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田多 发表于 2011-3-19 00:17

[转]汶川大地震引出一段匪夷所思的科幻冒险故事 -【习羽高飞·第二部·穿越】(第四更)

本帖最后由 雨田多 于 2011-3-25 11:31 编辑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穿越》前言
   
   
   作为习羽冒险故事之二,《穿越》所记叙的内容,其实并不在我的冒险生涯中处于时间顺序上的第二位。事实上,这个故事中发生的事情刚结束不到一周,却也同样不能算是我最新的一段经历,因为它从发生到结束持续了较长的一段时间,其间我还经历了其他一些事情。而且,时至提笔此刻,我仍不能确定这个故事是否已真的结束。
   
   之所以将《穿越》作为第二个故事记叙出来,有两个原因:这个故事里有着《魇日》中的故人,这,也勉强算得上是一种连续罢。更重要的,是因为《穿越》这个故事的发生与结束,仿佛冥冥中的某种机缘巧合,与那一场发生在中国中部的巨大灾难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在时间上也恰逢周年之祭。
   
   我曾犹豫过是否要将这个故事记叙出来。其原由正是因为,作为故事背景的那一场灾难是许多的人们——包括亲睹亲历的我,所不愿触及的伤痛。而这个故事却又是那样的匪夷所思,那样的感人至深。当我花了数夜的时间将它详细的讲诉给我的未婚妻墨荷听之后,墨荷擎着眼泪鼓励我一定要将它记叙出来。理由是:只有勇敢的缅怀过去,才能让人积极的面对未来。而未来,总会充满种种值得希翼的美好事物。
   
   其实我们所经历的每一刻都是未来化为现实的过程。在时间的滔滔长河之中,我们身不由己的前进着,朝着不可知的未来。事实上。“未来”并不能算作一个明确可知的目标,但孩子们还是会企盼有着鞭炮、新衣、美食的年夕;恋人们则惴惴而甜蜜的期待着约会之时的缠绵、亲昵;年轻的父母盼着怀胎十月之后即将降生的小天使;辛勤的农人们希翼着一年劳作后的丰收;但你是否能够想象,有这样的一个人,心急如焚的渴望着千万年后的某一刻来临。而他急盼的原由,是因为他等待得实在太久。
   
   所以,《穿越》要记叙的,是一个很近,又极其遥远的故事。
   
   仅以此文献给在汶川大地震中幸存的、逝去的人们,还有为我献出了宝贵生命的两位不知名的解放军小战士。

   二零零九年·五月·一十二日提笔

雨田多 发表于 2011-3-19 00:18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穿越》第一章    巨大的灾难瞬间降临
   
   
   一年前的五月十二日,恰逢周一。
   
   午后,窗外艳阳当空,黄桷树梢已不再娇嫩的叶片泛着油绿的光,随风摇摆中会有阳光反射,耀眼的光点此起彼伏,使得那一大片葱郁的树冠如同碧水般波光粼粼。书桌上的温度计指着超过三十摄氏度的一个指数,虽是暮春,却已有了夏日的热度。
   
   我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转到电脑显示器上继续工作下去。因刚远出归来,得到总编大人的“恩允”可以在家中整理这次采访中拍摄的照片,也算休整一下。工作进度已经过半,我一边操控着鼠标一边在心中计划着晚上与墨荷共进晚餐的细节,虽是小别,也想给她一个别出心裁的惊喜。
   
   正考虑去山顶吃牛扒顺带欣赏山城夜景,还是在家做几个拿手菜等墨荷回来更显贴心?书桌的一角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我掀开盖住声响的报纸,一个雪白的绒球正弓背抱拳忙的不可开交。被我突然掀了“掩体”,小绒球停下了动作,两只圆亮的黑眼珠盯着我滴溜溜直转,分明在揣测着我的意图,小嘴却丝毫不不肯离开双爪合捧的那一粒花生米,正是苏波曼交予我寄养的小仓鼠“阿花”。   
   
