不动呢!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地再忍受了几秒钟那种难以形容的痛苦。然后,我双手突然抓住了那只脚,猛地扭了一下。随着我双手的扭动,我听得“卡”地一下骨折之声,那种声音听在我的耳中,使我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快感,精神也为之一振,猛地一跌而起!

  在我身子跌起之际,那人带着一声异样的惨嚎声,向下倒去。而不等他的身子落地,我已抡着他,旋转着,打横扫了出去。在那时候,我仍然眼前金星乱迸,情形不怎么好,但是却可以觉出,在将那人横抡而出之际,至少撞倒了三个人。然后,我双手突然一松。由于我抡起那人的时候,用的力道实在大猛,是以我双手一松之后,由于离心力的作用,那人的身子,“飓”地向前直飞了出去。

    我的身子摇摇摆摆,转了过来,我竟意外地发现,我的身前没有敌人,站在我前面的只是一个矮小的身形,是“灵魂”。在“灵魂”的脸上,满是血迹,这令我要开心得尖声大笑!但是,他的手中所握着的那柄手枪,却又令我笑不出来,那柄大型的德国制军用手枪,和他矮小的身形,显得十分不相称。他继续用那种重伤风也似的声音道:“我对你感到讨厌,如果你打不死,那么,可以试试这柄手枪的威力!”

  他的话,反令得我的神智清醒了不少。我转动着眼睛,四面看着,四个人躺在附近呻吟,还有一个人,则在十码开外处躺着,发不出呻吟声。

  我当然不想试一试那柄手枪的威力,因为我知道在如此近距离,他手中的枪射中了我之后,我的身子会起什么样的变化。是以,我站立着不动,我只是道:“打架是你先发动的!”

  “灵魂”沉声道:“转过身去!”

  我没有办法不依从,我只得转过身去,“灵魂”又向他的护卫咆哮起来“起来!起来!饭桶,五个也对付不了一个!” 在地上的四个人,挣扎着,苦着脸,有两个人站了起来,还有两个当然是断了骨,他们只能像狗一样地在地上爬动着。而在远处的那一个,根本生死不明,连动也未曾动一下,“灵魂”愤怒道:“走!”

  我向前走着,尽量使自己的样子轻松:“将我押回那间‘贸易公司’去?或者,可以将我再转押到别的地方去,车于经过市区之际,我大声叫,你怎样?”

  “灵魂”刻薄地道:“谢谢你提醒我,放心,你会在行李箱中。”

  我立时道:“我一样可以弄出声响来引人注意,当别人发现你公然从事非法活动,你的声誉将受到影响,许多在等待机会的敌人,将会在主席面前攻击你,你的政治生涯,也就完了。”我竭力想用言语来打动他,但是他却全然不听。

  我们已来到了车子之旁,他吩咐道:“打开行李盖,钻进去!”

  我无法不照做,在我进了行李箱之后,他“砰“地一声,合上了箱盖,我在行李箱中缩着身子,我当然能够用拳头敲着行李箱盖,发出巨大的声响。“

  灵魂”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车子已在开动了。然后,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麻醉气体的味道。我明白为什么“灵魂”不怕我弄出声响来了,他在车厢之内,可以通过特殊的装置,向行李箱施放麻醉气体!我己然有昏眩之感,在半分钟之内:我就要昏过去!

  在这仅余的半分钟内,我该做些什么?我立即想到了那本小本子,取了出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当我感到我把它塞进了一条隙缝中时,已然半昏迷了!接着,我全然昏迷过去。

  又接着,过了不知多久,我的眼前开始看到许多红色和绿色的圆圈在晃动,口渴之极。我大声地叫道:“水!水!”可是事实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像是拼命在澳洲的中央沙漠中挣扎,爬在灼热的沙粒上,头顶是该死的太阳,我舔着焦枯了的嘴唇,我狂叫着:“水!水!”终于,我能发出声音来了,我听到了我自己叫出来的声音:水!

  于是,有一些极酸的液汁,流进了我的口中,那种液汁酸得如此不堪,大概是纯的柠檬汁,令得我的身子,猛地震动,这自然也令得我清醒了不少,我一欠身,坐了起来。同时,我睁大了眼,也可以看到我眼前的情形了。

  我在一问房中,那房间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神秘,光线黯淡,有一套沙发,我躺在其中的一张长沙发上,当我站了起来之后,我双足踏在柔软的、暗绿色的地毯上。所有的窗子,全挂着暗绿色的帘子,在我的对面,坐着两个人。我转头向门口望去,门旁,一个人站着。

  这三个人不说话,而其中的一个人,手中拿着一只杯子,是空的,杯中的柠檬汁,大约己灌进我的口中,我摇了摇头,使得自己更清醒些,然后,我一伸手,拿起我前面的一杯水,一日气喝了个干。我用手背抹了抹口,站了起来,大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随着我的咆哮声,门打开,“灵魂”满面怒容地走进来,我“哼”地一声:“你想怎样?你要奥斯教授替你做事,对付我,又有什么用?”

  “灵魂”并不回答,他只是向门外招了招手,一个瘦得十分异样的人,头上扎着一幅黑巾,他的脸和骷髅一样,给人以十分神秘的感觉。而在那人一进来之后,“灵魂”向后退了一步,向我指了一指,另外三人,也一齐退了开去,他们的手中都握着枪,对准着我。

  “灵魂”冷笑道:“这位先生要你把左臂的衣袖卷起来。”

  我呆了一呆:“做什么,打防疫针么?看来他是一个蹩脚医生。”

  我故作镇定,才这样讲,但是“灵魂”却一本正经地道,“你错了,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之一,他的医理,任何人不明白。”

  我再向那人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是一个巫医?”

  “灵魂”道:“可以说是。”

  我突然跳了起来,我跳到了一张沙发之上,使我的身子猛地一弹,本来我在那一弹之后,是可以又向“灵魂”扑了过去的。但是,我刚一跳起来,“砰砰砰”三下响,那三人都立即扳动了枪机。三颗子弹都在我的身边掠过,其中的一颗,由于离得我实在太近了,就在我的颈旁掠过,以致我的头发,也焦了一片。

  这三颗子弹之所以未曾命中,当然不是由于那三名枪手的技术差。那三名枪手拔枪之快,射击姿势之美妙,实在都表示出他们是第一流的神枪手,而他们之所以未曾命中,当然只是存心警告。

  我站在沙发上,不敢再动。

  “灵魂”嘲笑地道:“快下来,将你左手的衣袖卷起来,我们大可以在你昏迷的时候,将你绑起来,但我们没有那样做,那是尊重你,希望你也懂得尊重自己!”

  给他那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再怎样了。但是我还是瞪着眼道:“那个巫医,他想在我身上,玩些什么把戏?”

  “灵魂”道:“不会死的,不必害怕。”

  我闷哼了一声,这个神秘的巫医,能令任何人都感到心底下生出一股寒意。

  我自沙发上跳了下来,只见那位巫医一直放在身后的左手,移到了身前,他手中握的是一只蓝底白花的布包裹。他将那布包裹放在桌上,解开来。布包裹裹面是一只竹盒子,那竹盒子以极细极细的竹丝编成,盒身通红,可见已然年代久远。竹盒上还有许多图案编织着,但由于竹盒实在太陈旧了,看不清楚。

  一看到那只竹盒,不禁唤起了我一段很久之前的回忆,那是我在一个极其神秘的区域中度过的一段日子,这个区域中的一切,都神秘而不可思议,那便是中国大陆云贵两省中的苗区。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39

第五部:限期三天寻出教授

  
    那竹盒是苗区的手工艺品,那个瘦得出奇的人,这时,我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一个虫师!

  那是苗区中具有无上权威的人物,因为他操纵着所有人的生死。而且,他可以要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那绝不是“神话”,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从中国苗区传出去的虫术,一直流传在泰国、缅甸、马来西亚等地,在那一带,虫术被称为“降头术”。当我在苗区生活的时候,我曾和两个最著名的虫师成为极好的朋友。而我到苗区去,也是为了一件极奇异而不可思议的事。当我在苗区的时候,我还意外地见过一个细菌学家在那里研究“虫术” 。他的研究,已有了一定的眉目。

  我望着那虫师,不等他打开那只盒子来,我就对他讲了一句话。那句苗话,当然不是“灵魂”所能听得懂的。然而我所料的却一点也没有错,那奇异的人,睁大了眼睛,现出了十分奇怪的神色来,望定了我。其实,我问他的话,翻译过来,是十分普通的,我只是问他:“你认识系金带的桃版么?”

  这句话,需要解释一下。“桃版”,是一个人的名字,“系金带的”,表示这个人的身份。只有最老资格的“虫师”,才能在腰际系上金色的带子。别以为那仅仅是一种普通的带子,那条金色的带子,制作过程极其繁杂,通常要手艺精巧的苗女七八人,工作近一年之久。而佩上了这条金带,也表示这人在苗区之中的无上权威!

  当我问出了这句话的时候,“灵魂”因为听不懂我在讲什么,而瞪了我一眼。但是在我面前的那个虫师,却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手按在那竹盒上,猛地抬起头来,望定了我之后,好一会,才以同样的苗语问我:“你认识桃版么?”

  “灵魂”仍是听不懂这句话的,但是他却有足够的机灵,知道我们两人正在交谈,是以他咆哮:“你们在讲些什么?” 那虫师转过头去,指着我,十分惶恐地道:“他认识桃版,他认识桃版!”

  “灵魂”不耐烦道:“桃版是什么人?”

  那虫师十分愤怒,但是他显然不愿使怒意发作,是以他只是在眼中闪着愤怒的火花:“桃版是我的父亲,是最伟大的人。”

  “灵魂”叫道:“胡说,最伟大的人,是主席,只有他才最伟大!”

