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超好看幻想探险小说,传作者是在德留学生-【习羽高飞·第一部·魇日】(第一部·完)
本帖最后由 雨田多 于 2011-2-21 11:09 编辑很回归的一部小说,个人非常喜欢,不YY、无种马,以想象力和情节取胜,文笔相当不错,一口气读下来,颇有当年读倪匡大侠《卫斯理》系列的感觉,据说作者是在德留学生,人在慕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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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 前言(代总序)
看过我的另一个系列故事《超人笔记》的朋友,应该认得我,只不过在那个系列里我是一个配角,一个旁观者。
我生长于一个外交官家庭,祖上几代人都出过洋留过学。或许祖辈游走四海的经历成为一种特质融入了血脉,我从小就是一个极不安分的孩子,胆大包天,精力过剩,偏偏又行动力超强,到哪里都是一股极大的破坏力。童年时就在家里拆东西,在学校出怪招,一些念头和做法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汗颜甚至于后怕。于是在少年的叛逆时期,终于惹了祸事。气急的父亲终归没有下狠手“清理家门”,而是将我送入了军中。
在军队里我并没有老实几天,好在毕竟管束严苛,也没能翻腾到哪里去,反而让领导们头痛之余关爱有加,自己也渐渐爱上了一身戎装和规律而严谨的军旅生活。所以两年义务兵役服满之后又转了志愿兵,就在准备考军校并打算一辈子留在军队里的时候,却出了一件极严重的事情,令我不得不退伍。当时又恰逢父亲过世,接踵的打击让我机械的接受了叔父的安排,在服丧期满后,作别母亲登上了远赴欧洲的航班,开始在德国的留学生活。
我回国以后的经历朋友们可以在《超人笔记》中略窥一二:在一家排名前十大之内的IT企业供职,期间认识了少年异能者苏波曼。后来我又得到一份梦寐以求的工作——加入了一家全球最大的百科网站任摄影师。得以有机会周游世界并经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所以认识苏波曼并和他一起经历一些有趣的事情并不是我唯一可以记叙的故事。
下面要讲的算是我第一个故事吧,是在留学时的一段经历,本想称之为第一次冒险,想想又并不确切。至于为什么,说来话长,各位朋友慢慢的看我的故事,自然就会明白。
对了,差点忘记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我,叫做习羽。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一章 怪鱼
那一年夏末,村子里的木屋都在墙根夯足了土,在房顶压好了镇风石,海暴天却迟迟不来。平日里婆娑生姿的椰树不再摇曳,呆呆的僵立着、耷拉着。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的沉闷、燥热。
每年都在这个时节尽一切力量对抗狂风暴雨的人们并未感到丝毫的欣慰,罕见的平静反而令人莫名的惶恐。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是不吉利的征兆,紧接着,杜塔老爹就出事了。
杜塔老爹第一次给大家讲述他的遭遇的时候已经在床板上躺过了半个秋天。虽然大难之后老命得保,却一辈子再也坐不起来了。对一个在海暴天都敢单舟出海的老海鹞子来说,这无疑比死还难过。
秋汛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一季洄游的鱼群减少那么多,村里的长老们也说不清楚。月亮从半缺到浑圆,每天出海归来的渔船十有八九是空的,看着垂头丧气的男人们从船上扛下来空空如也的渔网,平素追着要海星珊瑚葵的孩子们也都乖乖的吮吸着糖薄荷叶子,不敢吵闹。人人都在为冬天犯愁。哪怕捕些大头鱼回来做成咸鱼干也好啊,难吃也好过没得吃。
于是杜塔老爹自告奋勇要去那个岛看看,这是老海鹞子的骄傲与责任,也只有如杜塔老爹般的老海鹞子才敢去那个岛。
那个岛是一座地火岛,千百年来地火不断喷涌形成了小岛,又在许多次海震中分析崩离或聚合交叠,四周布满犬牙交错的一环又一环暗礁,使得水面之下的形式复杂异常,加上岛体中数不清的空洞形成的乱流,那个岛和周围的海域便成了渔船的禁区,被无数骇人的传说和故事萦绕。
但是对于海中的鱼儿们来说,那里却无异天堂。无论是栖息还是躲避天敌,觅食还是繁衍后代,都因复杂的地势而得利。好几次有人在远远的途径那个岛的时候遇到迷途游出的小股鱼群,捕捞起来的鱼条条硕大肥美,令人无法不去垂涎。杜塔老爹此去,就是希望能够探出一条鱼路来,以保整个村子的生计与冬粮储备。
杜塔老爹仍然是驾了他的铁木舟去的。那是多年前老爹还算年轻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海暴中领回一艘迷航的铁船来,铁船靠岛修整了半个月并补充了水粮。离开之前,船上的人送给老爹一些铁皮和铁钉。老爹用这些东西做成了这艘铁木混合的渔舟。这铁木舟可是老爹的宝贝呢,村里人都说老爹那么干瘦就是因为他把所有的鱼油都用来涂哪些铁皮铁钉了。
铁木舟离那个岛老远老爹就感觉不对,海面之下似乎有着不寻常的涌动,低头就可以看到大片的鱼群正夺路而逃,居然还有慌不择路撞上船壳来的。老爹抽出水探子刺入水中,将耳朵贴上去细听。原本熟悉的潺潺的水流声、噗噗的气泡声和偶尔有幸得闻的鱼歌通通被一阵从未听过的怪声掩盖住了。那怪声“嗡嗡”而鸣,异常的响亮。老爹正奇怪,怪声突然消失了,一抬头,老爹就看见了那个奇异的海眼。
