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anya 发表于 2004-12-21 09:49

万人坑遗事

万人坑遗事

作者:我自翩跹

十岁女孩的一次无心之举解救了被囚禁多年的歌女幽魂,却给家庭带来了无数灾难,自己也因此进了精神病院。多年以后,长大成人的妹妹由于不堪患病姐姐的折磨,开始调查事情的始末。这时她发现:所有知悉原委的人一个个接着死去,死状奇特,无一能查出原因。而在她调查的过程中,有几句凄恻诡异的歌声总在身边时隐时现,气若游丝……


第一章
                 
  1977年9月末,湘南秋意正浓。
  位于衡山脚下的雁县,风光秀美,四季相宜。这是一个古老而偏僻的小城,东西长不过数千米,南北绵延不足四里,人口不盈六万。城中向西延伸出一条青石街,五六米见宽,从县城正中心蜿蜒流出,穿过闹区,人迹渐罕,直入西方无穷无尽的乡村农田。
  这街名叫雁西街。沿着雁西街直到县城与农村交界处,临街的北面有一座土丘,名叫胜利山,方圆三百米,最高处距街面垂直约三十米,附近房屋错落灰暗,明显不如城中心的房子那般气派。雁西街如一条静河,散落在胜利山周围的民居则如河滩上颗颗石子,在秋日直射下显现出光亮而又奇特的色彩,依附着沉郁而遥远的湖湘文化气息。

  太阳向西,南方的秋天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山下一座禇瓦红墙小屋的大门内传出忙乱跌撞的声音,接着大门“呼呀”一声打开,一个壮年男子半扶半抱着自己的女人,冲到锁在南边窗下的三轮车旁,将她小心放在车中倚稳。
  女人抚着大肚子,裙下流出一缕血水,长发零乱,几绺刘海儿斜斜地贴在额头,已被大颗大颗汗珠浸得湿透,呻吟着问丈夫:“立立……立立呢……找立立回来……”
  “这个死妹子不晓得跑到哪里疯玩去了,我先送你去医院要紧!”
  男人匆匆忙忙跨上车往县城里赶,一边踩车一边向街边手持收音机的老人喊道:“曹爷爷,我去医院了,门没锁,麻烦您老帮忙看一下,等立立回来让她自己做饭吃,厨房挂着的篮子里有月饼和鸡蛋!”话说着,人和车渐渐远去了。

  胜利山上树摇风清,一条小道上铺着层层石阶,曲曲折折通向最高处。山顶,一群孩童嬉闹着围在一根十余米长笔直挺立的白色风向杆下。
  “林青,小叶,还有张磊,文子,我们今天的行动,绝对不能让家里人晓得。你们出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为首的一个年纪不满十岁的女孩,正*腰看着面前年龄比她更小的几个小孩。

  “我们就说去山那头魏星家做作业了,绝对没有泄密!”那几个小孩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的东西呢?快发给他们!”
  另一个叫魏星的男孩闻言,赶紧从身边地上的大塑料袋中依次抽出六条不足半米长的木棍,几十块废布料,一些细绳,几包火柴,和一小瓶菜油。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由魏星提前上山藏在一个隐蔽之地,到约定的时间拿出来分发。带头大姐和魏星指导众小孩将布块包在木棍上,用绳子系好,一人手里拿一根,一群孩子连跑带跳向西侧山下行进。

  原来这胜利山虽小,却有两峰:东边的较高,峰顶设有气象观测站,除了驻扎在此的气象员,平时很少有人登临;*西的一峰,峰顶西端有一座貎似碉堡的水泥平台,呈圆柱形,一面与山势重叠,一面凌空,平台顶上的一圈栏杆早已残破不堪,露出一根根锈迹斑斓的铁条,旁边杂草有半米来高,若是在夏天穿着短袖衣裤在此行走,难免被一种两侧生有锯齿的长叶草刮伤。六小孩依次踩着平台侧面参差断裂的砖块爬到顶端,聚在平台中央一块残缺的水泥盖旁。
  这里是胜利山最西端,也是雁县最西端,举目远眺,可以看到远处的乡村。湘南丘陵地带,起伏不断的小山丘郁郁葱葱,水色荡漾的池塘和农田,被狭长的垄道隔成一块一块的方形。秋高气爽,正是最舒畅的时候,平台上却无人有心思享受,他们正要实践一项惊天动地的行动。

