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lpomene 发表于 2004-10-28 18:07

我们要加紧防范才行。
   上完了《外国文学史》,许丽从前排走过来,说:“我没有办法拿到记录,教务处的老师说什么也不让看,这怎么办?”
   她一脸的焦急,我安慰她说道:“会有办法的。”
   晚上一行人又聚到了一起。
   主席也是同样的遭遇。
   老大问:“这怎么办?”
   白卓说:“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昨天和今天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我昨天一晚上没有睡,幸好没有什么发生。”
   仔细一看,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面容憔悴,“所以我们一定要快!”
   他的话无形之中给了我们很大的压力,稍稍休息的神经忽的又紧张了起来。恰巧风带上了门,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王威叫了起来。
   “偷吧!”明说,平静的像是去拿。
   没有人有异议。
   当晚就决定了由我和明,白卓三个人去偷。
   白卓的预感果然很对,我们经历了恐怖的一夜,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胆颤心惊,像蟒蛇吐着信子冰凉的爬过你的身体。
   不过有一点他没有预料到,出事情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教务处在行政楼三楼,不是很高这样倒是降低了不少的难度。
   行政楼每天6点下班,然后由看门的师傅检查一遍后关门。所以我们只要先潜伏进去,然后等机会下手,再从行政楼后面的窗户里翻出来,沿着水管爬下就行。
  这是我们商量好的行动方案,最难的地方恐怕是从窗户里翻出来,因为行政楼是倚山而立,它的后面满是树林,而且也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天一黑就会找不到路的。原来这里倒是情侣们的胜地,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很少有人去了。要顺利的从它里面出来,还真要很强的方向感才行。
   为了克服这个困难,我和明已经先进去探路,我们在几个大树上都系上了红的尼龙绳,它可以引导我们出来。
   至于怎么开门,白卓说他有办法,不用我们操心。
   5点半的时候,我们三就进去了,名义是找老师有点事情。
   我们躲在了二楼的卫生间里,挤进了一个单间。因为三楼人多,所以我们选择了二楼的卫生间。在接近6点的时候,听见许多的脚步声从中间的楼梯上走下,还有老师们的说笑声。
   在6点过5分的时候,整个楼就开始安静了下来。
   偶有脚步声匆匆离去。
   此刻唯有耐心等待了。听见脚步声从一楼上来,走到了我们这一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折了回去,去了另外一边,然后去了三楼。
  这是看门师傅巡查的声音,因为行政楼共有五楼,所以他花了一点时间才下来。
   等到他锁上外面的玻璃门离去的时候,大概6点半了吧。
   我们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整个行政楼处在了暮色之中,晚风开始轻轻的吹,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深蓝的颜色,有些许的能见度。长长的走廊延伸开去,带着冰冷的视觉。
   白卓轻声说:“走。”
   我们蹑手蹑脚的上楼梯,虽然已经知道这里没人,但可能是做贼心虚吧。
   到了教务处的门口,这里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白卓半蹲了下来,从宽大的裤袋里掏出小刀片,原来他还有这一手。他将刀片插进了钥匙空里,左右试探着。
   我紧张得四出张望,像是被人盯哨一样。一种异样但熟悉的感觉慢慢爬上心头,我开始紧张得不能自持,似乎并不是因为我们在偷东西。我牢牢的抓着明的手,开始发抖。
   明安慰我:“不要担心!”
   然后门开了,在3分钟还不到的时间里一切很顺利,我看见白卓微微一笑,很自信的面容。
   进去后,反手关上了门。奇怪,被人盯哨的感觉突然消失,心脏像是不受我控制般的从激烈到平静,等我意识到时,他们俩已经到里面的小屋子里去翻资料了。
   夜色加深,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
   他们俩各拿一只手电筒,在柜子里翻找“学生登记的档案”。
   这是教务处里面的一间小屋,存放着都是一些学生或者老师的资料,满满的三个柜子各站一边,查找起来还真不容易。
   我也掏出手电筒,开始找了。厚厚的一叠叠档案袋扬起了灰尘真让人吃不消。
   “找到了。”是明兴奋的声音。
   我们马上凑了过去,是两本学生登记档案。
   3只手电筒照到了上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东西,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最后一拦是备注。
   “我们按照寝室来找吧,找曾经住过17栋206的。”白卓说。
   手电筒的聚焦一行行的往下扫。  