海眼离铁木舟不过数十浆的距离,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扩大,只是眨眼间,老大一片海面如同开锅一般沸腾起来。水浪剧烈翻滚,阵阵水柱带着雾气喷射而起。老爹将水探子抽离海水,一握筒身,却发现水温没有任何异常。“不象是地火喷发啊,难道是海龙王要显圣么?”老爹正思量间,一条巨大的黑影破浪而起,从水面之下冒了出来。
铁木舟剧烈摇晃起来,老爹不得不蹲低了身子双手把紧了船帮。浪花飞溅如暴雨般的兜头而下,浇得老爹浑身上下湿了个底儿透。等一切渐渐平静下来,老爹才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呆住了。
这巨大的物事是一条鱼吗?这是怎样的一条怪鱼!?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二章 血日
横桓眼前的这条怪鱼在老爹眼里大得似乎没有头尾,海水混着海草正从黝黑的鱼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凸起和管子间哗哗的流淌下来,高耸的鱼鳍根本就是一座塔楼,一根杆子正从塔楼顶上缓缓升起。
塔楼上又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陆续出现了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将一块白布绑在杆子上,白布迎风猎猎,上面画着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却是刺目的血红。
“轰……”的一声巨响,老爹吓得再次趴倒在船里,半晌才敢抬头从船舷偷看出去,尚未看真,“轰……轰……”一连串轰鸣声如潜雷般在水下滚过,震得舟内的东西滚了一地,不用抬头就能看到岛子的方向有一条条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啪!”的一声,一块软软的东西砸在老爹头上,拨拉下来一看,是一条残鱼,不见了鱼头,却还在抽搐着鱼尾拍打船底,每一下都从无头的残躯中挤出一些鲜血来。
不等老爹回过神来,远远的传来一阵喊声,叽叽咕咕的不知所云。那是两只小舟,舟体浑圆,呈草绿色,非铁非木。每只舟上都上坐了四个穿一样黄衣服带一样黄帽子的人,手里都拿着棍子。小舟从怪鱼身上下水朝老爹划过来。杜塔老爹想起当年领回来的那艘铁船,也是两边挂了小船的,或许这大鱼一样的怪船也是迷航的一只?老爹开始高兴起来,外来的人们总有许多有趣的、有用的东西,这艘船这么大又会潜水,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可以交换吧?几乎忘了刚才的巨响,老爹试着站起来,朝两只绿色小舟挥手,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听懂,高声喊着:“感谢海神娘娘指引你们的到来,远方的客人……”。
两只绿色小舟停了下来,杜塔老爹可以看到有一个人拿了奇怪的筒子放在眼睛上,然后回头喊了句什么,那些黄衣黄帽的人们于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人开始朝老爹挥手,叫喊着。
杜塔老爹听不懂他们的喊声,但是笑声他是能听懂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至少没有什么危险了吧,老爹想。于是也用手圈成圈,放在双眼上,然后大笑几声。
对面的笑声更响了,一个黄衣黄帽的人把棍子举起来,朝着老爹,老爹怔了一怔。然后拿起船浆,也学着把浆柄朝着对方。*
另一个黄衣黄帽的人笑得咳嗽起来,不小心跌倒在其他人身上。所有人都边笑边把手里的棍子指向老爹。杜塔老爹有点儿不知所措,他只有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多棍子可以举,但是老爹不愧是老海鹞子,还引领过迷航的铁船呢。老爹把鱼杆船桨都拿出来,一一架在船舷上,长长短短也有七八只,他不知道这算什么礼节,只知道这样可以让对方笑,笑,绝对不代表坏事。
一声爆响,带着破空的尖啸。杜塔老爹左边的船舷上发出“夺!”的一声,吓得老爹蹦了起来。然后又是一声爆响,啸声再起,右边又是“夺!”的一声。老爹不自主的又跳了起来。这次他看见了,船舷上有一个洞,冒着淡淡青烟,老爹迷茫的抬起头,正好看见对面那些黄衣黄帽的人都站了起来,手里举着的棍子不时冒出火光,爆响此起彼伏,铁木舟上木屑乱飞,嗖嗖的,不断有东西如同利凿一样在铁木舟上打出一个个的缺口。
还是笑声,老爹在笑声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不停的乱跳着躲避什么,对面那些黄衣黄帽的人已经放下了棍子,前仰后合的狂笑着,声嘶力竭,杜塔老爹低头看看自己的铁木舟,船帮上赫然多了几个大洞,海水正从吃水线以下的两个洞汩汩的灌进来。
老爹慌忙俯身翻出软木来,不及削就捡合适的去堵进水的洞,却听得又是一声响,腰间被一股大力一撞,一下子扑倒在铁木舟里。老爹艰难的翻了一下身,伸往腰间的手摸到一片温热的液体。恍惚间,老爹努力去按住眼前船帮上的一个破洞。海水冰冷,冷得仿佛要将体温从手心全部抽走。老爹颤抖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无助的眩晕正弥漫开。天幕上的烈日已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只剩一轮鲜红,红得刺眼,仿佛要滴出血来……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三章 龙珠