   我笑看着它,也不做任何动作,小家伙很快失去和我“深情相视”的耐性,又“悉悉索索”的继续啃吃花生米。一眨眼的功夫,老大一粒花生米消失在它的小嘴之中,两腮随即鼓胀起来,原本就看不到脖子的小脑袋立刻又胖了许多。我哈哈一乐,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它的头顶,谁知它就地一滚,仰面伸腿抱住我的手指,和我玩闹起来。看着娇憨嬉戏的阿花,不禁又想起了离开已一载有余的苏波曼。
   
   关于小超人苏波曼的诸多故事,我在《超人笔记》这个系列中已有记叙,阿花则是苏波曼离开时交予我照顾的一只纯白色小仓鼠。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张托付的纸条上写着:“……我原来叫他‘馒头’,因为他白胖的样子实在很像,昨天发现它原来是雌的,就改叫她‘花卷’了。记得叫她的新名字啊,不然改不过来……”然则一只小仓鼠叫做“花卷”实在让我觉得啼笑皆非,又不便拂了苏波曼的本意,折衷之下便一直叫它“阿花”了。
   
   每次我在书桌前忙碌的时候,都会给阿花“放风”,由得它在桌面上、书堆间肆意的嬉闹玩耍,在笔筒中藏匿它的宝贝坚果或者蜷缩在我的肩上打盹儿。虽然有时阿花也会玩儿疯了吊翻水杯或是咬坏文件袋,却每每在我困乏不堪、苦思不得之时给予我极大的乐趣,纾解了一切的压力。更多的则会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念那个身怀异能却又极是脆弱、腼腆的波仔(书友们给苏波曼起的昵称,数度之后苏波曼自己也予以认可,便成了“官称”。)。
   
   一边和阿花玩闹着,一边在心中着惦念着波仔。他从未无故而别这么久,且一直毫无音讯,心中惴惴的担心,思忖着他不知道又去到了哪个时空亦或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我不由得猛一抽手,只听阿花“吱”的一声,被我甩得飞过肩头,远远的摔了出去。
   
   我心中大惊,不及思索便返身跃起,探手伸掌一拦一抄,正好赶在阿花撞墙之前将它接在掌心之中,又生生的转了半个圈我才稳住身形,避免了自己代替阿花撞到墙上。此刻身后才传来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那是座椅倒地的声音,连带着被我踢到电线扯落在地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大堆的照片。
   
   正“呼呼”的喘着粗气,掌中的阿花又发出“吱吱”的叫声,其声量大得连音调都变了,完全不像从它那团绒球般柔软的小身体中可以发出来的。定睛一看,阿花正弓着背紧绷着身体,一身原本柔顺的被毛如刺猬般张立着,极力呲咧的口中露着尖利的牙齿,两边的胡须剧烈的颤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得老大,透着极度的惊慌。那神色与其说是一只仓鼠,不如说更像一只被激怒的狂犬,正狺狺而吠。
   
   我心中极是愧疚,也顾不得翻倒掉落的东西,一边暗道着侥幸一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口中忙不迭的对阿花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并不是有意要咬疼我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也不是故意摔你,我们扯平了好不好?”说着我又用手指头去拨弄它的胡须。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如同孩童们玩闹时“呵痒痒”一样,能够让阿花放弃一切的抵抗,屡试不爽。同时我口中仍然念叨着:“好啦好啦,空中飞人……不,应该是空中飞鼠……不是很好玩儿么?要不要再玩一次?”
   
   说话间手指刚要碰到阿花的胡须,只见它骤然转头,张口又朝我手指咬来,用力之猛,身体都朝前滚了一滚。我连忙抽手闪过,心中错愕之极。我从未见过阿花如此阵仗,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一摔之仇”应有的反应。正疑惑不解,突然见阿花人立而起,身体剧烈的扭动着,双爪乱舞,口中的叫声已经是“嘶嘶”作响。
   
   我呆住了,经历过不少匪夷所思之事的我不能算没见过场面的人,却被一只小小的仓鼠闹得不知所措,传言出去,莫说别人,恐怕连墨荷也会笑翻。正哭笑不得,掌中一弹,阿花已纵身跃出了我的手掌,远远的落在地板上,随即一溜烟朝门口窜去。我紧跟过去,见它早已到了门边,正直立身体发疯一般的在门板上嗅探抓挠,门板的漆面上居然被它抓出一道道细痕。
   