97年以前是没有17栋的,我们只需要找97年和97年之后就行。
   97年有6个人住过206,他们的备注里都写明毕业,98年有7个人住过206,他们中一个结业,6个毕业。
   当手电筒照到99年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因为我们翻了这么久,还没有看见过备注里什么也没有的人,当99年7个人都没有备注的时候着时让我们吃了一惊。
   没有备注就意味着他们不是正常结业。
   那他们又是什么回事呢?
   明说:“快把它抄下来。”
   话音没落,门口居然响起了脚步声,“咚,咚,咚”他在敲门。
   只见明二话没说就麻利的将这一页撕了下来,塞进口袋。“快藏起来!”
   我躲到了两个柜子的夹角中,明和白卓一个钻进了外面屋子的桌子底下,一个藏到了窗户布帘的后面。
   “咚,咚,咚”外面还在敲,不急不徐。
   我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吱扭扭!”门轴转动的声音。他没有开灯,尽管开关就在门的旁边。他没有走动,一切仿佛静止下来。
   那种被人盯哨的感觉又上来了,一瞬间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在这浓浓的黑暗之中,有一双冰冷的冒着寒光的眼睛从某处逼视着我,像蛇如影随形。
   我突然想起来了,在风死的那天晚上,躲在柜子的……是同样的感觉,夜风从敞开的门外倾泻了进来,阴冷从脚到手,穿过衣服袭中了心。
   我看到了一团黑影,在小屋的门口走了过去,看不清楚身形,黑暗将他团团包围住,阴冷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我只听得见心脏剧烈的跳动。
   没一会,呼吸稍稍平息,身体松弛了下来,我感觉到他已经消失。黑暗中没有了那双眼睛,此刻我才发现我全身已经汗湿。

Melpomene 发表于 2004-10-28 18:08

“明!”我轻声呼唤着。稍微挪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没有人应答,他没有听见吗?
   我壮着胆子,从夹角里走了出来,“白卓!”
   风仰起窗帘,哪里那里还有人的影子?
   我快步走了过去,拉开窗帘,什么也没有?
   心里又开始悸动起来。
   “明!”我走到桌子前,一边呼唤一边伸手去探。
   空空如也。
   我站起身,处在了一片黑暗中,这里突然变得像深幽的原始树林,我看不见出路,身边危机四伏。
   门吱扭地关上,将我一个人留在了中间。
  


6
  也许绝望可以催生勇气,在接近死亡的那一瞬间电花火石的恐怕是莫大的决心和毅力。
   我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况中了吧!
   我掏出手电筒,但是我并不打算把它打开,可能是手里有点东西,心里会比较有底。
   我摸索着向前行,眼睛已经能够适应黑暗了。走了几步,毅然的把灯打了开。环视一周,确实是不见了明和白卓的影子,刚刚看的那本学生登记档案平静的躺在了书桌下。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可是面对眼前的门,不知怎的又害怕了起来。虽然有灯光照着,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外面的东西。
   我默默的为自己鼓劲,一、二,深吸了一口气,三,我猛的把门拉开,灯光透了出去,把我影子映得老长。
   还好,什么也没有。长长的松口气。我关灯关门走了出去。
   又是漆黑的走廊,像深渊一样延展了开去,两头都是探不清深度的黑。
   “明,白卓,你们在哪里?”我轻声呼唤,夜静得连轻声吐出的字都听得见回音。
   回答我的还是沉默。
   我应该出哪一边?他们会出哪里?他们怎么出去的?会遇到他吗?当恐惧推到一边,理智开始说话的时候,脑袋里居然乱成了一团,我命令自己静下心来,梳理一下思路。
   还没有等我开始想,楼上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好象是向四楼那边的会议室里跑出了。
   我急忙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惊呼:“明,白卓!”
   向前一看,一个身影闪入了会议室,看不清楚是谁。管他是谁,也要去看一下。
   随即会议室的灯亮了。
   心里一阵狂喜,一定是白卓,或者明,要不然开灯干什么。
   来到会议室,顶上的七八盏灯照着柏木的桌子泛着金黄的光,可是他们不在这里。怎么回事?
   我再次环视了一周,我弯下腰去看桌子底下。
   没有,没有,在桌子底下最后的一格里,我看见了一个人,对一个人,没错,他爬在了地上,他看起来非常的胖,他一直低着头,穿着深蓝色的衣服。
   我的心像被什么揪紧,脚一动也不能动。我看着他,和他对峙着。
   他开始慢慢的向外爬,一点点的挪动,他没有抬头,却眼见他的头发越来越长,片刻之间蓬乱得披到了肩膀,前面的头发披散下来。
   他一点点的向我靠进,冰冷的气氛再次无限的蔓延,突然在图书馆厕所里看到满头毛发的人和眼前的这个意象重叠。他缓缓的扭过脖子,他缓缓的向我伸出手来。
   在他慢慢仰起脸的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黑压压的头发。
   我声嘶力竭的大叫了一声。
   灯突然灭了。