  那虫师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神态,但从刚才的话中,我已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是桃版的儿子!

  我们两人的交谈,使得“灵魂”怒不可遏,他陡地走过来,竟然伸出手来,“拍”地一声,在那虫师的脸上,重重掴了一掌!随着那“拍”的一下掌声,房间之中突然静了下来,静得只听得到我们几人的呼吸声。

  “灵魂”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沉寂显然也感到十分意外,他在两分钟以后,又道:“为什么你们不出声了?为什么?”

  那虫师没有出声,我则缓缓地道:“你既然懂得利用虫师,那么你总该明白,永远别得罪一个虫师,而且,永远别让他们的手碰到你的身子,而你的手,也不可触及他们的身子!”

  “灵魂”的面色,变得十分青白:“别恐吓我!”

  我镇定地道:“我并没有恐吓你,但是你在开始害怕!”

  他连忙翻起右掌心来,仔细地看着,面上现出十分犹豫的神色,直到那个虫师冷冷他讲了一话,他才如获重生。那虫师道:”你不必害怕,我没有下虫。”

  “灵魂”松了一口气。但是那虫师又指着我道:“可是,我也不能对他下虫。他曾经是我的父亲、伟大的桃版的救命恩人。”

  “灵魂”怒不可遏“你违反命令?你应该知道结果怎样!”

  虫师面色铁青,冷冷地道:“我知道!”

  “灵魂”扬起手来,又待向那虫师打过去,但是才扬到了一半,便忙不迭地缩了回来。

  我扬了扬手:“你不必发怒,本来你想叫他来害我,是不是?”

  “不是害你,是给你一个期限,叫你去做一件事!”

  “不必了,我这个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叫我去做事,我也不肯,现在,我们谈一桩交易,答应我的条件,就替你去做事,好不好?”

  “灵魂”考虑了半蟓晌,才道:“好,条件是什么?”

  我向那虫师一指:“让他自由。别再管他的行动,并且保证你的手下,不再去骚扰他。”

  “灵魂”呆了一呆:“那不行,他是我们这里最有用的人,每当我们有重要的任务,要派人出去,而又怕派出去的人投奔敌对阵营、他就有用了。”

  我道:“可是,我怕他留在你这里不安全。”

  “灵魂”道:“你放心,他安全,而且,他自己也必然愿意留在我这里的。京版,是不是?”

  那虫师向我惨然一笑,然后又点头道:“是!”

  从这种情形来看,“灵魂”显然控制着他,而他似乎也有说不出来的苦衷,我还未曾再追问下去,“灵魂”已然道:”而且,在他而言,他还一定希望你能够真诚地和我们合作。”

  我略想了一想,道:“你原来想要我做什么?”

  “三天,三天的期限,替我找教授来。”

  “三天!”我叫了起来:“你疯了,教授落在什么人的手中都不知道,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一个人,怎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他?”

  “不是你一个人,我的组织将予你全力支持。”

  “那也不中用,你肯将你的组织的指挥权移交给我也不行。如果行的话,你自己不会去找么?”我连续地加以拒绝。

  “灵魂”叹了一声:“时间不够了,三天已是极限,而且,找到了奥斯教授之后,没有时间劝服他,只好强迫他去做!”

  我疾声问道:“究竟是做什么事?”

  “灵魂”冲口而出道:“主席——”他只讲了两个字,便突然住口。他虽然只讲了两个字,但这算是我卷入这件事以来最大收获,因为我知道这件事,竟和 A区的这个大独裁者有关。本来,我早是应该想到这一点的!若不是事情和这个“伟大的”独裁者有关,那么,“灵魂”又怎会亲自出马?那么,发生在这个“大独裁者”的身上的,又是什么样的麻烦呢?

  我立时毫不留情地取笑他:“原来是你们的主席有了麻烦?你们的主席,据你们的宣传,无所不能,是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甚至是全人类的救星,为什么他有了麻烦,自己不能解决?”

  “灵魂”的面色,十分难看:“大肆无忌惮了,你要小心!”

  我冷笑:“对,我要小心,我要小心地使我不和你们发生任何关系!”

  “灵魂”冷冷地:“现在,答应三天之内找教授回来!”

  我将双臂叠放在胸前:“我可以答应你尽力而为,但是我绝不受人驱使,除非让我知道事情真相,使我明白是不是值得去做这件事。” 我以为,“灵魂”刚才既然说得如此之迫切,那么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一定肯将实情,向我讲的!

  只是我料错了。

  “灵魂”斩钉截铁地道:“不能,绝不能!”

  我的心中一凉,若不是机密到了极点,他怎会这样?然而,事情越是秘密,我想知道的好奇心也越浓。

  我冷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故作神秘,你已将事情对奥斯讲起过,如今他已落在另一帮人的手中,他会泄露!”

  “灵魂”搓着手:“泄露也不要紧,他只是知道一些梗概,而不是事情的全部。”

  我立即道:“他只知道事情的一些大概,便宁可不要五百万美金,由此可知你要他去做的事,如何卑鄙!”

  我故意这样说,希望在盛怒之下的“灵魂”,多少会露出一点口风。

  “灵魂”并没有发怒,他只是叹了一声:“我也想不到为什么奥斯教授不肯这样做?为什么?他又不是基督徒,相信所有生命——尤其是人,全是上帝所造而不应该用人力改变。”

  我心中陡地一动,奥斯教授是一个著名的生物学家和外科手术专家,而如今“灵魂”又这样讲,那么,难道是要奥斯教授去进行一项手术?一想到了这一点,等于在一团杂乱无章的线团中,找到了个头。虽然,要将那“线团”予以整理,使得它完全通顺,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至少可以执着那个线头,来进行思索。

  我想起了“灵魂”急迫和有异于常的神态,由于他是“灵魂”,因此我的注意力,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主席的身上。A区的主席已有三个多月未曾公开露面,世界各地,都在对这件事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的揣测,有一些“观察家”,甚至已有肯定他说,这个野心勃勃的大独裁者,其实早已死了,只有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极度的混乱,是以死讯隐秘不发。那么,“灵魂”亲自出马来找奥斯教授,而且,找得如此之急,是不是为了他的主席呢?

  我呆了约有一分钟,在那一分钟之中,我一直逼视着“灵魂”,而“灵魂”也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中所想的是怎么一洋,显得十分不安。我趁他显得十分不安之际,又展开了心理攻势,冷笑道:“据我想来,只怕和教徒没有怎么关系,多半是你们那位主席的人格,不足以感召一个杰出的生物学家!”

  “灵魂”的面色突变,他的脸色,变得如此之难看,那倒是我绝对意料不到的。他竟然一伸手,抓住了我胸前的衣服,他抓得如此之紧,以致令我也不免有些吃惊起来,我失声道:“你做什么?”

  “灵魂”压声道:“你知道多少?你知道多少?”

  我猛地在他的肩头上一推,将他推开:“你什么都未曾讲过,我能知道多少?”

  “灵魂”吁了一口气,面色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你只是猜想!你是聪明人,最好不要胡思乱想,我们的主席很好。”他这最后一句话,和“此地无银三百两”,实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点头道:“那或者是我想错了,请代我向贵主席问候。可以告辞了吗?”

  “不能,你必须在三天之内帮我们找到奥斯。”

  “这算什么?”我不禁发起怒来:“你手下有上万,硬要我来帮忙?”

  “不错,我手下的人很多,而且我们正在努力找他,但是我相信,如果他会和别人联络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找你,因为你是他的朋友。”

  “我绝不会为你们工作。”

  “灵魂”沉思了半晌:“本来,京版如果肯下虫的话,你一定肯答应。”

  他讲到这里,忽然狡笑了起来:“我要告诉你,你不答应,不论我遭到了何等样的失败,还是有足够的力量,使你家破人亡!”

  他那时的凶狠神情,令得我不寒而惊。但是我还是硬着头皮大声道:“算是威吓?”

  “就算是吧,兄弟!”“灵魂”冷冷地道。有人说这个权倾一时的“灵魂”,乃是小流氓出身,如今这句话听来,当真有点小流氓的口吻!

  我听了这种流氓口吻的话,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了,”灵魂”又道:“记住,你只有三天!”我还未曾回答,他就挥了挥手,那几个大汉,便大声叱喝了起来,将我赶了出去。我被赶出了房间,来到了走廊中,又被从楼梯上赶了下去。我一连下了好几层楼梯,才看清楚,原来我正是在我的进出口公司的那间大厦之中。不消说,刚才我和“灵魂”见面的地方,一定是写着“贸易公司”招牌的特务机构。

  我尽力使自己定下神来,走进了我的公司,这时,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公司里没有什么人。我进了我的办公室,坐了下来,双手捧住了头。我需要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但是,我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定下神来,我无法摆脱“灵魂”对我的威力。

  “灵魂”是如此庞大、严密的特务机构的负责人,他要闹得我六神不安,实在容易之极。如果在前几年,我只是单身一个人的话,那么,对于“灵魂”的威力,我自然只是置之一笑。但如今却不同:一个有家室的人,没有权利去任性胡来。想来想去,当我发现自己竟已变得如此怕事之际,心中更十分不舒服,顺手取过了一瓶酒,喝了两口。

  就在我用手背去抹唇之际,电话铃响了。我拿起了电话,一个女性的声音:“卫斯理先生?”

  “是。”

  “请你等一等,奥斯教授要和你讲话。”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灵魂”的料事,竟如此之神,奥斯果然和我联络!而奥斯与我联络,会打这个电话,道理也很简单,当我和他认识之际,曾给他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的,就是这个电话!

  我忙道:“奥斯,怎么一回事?”

 接着,在几秒钟之后,我听到了奥斯的声音:“卫斯理,我的朋友,是你么?”