老人们说杜塔老爹是在半昏迷中借着老海鹞子走海的经验,凭鸥鸟的叫声躺着把铁木舟给划回来的。大半月后才醒过来的老爹对受伤到回村之间的一天两夜根本没有记忆。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瘫痪在床的打击,老爹变得有些呆傻,幸好有阿龙悉心照料着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
阿龙的父母在一次海暴中丧生,从小跟着老爹长大。做为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海鹞子,阿龙尊敬老爹,服老爹。
阿龙还服哈娜娃。不是因为她是族长的女儿,也不是因为她是村里最美的姑娘,而是因为十岁那年他就割了掌心贴在海神石上向海神娘娘发誓要娶她并好好待她。
所以哈娜娃要去望归崖上看流星雨,阿龙也只好陪着去吹冷风了。
这一夜的流星没有前两天多,崖顶的风却大了很多。哈娜娃抱着双臂有些微微的颤抖,于是阿龙将亲手捞的紫星贝串成的项链戴在哈娜娃修长的脖子上,然后顺势搂住了她的肩。哈娜娃甚至没有拒绝阿龙将她揽进怀里,反而闭上了那双黑珍珠般闪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比红珊瑚还要娇丽的小嘴微微嘟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而自然的时候,那颗龙珠出现了。
先是由隐约而渐清晰的呜呜声,仿佛有人急促的吹着海螺从远处跑来。两人抬头的时候,远远的夜空中还只有一个小亮点儿,仿佛是一颗掉了队的流星。一眨眼的功夫,亮点儿变得有椰子大小,已经能看清长长的火尾,正朝望归崖疾冲而来。阿龙拉起哈娜娃就跑,慌乱间,哈娜娃却跌了一跤,等扶起哈娜娃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两人的影子长长的投射在地上,背后的声响如同狂风怒啸,一阵紧似一阵的灼热呼呼袭来。
哈娜娃紧紧的伏在阿龙怀中,吓得哭泣起来。阿龙也紧紧的搂住了哈娜娃,回头看了一眼已大如锅盖的火球,闭上了双眼……
仿佛过了许久,两人才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却看到火球远远的悬停在半空,并不再靠近。火球发出的呜呜声变得时断时续,并不时有火星四散迸射出来。突然一下剧烈的抖动,火球调头离开了望归崖向朝海面飞去,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还间或猛地一沉,又艰难的浮起来。
当火球远去到再次成为一个小亮点儿的时候,已经低的几乎都快掉入海里了,却突然膨胀开来,闪起一片明亮的蓝光,顷刻,一声沉闷的轰鸣从远处传来,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只有海浪还在拍打岸礁,一阵稀疏的流星雨无声无息的划过夜空。
“那是老龙王的眼睛!”哈娜娃啜泣着,一抽一抽的说,“看了老龙王的眼睛,我们会瞎掉,然后就死啦。”说罢,又大哭起来。
“不是啦,是海神娘娘在巡海呢”阿龙轻拍着她耸动的肩柔声的说,“海神娘娘看到我们两个这么要好,会保佑我们的哦,不信你回去问你阿婆。”
哈娜娃也不答话,哭声却收小了许多。阿龙接着说:“海神娘娘巡海的灯是用火龙珠做的,那呜呜的声音不正是火龙珠在打转转吗?”
等了一会儿,看哈娜娃仍然低头只是抽泣,阿龙“呼”的一下站起来,拍了拍胸膛:“好,我明天就出海去把火龙珠捞回来给你看。”
顿了一顿,阿龙又道:“我要用火龙珠给你做一条链子,然后就向你爹提亲!”
哈娜娃不哭了,突然站起身,低着头也不说话。阿龙心中一阵发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傻愣愣的站了半天,却见哈娜娃一跺脚一扭腰要走,这才伸手去拉住了她的胳膊。
或许是去势太急,这一拉,将哈娜娃拉得转身撞进了阿龙的怀里,水母般柔软的双乳紧紧的贴在了阿龙的胸膛上。哈娜娃轻声惊呼,伸手想要推开阿龙,却被阿龙一环臂紧紧搂住。又羞又急的哈娜娃只得闭了眼握紧小拳头乱捶,又被阿龙一把握住了手腕。一低头,阿龙重重的吻住了哈娜娃的唇,哈娜娃挣扎不开,启齿便咬,阿龙只觉唇尖一痛,一股淡淡的咸腥在口中漫开,情急之下便抬头要躲,却被哈娜娃双臂牢牢的环住了颈项,整个人都坠在了阿龙身上,阿龙正动弹不得,一条香舌滑进口中,轻舔着他唇上的伤口,一触到他的舌,又调皮的逃开了去……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四章 紫色
黑子和鱼头仔帮着阿龙将木划子推上海滩的时候,依然惊魂未定。他们没有想到阿龙要找龙珠的地方居然就是这个岛子,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靠了岛。
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近乎鲁莽的勇敢,所以让他们害怕的并非老人们讲述的那些关于这个岛子的传说,而是杜塔老爹的经历和腰上那个可怖的血洞,即使那只大鱼一般会潜水的怪船早已不见踪影。