   我立刻弯腰去捉它,并非心痛门扇被抓坏,实在是担心它如此用力会弄伤了自己的小爪子。怕它又六亲不认的咬我,我突然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拈住了它的后颈,将它提拎了起来。看它无助的挣扎,我正要乐开,徒觉头一晕,脚下不稳,竟然一个踉跄。电光火石间我正奇怪自己为何如此不济,弯个腰都会发晕,立刻又是一晃,比之前剧烈许多,屋内的一切都疯狂的摇晃起来,门窗“哗哗”作响,原本午睡时间的静怡被骤然而起的一片喧哗打破,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被一声凄厉无比的女人尖叫盖过,随即便是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雨田多 发表于 2011-3-19 00:19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穿越》第二章    作别未婚妻连夜赶赴灾区
      
      我不假思索的将阿花往胸前的衣兜中一塞,另一只手已经拧开了房门。刚跨出门,楼道另一头传来“叮”的一声,侧头一看,不远处的电梯门正徐徐滑开,门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年纪稍大一些的是个女孩儿,约莫七八岁,手中牵着的小男孩仅四五岁模样。我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正要迈步而入的姐弟两人,大声道:“不能乘电梯!”。
      
      紧急情况之下,日常提供出行便利的轿厢式电梯极有可能成为死亡陷阱。在我的工作中便亲眼见过因断电受困后数人窒息死亡的惨景,楼体变形导致轿厢坠落的惨剧也不屡鲜见,而一旦发生火灾,电梯井便是最利火势的烟筒,此刻若有人困在轿厢之中,其后果不堪设想。我来不及向两个原本就吓坏了的孩子解释,蹲下身来朝小女孩道:“到叔叔背上来,抱紧一些。”另一只手抄住小男孩儿的腰,将他搂在臂弯之中。
      
      起身的同时,我不由分说的将小男孩儿手中的一只玩具车抢过来塞在正要合拢的电梯滑门间,令得滑门无法关闭,因此可以避免之下的楼层还有其他人慌乱中误入。仅十数秒时间的耽搁,大楼又是一晃,背上小女孩儿环住我颈项的双臂一紧,勒得我呼吸一滞,怀中的小男孩儿也不知是被这一晃吓的还是想要那回自己的玩具车,尖声大哭着挣扎起来,令得我几乎脱手。忽然感到胸口一动,小男孩儿立刻停了哭叫,我不及细看,飞快的朝亮着紧急通道灯的楼梯间冲过去。
      
      楼道间尽是“咚咚”疾奔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忽听身后一个沙哑的男声叫道:“快快快!年轻人,你跑得太慢了!”我一前一后负着的两个孩子倒不算沉重,但楼梯陡斜,快步下行时极难控制重心,行进的速度自然大打了折扣。我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略侧了一侧身体,立刻便有两道黑影擦身疾冲而过。刚看清两个胖墩墩的背影,眨眼间已经消失在楼道的下一个转弯处。
      
      冲出大楼的刹那,炽烈的阳光刺的我一阵眼花,我眯着眼,随着惶恐奔走的人流来到楼群间的一处小广场,刚站定,脚下又在摇晃,身边有人惊叫道:“看,大楼在摇!”随即一片惊呼,又有零星的哭声四起。我气喘如牛,不由得蹲了下来。背上的小女孩儿松开了双臂,怀中的男孩儿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依旧用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我以为小男孩儿被吓得呆住了,一低头,才发现小男孩正笑逐颜开的把手伸向我的另一侧胸前的衣兜。衣兜口处,正有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紧闭着双眼,正用颤抖的胡须探测外面是否安全。