  “是我,你在哪里,你可好么?你——” 我提出一连串的问题。但是不等我讲完,他便已打断了我的话头:“我很好,我在一心想保护我的自己人的地方。”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你可将他们中的几个人打得惨了!”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这样讲是怎么意思,我忙又问道:“教授,你说什么?你不能自由说话?”

  “不!不!”教授立时说道:“我在自己人处,你明白么?他们为了避免使我被‘灵魂’的手下绑架,所以先把我‘绑’来了,现在我很好,我接受他们的保护,我真的很好,请你别替我担心。”

  我知道奥斯教授的倔强脾气,是以我也知道,没有人可以强迫他这样讲。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教授在另一个国家的情报人员手中,而这个国家正是和 A区作对的,所以才使奥斯有了“自己人”的感觉。

  我忙道:“那很好,我以为你落入歹陡手中——”我讲到这里,陡地想起我在追逐车辆时,机枪手对我手下留情的事,是以我又道:“请你向当时向地上开枪的那位先生致谢,多谢他手下留情。”

  奥斯笑了起来:“他们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人,而且,我还受到了委托。”

  我道,“他们托你做什么?”

  “托我请你来见见面!”

  我不禁苦笑了下。在这件事情中,我已经越陷越深了!我还未曾摆脱“灵魂”的纠缠,而另一方面,又要“见见面”了。

  我本来想拒绝,但是我却又十分想和奥斯教授面谈。而且,在我略力考虑了一下之后,我还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为我自己着想。是以,思索了不过半分钟左右,便道:“可以,如何见面?”

  奥斯教授道:“请你等一等。”

  接着,便是另一个听来十分柔和的男子声音:“驾车到市中心多层停车场的第四层,一个穿着红黑相间直条服装的人,会来接头。”

  “他认识我么?”

  “当然认识,我们己在国际警方方面,得到了你最详细的资料!”

  我笑道:“看来,我像是一双吃得太饱,而飞不起的鹧鸪,最好的行动目标!”

  “千万别那么说,我们没有恶意。”

  “好吧。”我终于答应下来:“但是你们也必须提防一点,我才从‘灵魂’那边出来,他们必然对我进行极严密的监视和跟踪。”

  “这个……”那人沉吟了一下,才道:“卫先生,我想,你最好先摆脱了监视追踪的人,然后才到我们约定的地方来,以你的能力而论,这自然绝对不困难。”

  那家伙的谈话技巧十分高,他给我戴了一顶高帽于,使我想提出异议来,也在所不能。我只得道:“好的,我看着办好了,但是这样的话,可能迟到。”

  “不要紧,我们的人会等。”

  这个电话到此结束,当我放下电话的时候,我心中暗忖,“灵魂”未曾预先安装设备,偷听我的电话,实在大大地失策。要不然,他现在可以知道奥斯的下落了。 我抬起头来,想起正在楼上急得团团乱转的“灵魂”,不禁发出了几下得意的笑声来,我立时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向经理惜了他的车匙,使用他的车子。然后,我由楼梯落到了大厦底层的停车场,驶车离开。

  市中心的多层停车场,离我的办公室所在的大厦极近,步行至多五分钟,我不上四楼,在一个空车位上,停了下来。才停下,便听到一根柱子旁,传来“卡”地一声响,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红黑相间直条子上装的人,正以背对着我,在用打火机燃点一根香烟。

  我打开车门,走了出去。那人转过身,向我望了一眼,怎么也不说话,便向外走去,那是一个样子十分精明,三十上下的年轻人,我跟在他的后面,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齐进了升降机,等到升降机的门关上,开始下落之际,他才道:“久仰大名,卫先生。”

  我们一齐出了停车场,截了一辆街车,在一家戏院门口停下,买票进场,五分钟之后,又从边门离开了戏院。然后,我们又上了另一辆街车,到了一种十分精致的小洋房之前。我以为已经到了,谁知那人按铃之后,一辆黑色的车子,自花园中驶了出来。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40

第六部:想到了惊人的内情

  
    那车子停在门口,那人和我一起上去,这之后,又换了三辆车子,到了一条十分冷僻的街道,那人带着我,走上了一幢房子的二楼,敲了半分钟门,一个老妇人来开门。那人自上衣袋中取出证件,那老妇人用一支小型的电筒,在证件上照了一照,那证件上发出一阵青蒙蒙的光华。然后,她才让开了身子,让那人和我进去。

  里面是一间不很大的客厅,陈设也十分简单,就和普通的家庭一样。我在一张沙发上坐定,只见几间房门,全都打开,奥斯教授高大的身形,一马当先,向我走了过来,他“哈哈”地笑着,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在他身后的,则是五六个身形魁梧的人。最后出来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十分挺括的西服,他来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来:“我是平东上校。”

  我和他握手:“很高兴看到你。”

  平东上校坐了下来,伸着长腿:“卫先生,我的几个部下,给你打得至少要在医院中休息两个星期。”

  我摊了摊手:“十分抱歉,但在当时的情形下,我无法知道是敌是友。”

  平东上校道:“这不必再讨论了,你会和‘灵魂’会面,计论了些什么?”

    我道:“他威胁我,若不能在三天之内找到奥斯教授,他就要使我六神不安,家破人亡。”

  平东上校沉思了一会,又问道:“那么,他可会向你提起究竟是要教授去做什么?”

  我不禁觉得十分奇怪:“你们应该知道,教授,他说曾对你说过。”

  奥斯教授道:“但是我却不明白他是怎么意思。”

  我进一步问道:“他是要你做什么?”

  “他们第一次和我接头的时候,只是要我去制造一头双头狗。”奥斯来回踱着。

  “第二次呢?”

  “第二次,他们说,狗头既然可以移植,那么,人头自然也可以移植,他们问我的意见如何,我说,在理论上来说,可以成立。”

  听了教授的话,令人的心中起了一阵极其奇异的感觉,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神情,我相信我自己的脸上,一定也有着那种怪异神情。因为教授所讲的一切,超乎自然,如果人头移植的活,那么将出现什么样的情形呢?一个双头人?还是一个三头人?

  我又自然而然地想起教授实验室中那只剩下一个头的猴于来。突然又起了一阵恶心之感!

  教授继续着:“第三次,我想这一次他们所说的,才是真正目的,他们问,将两个人的头互换,是不是有这个可能。”

  我和平东上校互望了一眼。我们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如果说,“灵魂”要奥斯教授去,把两个人换头,这件事的本身,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说他们想因为这种“成就”而展开一项宣传?但是,照“灵魂”急切的形状来看,却又显然另有目的!这目的——

  我想到了这里,心中突然一亮人也陡地站起,由于我在那一刹间想到的事,实在太骇人听闻,我的手按在桌上,身子在不住地发着抖,以致令得桌子也抖动了起来,而放在桌上的杯子,也因之相碰而发出了“得得”声。那种突如其来、骇然欲绝的神态,令得奥斯教授和平东上校两人,都吓了老大一跳,他们齐声问道:“怎么了?”

  我竭力想使自己镇定下来。老实说,我绝不会因为惊恐而变得失常,但这时,我越是要使自己不要发抖,却更抖得厉害,以致于平东上校走了过来,双手用力按住我的肩头,想使我停止不抖。

  但是这种颤抖,是按不住的,平东上校骇然道:“你这是怎么病?”

  我一面抖,一面摇头道:“没……没有,我……想到他们……他们要教授做什么了!”

  在讲出了这一句话之后,我反而镇定了下来,我吸了一口气,道:“上校,你们一直将A区当作假想敌人,是不是?” 平东上校点了点头。我忽然问起这样一个问题来,一定使他觉得十分奇怪,是以他用奇异的目光望着我。

  我再吸了一口气,又道:“那 A区的主席近三个月来,未曾在公开场合露面,你们可有他行踪的情报?”

  平东上校的脸上神色更奇怪了,他来回踱了几步:“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请你回答我!”

  平东上校叹了一口气:”早在两个月前,我们便已接到了训令,要不惜一切代价,用一切方法,来获知那位大独裁者的下落,然后惭愧得很,至今为止,我们已然牺牲不了少干练的情报人员,但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像是突然消失了!”

  平东上校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有些专家,甚至以为他其实已经逝世了。”

  “不!”我肯定地回答:“这位大独裁者没有死,但是他一定有着极度的麻烦,这个麻烦,只有奥斯教授,才能解决。”

  平东上校和奥斯教授两个人,面色突变,他们的身子,也渐渐地发起抖来,他们齐声叫道:“你……你疯了?”

  我摇头,表示我一定疯了,他们也摇头,表示我一定疯了。

  我很能了解他两人的心情,他们已完全听懂了我的话,知道‘灵魂’要奥斯教授去做怎么了。“灵魂”要奥斯去“进行一项手术”,一点也不错,但是那手术却使人心
惊肉跳,而且,手术对象是一个世界上握有最疯狂的强权的人。

  好一会,我们才停止了那种看来可笑的摇头的动作,我沉声道:“你们以为,如果不是那位大独裁者有了怎么麻烦的话,‘灵魂’会亲自出马么?”

  平东上校没有说话,他虽然是一个极之干练的情报人员,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也不知说怎么才好!

  我又道:“而且,灵魂对我表示过十分悲观,他说,他将保证奥斯的安全,除非他已没有力量而维持教授的安全!”

  “他暗示会失势?”平东骇然问。

  “是的,他是主席的灵魂,如果那位主席死了,灵魂自然也无所依据,大批政敌将群起而攻之。”

  “那么,这位大独裁者在生病?”上校问。

  “当然是,”我向教授一指:“你的意见如何?”