  “一、二、三,抬!”带头大姐指挥几个男孩用力抬那块水泥盖,滋滋,盖子与地面间的沙土磨擦了几声,只挪了两三厘米便不动了。带头大姐让另一女孩小叶与她一起用木棍撬动盖子的一端,男孩们重新使力,“呼呲!”水泥盖终于打开了一大半,露出一个圆形的坑,一股霉潮气息同时扑面而来。
  众小孩不敢遽然上前,待霉气稍淡一些,才探头向坑中望去。这个坑既不深也不大,阳光将坑内事物清楚无遗地展现出来:坑底杂草丛生,残砖碎石横七竖八,四面墙上满是绿黑色苔藓,一面墙上从上到下排列着十几根铁杠,正好供人从坑口攀缘至底部,另一面墙中央有一道正方形水泥暗门,暗门右侧安有一个铁扣,布满黑褐色锈砂。带头大姐用随身的小刀刮去锈迹,扭动铁扣,将一根铁插销自扣中取出,接着手攥铁扣,用力向外拉伸,水泥门却不动,换上身壮力大的魏星去拉,仍然不动。

  “什么破门这么重!”带头大姐神情沮丧。
  旁边小叶心念一动,用指甲揩了揩墙壁,说道:“门边的墙土很松。”
  带头大姐连忙用刀在门缝处刮了刮,果然,细沙丝丝而下,再刮别处,却砖垒谨严,刮不下多少砖沙,似乎当年的人在建造这个“碉堡”时计算出了一点偏差,水泥门尺寸小了点,只好在周围填上沙土和碎砖。她小心地沿着正方形门缝将松动的砖沙刮下,片刻间水泥门四周便出现了一道浅沟。

  带头大姐用木棍抵住门边一撬,魏星同时手拉铁扣用力,沙沙的响声中,水泥门缓缓开启,露出黑黝黝的洞来。这时一股阴凉的风渗出来,空气中霉潮气息更重,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洞的边长约半米,正好供一人通过。带头大姐给手中木棍的布头浇上少许菜油点燃,爬上洞沿,将头探进洞内,只见面前一面潮湿的墙壁,洞下是一条横向的甬道,黑乎乎的不知通向何处。
  洞内地面比坑内低一些,带头大姐一跃而下,接着四个男孩子也跳了下去,燃起火把。小叶这时却害怕起来:“我不去了可以不?里头好黑!”带头大姐呸了一口:“胆小鬼!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小叶扶着洞口犹豫片刻,还是跳了下去。

  借着火光,甬道一端似乎较短,另一端则笔直向前,通向未知的地方,众小孩便选择较长的道路走下去。由于长年不见阳光,洞内空气污浊潮湿,不时从远方吹来一阵阴风,凉嗖嗖的使未被衣裤遮住的皮肤生起一层鸡皮疙瘩。不多时便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带头大姐早有准备,抽出两根火柴,一根放在来时的路尽头,另一根放在要去的路始端。
  这个洞被设计成战争年代的防空洞模样,七拐八绕。转过六七个路口,除了墙壁和脚下的路,仍然不见前面有什么新的景观。
  这时小叶突然“啊啊”地叫起来,带头大姐一把捂住她的嘴,怨道:“要死啊!这么叫会吓死人的!”小叶瞪大了恐慌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只颤颤地用手指向墙壁。
第一章(下)

  众小孩顺着小叶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壁湿湿的渗着水,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一只只茶杯盖大小的褐色蜘蛛静静地趴在墙上,似乎能感受到它们射出的凶狠目光!
  带头大姐也大吃一惊,但她努力使自己显得平静,说道:“蜘蛛……有什么可怕的?你们看,这些并不像是毒蜘蛛,只要我们不惹它们,它们就不会攻击我们!”