  黑暗又覆盖了一切,眼前的意象已经消失。
   我兀自喘息不停。
   月色通过了窗户探了进来,在黑暗中加入了深蓝的颜色。
   我愿意一切是梦啊!
   “咚,咚”有脚步声靠了过来,在会议室的门口,手电光一闪,照到了我的脸上,好刺眼。
   “清树!”
   “清树!”
   意识好象被抽走了一样,血液都凝滞不动了。
   我还是没有能够反应过来,直到感觉有人在大力的摇我的肩膀。
   呼吸终于才带回了人间,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明。
   “清树,快离开这里!”明低低的说。
   他拉着我向门口走去,扑面的一阵寒风让我打了个冷战,也清醒了不少。手被明用力的捏着,是他也感到紧张吗?
   “明,你们到那里去了?”在下楼的时候我问。
   “不用问了,这里有问题!离开这里。”明说,其实这个问题多此一问,不过是我希望结果好点。
   那骇人的一幕闭上眼就会重现,我努力的张大眼睛,手掌传来的些许温度大概是唯一的生命迹象了吧。
   在这漆黑的夜晚,我期盼黎明快点来临呀。
   三楼,我和明都在呼唤白卓,我们壮着胆子打着手电筒从一边走到另一边,灯光触及的地方都没有白卓的影子。
   “去一楼的卫生间!”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话音刚落,已经开始飞身下楼。我紧跟在后面。
   马上就到了一楼的卫生间,明打开了灯,强烈的灯光让眼睛眩晕了一会,4个单间,一个洗手槽,上面有一大快镜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明皱皱眉,镜子中映着的是两张苍白的脸。
   我推开一间间的门,还是什么也没有。
   明说:“我们出去吧!”
   我在前,他在后,在他伸手关灯的一瞬间,我的肩膀被人猛的撞了一下,来势太快,只是感到一团黑影疾步的向后走去。
   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听见明大喊了一声,“清树快跑!”
   于是拔足狂奔,耳边是明沉重的呼吸声。
   后面是我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了。
   是沉闷的皮鞋声,在他消失了十几天后,他再次出现。或者说他早就已经出现了。
   “沙擦”,“沙擦”,他一直跟着我们。