  奥斯教授来回地走着:“我是一个科学家,不是情报员,我只是依据事实来判断一切,而不作平空设想。”

  我们三人都不出声,感到这件事情的极度严重性。究竟沉默了多久,连我们自己也觉得茫然,而在这一段时间中,心头沉重,难以形容。

  平东上校最早开口:“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我必须先向总部报告,你们两人,在这里等我。”他一面说,一面便向外走去。

  我却连忙拦住了他:“慢一慢,请恕我问一句:你准备如何向总部报告?”

  平东上校道:“很简单: A区主席的健康发生严重的问题,他的生命可能在几天之内完结, A区的特务正在尽一切可能,要著名的奥斯教授去挽他的性命,但奥斯教授正在我方人员严密的保护中。”

  我点了点头:“这佯的报告是合情合理的,我想,你绝不必提起……换头的事。”

  平东上校摇头道:“当然不会,正如刚才教授所说的那洋,我是一个情报人员,……不是一个幻想小说家。”

  我苦笑了一下,平东上校匆匆走了出去。

  在旁门被关上之后,奥斯头得十分之下安,他来回踱着:“我要被严密保护到怎么时候为止?”

  “不会太久的,‘灵魂’曾表示事情十分紧急,至多四五天,我想就可以听到八区主席的死讯了。”我安慰他。

  但是奥斯教授显然不接受我的安慰,他紧皱着那两条浓眉,仍然来回踱着,过了约莫两分钟,他停了下来:“卫斯理,你应该知道,我是医生。”

  “我当然知道,你是世界上最有成就的医生之一,你这样提醒我,是什么意思?”

  “医生的责任是救人,是尽一切可能将一个垂危的人从死亡的边缘挽救过来。至于那个人是什么人,这并不在医生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是说——”

  奥斯打断了我的话头:“学医的时候,一个顽皮的同学,向一位老教授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在几天之后就要被执行死刑的囚犯,患了重病。是不是要替他悉心医治?如果医好了他,将一个健康的人送上断头台,这是不是讽刺?老教授的口答很简单:“只要他有病,而你又能医他,那你就不能忘记你是一个医生!”

  我感到十分诧异,我道:“教授,你的意思是说,站在医生的立场而言,你应该接受‘灵魂’的邀请,去挽救那大独裁者的性命?”

  奥斯叹了一声:“如果全世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能挽救他,那我有这责任的。”

  我尖声叫了起来:“你疯了,你忘记了他是一个独裁者,他曾杀过千千万万的人,如果他不死,就还会继续屠杀下去!”

  “是的,但是你又怎么知道他死了之后,他的继承者会比他仁慈?”奥斯这一句话,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们全是凡人,无法知道未来的事。

  我忙道:“教授,别胡思乱想了。”

  奥斯教授苦笑着,坐了下来。从他的情形看来,我的话显然未发生作用,因为他正在“胡思乱想”!我感到事情不妙,因为如果奥斯认为他有责任去救人,那么,他就真的可能自愿去“灵魂”服务。而他如果自愿前去的话,尽管平东上校不愿意,只怕他也没有办法强行扣留这样一个著名的学者!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向他慢慢地走近去。我心中在想,为了不让他继续想下去,我一拳将他击昏,倒是一个好办法。我来到了他的身边,已经扬起拳头来了,可是,也就在此际,我听得门外,突然传来了几下重物堕地的声音。我陡然一呆,心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我连忙跳到了门旁,迅速地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向外看去。

  只向外看了一眼,便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见外面已经塞满了穿黑色的西服的人,一望便知,全是“灵魂”的部下。而地上躺着的,则全是平东上校的手下,他们有的已经昏了过去,有的正被人家压着。平东上校被两个人推进来,跟在后面的,正是“灵魂”。显而易见,“灵魂”已经率领着大量部下,以压倒性的力量和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这个情报机构完全占领了!

  我竟粗心大意到这一地步!

  本来这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使是“灵魂”曾经穷凶极恶地威胁过我,我也不准备理会这件事。但是如今“灵魂”竟通过我而到了这里,那实在使我不能忍受!

  我听得“灵魂”在大声呼喝:“搜查每一间房间,保持警惕!”

  我也在同时关上了门,拉过了一张椅子,将门顶住。奥斯问道:“发生了怎么事?”

  我沉声道:“灵魂来了。”

  奥斯一呆,但是他立即道:“我去见他!” 他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出了一步,也就在他向前走出一步之际,我的拳已然重重地向他的左颊上击了出去!奥斯教授的身子虽然高大壮实,但是也当不起我这一击。他身子一晃,倒了下去。我立时将他扶住,在他的后脑上,又补了一拳。

  然后,已经听到撞门声了!

  我必须将奥斯教授藏了起来,不给他们找到,但是这间房,总共才那么大,怎可能藏得下奥斯教授?

  我将奥斯拖到了窗边,打开了窗,将奥斯举了起来。他至少有一百六十磅重。我将他的身子塞出了窗口,然后抽下他的领带,再加上我自己的一条,在他的肩下穿过,将他扑在窗外。这当然是权宜之计,但在这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我希望他没有那么快醒,如果他一下醒过来的话,必然会挣扎的,而一挣扎的话,他非从三楼跌下去不可。

  当我转过身来时,房门已经可危,我一步跨到了房门旁,“哗啦”一声,门己倒下,一个人冲了进来。那人才一冲进来,我的右肘,便已重重地敲在他的头上,同时,我的右膝抬起,撞在他的胸口,那人向后倒了下去,撞到了另外两个人。

  门口空了出来,我整了整衣领,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向“灵魂”一扬手:“你好。”

  “灵魂”瞪了我一眼,立时抢进了房中,他问房内看了一眼,使转过头来,怒道:“奥斯呢?”

  “奥斯?”我装出一副令他发怒的神情来,反问道:“什么奥斯?”

  “灵魂”像是旋风也似地冲到了我面前,我连忙伸出手来:“若是你想动手,那你一定要吃眼前亏!”

  他对我怒目而视,然后压声喝道:“找,你们快去找,将奥斯找出来。”

  他的手下,有好几个人散了开去,我笑道:“为怎么你肯定奥斯在这里?”

  “你在这里,他自然也在!”

  我“哈哈”笑道:“那么,你将我掳去,不也就等于掳到了奥斯?”

  “灵魂”怒极,突然抬脚向我踢来。

  我早已警告过他的,这是他自取其咎。我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脚踝。他的身子自然站立不稳,向后倒去,但是我的另一双手,却又执住了他的衣领。他本是一个身材异常矮小的人,我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他提起来。但这时我却不将他的身举起来,因为一将他的身子举起来,便不能藉他掩护。我将他拉得接近我,然后退到墙前,那样,前后都有掩蔽,就不怕人攻击。

  我大声道:“灵魂,命令你的手下迅速撤退。”

  ”灵魂”一面在作无补于事的挣扎,一面压声道:“找不到奥斯,我不会离去!”

  “奥斯根本不在这里,连我也找不到他,何况是你?”我这样骗他。

  然而“灵魂”却不是被人三言两语骗得过的人,他连声冷笑:“卫斯理,你抓住我没有用,我死也要找到奥斯!你们快去找,一定就在那间房间之中!卫斯理将他藏了起来,你们围在我面前看我做什么,没见过我发怒?”

  由于我制住了“灵魂”,是以有七八条大汉,恶狠狠地围在面前,想伺机而动,但是“灵魂”却向他们咆哮着,要他们去继续寻找!

  其中一个人迟疑道:“我们找过那间房间了。”

  “再找!”“灵魂”怒吼着。

  三个人又闪身进了那间房间,这时,轮到我发急了。我将奥斯教授吊在窗外,绝对经不起搜查。我之所以要将“灵魂”制住,也正是为了想分散搜查者的注意力,但是“灵魂”却像是疯了一样,尽管他已被我制注了,却一点也不理,仍然命他的部下继续搜查!

  我连忙道:“灵魂,如果你的态度不是那么恶劣,那么我或许会在三天之内,带你找到奥斯。”

  “灵魂”怪笑了起来:“你在讨饶了,心中发虚了?教授一定是在这里——他的话还未曾讲完,我已听得那房间中,传出了一好几个人的叫声:“找到了,找到了,他被吊在窗外,昏迷不醒!”

  我抬头向平东上校看了一眼。平东上校的背后有两柄枪指着,本来还一直神色自若,直到这时,脸上才变了色。我脸色一定也变得难看之极,我该怎么办呢?虽然制住了‘灵魂’,但一点用也没有。

  如果“灵魂”十分害怕。胆小,唯恐我会加害他,那么我制住了他,当然有用。可是他如此强悍!当他听得已找到了奥斯教授,居然发出了一声欢呼!那种情形,当然令得我和平东上校两人极其沮丧。

    但是,我却还有最后一张王牌。

  我双手一松,“灵魂”一直在用力挣扎,是以我一松手之后,他便向外跌出去了一步,但是他却立即站定。他向我做了一个咬牙切齿、穷凶极恶的神情。但是即使在这样的一个神情中,他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高兴,他狠狠地道:“我成功了!”

  我将我那张最后的王牌打出来:我冷冷地道:“你失败了,奥斯是在被绑架强迫的情形下,他能做什么?”

    这张“王牌”果然有效,“灵魂”的脸色突然问变得苍白。他陡地向前跳来,但是又立即退后,尖声问:“你知道了什么?”

  我双手插在袋中,用一种毫不在乎的神态反问道:“你为什么只问我一个人?”

  “灵魂”的声音更尖利:“你们,你们知道了什么?”