  这时连男孩们也开始动摇,于是众小孩决定放弃此次探险,沿原路返回去。算算时间,这时候家里应该快吃饭了,有人肚皮里发出充满渴望的“咕咕”声。然而走到路口,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来时摆放在两个路口的两根火柴棒不翼而飞!
  小叶终于忍不住哇的哭出来:“火柴不见了!回不去了!”几个小孩慌了神,蹲下身去,低着头在岔路口的四个方向仔细寻找那两根救命火柴。然而每一寸地表都找遍了,也不见火柴的踪影。地上很潮,火柴原本是粘在地上的,就算起风了也不容易马上刮走,何况刚才根本连一丝风都没有!

  带头大姐心里也乱成一团,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莫哭,哭也没用,总会有办法出去的……既然有这么多蜘蛛,这洞里肯定就有蜘蛛的食物,我们顺着蜘蛛走,说不定就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于是由年纪最大的男孩魏星走在前面,带头大姐走在最后,将另外几个小孩夹护在中间,“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忍着越来越强大的饥饿感,怀着对晚饭的憧憬,沿蜘蛛的墙壁向着前方的黑暗走去。

  这时魏星忽然止住脚步,只见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大家仔细听。众小孩竖起耳朵,果然,从甬道的深处隐约传来了歌声,袅袅婷婷,时断时续,却细致绵绵,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带头大姐高兴地说:“我说得没错吧,肯定还有另一个出口。而且你们听,好像是收音机里唱歌的声音,说明我们离出口已经很近了!”
  众小孩均精神大振,脚步也轻快多了。这时歌声渐渐近了,是一位年轻女子,曼声唱道:“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众小孩一向只听过热烈铿锵的革命歌曲,并不知道她现在唱的是什么,只觉歌声缠绵,吐字柔婉,似乎不是本地口音,但若是收音机里放的,在又红又专的年代里,哪个电台敢放出这种资本主义情调的歌曲?
  须臾走到了路尽头,飘渺的歌声忽然停止了。眼前是一扇木门,由于长年滴水腐蚀,木板氤氲霉败,周边已经参差不平,但门缝中并未透进他们所希望的外界的光线,相反却飘出一缕缕令人眩晕的腐败气味来。
  走在最前面的魏星皱起了眉头:“这个出口不会在垃圾堆里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拔下门栓,推开门走进去,众小孩跟着鱼贯而入。魏星兀自还在嘀咕:“早晓得这样,我们就不来探什么宝了,爬出去弄得一身脏,妈妈又要骂人了……”

  带头大姐却注意到旁边墙上似乎写着一些字,正要仔细看时,只听刚刚迈进木门的魏星惨声嚎叫,声音严重失真,充满恐惧和绝望,竟不像是人发出的叫声。带头大姐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问,又听其他小孩竟也跟着惨叫起来,紧接着众小孩从木门里夺路而出。带头大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朝来路跑去,不料慌不择路,额头撞在冰冷的石头墙壁上,一阵剧痛,随即晕了过去。
  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洒下清亮温柔的光辉。县医院的产房内,历经数小时艰难努力,护士终于从女人阴下掏出血乎乎的一团婴儿,婴儿紧闭着眼睛和嘴唇,似乎害怕外面的光线,护士将它倒提起来,轻轻拍两下屁股,婴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天正是中秋。

第二章

  大货车行驶在乡间的国道,已是傍晚时分,三伏已过,烈日余威尚在,两旁的田地村庄像是在闷热的桑拿室中挣扎喘息,柏油路在两排卫士模样的高树荫护下,笔直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
  开车的是个不到30岁的青年小伙,赤着上身,露出两排精瘦的肋骨,公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小伙子不时拿过座位旁的上衣,揩擦额上掺着尘土的汗水。

  “程师傅,您看我们这趟回去能赚多少?”他问副座上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
  程师傅伸出手指,算了起来:“三千斤粉南瓜,从南宁购进是两毛一斤,卖到雁县五毛五,赚三毛五;三千斤包菜,进一毛六,卖四毛二,赚两毛六;三千斤菠萝,进五毛八,卖一块一,赚五毛二;还有五千斤西瓜,进一毛六,卖三毛五,赚一毛九。这样算起来一共是……”
  程师傅闭上眼,在心里细细算了一遍,说道:“四千三百多。除去路上开销和到家后烂掉的一部分,赚两千八应该没问题。”