我很快恢复过来,将阿花掏出来,轻放到姐弟俩合捧的手中,阿花尚在瑟瑟发抖,两个孩子却已经忘了之前的惶恐,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格格”的笑了起来。我环顾四周,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嗡嗡的交谈声渐渐代替了惊叫与哭泣。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众说纷纭中充斥着各种稀奇古怪甚至令人啼笑皆非的说法,但最终都汇集到“地震”两个字上。我当时并未想到,这两个字,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将是千百万的人们心中难以忘却的痛楚。

我又看到了之前在楼道里见过的那一对身影,那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矮矮胖胖,仅着一条宽大的裤头,犹在以手撑膝喘得跟一只火车头一般,身旁妇人比他还胖,一张脸面无人色,身上的睡衣因为扣错了两粒纽扣而歪拧着。看着二人的模样,我心中因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一是因为二人狼狈的样子令我不得不佩服他们居然能够以那样的急速奔下楼,更多的,则是因为从楼道里的狂奔开始,他们的手一直紧紧的握在一起,始终没有松开。我心中徒然间一紧,重重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头,忙不迭的掏出手机来。

十五分钟之后,耳机中依旧是“嘟嘟”作响的忙音,无论是母亲家中的电话还是墨荷的手机,包括总编桌上那部紧急新闻专线电话都没有一个能够接通。我略想了一想,便将两个孩子交到了保安室。我甚至没顾得上叮嘱他们照顾好阿花,转头便直奔车库拿了车,朝母亲居住的小区疾驰而去。一路上见到好几处交通事故,街边依然有聚集未散的人群,大多身着午休时的睡衣,我甚至看到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儿裹着被单狼狈不堪的躲在公交站牌后面。

我不得不猛按车笛才得以穿过纷乱的人群,当我终于到达母亲居住的那栋楼下时,我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墨荷。见我下车,墨荷疾奔过来,猛地扑到我的怀中,将头紧紧的贴在我的胸口,良久未发一言,只是娇小的身躯在不住的颤抖。我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好啦,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地么?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墨荷闻言依旧不语,只是展开双臂来,将我紧紧的搂住,我也回拥住她的双肩,紧紧的,仿佛一松手便会失去。

事后我才知道,墨荷并非我想象的那样被吓坏,她甚至极为镇定的疏散了诊所里所有的病人和护士才最后离开,并直奔母亲居住的楼下等我相见,这既是我们心中都极挂念家中的老人,同时也是多年来形成的默契,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常常令我在朋友们面前十分自得,它甚至曾救过我一命,不过那应该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不停的拨打了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得以与墨荷远在另一个城市的父母通了电话,墨荷和我都放心下来。当墨荷陪着我的母亲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我用她的笔记本电脑登陆了公司的资料服务器,其上有一个随时更新的数据库,用于第一时间汇集全球发生的各类事态。在其中,我得知了那场发生在中国中西部的强震的详情。

回家的路上,我脑中急转,一边小心的驾驶着汽车一边拨打了好几个电话。墨荷乖巧的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忽闪着一双俏眼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关切与淡淡的忧虑。直到回到家中坐下,墨荷才开口打破了沉默,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是劝不住你的,去吧,为了我,千万小心。”说话间,猛地别开头去。我将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手上略微用力的握了一握,算是给她一个承诺。这一握之中,还有感激,为了她理解与支持背后的宽宏胸怀。

良久,我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总编秘书回复过来的一个短信。墨荷轻轻抹了一抹双眼道:“你什么时候走,我去给你准备一下。”我举了举手机,满怀歉意的开口道:“半个小时之后。”

雨田多 发表于 2011-3-19 00:19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穿越》第三章    成为特编随军记者
      
      
      面前的士兵有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此刻却面无表情,固执的将摊开的手掌直伸到我的眼前。我迟疑片刻,顺从的交出已经握出汗来的手机,然后转身小跑,沿着装卸板进入了运输机的尾舱。在机舱中坐下来,想着交出去的手机,我心中十分愧疚。前夜与墨荷临分别的时候,她整理着我并不凌乱的衣襟道:“随时和我联系,打电话不方便就发个短信……”
      