Melpomene 发表于 2004-10-28 18:09

我们一口气冲上了五楼,伏着栏杆两个人喘息不停。侧耳细听,后面的皮鞋声已经消失,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不知道。跑的时候只顾到忽忽的风声,其他的什么也顾不到了?
   明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在这里的。”
   他说得异常的沉重,我知道他说的此言非虚。
   “白卓呢,我们不能丢下他呀!”我说。
   “但是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就找不到他,在这里只能耗尽我们的生命,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最后的。”明的分析很对,黑暗里他的眼睛发着灼灼的光。
   “好吧,我们先出去再说!”
   我们来到五楼的一边,那里有个窗户,它的旁边是延伸下去的水管,沿着它我们就可以下去了。
   这样的窗户只有3楼,4楼和5楼有,但是3楼和4楼我们是再也不敢下去了。宁愿选择最高的5楼。
   “你先出去!”明说。语气中有种威严。
   我打开窗户,向下探头,寒气顿时冒了上来,下面是黑黢黢的一片。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翻身站在了窗户上,伸出一只手臂去探水管,然后慢慢向它靠近,两只手用力的攀住它,身子跟着移过来。
   明说:“小心点!”
   我开始缓缓向下移,风声呼呼而上,我不敢向下看。我死死的抓着水管,脚一点点挪动。
   明突然说:“快点,他跟上来了!”
   仔细一定听,果然脚步声再次响起,不过他走得很慢,每走一下掷地有声。
   我加快了动作,明跟着翻了过来。
   不知道什么鸟在天空中飞,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时间已经忘了。树林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特别的凄厉,划过黑暗一声声的叫到了我心。
   已经到了4楼。
   在靠近3楼的时候,那要命的眼神再次出现,心又开始碰碰乱跳。我隐约看见3楼的窗户后站着一个人。他的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整个的窗户,我不敢看他。
   我低着头,那道目光却透过了玻璃,我感到头皮发麻,冷嗖嗖的感觉从脊背下传来。
   手开始发抖了。
   “你怎么了,快点!”明催促。
   我加快了动作,“碰”的一声,我抬起眼。和他正对着。
   那人将脸紧紧的贴在了玻璃上,五官已经变形,他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弥漫成了一片圆,他的嘴角有血,涂在了玻璃上。
   在他背后,我发现那道目光的由来。
   那是个巨大的黑影。
   他站在他的身后。
   那人睁不开眼,他仿佛虚弱不堪。
   我的心猛的一颤。
   那人是-----
   是白卓。


7
  清冷的月光照到他苍白的脸上,那是我熟悉的嘴角。
   “碰”,他的头再次撞到了玻璃上。
   鼻血喷溅了出来,顺着玻璃往下流。
   我再次感到了死亡的气息,那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像风死的那天晚上。
   玻璃上已经没有了鼻息的雾气,我仿佛感到他的生命正一点点的从他的头发,他的毛孔里蒸发。
   他的嘴角画出的弧度,他想跟我说什么吗?
   在玻璃的这边是无能为力的我,在玻璃的那边是被死神吞噬的好友。
   他的身体一点点的从玻璃上往下划,血液在玻璃上留下一道直线。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决堤而下。
   我仿佛又看见了风仰起的笑脸。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一切一切都随着哭声倾泻了出来。
   手一松。
   耳边呼呼的风声加剧,我看到明从上面低头看我,“清树”他在呼唤我。
   我仿佛看见站在白卓后面的那团黑影他在笑。
   这是不是他要的结果?
   是不是?
   深蓝的天,冰冷的大楼,还有伏在水管上的我的朋友,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终于解脱了,我觉得我应该笑。
   温柔的触地,黑暗向我压过来,压过来,意识离我而去。
   崎岖的山路我走得好累,高一脚低一脚。
   远处的山像带着面具的庞然大物,居心叵测的沉默着。
   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我,我的心疲倦不堪。
   我去哪里呢?
   怎么到了我的宿舍?17栋,怎么静悄悄的?现在几点钟?
   一双腿停在了门口,他的腿很粗壮,深蓝还是黑的裤管看不清楚。
   他穿着闪亮的皮鞋,他要干什么?我在哪里?
   他沉重的往里走,我看见他推开了一个人,那人一个趔趄。
   他一步一步的上楼。
   在二楼左边第一个寝室门口停了下来,他不动,静悄悄的。
   我看见了门的下半边。
   他猛的推开门,一声闷响。里面的黑暗像空洞的眼。
   他的手里拿着什么?在他身侧摇摆的是什么?
   寒光一闪。
   是斧头和麻绳。
   他要干什么?
   不要啊!