  他在问的时候,又望向平东上校。

  我发现我已击中了他的要害,于是我便“哈哈”大笑:“我们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上校已将我们知道的事报告了。”

  “灵魂”的眼中,射出惊惶而愤怒的神色,望定了我们,奥斯教授已然被拖到了厅中,放在沙发上,两名大汉正在拍他的脸颊,令他醒转。

  “灵魂”望了我好一会,才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论你们报告了一些什么,就算这报告被公开发表,也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你忘了一点,”我继续向他进攻:“教授根本下会答应替你做这样的事!”

  “他会,他非做不可!”

  这时,两个人己将奥斯教授弄醒了,但是他的神智还未曾完全恢复,“灵魂”大声叫道:“两个人架着他,将他先送出去,对这里所有的人,发射迷药针!”

  “灵魂”的话才一讲完,几乎每一个他的“手下”,都扳动了枪机,自枪中射出来的,不是子弹,而是一种极细的金属针,我也中了两针,但是平东上校更在我之前,我看到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如痴如醉的神色,接着,他的身子便倒了下来。

  在他的身上倒下来之际,我看到屋子在旋转,我感到“灵魂”的脸在向我逼近,越来越大,大到了后来,我只可以看到他的一只眼睛,他的眼睛中射着异光,那种光芒越来越强烈。

    终于,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40

第七部:拒绝探险不欢而散

  
    等到我醒了过来的时候,大色已黑,只觉得十分寂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我挣扎着站起,扶着墙,向前走了几步,打开了灯。

  我看到横七竖八,睡倒在地上的,总有三十人之多,大概也都到了该醒转的时候,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他们都已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来。我只觉得喉头干涩无比,但是我还是勉力叫道:“上校,上校!”

  平东上校也正在挣扎着要坐起来。我的叫声,可能给了他以一定的力量,他身子一挺,便已站定。我苦笑了一下,想讲几句安慰他同时也安慰自己的话,可是我的喉咙竟干得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而平东上校在一站定之后,行动快速得令人吃惊。他奔向一只花瓶,将花瓶提起。 花瓶内是一副新型的无线电通讯仪,他的手指,不断地接着那具通讯仪上的许多按钮,就像是一个最熟练的打字员一样,足足在通讯仪上工作了三分钟之久。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围在他身边的部下道:“你们还在这里作什么,快去设法,用你们一切的关系,用尽一切可能,去堵截‘灵魂’,不让他带着教授离开!”

  那些人中,有一个道:“可是……上校……他们走了己有一个小时了。”

  “去!”上校突然咆哮了起来:“执行我的命令!不要在这里废话连篇!”

  那二十来人,立时一声不出,一齐散了开去。

  平东上校喘着气,转过身来,这时,只有我和他两个,他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捱了一掌的小孩子一样,我想他的心中,一定想好好地哭一场。

  平东上校望了我一会,才道:“我们还有希望?”

  我苦笑了一下:“正如你的手下刚才所说,我们昏迷了一小时以上!刚才,你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全报告了上去?”

  “是的,我还请高级核心,下令动员附近一千里之内所有可以动员的力量,我要求可以调动的空军、海军,一齐协助我们。”

  我摇了摇头:“上校,我再提醒你一句,我们迟了一小时!”

  平东上校来回地踱着,其实,他不算是在踱步,他只是不断地在跳着。好一会,他才道:“那么,唯一的希望是,教授不答应他们所请。”

  我想起了教授对我讲起的“医生责任”,对于平东上校的“希望”,我不敢乐观。
但是,我却不忍心去泼他冷水,只好含糊地应着。

  就在这时,那无线电通讯仪,又发出了“滴滴”的声音,上校连忙凑近去听,等到他听完之后,他兴奋地转过身子来:“批准了!”

  我愣了一愣:“什么批准了?”

  上校道:“我刚才曾向上峰建议,准你进 A区去将教授救回来,上峰批准了!”

  我用自己的耳朵也起了一阵震荡的大声音反问:“你说什么?”

  平东上校将他刚才讲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想笑,因为这实在可算是天下问最荒唐、最无稽的事!但是我却笑不出来,因为这件事和我有关,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我不知道怎样表示我对平东的话感到可笑才好。

  而平东上校却还在道:“我的建议,往往上峰不会驳回。”

  我只好叹了一口气,对于一个做了如此荒诞的事而还在沾沾自喜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多说,我只是道:“上校,对不起得很,如果你有兴趣到A区去旅行,请自便。”

  平东上校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吼叫了起来:“这还不明白?我不去!”

    上校“哦”地一声:“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来你是胆小鬼。”

  我心中怒火陡升:“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胆小鬼?你以为用这种卑鄙的话来刺激我,我就会被你们利用了?我是胆小鬼,你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去?你为什么不去将奥斯抢回来?”

    平东上校居然毫不动气,反倒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你不去也不要紧,何必动那么大的气?我向上峰推荐你,是给你一个机会去弥补你的过失。”

  我几乎想要挥拳相向了,我瞪着眼:“混你的账,我有什么过失?”

  “奥斯和你在一起,你将他击昏,所以才使他落人‘灵魂’的手中。”

  真他妈的混账东西,他竟讲出了这样无耻的话来,我冷笑一声:“那么,照你想,我应该怎么办?要我喝一声变,将他变作我衣服上的一个钮扣,还是要我施展法术,将他藏在头发中?如果说有什么错误的话,错误在你的身上,你的总部,轻而易举地就给人占领,如果有人开拍滑稽特务片,我一定推荐你去当主角!”

  我的话,对平东上校而言,可以说是极尽侮辱之事的了!可是,他却仍然并不激动,他叹了口气:“你不提这件事,倒也罢了,如今既然提了出来,而且指责我的无能,那么,我也不得不指出,总部所在,绝对秘密,正因为你的疏忽,所以才将敌人带了来!”

  这一闷棍,令我实在有些受不住,我的脸色一定青得很难看,我虽然不能看到自己的脸,但是我却感到了面肉的僵硬。我喘了一口气:“好了,我们之间,已没有什么可以说下去了,再见!”

  我转身向外便走,平东上校也道:“再见,希望你多多保重。”

  我狠狠地道:“我知道怎样照顾自己的!”

  平东道:“你真要小心才好,‘灵魂’虽然已得了奥斯,但是事情并不会就此过去,因为,你知道得大多了!”

  在这一刹那,我的神智清醒了不少。是的,平东上校说得对,“灵魂”虽然得到了奥斯,但即使奥斯完全听从“灵魂”,事情也并不就此可以了结。因为,我知道得大多了!我甚至推测到了 A区主席,那个举世都在注意他一举一动的大独裁者,已必须施行一项罕见的手术才能活下去!而且,我还推测到,这项罕见的手术,可能是人体最重要器官的移植。我还可以更接近事实他说:这种移植,是人头的转换!
这样大的秘密,我知道,这就表示我随时徘徊在鬼门关的边缘!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绝没有退却的余地!

  然而,我又应该怎样呢?难道我接受上校的任命,到A区去冒险?当然我不能,我只不过在门口略停了一停,大约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便发出了“哼”地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我召了一辆街车,司机问:“去哪里?”

  我心神恍惚,又十分气恼,竟大声道:“回家!”

  司机大约当我是神经病,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先生,府上在哪里?”

  我呆了一呆,才笑了起来:“对不起,我正在想别的事,我要到——”

  我的后还未讲完,车问突然被一个人打开,那人探头进来,向司机道:“对不起,这位先生,不需要搭车。”

  那家伙一面说,一面竟然伸手来抓我的手臂,我心中正自憋着怒气,无处可出,那家伙正好是自讨苦吃,我扬起拳头,就待击了下去。可是,当我的拳头疾挥而出,离那人的下颊,只有半寸的时候,拳头突然煞住了。

  那人是我的好朋友巴图!他是一个大国的异种情报处理专家,和我有深厚的交情。

    拳头没有击中巴图,必然的结果,是我被巴图拉出了车厢!而我一出车厢,“呼”地一声,那辆车便急急驶走,我想那位的士司机一定在庆幸能够摆脱了我这个“神经病”!

  一出了车厢,我用力拍着他的肩头,他也用力拍着我。

  我笑着:“你来得正好,我有麻烦。”

  他也笑着:“我想,我的出现,和你的烦恼,大约有关连,我收到了一项异种情报,冒险驾着还未曾正式使用的超音速喷射机赶来和你相会。”

  “哦?你收到的异种情报是什么?”

  “说出来吓你一跳。”

  “你放心,只管说好了,我不至于那么胆小。”

  “情报说, A区主席快死了,除非替他进行一项换头手术。”

  我大吃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的天,这是最秘密的情报,而他,竟然在一条马路上(虽然说这条马路不是很热闹),用这么大的声音,叫了起来。

  看了我的情形,他竟然哈哈大笑:“看,你果然吓了一跳!”

  我伸手握注了他的手臂,余悸未定,是以声音听来十分异样:“你疯了,这样的事,能随便乱说么!”

  巴图却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卫,你太紧张了,在大街上可以说的话,即使被人听到,也绝不会被人怀疑那是真正的秘密!”

  我不得不承认巴图的话是对的,但是我仍然道:“还是别乱说的好。”

  巴图拍着我的肩:“我要和一个人接头,你可愿一起去见他?”

  我问道:“平东上校?”

  “是的,我必须让他知道我来了。”

  “不必了,我不想再去见他,因为我才从他那里出来。”我拒绝了他的建议。

  “那么,你到我的酒店中去等我,金像酒店,七0七室,我随即就来!”巴图一面说,一面将钥匙抛了给我。

  我本来急于回家去,可是巴图来了,而且他的来到,又和这件事有关,我自然不得不改变计划。

  接过了钥匙,巴图连跳带奔,走了开去,他永远那么精力充沛。

  我截了一辆街车,到金像酒店,七0七室是一问极其豪华的大套房,我坐在一张柔软的天鹅绒沙发上,然后打电话回家,向白素说明我必须迟归的原因,因为巴图来了,我们有事情要商议。

  我坐了只有二十分钟,便有人敲门,同时也听到了巴图的声音。门一打开,巴图像一阵旋风也似地卷了进来:“太好了,卫,太好了。”

  哦瞪着他:“什么太好了?”