      一整个晚上,墨荷几乎只说了这一句话。这些年以来,我深知她的脾性。她并非心坚如铁的女人,但她会十分体贴的去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给我添加一丁点儿的心理负担。所以我明白,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声叮嘱,已经包含了太多的担忧与牵挂。毕竟这一次的行动,有着超乎想象的危险。我将要深入刚刚发生过强烈地震的震中地区,强震之后紧随的将是频繁而剧烈的余震、山体垮塌、泥石流、洪水、大火甚至疫病……。而我进入震区的方式,是在定位不确、天气恶劣的情况下以高空伞降的方式在山区着陆。
      
      前一夜当我获悉强震发生的详情之后,立刻与总部取得了联系,提出了立刻奔赴震区的申请。申请事由是:以最快速度获得震区的第一手图文资料。这样不要命抢新闻的申请获得批准不会有任何悬念。而提出这样的申请,除了职业的本能和希望为震区做一些事情的初衷,我还有着另一个目的:寻找我那个离开许久的超人小朋友苏波曼。我当时并未料到,寻找苏波曼的目的没有实现,却找到了另一个更加奇异的人。
      
      申请获批之后,我立刻拨打了好几通电话,迅速联络了几个与救灾工作关联的政府部门、红十字会以及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联动媒体,做着资料收集的工作并寻找进入震区的最快途径。我甚至联系了我的一个在极限运动圈中有着响当当名号的朋友。如我所料,他们的确在进行着奔赴灾区做志愿工作的诸项准备。但同样的,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正等待着相关机构的统筹安排。
      
      思考再三,我放弃了独闯震区的念头。我明白,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面前,任何任性鲁莽的行为除了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也是极不负责任的做法。我当然不希望自己反成需要救援的对象,给原本浩繁艰巨的救灾工作增添那怕一丁点的麻烦。况且在大自然逞威之时,即使经历过种种极度危险状况的我也不得不产生由衷的敬畏。
      
      正当我与墨荷相对无言之时,总编秘书发来的短信给了我一个意外惊喜。我不知道神通广大的总编大人通过怎样的途径替我争取到这样一个机会:作为特编随军记者随第一批救援部队进入震区,这的确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途径。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第一批救援部队指的是特种空降兵部队。
      
      之后的一整夜里,我由家中直奔城郊的军用机场,然后随一批救援物质飞临成都,并在机场与西南分部设备处派来的同事一起交接了拍摄设备。随后我享受了一次“特别招待”:专为我而进行的综合体能测试。然后我被送到设立于一座机库中的临时作战指挥部,听取任务简报。当一切结束,扬声器中传来登机命令时,我随着分队小跑出了机库。此刻,天边已微亮,晨曦之中,一架伊尔-七六运输机渐渐凸显出它硕大的身影。
      
      原本宽大的机舱内显得有些拥挤,临时加装的增员模块将机舱分隔成三个部分。除了底舱的四排座椅,舱顶又加隔出一层,其空间大小可供四十名空降兵相向而坐。我被安排在底舱背靠舱壁的一个座位,引擎单调的轰鸣声令得一夜未曾合眼的我昏昏欲睡。再一次整理了背包中的设备,我在轻微的颠簸中闭上了干涩的双眼。
      
      我几乎觉得刚合眼,便有人摇晃我的肩。猛地醒来,才发现舱壁上红色的作业预备指示灯正在闪烁,所有的空降兵都一言不发的忙碌着,身边推醒我的士兵朝我笑了一笑,又检查起自己的随身装备来。舱内扬声器中传出一阵杂音,随后响起来自驾驶舱的作业播报:“即将到达作业空域,空域多云,将盘旋等待窗口时间,根据气象通报计算,三十分钟内可实施空降作业。”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聆听着广播的内容。扬声器中静默了片刻,又换了一个浑厚的男声:“我是陈昶大校,作为本次行动的指挥官,我必须告诉大家一个事实。”停顿了片刻,才听扬声器中又道:“对本次行动中的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你们的第一次实降。由于时间紧迫,你们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会在降落地点看到你们在训练场上所熟悉的各种导降陆标,而且你们必须避开悬崖、河流和山谷。还有地震中毁坏的建筑物,我不想看到任何人被钢筋贯穿……”
      