黑子和鱼头仔也更加佩服阿龙。到达岛子外围的时候,阿龙居然水探子都不用,只是将头埋进水中片刻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下水引船闯暗礁林子!海中的阿龙比在陆地上更加矫健,整个人如同一只海豚,时而在水面破浪而行时而潜入水中半天不见踪影。并不时举手比划一个数字,让把舵的鱼头仔在鱼漂上系好刚好够长的坠绳,令得一个个鱼漂稳当的浮在水面,随波荡漾却不会飘走。黑子则摇着木划子跟着水中时隐时现的阿龙走,刚一顿饭的功夫船底就顺利的搁上了和缓的浅滩,让黑子和鱼头仔半天不敢相信。楞了一阵才松开把舵摇浆的手,发现早就捏出满把的汗来。
锚定了划子,三人朝着一片断崖走去。崖顶上一道极淡的烟柱袅袅而起,被海风一吹便散了。断崖不高,低矮处尚不及村里的老椰树,攀爬却极是不易。崖壁上经年的鸟粪不知道铺了多厚,往往伸手扣住的地方一使劲便掰下一块来,好容易找到踏脚处却一踩就破,露出未干透的鸟粪又极是滑溜。三人好容易攀上崖顶,花的时间竟比闯暗礁林子还多。
崖顶上望去,本来不大的岛子尽收眼底。四下光秃秃没有一颗植物,连地藓青苔都不见半块。原本以为会遇到呱噪不堪的鸟群,却连羽翎都看不到一根,四处散布的鸟巢破烂零落,看样子本该在这个季节哺育幼鸟的鸟群不知何故弃巢而去已有数月了,只留下几乎埋住整个岛子的鸟粪,一片灰白。
灰白中那道焦黑的地沟极是扎眼。地沟离三人约莫四五十步远,有十数步长,窄的一头不足半臂宽,另一头却是双臂满展宽窄的一个坑,坑沿被推挤出齐膝高的一圈焦土,余烟便是从焦土中升起来的。阿龙一声欢呼大步的奔了过去,黑子和鱼头仔也连忙抬腿跟上。等二人追到坑边,阿龙已经跃入坑内,正呆呆的盯着坑底的东西发愣。
坑底散落着的东西很难形容,阿龙第一个想到的是村里的阿婶阿娘们用来腌制鱼露的瓦罐。“瓦罐”已经撞碎成了数十片,最大的一块也只比巴掌大些。这些“瓦片”极厚,外弧的一面也是焦黑色,粗糙得让人想起海里那些堆叠了千百年的珊瑚礁,内里一面倒是十分平滑,呈赭色,还有着许多黑色的纹路,有直有弧,还有些螺旋成一层一层的圈,相互交叠,构成纷杂的图案。
阿龙蹲下去翻检那些“瓦片”,找了个遍却哪里有龙珠的影子,不由得失望透顶。直起身来将手中的一块“瓦片”狠狠的掷了出去。飞出去的“瓦片”“哧”的一声插入坑壁,引得松散的焦土“刷刷”的塌了一大片。这一塌,阿龙便看见龙珠从坑壁上滚落了下来。
那是拳头大的一块,形如卵石,呈明亮的紫色,反射着阳光十分好看。阿龙欣喜的扑过去,凑近了才发现垮塌的焦土中又有一道细沟,正是龙珠的宽窄,直直的由下至上,似乎这龙珠俱灵而动,竟要钻个洞爬出坑去。近看龙珠,那鲜亮的紫色竟有波动,原来龙珠表面并非光洁一片,倒是象长满了苔藓的卵石,面上是极细的一层绒毛。那绒毛般的表面似乎因为阿龙的靠近张立了起来,颜色骤然深了许多,失去了大部分的光泽,竟有毛茸茸的感觉。阿龙屏气不动,过了一阵龙珠表面的细绒才又渐渐倒伏,恢复了明亮的浅紫光泽,竟能隐隐的倒影出阿龙的面目来。龙珠这一段变化流光溢彩,看上去真如活物一般。阿龙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张开腰间的蟒皮口袋一把朝龙珠抓去。
黑子和鱼头仔一直看着阿龙的动作,虽然不及近看清楚,也知道那晶亮的东西就是阿龙要找的龙珠。看阿龙伸出了手去,也欢呼起来。两人推攘着笑闹了半天再去看阿龙,才发现阿龙依然保持着伸手采珠的动作一动也不动。二人惶恐的收了笑闹跳下坑去,一拉阿龙,阿龙仰天便倒,依旧保持着半蹲伸手的姿势,指头也不曾动弹一下,尚且凝固着笑容的脸上一双眼睛却空洞洞的没了生气。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五章 异样
鱼头仔俯身就要将耳朵贴到阿龙胸口去听,却被黑子猛地一把拽住,一指阿龙朝天虚抓的手,鱼头仔这才看到阿龙僵直的五指上也染上了一层紫色。那紫色仔细一看便可发现正在不断的变换深浅,竟是极细微的在蠕动,已经渐渐包裹了阿龙的五指,正朝手掌手背蔓延开去。黑子一把扯下阿龙腰间的蟒皮口袋,将阿龙手掌整个罩住,又在手臂上收紧系牢,这才去听阿龙的心跳,一听之下才发现阿龙的心跳微弱得几不可闻。便急忙叫鱼头仔帮忙将阿龙抬出坑去,再赶紧设法下崖。
二人刚将阿龙抬出坑来,就听远处另一边的崖下有喊声传来,叽里咕噜的和杜塔老爹学过的那只怪船上的人的声音十分相似。两人吓得趴了下来,正好旁边有一道足够宽的石缝,两人也顾不得石缝中阴湿腥秽的鸟粪,拉着阿龙滚了进去,鱼头仔又手忙脚乱的将一大堆干枯的海藻和破烂的鸟巢划拉过来堆在头上,便不敢再动分毫。
不一会儿,人声就近了,像是两个人在激烈的交谈,但听上去却反倒不如先前的喊声清楚。两人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极是含混,还伴着沉闷的“呼呼”声,让人不由得想起村里傻子铁匠的那只大风箱。人声合着脚步近得几乎就在头顶之上,隔着草堆也能看到外面人影晃动。黑子和鱼头仔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死命的闭紧了双眼在心里不迭的向海神娘娘求告。突然,身边的阿龙猛的一抽,发出一声呻吟,声音虽是极低,在黑子和鱼头仔耳里却无异凭空炸响的一个霹雳,吓得差一点儿就跳了起来。黑子情急之下一把将阿龙死死按住,另一只手迅速的伸出去捂住了鱼头仔的嘴。再听,人声、脚步和那拉风箱一般的“呼呼”声骤然停了,四下极静,只有海浪拍击海礁的轰鸣远远传来。