Melpomene 发表于 2004-10-28 18:09

醒来,朦胧的睁开眼,肃静的白色扑面而来。
   我的左手打着石膏,头上也缠着带子。
   想动一动,脑子里的神经像被人拽着一样疼痛。
   我还活着吗?
   身边是妈妈伏在床边,她好象睡着了,妈妈的白发好象又增加了不少。妈妈的手压在了她的头下,我想伸手过去摸摸她的手,但是我好象已经没有力气这么做了。
   我的身体好象不受大脑控制了。
   “妈……”我轻声呼唤道。
   妈妈突然惊醒,泪痕未干的脸仰了起来,她看见了我,眼光一闪。
   她哭了起来:“儿子,妈妈担心死了。”她俯身拥住我的头。
   那股温暖的气息好象把我带回了童年。
   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流。
   外面的阳光分外的耀眼。
   一切恍如前世。
   15天后我回到了寝室,是我强烈要求出院的。妈妈一再的叮嘱我以后晒衣服要小心,要不是那一米来高的秋树叶我的小命早没了。
   明他们也经常来看我,他们一直在笑,陪着我妈妈说话,而且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其他的事情他们只字未提。
   每当我想问的时候,都被明用眼神止住了。
   我要早一点回去,是因为我知道事情还没有完结,我需要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不能连累爸爸妈妈的。
   那天晚上的景象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连同风出事的那天晚上,那样的眼神。
   我对我突然的放弃我的生命感到很懊恼,要不是行政楼下的那堆厚厚的树叶和垃圾救了我的命,那么现在妈妈的手里捧着我的白骨,让她华发徒增,我又情何以堪呢?
   当黑暗袭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异样的平静,当我醒来的那一瞬间心头同样波澜不兴。
   当一个人超越了生死,会获得莫大的来自心底的宁静。
   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果说风死的时候,我觉得一切是阴谋,我觉得怒火在我心里燃烧,那个时候我没有武器。
   而现在呢,我有武器了,它就是无外乎一切的镇静。
   所以15天后,我就和他们一起去了风的家里。
玩一个叫通灵的游戏。

8
  在去风家里的公共汽车上,明告诉了我我一直很想知道但是没有机会问的事情。
   那天晚上,在我掉下去后他很快的从水管上爬了下来,我跌在了树叶和垃圾上晕了过去,他背着我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还好我们的红尼龙绳发挥了作用,要不然还真的走不出来了。当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点了。他叫出了管理员,把我送到了医院。
   白卓则下落不明。他第二天故意去了行政楼几次,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一切风平浪静。老师们办公的办公,聊天的聊天,并未见异样。
   他也没有回寝室,他们寝室的人说白卓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他也没有回家,打电话去他家,也不见他的人。
   十几天来,都不见他的人。警察局已经开始接手这件事情,学校的老师也在帮忙到处查找。自然,我们夜探行政楼的事情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街上的霓虹灯闪烁,轻快的歌声从音响店里飘了出来,路边满是匆忙的上班族,和快乐的少年。窗外的风灌了进来,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冬天。
   月光下白卓苍白的脸在我眼前一遍遍的闪现,他未能说出话语的嘴角。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没有告诉明和其他人我眼见的一切,因为我知道一切仿佛是约定好似的按时间排列,不到那个时间就看不到那个结果。
   真相,让我们耐心等待吧!
   明也没有问我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突然的哭?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也似乎还未明白。
   后排的老大,小飞他们都缄默不语,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坚强的盔夹,这么多的磨难似乎让我们更明白了人生,或者说生命中无常的定数,但是他们的心都是热的。明告诉我在我生病的日子,他们都日夜守护在我身边,直到医生告诉他们,说我已经没有危险,他们才肯离去。
   他们都是天使,但天使却招来了魔鬼。
   到风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我们坐了4个小时的车。他家在S市的郊外,一行人下了车,一条黄泥路在我们面前延伸了开去。
   漫漫的看不到边际,太阳慵懒的照过来,没有树,没有遮蔽。风的家就在前方。
   明走在最前面。
   小飞和我走在一起。
   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经历?
   明回过头来说:“等一会按我们商量好的进行。”
   我知道他早有安排,我也知道按着这条路走下去会到达目的地,但是我不知道在那个目的地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什么?
   上帝摇头不语。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吧,明指着一间园子对我们说:“进去就是风的家了。”
   这是个很简陋的园子,里面的2层土砖房由一圈横七竖八的木桩围了起来,园子的门是用细竹子扎起来的两块,两边挂着一串串艳红的辣椒,在它的旁边都是结构差不多的房子。
   明站在门口,朝里面叫了一声:“阿姨,你在家吗?”
   没一会儿,就听见蟋蟋索索开门的声音。
   风的妈妈那张满是风霜的脸出现在我们眼前。
   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她支吾的说道:“你们来了!”
   老大和小飞迎了上去,左右扶着她,说道:“阿姨,我们来看你了!”
   “好啊,好啊,我马上给你们做饭去!”
   我不知道原来风的家里贫穷如斯,看着她妈妈佝偻的背影,想起了风去世时的哀号,心中一酸,又红了眼眶了。
   进去,原来在一楼的两边还各有一个矮房子,一边是存放杂物的,一边是厨房。
   一只瘦瘦的小狗看见了客人,围着我们团团转。
   风的妈妈忙前忙后,为我们张罗了一桌的饭菜,然后她还要喂鸡。
   老大,志强,宏翼还有小飞也跟着忙这忙那,打扫卫生,为水缸里注水,为漏水的地方补上砖瓦。我想在他们自己家里,他们可能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的。
   我的手刚刚好,所以我坐在了一边。我看见明四出走动,我知道他要干什么。
   等阿姨事情忙完了,菜都凉了。
   明在吃饭的时候说:“阿姨,风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有我们啊,我们六个人都是你的儿子,我们会照顾你,像风一样孝顺你。”