  “能够和你一齐工作,不好么?”

  “巴图,”我正色地道:“我和你是朋友,但是我不会和你一起工作。”

  巴图像是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回答,他略带委屈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在夏威夷的海滩上,你不是说过,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千万不可忘了你,要和你一齐去探索?”

  我叹了一口气:“是的,我说过,可是如今这件事,没有什么奇怪,只不过是一个独裁者,想尽方法要活下去。”

  巴图大声道:“是的,可是他想用什么方法活下去,你知道吗?”

  我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得比你多得多,你所得的情报,全是由我供给的。”

  “有一点你不知道。”

  “什么事?”我有点挑战似地问。

  “这位大独裁者正在倾全力发展核子武器——”

  我不等他讲完,便道:“算了,这算什么特别的情报?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你听我讲下去,好不好?他派他最亲信的将军,去主理核子武器发展,而他最后一次公开出现的地点,根据人造卫星侦察的结果,正是他们核基地的附近。”

  我不屑道:“那又有什么稀奇,他去巡视核子基地,十分寻常。”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41

第八部:零星情报拼凑真相

  
    巴图道:“是的,他在那地点、一年总得出现好几次,但这一次例外。”

  “什么例外?”

  “往常,他在视察核子基地之后,回到京城,他的部属,照例在机场上有盛大的欢迎场面,但是这最后一次,他似乎根本未曾回到京城去!”

  “是的,他自那次出现之后,到如今已足有四个月未曾露面,你们的情报人员什么情报也得不到,只好乱猜!”

  巴图摇着头:“别将我们看得太低能,我们有情报,但不能确定,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零零碎碎地拼凑起来,对于整件事情,也可以有一个梗概。”

  “讲讲看。”

  “A区附近的那个辐射尘测量站,测得辐射尘增加,这个现象,应该是一次极小型核子武器爆炸的结果,情报人员曾推测那可能是一种极新型的核子枪。”巴图来回地踱着:“自这件事之后,到如今,是四个月。这个时间,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我没有出声,巴图继续说下去:“在这四个月中,那个核子基地的一切活动,全都停止,而主席却下落不明,上个月,我们故意要换大使,想趁呈递国书的机会,逼他出现,可是结果,由副主席代替!”

  “那么,你拼凑的结果是——”

  “我的结论是,测量站记录得辐射尘微量地增加,并不是什么核武器的试验,而是那个核子基地中,出了意外。” 他顿了一顿,续道:“意外可能是人为的。更可能是A区地下志士的杰作,总之。在这次意外中,这个大独裁者,受了伤!”

  “哼,如果是核武器自动爆炸什么的,这个主席又不是真神,早就死了。”

  “当然他没有死,但是我有理由相信,他身体一定受了伤。我刚才提到四个月这个时间因素十分重要,它的重要处,就是一般辐射灼伤的人,总还可以多延留四个用左右的命!”

  听到这里,我不禁耸然动容。我站了起来:“那么,你的结论是——”

  他接过了口去:“我的结论是,四个月前,这位大独裁者,在巡视核子基地时,因为未知意外,受了辐射线的的伤,当时,受的伤的部分极少,绝不致命,他自然立即受到了最好的照顾,但是那没有用,受辐射灼伤的地方,渐渐蔓延开来,到如今,我相信除了头部之外,他的身体,已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这四个月中,他当然吃足了苦头!”

  我耸了耸肩:“好得很,这正是狂人应得的报应。”

  巴图道:“他自己是不是不想死,不得而知,但是他的得力部下,一定希望他能活下去的。”

  我吸了一口气:“于是他们想到了奥斯教授!”

  “是的。”

  “如今,他们已将奥斯教授掳走了!”

  “是的,我们必须将他救出来。”

  我摇了摇头:“是你,不是我们。”

  巴图叹了一声:“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奥斯是你的朋友,你怎能见死不救?这件事,奥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他都绝不能活着离开!”

  我听了之后,默然不语。我之所以默然不语,是因为我知道巴图的话是对的,不论在什么情形下,奥斯都有死无生!

  但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呆了半晌,仍然摇了摇头。

  巴图叹了一声:“任何困难的事,我都喜欢一个人做,但这件事,卫,需要你帮助,我们要去挽救一个杰出科学家的生命,这个科学家,有可能使人类医学史完全改变面貌!”

  我叹了一声:“我并没有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不妨听一下你的计划如何。”

  巴图道:“计划很巧妙,我们以高级外交人员的身份进入A区,就算失败,至多被驱逐出境。”

  我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巴图以为我是怕死,这使我很不高兴,但是我却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他又道:“当然,我们首先要查明,奥斯教授是不是决定帮他们——你要我说出详细的计划,老实说,根本没有。只能见机行事,但如果你肯,立时便可成行。”

  我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话?”

    巴图道:“现在的办事效率之快,令人惊叹,我在动身飞来之前,使用无线电话通知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准备两份外交人员的身份证明,现在,持有我们两人外交身份证明的人,已在机场相候。”

  我不出声,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去。

    巴图续道:“卫,你如果不答应和我一起去,那我自己去了,我知道,我们至多只有三天的时间,每一秒钟,都很宝贵。”

  我实在不想去,但是,我又实在难以拒绝,因为巴图是我的好朋友,我无法眼看他去冒险,而不加以援手。而且,奥斯教授的安危,我也一样关心。

  当时,我僵立在门口,大约过了半分钟,我向背后伸出手去,我伸出的手,立时被巴图握住。一切就这样决定了。

  七小时之后,超音速喷射机,在A区的一个大城市的机场上降落。这七小时的飞行,我们的生命,每一秒钟都在危险之中,因为这一型的飞机,还在试验阶段,它的速度特别快,我们居然奇迹也似地安全降落。当我们步出飞机时,看到机场上,军警林立,虽然我们都持有正式外交人员的文件,但是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一个中校带着几个士兵,向我们走来,他板着脸孔,冷冷地打量了我们一眼:“你们就是两个外交人员?”

  巴图道:“是的,我们使馆中的人会来接我们,我想,你不至于要对我们进行检查吧?”

  “当然不,”那中校仍是板着脸:“而且,也不会有人来接你们。你们的飞机在一小时之前,进入我国国境时,外交部已宣布你们为不受欢迎的人物,你们必须立即离去。”

  “什么?”巴图高叫了起来:“这不合外交惯例,我要与我们使馆的人接触,我们当然要抗议,贵国这样做法,是——”

  可是那位中校,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外交惯例?像你们这洋,怀有特殊目的,就合乎外交惯例?”

  巴图呆了一呆,那中校道:“我们已替你准备好了飞机,请跟我来。”

  巴图忙道:“不,我们要回去的话,当然搭我们自己的飞机离去。”

  “不,你们的飞机,在一入国境时,空军部队已下令扣留了。”

  巴图气得脸色大变,那飞机正在试验中,是一项重大的军事秘密,因为这类战斗机,不但速度极高,而且可以携带多种核子导弹,若是被对方扣留,那当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巴图尖叫起来:“你简直是流氓!”

  那中校厉声道:“侮辱军官,是要付出代价的!”

  巴图还想再骂,但是我却拉了拉他的手臂:“巴图,我们走吧!”

  巴图苦笑道:“可是那飞机——”

  我摊了摊手:“你有什么办法?你看到了没有,机场上足有一团士兵,而我们,只有两个人,你想要怎样反抗?”

  “我不能失去那飞机!”巴图高叫着。

  突然之间,他左手向下一抛,轰地一声响,一大团烟雾,立时冒了起来。我绝不赞成在这样的情形下出手,可是巴图这家伙却已然先出手了。他既然出手了,我怎可以袖手旁观?

  就在那一大团烟雾突然冒起之际,我身子向前疾扑而出,一拳击在那中校的胸口。那中校的身子,向后倒去,我一再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臂,扭了过来,那时候,我们全在浓烟中的,还有几名士兵,那几个士兵的手中,全有武器,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也不知所措。

  我拉着那中校,认定了飞机的方向,疾奔出去,好在我们离飞机并不远。我一冲出了烟雾,便奔到了飞机的边上,紧接着,巴图也从烟雾中出来,靠着那中校的掩护,并没有人向我们开枪。巴图首先跳进了机舱,他一面伸手来拉我,一面已使飞机引擎发动,我一脚将中校踢出,身子一耸,上了飞机。飞机立时在跑道上向前冲去!

  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我们可以逃得出去,那才是奇事了。

  机关枪声,立时从四方八面,集中向飞机传了过来,飞机猛地一震、左翼已着火,巴图用力按下一个红色的圆掣。我和他两人,被一股极强的力量,弹出了机舱:呈抛物线弹出,大约弹高了一百公尺左右,当我们身在半空之际,倒可以看清机场的形势。在我们四周围的士兵,至少有三百人,全被烈火吞噬,立即就会发生爆炸。

    我们身在半空,那是最好的靶子,但兵士显然未曾奉命,是以没有发枪。

  巴图的手臂,突然振了一振,“呼”地一声响,一只气垫迅速地自动充气,而他将那只气垫,向我抛来。我和他两人,隔得本就极近,气垫向我一抛,我一伸手便抓住,而他的手,也未曾离开那气垫,我们两人一齐跌下,跌在那只气垫之上。巴图在还未曾落地之际、便叫道:“快滚出去!”