鱼头仔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从草堆的缝隙里偷望出去,正好看见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蹑手蹑脚的走到自己的头顶站定。那人形的东西身形十分臃肿,有着极大的手脚,通体雪白,只在腰间有一条灰色的带子。带子的一侧挂着一个方匣子,一根管子从匣子里伸出来连接到它的脸上。那东西的脸简直怪异到了极点:眼睛浑圆而极大,晃动间反射着天光;眼睛下面口鼻不分都长在一起,象猪嘴一样长长的伸出来,嘴尖的地方又再大了一圈,腰间伸上来的管子便连接在上面。那东西四处望了望,一低头,两只黑洞洞的巨眼直勾勾的盯着鱼头仔藏身的地方看。
鱼头仔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僵直了,浑身上下绷紧得能听见“嘎崩”响。只见那东西看了一看,又缓缓的俯下身来,“呼呼”声几乎贴紧了头皮在响。鱼头仔死死的咬紧牙关不让喉咙里的一声惊叫脱口而出,腮帮子却一酸“咯咯哒哒”打起牙颤来,只得闭上眼听天由命了。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呼喝,那东西停下了动作,回头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又踢了踢三人藏身的草堆,转身走了。脚步声响了几声又稍停了片刻,才合着另一人的脚步渐渐远去了。
鱼头仔这才一软,只觉半分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汗津津的早已湿透。一咽唾沫,觉得嘴里一股腥甜,低头一看发现刚才狠狠咬住的竟然是黑子的手掌。一旁的黑子疼得脸都青了,居然忍住了没出一丝声响。二人又等了足足一袋烟的功夫,又小心翼翼的顶起草堆来,再三的看了四周并无异样,才起身爬了出来。猛喘着粗气再看阿龙,阿龙的手脚倒是软了,浑身上下却隐隐的发黑。一双眼睛依然圆睁着,却不见了眼瞳,翻出来的眼白上一条条血丝竟都变成了紫色。
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海风一阵紧似一阵,刮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黑子和鱼头仔又脱了一件褂子将阿龙异样的那只手整只手臂都裹了起来,然后才将三人的腰带结成一根,将阿龙绑在黑子的背上,找了一处略高但没那么陡峭的山崖,由鱼头仔帮着连滚带爬的下到了海滩上。将阿龙放入划子里的时候,那胡乱裹住的手臂露出齐肩的一截来,只见那亮丽的紫色起伏着、蠕动着正往阿龙的胸口蔓延过去。
黑子和鱼头仔不由得慌乱的查看着自己的身上每一寸地方,深怕找出哪怕一丝的紫色来。两人又相互查看后背,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又小心的将阿龙挪到船头,这才将木划子推下海去。两人远远的坐在船尾掌舵划船,沿着先前留下的鱼漂朝翻腾不已的大海驶去。
大海已经变成了深黑色,泛着灰白的泡沫。极目之处的海平线上黑白两根细线正越来越宽,越来越粗,那是裹挟着狂风暴雨的黑云正驱赶着滔天的巨浪滚滚而来。
海暴天,终于还是来了。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六章 怪物
海暴天终于还是来了。狂怒的龙神驾驭着排山倒海的风浪在天地间肆虐,仿佛要荡平一切造物。远远传来的轰鸣比雷声还要雄浑,震得木屋都在颤抖,那是小山一样的浪头咆哮着一次又一次扑击着望归崖。念及望归崖,哈娜娃心里便涌起万分的焦虑。她甚至都不似往年那样害怕屋外的疾风骤雨,只是揪心的挂念着望归崖上的阿龙。
三天前阿龙他们的划子回来的时候,哈娜娃并不知道,因为那一天她刻意没有去望归崖上等。她怕村里的婶娘姐妹们笑话,尽管她们其实并不知道阿龙去找了龙珠回来是要向阿爸阿妈提亲的。哈娜娃坐在床头轻抚着脖子上的紫星贝项链,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一张俏脸红得象仲春的芒果,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害羞,又或者两样都有。外面人声嘈杂、脚步纷乱的时候,哈娜娃推窗看过,见天色暗沉,好久未曾舞动过的椰树正不安的摇摆。怕阿龙他们不能赶在海暴之前回来,哈娜娃便想去崖上看看。哪想一推门,却被阿妈一把抵住,阿爸又赶过来加上了一道锁。随即窗外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响,连窗子也钉死了。哈娜娃思量着就算要来的海暴再大,也决没有锁门的道理,心中又是极担心阿龙,便不住的拍门。阿爸阿妈却不见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越来越猛的海风将屋顶的茅草和板条刮得乱响。
阿爸阿妈回来的时候,海暴已经到了。尽管屋外大风“呜呜”的响,哈娜娃贴着门缝还是听见了阿爸和阿妈小声的交谈,阿爸说阿龙他们倒是已经赶回来了,阿龙却病了,而且是很厉害的疫病。阿妈打开门的时候,哈娜娃不顾一切的往外冲,屋外的风雨极猛,哈娜娃还没跨出一步去就被狂风刮倒了,被阿爸拖回来的时候,已经滚了一身的泥泞。阿爸又将哈娜娃锁回屋里,任哈娜娃怎么哭喊也不搭理。直等到阿妈送来晚饭和换洗衣服的时候,哈娜娃才知道阿龙被关在望归崖上娘娘庙后的棚屋里,只有傻子铁匠守着他。哈娜娃见过傻子铁匠用烧红的烙铁替人治伤,她不知道傻子铁匠会不会这样对阿龙,但她知道傻子铁匠不会给阿龙煮一碗又热又鲜的鱼头汤并偷偷的加上一点木瓜干,也不会在阿龙难受的时候给他唱好听的船歌。哈娜娃知道,阿龙这个时候一定会很想很想她。