Melpomene 发表于 2004-10-28 18:10

两行浊泪布满了风妈妈的脸,我们都握着她的手,红了眼眶。
   那只瘦瘦的小狗在地上找吃的,还有一白一黑的猫也在我们脚底下打转。它们看起来就像两条相交的斑马线。
   冰冷的菜吃得异常的香甜。
   明还给了风妈妈一千块钱,是我们自己出钱凑的,但是明说是学校发的,怕她不要。
   风妈妈让我们在这里住一晚,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这一晚,至关重要。
   还没有到7点,这里已经非常安静了,除了偶尔的狗叫和夜风的声音,一片静寂。

  风妈妈为我们把2楼打扫了一下。
   2楼只有两间房,外边的一间堆了很多的谷子,房梁上也挂了一些鱼肉。里面的一间就是风住的。
   风妈妈把推了开,只有一张很大的床和一张书桌。窗户的旁边挂了一面小小的镜子,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本书。
   我们晚上就要睡这里了。
   想到风会在这里看书,睡觉,欢笑,成长,而现在阴阳两隔。心里一阵难过。
   8点半,风妈妈下楼去睡觉了,她嘱咐我们早点睡。
   昏黄的灯光影影卓卓,寒风从窗户的罅隙里,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而窗外除了几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想到这么冷!”老大说到,尽管门关着,窗户也关着,但还是感觉冷,连被子也是冰冷冷的蓝。
   “我们现在干什么呢?”志强问。
   “等!”明说。
   沉默,小飞在看风摆在书桌上的书,书页翻得哗哗的响,我想他无心看书的。
   外面连狗叫都没有,除了呼呼的风声轻击着窗户。
   11点40,明说:“开始吧!”
   他和老大把书桌搬到了屋的中间,他坐到了书桌的一边。
   我们在另一边。
   明说:“万一出什么事情,你们一定要把我打醒。知道了吗?”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决裂,他的眼神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仿佛是最后的留恋。
   他用自己的生命来打这场赌,赢了,小胜而已,输了,全盘皆输。
   我握了一下他的手,用力的一握,在我眼前是风的笑脸,白卓的嘴角和明坚毅的眼神。
   我相信我们会赢的,小飞已经在落泪了。
   12点差5分,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还从书桌里拿出一个碗,碗里盛满了米。这就是他下午到处活动的安排吧。
   他用刀在自己的手上划开了一道小口,让血一滴滴的滴进碗里,鲜红的血伏在白色的米上,像朵朵梅花,分外妖娆。
   接着我们一个个都照样做了。
   冰冷的刀峰划过皮肤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因为比起此时此刻的处境,这点疼楚算不了什么。
   明用小刀在碗里搅和了一下。
   然后他闭上眼睛,直起腰端坐着。
   他不知道叨念着什么,一边念,一边把米向天空撒去。
  