      我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尽管多年前在军中的严格训练和这些年来的努力保持,我得以通过行动前的那场特别测试,从而获批加入空降行动,但我知道空降作业的危险更多的来自那些难以预测的因素。当你以每秒钟七公尺的速度冲向地面时,哪怕一个最细小的意外也足以致命。
      
      零五年在美国新奥尔良发生那场飓风洪灾之后,历次大战中屡建奇功的美军精锐第八十二空降师也用了近八十小时来进行整编和准备才得以空降灾区。而与被暴雨笼罩、余震不断的山区相比,新奥尔良的空降环境宛如天堂。我这才明白登机前战士们交到地勤人员手中那一张张叠起的纸片是什么:那是一封封遗嘱。
      
      “……作业准备!作业准备!时间窗口只允许持续十分钟作业,空域雨云密度较高,云块分布多层,请尽量避开云块。重复一遍……”舱壁的预备灯变成了代表作业实施的绿色,我与空降兵们一起起立。队列的一头,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军官依次经过每一个战士,不时抬手替战士们紧一紧肩带,正一正头盔。来到我的面前,中年军官笑了笑,从身边的战士手中接过一只护目镜来递给我:“带上吧,自己小心。”
      
      我这才发现所有战士都没有护目镜。呆了一呆,我用力的一并双腿,挺直身体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刹那间,我仿佛重回军旅。那属于军人的热血又在我的血管中燃起。

雨田多 发表于 2011-3-21 13:59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穿越》第四章    生死空降
            
            
    机舱中,一阵薄雾弥漫,那是舱壁上分布的气孔喷出的高纯度氧气,这意味着我们的起跳高度将超过我的想象。
   
    正常人身处超过三千五百米的海报高度时就会出现缺氧症状,而经过严格选拔并接受训练的伞兵们则能适应更高高度的低氧环境。此时,在机舱解除密闭状态前补氧,表明目前我们置身的海拔高度至少在四千五百米之上。而纯氧凝成的薄雾则意味着舱外温度至少已降低到了冰点。
   
    从军时我曾接受过最严苛的伞兵训练且成绩优秀,多年来的冒险生涯让我一直将体能与反应力保持在最佳状态。昨夜的综合体能测试结果好到持最强烈反对意见的指挥官也无话可说。但当脚下传来油压机低频的震动,伊尔-七六特有的蚌式尾舱缓缓开启时,面对猛然扑面的的凛冽寒风和茫然无边的云海,我羞愧的发现自己的双腿正在微微颤抖,难以抑制的紧张感甚至让我没能够听清广播中的作业细则。
   
    我动作有些僵硬的正要将开伞钩挂上导轨,却被一把拉住。回头一看,正是哪位叫做陈昶的大校军官。他将我拉退一步,立刻便有几个战士越过我排到了队伍的前面。我心中猛地打了一个突,暗叫了一声不好。一直以来我都尽量的保持言行低调、尊章守规。因为我知道就算换了我,也会对我这个由上至下横插一杠子进来的“特派”人物持抵触态度。而此刻我的表现一定被陈昶大校看了个通透,他绝对可以以“确保完成任务”为名将我撇在一旁而无须任何解释。
   
    我惴惴不安的正要张口,陈昶大校表情严肃的抬手止住了我。紧接着,他迅速的将我胸前的装备包、身后的伞包,甚至每一条背带每一个搭扣都检查了一遍,然后挥了挥手让我回到队列的末尾。我心中长长的舒一口气,赶紧将开伞钩扣在导轨上,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看见陈昶大校正将一只伞包负在身后,系好。随即排到了我的身后。
   
    我刹那间明白了将我移至队尾的原因,亲自披挂上阵的陈昶大校要在伞降的整个过程中看护着我。我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正要转头笑一笑来表示一下我由衷的感激,扬声器中已经发出了出舱的信号。队伍迅速的前移,眨眼间,我已经站到了舱舷。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身体前倾,失去重心的瞬间我躬身抱膝,朝着茫茫云海间的那道缝隙极速坠去。
   