哈娜娃按住紫星贝项链,粗砺的壳面象极了阿龙的大手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如同见到龙珠的那夜。想到那一夜的温婉相悦,哈娜娃心中一甜,满心带着对阿龙的的嗔怪合衣躺了下来,闭上眼一边禁不住想着那胆大包天的阿龙,一边向海神娘娘祷告着,“海神娘娘,请你一定要保佑阿龙呵,一定要……”
风雨声停息了,哈娜娃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窗望去,雨后的朝霞格外的嫣红。远处,一个人影正大步走来,不正是心爱的阿龙么?!阿龙在篱笆外站住,举起一只手来,手中一串火红的龙珠比他身后初升的太阳还要光彩夺目。阿龙将龙珠挂在门口的镇风柱上,摘下腰间的海螺举到嘴边,一鼓腮,嘹亮的螺号冲天而起。阿龙的病好了!阿龙按祖上的规矩来提亲了!哈娜娃心中喜极,却鼻子一酸,两滴泪珠不争气的滚了下来,模糊的双眼什么也瞧不见,只听那欢快的螺号一声又一声……
哈娜娃猛醒过来,远处传来的螺号越来越急,凄厉得刺耳。扑到门缝一看,阿爸阿妈也不见了。哈娜娃急忙将床边一只藤柜推开,伸手使劲去掰地上的一块木板,那块板子的大部分竹钉已经被哈娜娃这三天里陆续拔掉了,这一使劲便“嘭”的一声掀起,豁开一个大口子。哈娜娃收不住力量,一下子倒坐在地,也顾不得疼,就地一滚从地板上的豁口钻了下去。
从楼脚下爬出来,哈娜娃才发现村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安静得令人害怕。螺号又再响起,不似先前般急迫,却是幽幽怨怨犹如哀歌。一种不详的感觉骤然将哈娜娃的心攥紧,那螺号正是由望归崖传来,吹的却是送葬才吹的引魂号。
崖上,神巫双手一按,螺号停了,几个小伙子走上前去一把挽起地上粗大的麻绳来。神巫端起酒碗,高举过头转了三圈,一扬手泼了出去。酒水被崖上的海风一吹便散成水雾扑在众人头上身上。神巫又端起一碗酒,躬身三拜,将酒向崖下的大海泼去。最后一碗酒神巫端起来喝了一大口,不咽,抓起案桌上的草把来,鼓腮将口中的酒喷了上去。再将草把往香炉中一探,火苗”呼“的一下腾起。螺号再响,神巫定了一定神,大喝一声:”开!“挽住粗绳的小伙子们双腿扎马猛力一拉。崖口的棚屋四散开来,露出屋内那木桩上捆住的怪物。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七章 断魂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大人们慌忙将孩子往身后藏。一位老阿娘惊恐之下一口气没接上来顿时昏死过去,女人们手忙脚乱的将她扶住又是揉又是掐。一开始就只敢躲在后面偷看的女孩子们不知谁开了个头,挤在一起“嘤嘤”的哭起来,惹得孩子们也跟着哭成了一片。
“嗷~~!嗷~~~!”那怪物突然咆哮起来,叫声如同地火喷发时的呼啸,怪物随着叫声不住的剧烈扭动,原本略有人形的样子竟象融化的蜡烛一般起了变化,渐渐的成了一个一人来高的椭圆,就象一只紫色的巨茧。忽然,那巨茧闪动了一下,原本晶亮的外壳一下变得模糊,仿佛顷刻间长满了毛茸茸的须发,那些须发一样的东西随即开始荡漾,如同微风吹拂下的草甸子。巨茧里依然传出阵阵咆哮,而且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那些须发的波动也随之加快,如同沸水一样剧烈的翻腾。终于,急促如连珠的咆哮汇成了没有间断的嘶叫,那大茧随即猛然裂开,分成数十条直愣愣的朝四下伸了出去。
那一条一条的东西伞骨一样支棱了一圈,犹如海神娘娘像背后的一圈手臂,只是那些东西更像章鱼的触须,却是耀眼的亮紫色,犹自凌空挥舞、扭动着。这一圈触须汇聚之处是一个人形,所有人都知道那应该是谁,却辨不出半分阿龙从前的模样。阿龙的双臂已经裂成了数条,合着其他的触须在空中舞动。而双脚和身体则如同融化了一般成了模糊的一团。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口鼻,双眼的地方从眼眶里探出两根粗粗的东西来,也是紫色,仿佛海蟹的眼柄,却一长一短,长的一只在顶端分了岔,犹如蛇舌,不住的伸缩蠕动。
神巫不知何时已瘫坐在地上,大张着嘴瞪直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异象,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却突然一震,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原来是手中的草把已烧了大半,火苗燎着了手掌。神巫被剧痛惊得回了神,忙不迭的爬起身来,一扬手将草把朝那怪物猛掷了过去。草把在空中翻转了几下落在怪物脚下,那棚屋拉散前就已经淋足了鲛油,地上也淌了厚厚的一层油脂,草把一落,火舌“呼”的一下腾空而起,借着崖上的风势,熊熊的烈焰瞬间就将那怪物包裹起来。
怪物的嘶叫一下子变得凄厉无比,一声接着一声,毫无阻滞的穿过人们紧捂住耳朵的双手,撕开耳膜,钻入脑髓,在头壳里来回激荡,令人不由自主的要抓起自己的头发来使劲拉扯。神巫“扑通”一声跪下,又将身体匍匐在地上,口中喃喃的念诵着,村民们也都双膝一软,纷纷跪倒,俯身长叩不起。只听“咔嚓”一声,众人抬头一看,那火中的怪物竟然挣脱了捆缚,带着一身的烈焰朝众人扑来,浑身的触须如群蛇狂舞,正由紫色变得通红,怪异而狰狞。村民们原本都跪伏在地,想要起身已经来不及了,滚爬着要躲,却发现左右四下都是人,也不知谁踩了谁的手脚,谁碾了谁的孩子。众人哭天抢地的乱作一团,那浑身是火的怪物已经到了面前。