  “这一趟装得蛮多呀,”小伙子笑着说,“程师傅,您真的打算以后不做了?”
  “老啰!”程师傅笑着摇头,“不比当年了。最近几次出门,不知怎的特别想念我的满女儿,总是巴不得装完货赶快拉回家卖了。她明年就要毕业工作了,卖掉这一车货,这一年的学杂费不愁了,我也该歇歇了,回家开个小卖部,再把我的大女儿接回家,享几年太平日子。”

  “真难为您了,一个人把两个小孩拉扯大,真是不容易!”
  “也多亏街坊邻居们帮忙,我经常不在家,哪里照顾得了她们!蔬果批发市场的蔡老板听说我这次是最后一次出门,二话没说就先预付了一部分货款,那都是多年老交情结下的信任。”程师傅伸出手来,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小安,这辆车以后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爱护,不要急着还钱,等你赚了钱后再慢慢把车钱给我,时间还长着呢!”

  “程师傅,要不是您这些年的照顾,我们家哪有今天……”小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程师傅只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这时车速减缓,几座青翠的山陵进入视野,转过这几座山,就要进入雁县地界了。
  暮色朦胧。雁西街上人踪渐少,街旁早已盖起了楼房,但在尘飞土扬的近郊地带,仍然与旁边一些低矮颓唐的小屋一样,显现一片灰而脏的景象。胜利山下一座老房的木门“伊呀”开了,伴随着收音机里的新闻播音,须发斑白的老曹爷爷缓缓走了出来,右手上还拎着一只小马扎,准备坐在临街的屋檐下听听广播纳纳凉。

  老曹爷爷正要坐下,一瞥眼看到斜对面的房子门前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女学生,清汤挂面的发式,躺在一把长摇椅上闭目养神。老曹爷爷心头莫名一紧,一种说不清的厌恶感使他皱起了眉,一句话也不说,便重新拾起小马扎,拿着心爱的老式收音机,缓缓的又回到屋里,“伊呀”一声,门关了。
  这一切程寂并未看到。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脑后垫一个粉红绸面的小枕头,双脚在地面轻轻一顿,摇椅借着力向后摆去,摆到卡口处,又弹回来,她的脚再在地面一点,摇椅继续摆动,她的思绪也随着摇椅有节奏的摆动,轻轻地张扬开来。

  “爸爸说明天早上之前能到家,今晚又要一个人睡在屋里了,真无聊!”程寂计算着父亲的行程,朦胧中她感觉父亲的车现在就要从雁西街进城了,心里一下子高兴起来,站起身,沿着街道向郊外走去。
  刚走几步,忽然觉得眼前有点不对劲。街西头的水田、池塘、山丘都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排江南水乡的吊脚楼,吊脚楼下是一道静如处女的河水。夕阳将一片澄澈的余辉洒下,河水柔柔地漾着微光,沿着河岸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在水光映照下净亮如玉,仿佛被清冽的河水洗过一般。

  一个青衫少年站在河岸,望着不远处石拱桥洞下面几茎青翠欲滴的荷叶,心情似乎十分愉快。这时一阵轻歌自远处渺渺传来,少年侧过头,歌声穿透薄暮,如水色一般荡漾心房,但听得:“……奴家江边住,几重山,几重水。烟笼翠怜倦画眉。……”
  青石路边两排杨柳轻曳身姿,仿佛用细长的枝叶将歌声与岸边少年的心牵在了一起。桥洞下水波漾开,从荷阵中撑出一只小船,歌声也更加清晰了:“……倦画眉,阿哥莫笑花前容。不知流光渡几许?但惜眼前人……”声音清婉流啭,直听得人心醉神迷。

  不多时舟已泊岸。这条两头尖翘,中间一座胭红小舫,船头挂着小红灯笼的轻舟,瞧在眼中似也有方才歌声的神韵,纯朴,素净,意味绵长。撑船少女一身渔女打扮,长发梳成两支黑油油的粗辫子,一袭白底蓝花的短襟,衬得她体态轻盈。青衫少年迎上前去,少女将长篙搁在船头,双手解下系在脖上的红绳,掀开头上碧青色竹笠,露出一张红苹果般粉嫩的笑脸。
  但程寂一见这少女的面容,竟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却只是叫不出声来。

爱睡觉的猫 发表于 2004-12-21 21:18

这个别人发过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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