  此刻我正坐在他的对面。
   他扬起手,米从空中散开来,小小的米粒打在我的头上,打在桌子上,引起细微的回响。
   他还在念叨,外面的狗突然的狂吠了起来,在如此静寂的夜晚格外让人心神不宁。
   风越来越大,小飞惊恐的看着我。
   门外不知什么在抓着门板,吱吱的声音仿佛抓在每个人的心头,他想要进来,他在挠门,刺耳的声音一遍急似一遍。
   老大站到了门边,他用背靠在了门上。
   在明撒尽最后一手米的时候,我看见他身子一颤。
   我急忙问到:“是风吗?”
   “是风吗?”
   明的身体开始轻微的抖动起来,一股低沉的声音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快离开,快离开……”
   “风,你快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快离开,”他还在重复着那句话。
   外面的风声更急,窗户隆隆做响。志强和宏翼围了过来。
   “风,是你吗?”
   “快离开,死,死”,明像奄奄一息一样,“死”说得格外的无力。
   明的脸色越来越白,昏黄的灯光照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风……”,我急呼。
   “我们该怎么办?”
   “操场,操场……”明说不出更多的话。
   “风,快告诉我操场怎么了?”
   还没有听见风的回答,小飞猛的叫了一声。
   我寻声望去,赫然看见了一双手伸进了床底,志强和老大跟了过去。
   时间紧急,那种被冰冷眼神盯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知道他马上就要来了。
   “风,”我还在叫。眼看着明的气息越来越弱。
   他兀自抖个不停,宏翼开始打他的脸,他在焦急的叫道:“明,快醒醒!”
   不行不行,他还在抖,“明,明”在这个当口,我又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啊!”我感觉老大、志强跳了开来。
   什么事情?我回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镇定!
   镇定!
     床下骇然出现了一双手。
   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在这摇曳的昏黄灯光下,突如其来的事情太多。宏翼还在拍打明的脸,老大和志强呆若木鸡。
   门外撕门的声音愈来愈烈,他仿佛要破门而入。
   冰冷的感觉弥散开来,那眼光仿佛从四面八方的朝我射了过来。
   “碰”,窗户被风刮了开,窗檩猛的打在了墙上,寒风灌了进来,它吹得中间的电灯摇摆不定,每个人的脸上阴一阵,白一阵。
   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铁青。他的手越来越冰冷,“清树,怎么办?”宏翼大喊道。
   怎么办?怎么办?
   小飞过去关窗。
   “是白卓!”老大他们又是一阵惊呼,居然是白卓,那个消失了许多天的白卓,他在这里出现。

Melpomene 发表于 2004-10-28 18:11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紧紧贴在玻璃上的白卓的脸,他的鼻血顺着玻璃往下流。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起,还有站在白卓后面的那团可怕的黑影。
   我喊道:“小飞,小心!”
   他回头看我,一只手按在了一扇已经被他关上的窗户上,另一只手伸向了窗外。
   在他回头的当口,我看见,清楚的看见,另一只手伸向了他的手腕。
   “啊!”小飞挣扎了起来,“快来帮我,有人抓着我,清树!”
   我跳了过去,宏翼也跟了过去,在他离开明的身体旁的时候,明倒在了地上。
   我们抓着小飞的身体,我想伸手去拂开抓着小飞的那只手。那是一只粗壮的手臂,他牢牢的抓住了小飞的手腕。
   “清树,白卓还没有死,他还有呼吸!”听见志强在后面喊道。
   眼睛的余光中,感觉门好象已经开了。
   那只黑猫已经溜了进来。
   当我注意到它的时候,它的毛根根竖立,它弓着背,如临大敌。
   它的黄色的眸子熠熠发光。
   小飞还在叫喊,它猛的朝窗户扑了过来。