“不要啊~~!”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那怪物猛地一震,竟停住了。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海神娘娘庙的门前站着一个女孩儿,挂了满脸的泪正将一只手举起来,手上握着一条紫星贝串成的项链,“不要啊,阿龙,不要,你不认得他们都是你的族人么?你不认得我了么?”那怪物发出“呜呜”的两声,身上上下翻飞的触须耷拉了下来,突然间又晃了一晃。女孩又喊道:“阿龙,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在这里许给我的诺言么?让我和你在一起,在一起好不好?”那怪物又是一晃,身上的一些触须竟然开始溃散,空中飞扬起一些极细的灰烬。怪物往前踏了一步,众人慌忙的朝两边挤,让出一条路来。
怪物一步步的朝娘娘庙走去,身上的火焰犹自“猎猎”的燃烧,身后的地上留下一道褐红色的灰烬。那怪物踉踉跄跄的来到娘娘庙前站住,哈娜娃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将手中的项链挂在脖子上,顺手又将长发撩起,挽了一个发髻,这才嫣然一笑,推开了庙门,怪物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了门去,哈娜娃也一步跨了进去,头也不回反手掩上了庙门。
火舌从门缝和屋顶上串出来,人们死命拉住哈娜娃的阿爸阿妈,呆傻的看着大火吞噬着那小小的神庙。天色骤然暗了,人们抬头望去,原来是漫天的烟尘遮住了阳光。那黑烟浓如稠墨,如同最深重的梦魇一般在头顶萦绕,久久不去。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八章 起因
雅子原本就蜷缩在纯一怀里,此时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将纯一贴得更紧了。停了片刻,雅子才问道:“不知道阿龙和哈娜娃他们这样死去,是幸福还是痛苦呢。”说毕,又抬头望了望纯一的脸。坎都船长将手中的烟斗在甲板上磕了磕,又叼在口中吹了一吹,才抓起皱巴巴的船长帽扣在头上,一边起身一边道:“哈娜娃在庙前将头发挽起来,那是族里的女孩嫁做人妇的标志。能在海神娘娘面前达成了和心上人的姻缘,就算是枉死,魂魄也是进得了极乐世界的。”
我将手中的录音机关掉,正要发问,却被比尔抢先了一步:“这故事是真的?”坎都船长俯下身体将脸凑近比尔道:“我老爹的本名很难念,连我都记不住,不过人人都称他做‘鱼头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叫做‘鱼头仔’。”我们都是“啊!”的一声,坎都船长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哈哈大笑起来,又道:“本来就出现了种种不详的征兆,后来死了人不说,连娘娘庙都烧了,望归崖再也没人敢上去,大家也都都渐渐有了离开的心思。不久就陆续有许多外人来到岛上,先是年轻人们跟着走了,后来老人们也走的走、死的死,村子就荒了。我老爹也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到死也再没回来过。”坎都船长说完,朝船舱走去,到了舱门口又转身道:“早点儿睡吧,明天登岛我带你们去看看。村子估计早没了,不知道望归崖上的废墟还看不看得到。”
坎都船长的背影刚消失,比尔就嚷嚷起来:“想不到这老滑头故事讲得还真不错,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他一大笔小费!”雅子立即争辩起来:“船长都说了是真的,他有什么理由编故事来哄我们玩儿呢?”“当然是为了钱,老滑头载过的游客比慕尼黑的土耳其人都多,你以为呢?哈哈~~”纯一插话道:“你们别争了,我倒觉得这故事是真的,故事里杜塔老爹和阿龙出事的那个岛子不是极象我们要找的‘曛之魇’吗?”“那我们帮你去找龙珠好了,你就可以向雅子的父母提亲了。”比尔揶揄道。纯一呆了一呆,雅子急忙替爱人帮腔:“讨厌!不许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说着抓起面前的杯子作势要扔,比尔连忙后退,直到了船头才喊:“纯一,你将要娶一个女忍者做老婆……”
听着他们笑闹,我默默的望向远处。星空映衬下,可以远远的看到望归崖的轮廓,除了海浪拍岸,还有隐约的“啾啾”声传来,坎都船长说那是村民迁走后占了望归崖的海鸟。那鸟鸣合着阵阵涛声在我耳中竟成了阿龙低声的甜言蜜语和哈娜娃的娇笑。
整件事的起因全是因为比尔。比尔是我的大学室友,一个典型的美国小伙子,乐观、仗义但颇有些孩子气,没有正经超过一分钟的时候。认识比尔的过程说来极是有趣。那时候我刚到慕尼黑不久,因为个性使然而且也习惯了军队里简单的生活,便没有去打扰几位父执,仗着英文不错独自办理了入学的种种手续,又在校方的帮助下租到半间(合租)校区内的学生宿舍。因为德国的大学对于解决学生住宿本着“尽力提供协助,绝不承担义务”的原则,所以这种价廉物美、地段优越的校内宿舍极是抢手,我连屋子都没看就租了下来。
当我拿着地址找去的时候,很自然就迷了路,撑着几年“老”侦察兵的面子不愿问路,倒也顺便熟悉了校园。一所白色的建筑物前的招贴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我大约能看懂招贴上用德文写着里边正在进行一场演讲,演讲的题目我一个单词都不认得,却见演讲人的位置赫然写着“比尔·克林顿”的名字!