  我们松开了那只救命的气垫,身子向旁,疾滚了开去,滚开了十来码之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浓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高达数百公尺,那架飞机,已经爆炸了。包围在我们四周围的士兵,因为飞机的爆炸,而乱成了一片,细小、灼热的金属片,四下飞射着,这种混乱,给以我们机会,使我们可以向机场的草地冲过去。

  可是几乎立即地,在我们的面前,出现了整排的军队,而在我们的左、右和后面,军队也一齐掩了过来。

  那个中校满面怒容地奔到了我们的面前:“你们被捕了!”

  巴图道:“我们是外交人员。”

  中校厉声重复着:“你们被捕了!”

  巴图道:“好,我们被捕,但是请问——” 他讲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请问,未能完成截留飞机的任务,你将在什么时候被捕?你又有几分不被枪决的机会?”

  巴图那一句话,比什么都厉害,那位中校的面色,变得和水泥跑道差不多。

  我笑了一下:“何必代他担心,或许在军法处中,有他的亲戚,那么他就可以不至于被枪毙,只做二十年苦工什么的。”

  中校的面色更难看,巴图沉声道:“中校,你只有一个机会:你不是说替我们预备了一架飞机么?你和我们一齐上那架飞机,我们带你离开,到了外国,你可以凭撰写回忆录的版税而生活得很好,我猜你不是属于正规军队。而是特工部队的军官,是不是?”

  那中校无助似地向不远处的一架小飞机望了一眼,巴图道:“你可以押着我们前去的。”

  中校道:“你……竟引诱我叛国?”

  巴图耸了耸肩:“或许你更喜欢二十年的苦工监,我们当然不便勉强。”

  中校大喝一声:“走!到那架飞机去,我会押你们去见最高首长!”我心中大喜,巴图也是,想不到我们在绝处,又有了生机,我们在中校的“指押”下,向那架飞机走去,围在我门面前的士兵,一齐让路。

  然而,我们却未能走到那架飞机的近前,四辆吉普车便已疾驶而至。先从吉普车中,跳下了十来位手持一种十分异特武器的军官,然后,一位将军下车。那下车的是一个身材十分魁伟高大的少将。中校一见了他,就像是已经看到了屠刀的羔羊一样,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当然,我和巴图两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什么地方去,那少将向我们望了一眼,然后直来到中校的面前,一挥手,和他同来的几个军官,已将中校围了起来。

  那少将冷冷地道:“你被捕了!” 他走向前去,粗暴地将中校肩章拉下来,又将中校的军帽摘下,几个军官立时推着那可怜的中校走了。

  我心中之所以感到这位中校可怜,是因为我们离那架飞机已然极近,如果那四辆吉普车迟五分钟来的话,我们早已飞到空中去了!当然,不但是那中校倒霉,连我们也倒了霉,中校被带走之后,少将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不能不佩服巴图,因为在这样恶劣的情形之下,他竟仍是一样地若无其事:“将军阁下,我想贵国对我们两人的身份,一定有些误会。”

  少将得意地笑了起来:“一点也不,特务先生。” 他一面说,一面用戴着手套的手,几乎直指到我们的鼻尖上来:“尤其是这位先生,我们国家安全部部长,早已提醒过我们!”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口中的“国家安全部部长”,就是“灵魂”!我忙道:“他……料定我要来?”

  “是的,他下令全国,注意你的踪迹,想不到你竟这样堂而皇之地冒认外交人员”

  我强辩道:“不是冒认,我是正式的外交人员,有真正的证件!”

  “不论你有什么证件,你们两人都必须遭受扣押,如果你们是真正的外交人员,那你们的国家,一定会替你们交涉。”

  将军傲然地回答着,我向巴图望去,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巴图也只好望着我苦笑了一下。在两名军官的监视下,我们上了一辆吉普车。

  

粉色小猪 发表于 2004-9-14 22:42

第九部:不可思议的途径

  
    车子一直驶到了极其巍伟宏大的“王宫”之前。“王宫”是主席府,我们竟被带到主席府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想将我们怎样。

  车子一到了“王宫”门前,便停了下来,两名军官上前去和守卫交验证件,所有的军人立时撤退,而由穿着浅蓝色制服的主席特卫队来接替开车子。

  A区的特卫队是最高的特权阶层,人数并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在这里的队员,全是军队中的团长,而离开了特卫队之后,他们不神秘死亡,便可以做更高的官。特卫队的司令官是“灵魂”。

  我们的囚车继续向前驶,穿过了一条两旁全是名贵花卉的大道,直来到了王宫的门前,然后,车门打开,当我们下车的时候,看到一位特卫队的官员,正等在车旁,那军官居然和我们握手:“我是泰中将,特卫队的副司令。”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只好将一切全看开,我笑道:“啊,幸会,幸会,这里就是著名的王宫?主席要召见我们?”

  “两位,”泰中将的年纪不算大,但是他讲话的神情却极严肃:“你们也胡闹得够了,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我们的极度容忍。”

  巴图瞎皮笑脸地道:“还有我们的运气好,这一点也不可否认。”

  泰中将冷然道:“现在,你们将会见一位伟大的人物,如果你们再胡闹的话,那么你们的运气,就不会那么好。”我和巴图互望了一眼,心中暗忖,难道真的是主席要召见?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们的一切猜测,当然全不正确,因为我们推断那大独裁者,应该在死亡的边缘!我先道:“很乐意会见这位大人物。”

  泰中将翻起手腕,对着他的“手表”道:“第一分队,到正门来集合。”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大约不会超过十五秒钟,便看到十二名持卫队员,一齐奔了过来,泰中将道:“你们负责看管他门两人,一有异动,格杀无论!”

  一个看来是分队长的人高声答应,泰中将又道:“带他们从第三路线到会议室去。”泰中将的话,在我们听来,莫名其妙,但是他不侍我们发问,已向外走了开去,那十二名特卫队员散了开来,将我们围在中心。然后,他们操起整齐的步伐,向前走去,我们被挟在中间,自然不能不走,穿过了好几条长走廊,那些走廊,简直就像是迷宫,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令得我和巴图两人,大开眼界!

  我们先到了一间房间,看来正像是会议室,我们以为已经到了,可是,一被命令坐下,突然有下沉的感觉。整间房间,居然是一架巨型的升降机!

  那“房间”一直沉了多少,我们自然不可能知道,在时间上而言,大约三十秒,然后出来,又经过了许多曲折的走廊,到了另一间房间,在那里,我们被命令脱下所有的衣服。我们当然大声“抗议”,可是那位分队长冷冷地道:“不脱也可以,但只要你们的身上,有一点金属的话,等一会通过光环地带时,就是自讨苦吃。”

  我不明白“光环地带”是什么意思,巴图已低声道:“脱吧,那是一种对金属有特别效应的光,会使金属发出高热,但对人体却又无害。”

  我们脱清了衣服、鞋、袜,然后,再穿上他们抛过来的衣服,才继续向前去。

  我们向上爬着石级,又穿过了一道小河(那是真的小河,流水淙淙),然后,经过了许多道一寸厚的钢门,最后,我们到了一个圆筒之前,那圆筒的径约六尺,所有人都挤了进去,然后,突然间,圆筒旋转了起来,足足转了五分钟之久,每一个人平衡感都遭到破坏。

  旁人是怎样出来的我不知道,我是天旋地转地跌出来的,一跌出来之后,还未曾看清是跌在什么地方,身子又向上升了起来。我还不是直接向上升起,而是呈螺旋形向上升起,这更令得平衡组织失灵,接着,被一股大力,弹了起来,落在地上,我勉力睁大了眼,看出跌进了一间房间,我感到这间房间的四周围全部镶满了“哈哈镜”,一切全是变形的。

  我听得巴图在叫我,他就在我的身边,当我循声看去时,巴图却在翻筋斗。事实上,我身边的一切,全固定不动,而自然也不是四壁镶满了哈哈镜,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幻觉,是刚才旋转得实在太厉害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我才能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两人各自伸手搭住对方的肩头,这样可以使我们站得稳一些。

  这是一问陈设得十分华丽的房间,我们都奇怪:经由这样秘密而下可思议的途径,才到达这样的一间房间中,对方的用意何在?

    也就在这时,一扇门打开,四个身子又高又瘦的人,走了进来,那四个人走进来的姿势,十分特异,他们的双手,五指伸得很直地放在他们的身边,那样子倒有点像美国西部的枪手。由于他们双手的样子那样奇特,我自然地向他们多看了几眼,只见他们的手,又粗又大,除了拇指之外,其余四只手指,几乎一样长短,显得十分丑恶,他们的手掌,看来就像是一块石板!巴图当然也看到了他们这异样的八只手,但是他却显然不知道这样的手意味着些什么,是以他只好奇地耸了耸肩。

  我的感觉不同,看到了那样的手,感到一阵异样的恐怖!那是中国武术之中,最难练,也最厉害的铁砂掌!据我所知,这种铁砂功夫,早已失传,如何会忽然出现了四个怀有这等绝技的高手,令我惊骇不止。

  我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巴图,小心这四个人,他们的手掌——”

  巴图不等我讲完,就自作聪明:“空手道?”

  我当真又好气又好笑:“你只知道空手道,以为一掌可以劈碎几十块土瓦片,或是一块木板,就是不得了的功夫?可是你可知道,所谓空手道,本来是中国未流功夫,传到琉球去的?这四个人练的,是正宗中国武术中极上乘的铁砂掌!”

  巴图已然吃了一惊,但是他当然无法想像铁砂掌的厉害处,所以他只是望定了我。

  我又道:“等一会,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你要切切记得,不可以和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人动手!”

  巴图似乎有些不服,但是我的神色实在严重,是以令得他不能不点头答应。

  我向这四人望去,这四人已然分了开来,站在门的两旁,我问道:“四位是——”

  可是四人却望也不向我望一眼,当然更别希望回答我的话了,我只得讪讪地住了口,就在这时,门又再度自动打开,一个身形矮小的人,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竟是“灵魂”!