它稳健的落在了窗户上,凄厉的朝窗外叫了一声。
   小飞猛的抽回手,巨大的力道让我们向后推了开去。耳边是黑猫发怒的嘶嘶的声音。
   在这个当口,身边秫不及防的站起了一个人,他走到了窗口,速度极快的一手抓住了猫的脖子,把它提了起来。
   是明。
   明转过了身来,铁青的脸,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那不是明睿智的眼睛,那是……他站在了窗前,窗外幽深的月光,让他看起来像地狱的使者。
   “明,你要干什么?”是宏翼惊恐的声音。
   对了,那是我熟悉的目光,他牢牢的盯着你,那是种能够把人带向死亡的冰冷视觉。我不由得向下看,果然他的脚上不是他喜欢的运动鞋,那呈亮的,那漆黑的----是一双皮鞋。
   “大家快离开这里,他已经不是明了!”我喊道。
   黑猫在他手里不住的挣扎,他的手越来越紧,猫儿已经不能发出任何一点的声音,橙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它一动不动了,它死了。
   明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他一摔手,将黑猫扔了出去。
   他慢慢向我们逼近,他的手里有寒光闪现。
   是刚刚的小刀。
   老大猛的窜上前来,将桌子向他推了过去。
   ”你们快走!”老大急呼,他向明扑了过去,一只手抓住了明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明,“你们快走!”
   这短短一分钟的突变让我们措手不及,宏翼和志强呆在那里,我马上拉着他们往外冲。
   “还有白卓!”小飞叫道。
   对呀,还有白卓,这个时候出现的白卓,他到底是生还是死呀!他到底是不是……
   “快背上他,快走!”
   宏翼一蹲身,小飞把白卓扶到了他的肩上。
   我们往出走,一回头,老大和明倒在地上,纠缠在了一起。
   匆匆下楼,在快到一楼的时候,灯突然的灭了。
   毫无预警。
   一下子黑了下来,眼睛还不能适应,我们站着一动不动,上面怎么已经没有声音了?老大怎么还没有下来?
   还有风妈妈?对呀,风妈妈不知道怎么样了?
   黑暗中,我已经看不清楚,我身边站着的是谁了。
   我说:“我们去看看风妈妈!”当即就在黑暗中摸索了起来。
   “我去开门!”我听见志强说。
   就看到一个黑影走到了我的前面,门吱扭打开。月光探了进来。
   在屋里映射出一个深蓝的方形。
   “风妈妈,你在不在?”没有人回答,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
   我推门进去,脚一步步探行,房门口还有一点月光,可是里面什么也看不清。“风妈妈!”我呼唤。
   我感觉有人跟了进来, 不知道是小飞还是志强。
   我摸到了床,被子,冰冷的被子,什么也没有。
   她去哪里了呢?
   后面我听见小飞说:“她会不会……”
   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着我的心。
   我突然很担心老大。
   我转身对后面的人说:“你们快躲到这个屋里,把门关上,我叫门,你们才开。宏翼把白卓放在这里,知道了吗?”
   我下定决心要去二楼,黑暗中我感觉有人握着的手,这一丝的温暖也给我带来莫大的勇气了。
   我摸着出去,我转声对他们说:“快关门!”
   门又吱扭的关上,我借着门口的月光,疾步向二楼走去。
  

  我摸着墙壁一步步去向二楼,上面没有任何的动静。
   到二楼门口的时候,飘来了阵阵腊鱼腊肉的味道,我开始保持高度的警惕,我缓缓的走着,悄无声息。
   风吹着里屋的窗户,啪啪作响。刚刚的一幕又禁让人心惊。
   可是这风暴后的异样安静才是最可怕的陷阱。
   我慢慢的摸到了里屋的门口,我向里探望,月光给这漆黑注入了一点亮色。什么也没有,借着月光我看见翻倒在地的桌子。
   老大呢?明呢?
   我并没有感到那样冰冷的眼神,难道他已经离开?
   风吹拂过来,寒意彻骨。
   我慢慢的向里走,步步惊心。
   “老大,明?”我呼唤。
   没有任何声音,回想起来刚才的狗叫也没有了。
   我站在了窗户边,没有人,我慢慢的向出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眼角扫过了那张床。
   什么地方不对?我回头。定定的看着那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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