我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走了进去,发现不过是一间图书馆,既没有见到保卫人员也没有人头攒动的场面。路牌指引我到了一间小房间,房间中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年轻人,装束都极随便,讲台上一个白人青年正在眉飞色舞的宣讲。提到他的肤色是因为他的装束完全是一个“嘻哈”的黑人打扮:肥大的丛林迷彩裤,一件带兜帽的T恤长得要盖住膝盖,胸前还挂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徽章。而他的鼻翼上挂着一个金灿灿的鼻环,梳着满头齐肩长的发辫。我哭笑不得的朝前排的女孩儿打听状况,女孩子耸耸肩嚼着口香糖答道:“演讲啊。”我接着问:“关于什么的?”女孩瞄了我一眼,伸手指着讲台上方横幅上的德语道:“我们要自由呼吸——合法吸食大麻促进社倡议集会。”我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刚要再问,就见台上的年轻人将双手伸向我,用英语喊道:“欢迎你,来自亚洲的同志,我们需要每一分力量。我,比尔·克林顿欢迎你。”我觉得我的下巴这下子真的掉了。
冲出图书馆,我坐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再左绕右拐的找到宿舍楼,天都快黑了。跟着管理员找到房间,推开门的刹那,我就僵住了,因为我看见这间两人房的一张床上坐着一个人,正将头上的发辫摘下来放到一个发套架上,听见门响,他转过头来,鼻翼上的鼻环也不见了,五官倒是十分俊朗,只是迅速的堆起一脸的顽皮,又张开双臂冲我哈哈一乐道:“美国总统与你同在!”我这才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幸运的租到这个房间以及管理员这一路上表情古怪之极的原因了,因为一个疯子将与我同在。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魇日》第九章 秘档
我当时很难有其他选择,心中也有一贯的倔强,便硬着头皮住了下来。却慢慢发现这个被人称做“怪胎”比尔的家伙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我从未见过他抽大麻,后来才知道他其实连烟都不抽。他也经常带不同的女孩子回家,类型从太妹到乖乖女都有,有一次甚至带回来一个修女打扮的女孩儿,也不知道他真的连上帝的妞儿都敢招惹还是在玩儿“制服游戏”。但他从不和女孩在家过夜,只是常常彻夜不归。
最令我对他产生好感的是他生活习惯居然颇为整洁,只有在管理员查房或者邀人来家开派对的时候,他才会故意将房间扯乱,到处扔脏衣服和色情画报,还点上印度香,事后又连忙收拾整齐。有一段时间还缠着我教他如何将被子叠成刀砍斧剁一般的方块,他也学得极快,然后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叠,并等我回来评判,得到我的认可之后又开心的跳上床去将被子踢散。我发现他和我一样有着不断花样翻新的各种古怪念头和胆大包天的行动力,只是多了玩世不恭的痞气和令人头痛的童心。我俩相处得越来越投缘,很快成了极好的朋友。
比尔其实叫做布莱恩·克林顿,以英文拼写来看和当时在位的那位美国总统的名字相去甚远。所以一开始我以为这个疯狂的家伙不过是借“布莱恩”的昵称“比尔”来冒名出出风头而已。但他却将自己的护照给我看,上面姓名一栏真的写着“比尔·克林顿”,然后他又乐不可支的告诉我这是他来德国前刻意去改的,作为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西方人倒的确有用长辈或者名人的名字给孩子命名的习俗,并以此当做一种致敬或纪念。比尔却在言谈间透露出他给自己改名字的原因是为了和他老爸做对,似乎他和他的父亲相处并不好,所以他的种种出格行径都有着逆反和挑衅的意味。而我一开始不便细问,也并不知道他父亲的来头和身份。
直到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为了更好的熟悉生活环境并练习德语,便找了一份在餐馆里做招待的暑假工,而比尔则回美国的家中去了。暑假开始一周后的一天,我下班回家时发现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和几架警用摩托车。而我上楼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门口居然站着两个十分壮实的家伙,比我足足高出一个头去,穿着黑色西服,耳朵上挂着微型耳机。我略怔了一下便伸手推门,门一开我就看见比尔苍白着脸坐在他的床沿,表情十分的不安,而他面前背对我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朝他厉声喝问着什么。
我正疑惑比尔惹了什么样的大麻烦,便有一股大力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拉得倒退出去。我一看,正是门口的两个大汉之一。我尚未站稳,另一个大汉又伸手朝我胸口推来,我侧身一躲,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那大汉没想到我会还手,楞了一愣,猛地将手抽了回去。他的力气极大,被他一抽之下竟脱了手,我转念一想也不愿惹事,便由得他抽手回去并收了自己的架势。不料那大汉突然踏前一步挥掌朝我扇了过来,风声“呼呼”力道十分的大。我心中腾的一下冒出火来,立刻扎稳脚步,双手握拳一立,硬生生的用双臂格住了他的手臂,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略为一抬用肘尖朝他的臂弯狠狠的杵了下去,那大汉闷哼一声半边身体都软了下来,我又顺势一拉一跨步,和他错身之间抬脚猛踢在他的膝盖弯内,令得他跪了下去,我一反手将他的手臂拧到背后用力压住,并借着侧弯身体的动作一个旋腿脚尖笔直的顶到了另一个大汉的鼻尖上。
一瞬间的形式倒转令得站着的那个大汉动也不敢动一下,而被我压制住的大汉挣了一挣却无法直起腿来,反而被我用力一拧手臂疼得又是一声闷哼。正僵持间,一个男声平静的道:“请你放开他们。”我转头一看,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个朝比尔问话的男人。那男人看上去颇有威严,一身深色的西服合体挺刮,鬓角有着依稀的花白却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一时间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毫无头绪。男人挥了挥手中的雪茄又朝我道:“这位先生,如果他们冒犯了你,请你原谅,但也请你明白他们不过是在行使职责。”我收了手脚,冷冷的回道:“这位先生,也请你明白我只不过想进入自己的房间而已。”那男人哈哈笑了,低声朝两个大汉呵斥了几句,便朝楼下走去,两个大汉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才极不甘的跟了过去。
进到房间里,我见比尔正背对我低头坐在写字台前。正要问他玩儿出了什么祸事来,却见他的肩一抽一抽的在耸动。我没料到他会沮丧到抽泣起来,便将手搭住他的肩按了一按道:“别担心,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解决的方法”。比尔一转身,脸憋得通红,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根去,原来他刚才不过是在努力忍住不要笑出声来。他扬起一个档案袋手舞足蹈的叫道:“耶呼~!习,快来看我偷到的好东西,真是酷毙了!”我见那档案袋上有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戳印,戳印排着四颗五角星,并用英文写着:“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