  如果我不是以前已经见过他,此际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一定也已感到一分骇然。因为他是不折不扣的第二号人物。但是一则,我已经见过他,二则,我们一心以为,会在“王宫”中见到那个大独裁者本人的,是以看到了“灵魂”,便不觉得有什么特别,我在“灵魂”的哈哈笑声中,甚至还有点失望地道:“原来是你?”

  “灵魂”笑了好一会,他站在那四个人之间,并不再向前走来:“卫斯理,你来了,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我冷冷地回答他:“你敢于坦率承认在你们主席治理下的国家是地狱,那倒很难得,因为你们宣传家称之为天堂。”

  “灵魂”的脸色,陡地一沉:“谁和你讲废话么?”

  我摊开了手:“我们是正式的外交人员。”

  “灵魂”又笑了起来:“是的,而且,你所代表的国家,他们的反应也来得很快,对你们的失踪,表示关怀。我们,也表示关怀,而且,正在尽力寻找你们的下落,哈哈!”

  “灵魂”得意的笑声,令巴图十分恼怒,他大喝道:“你是个卑污的畜牲。”

  “灵魂”冷笑道:“你也好不多少,朋友,你真是来做外交工作?还是另有所图?你们想找回奥斯教授,是不是?”

  巴图向前走了一步,两个最高汉子,立时迎了上来。

  巴图向他们的手望了一眼,便站住了身子:“是的,奥斯是世界著名的科学家,你们用这样的手段,将他掳劫来——”

  “灵魂”纵声大笑,打断了巴图的话头:“你完全错了,朋友,你就可以看到奥斯教授发表的,他自愿留在我国,继续进行科学研究的声明书,声明书由他亲笔签署。”

  我和巴图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玩惯的把戏!

  我试探着问道:“那样说来,奥斯教授,已经答应替你们主席进行那项骇人听闻的手术了”

  “灵魂”却若无其事地说:“什么?我们的主席要进行手术?哈哈,你们的情报工作,未免太差了。主席的身体极好,他至少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

  我接上去道:“如果是奥斯的手术成功的话,也许他会活到一百二十岁!”

  巴图毫不容情地道:“一百二十岁,太少了!应该是万岁,你有谋反的嫌疑!”

  “灵魂”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们的话,显然令得他十分恼怒,他冷笑了几声:“既然你们不合作,有必要使你们先受些教训。”他讲到这里,身体已向后退去。
他退到了门口,才道:“给这两人一点教训,但我不要他们死!”

  “灵魂”一讲完那句话,便立时退了出去,那扇门也已自动关上。而那四个人,也迅速地变换了他们站立的位置。

  他们站成一排,慢慢地向我和巴图逼近,我不禁大吃一惊,这四个人,他们既然有着这种厉害的功夫,我和巴图两人,当然不是他们的敌手!而这一点,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是以我当时就警告巴图切不可动手。

  我连忙拉巴图向后退,当巴图的脸上,有不以为然的神色显露之际,我连忙用最严厉的眼色、来制止他心中所想的事,不让他妄动。同时,我道:“四位……嘿嘿,想不到在四位的身上,看到了早已失传了的铁砂掌绝技!”

  那四人停了下来,面上部有得意的神色,其中一个道:“你倒识货。”

  他一开口,我就听出他是山东半岛,近胶州湾那一带的人,我忙道:“四位可认识威海卫的王天成王大爷?” 四人冷漠地摇了摇头。

  我忙道:“那么,烟台诸三爷,你们一定熟的?” 那四人仍然摇着头。

  我苦笑了一下:“四位有这样的身手,若说不认识掖县的于四哥,那我可不信。”

  四人中的一个道:“你说的于四哥,便是于文泰?”

  我忙道:“是啊,于四哥是胶州的好汉,英雄——”

  我的话未讲完,那四人已冷冷地齐声道:“是狗熊,不是英雄。”

  我呆了一呆:“你们认识他?” 我的手心已在冒汗。看来我要和他们攀交情,已是攀不上的了。唉,现在我才明白知道,我上一次能够一叫出桃版的名字来,便免于被人落蠢,那实在是极大的幸运!

  我苦笑着:“四位,那你们真要和我们过不去么?咱们可无冤无仇!”

  那四个家伙,居然掉了一句戏词儿:“上命差遗,两位莫怪!”

  我啼笑皆非,巴图却已然冷笑道:“卫,要是你再这洋苦苦哀求下去,那我宁愿捱一顿揍。”

  我苦笑道:“巴图,当你捱了一顿之后,你就会知道,宁愿苦苦哀求了!”

  可是,巴图却已不顾一切推开了我,向四人一招手,道:“来!”

  那四个人中的两个,倏忽地转过身,对住了他。巴图冷笑道:“你们大可以四个人一齐来对付我,我倒要看看什么叫做铁砂掌,哼,我看那和义和团差不多!”

  巴图这个人,毛病出在他在西方住得太久了,是以对于东方的玩意,多少有些轻视和不信的观念,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糟糕了。果然,那两个人立即扬起了手,向前疾冲了过去,翻掌就拍。

    巴图的身形,极之灵活,他身子一闪,避开了那两人的掌击,横射向外,用力撞了出去,“砰”地一声,已被他撞中了一个人。那人的身子一侧,向旁跌来,恰好跌向我。

  巴图既然已动上了手,我心中对这四个人,固然害怕,可是也绝没有退缩意识!那个人恰好向我跌来,这正给我一个机会,我身子一矮,头一低,用力一顶,撞向那人,将那人的身子,又撞得向后跌去。他在向后跌出之际,双臂不由自主,扬了起来,这更给我以对付他的极好机会,一齐用力砍向他的肩头!那家伙发出一下怪叫声,和他肩骨脱髁的声音,混在一起,听来惊心动魄!他厉害的是铁砂掌功夫,肩头已脱了散,双臂不能挥动,自然不必再去怕他了,是以我连忙又转过身来。

  可是,我才转了一半,肩头上便受了重重一击。那一击的力道之大,实在难以形容,而这一击所给我的痛楚,也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一刹间,只觉得我自己的肩头,像是突然离体而去。要是我的肩头和左臂,索性离体而去,那或者倒也好了,可是它立即又回来了,但却是支离破碎地回来,令得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到无可言喻的痛楚!我喘着气,身了不由自主地打着转,眼前只看到一大群乱飞乱舞的金星。我的右手还能挥动,我就那样盲目地挥动着。

  紧接着,第二击又来了。第二击来得更重,是击向我另一肩头的,像是有一块一吨重的铁,在我的肩头上重重地撞了一下,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发出自然而然的嗥叫声,我倒向后面,双手撑在地上,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是我双手在地上一撑的结果,却是整个人又跌向地下,在一阵剧烈的痛楚之中,我昏了过去。

  我是在一阵冷笑声中醒过来的。在我的神智已然半清醒之时,觉得出有一桶水,向我泼来。我发出了呻吟声,然后才睁开眼来,我仍在地上,那四个人在我面前,他们之中的两个,正在替其中的一个按穴推拿。那一个,正是双肩受了我的一击的那人。而另一个,正双手叉着腰,在对我作冷笑。

  巴图呢?巴图在什么地方?我立即看到了巴图,他还昏迷不醒,他的身子斜靠在墙上。他的左半边面,可怕地肿了起来,而他的左臂骨,也显然折断了。

  我叹了一口气,只听得门打开的声音,“灵魂”又闯了进来,向巴图望了一眼:“唔,你们下手大重了些。”

  我的上半身,仍极其疼痛,但是我总算挣扎着站起,喘着气,“巴图受了重伤,必须得到医治。”

  “灵魂”道:“会的,来人,将他抬出去,立即吩咐医生进行医治,同时,对他进行严格的监视。”他一叫,立时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将仍然昏迷的巴图抬了出去。

  “灵魂”冷冷地望着我:“现在,你多少已得到了教训,是不是?”

  我走前一步,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如果你是说,这样一来,便可以令我屈服,或是可以使我害怕,那你就错了!”

  “灵魂”厉声道:“你绝不是他们的敌手!”

  我向那四人看了一眼,道:“是的,但他们是四个人,以多敌小,在中国武术的传统中十分卑劣。”

  那四个人面有怒色,我则缓缓地左右摇摆着身子,来增进我身子的血脉流通和减少痛楚,然后道:“如果一对一,那么就可以问刚才我击倒的那个人,谁的身手高!”

  那人沉不住气,跨出了一步:“首长,请批准我和他单独比试。”

  “灵魂”斜着眼望着我,道:“有机会,不是现在!”他的面色突然一沉,道:“卫斯理,要不要去看看奥斯?”

  我几乎已不存在这希望了,但“灵魂”却反而向我提了出来,我忙道:“自然我想见他!”

  “你不但要去见他,而且必须劝他!”“灵魂”强调地说着。

  我虽然知道身在险境,但是我对“灵魂”仍然寸步不让,我道:“劝不劝他,那得看我是不是愿意。”

  “灵魂”“哼”地一声:“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出了那间房间,在外面,停着两辆样子十分奇特的小车子,看来有点像游乐场中的汽车,“灵魂”叫我坐在前面的一辆,他自己则上了后一辆,突然之间,车子向前滑了出去。车子向前滑出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两旁的情形,车子已突然停止了。

  车子停在一扇十分大的铁门之前,门前,站着一排卫兵。我和“灵魂”一齐跨出车,两个军奔了上来,向“灵魂”敬礼,然后,又扳下电闸,将门打开,“灵魂”道:“进去!”

  我向内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关上,当我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门自动打了开来,那是一间囚室,而囚室中,奥斯正低头坐在床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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