    失去平衡的不适迅速消失,我忽然发现恐惧感早已被呼啸的寒风吹散得无影无踪。我甚至能够听见肾上腺素催动心脏加速工作的“轰鸣”,一阵强烈的兴奋感弥漫全身。我迅速的进入了身心高度敏锐的最佳状态。
   
    我抬手看了看腕上的高度计,那上面的指数标出我目前身处的海拔高度是四千八百三十米。由此计算,我们的起跳高度应该在五千米左右。这个数字意味着两件事情,其一:我们创造了一项军事航空史上的世界纪录,其二:因为高度超过了伞包设计标准,降落伞将因为气压不足而无法自动弹出,我需要手动开伞。
   
    手动开伞在空降作业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我再次确认了高度计上的指数之后,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握住了髋骨旁的开伞索,双眼经盯着那片云缝,注意力高度集中,以便在穿过云层之后迅速确定操作步骤。可就在一刹那间,我发现事情不对了。
   
    我所在的第一分队加上我这个编外人员一共十六人,第一组八人在大约二十分钟前先行出舱,此刻应该已经着陆并开始集结。而我所在的第二组除开我自己和身后的陈昶大校,我身下应该有六名队员。也就是说我应该看到六具白色的引导伞。但此刻加上已经开伞的头伞,我只看到五朵伞花。我迅速四望,立刻便看到一个细小的身影在我之下不远处徒劳的摆动着四肢,却丝毫未能减慢下坠的速度,反而毫无无阻滞的朝着一块灰色的云块疾冲下去。
   
    那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次抉择,困难的并不是做出救人的决定,而是每秒超过三十米的“自由落体”速度和扑面而来的大地根本不会给我思考的时间。而我的选择,将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或者,再搭上自己的性命。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做任何决定,本能的,我四肢一并,便低头朝着那个人影冲去,心中唯一的念头,是一定要在坠入云层之前抓住那个人,否则我将永远失去他。
   
    耳边的风声变成了尖啸,我的脸已经完全冻僵,幸亏有那副护目镜,我尚能保持清晰的视线。接近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了许多,我赶紧张开四肢以减缓下降的速度,不断的调整动作以缩短与那个伞兵之间的距离。但我不敢贸然靠近他,此刻任何莽撞的行为都有致命的危险。我朝他大声的喊叫,却被强风瞬间吹散,他依旧努力挣扎着,试图摆脱困境。此时此刻我在心中祈祷着他的伞包不要突然打开,否则我将会成为世上第一个被一张绸布撞死的人。
   
    情急之下,我摸到了系在大腿上的医疗包,顾不得多想,我抽出一团绵软的东西,朝那个伞兵掷了过去。辛运的是,那团轻飘飘的东西从伞兵的耳边一掠而过,随即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他略一转头,立刻停止了动作,我再次并拢手脚,斜斜的朝他俯冲过去。当我终于抱住他的时候,眼前一盲,四下白茫茫一片,犹如坠入粥锅一般。
   
    我心中“咯噔”一下。山中的云雾不比平原,一团团的高高低低都“长”在了山体上,极有可能我们根本来不及穿出云块就在山壁上撞个粉身碎骨,或被树枝卸成碎块,而高空气流会令得我们连残肢都留不下一星。既然无法掌控,我便索性将性命交给了老天。立刻伸手去摸索那伞兵的伞包。触手处一片滑溜,却是一层冰壳,将出伞口牢牢冻住。顺着冰壳,我在他的腰间触碰到一道巴掌宽的裂缝。
   
    那是一只水壶。不知什么原因,水壶在高空低温下被冻裂,亦或是气压过低被自己的内压撑得爆开,而这位伞兵俯身下冲时,水流蔓延到伞包上迅速冻住。我没有时间去寻找任何工具,只得握紧了拳头朝冰壳上砸去,两下之后,冰壳裂开,我抓住一大块碎冰远远的掷出去,以免突然脱落而伤到我们。
   
    还未等我继续动作,眼前一亮,我们已经穿出了云层,墨绿色的大地几乎近在咫尺。突然,我被一股大力一推,和怀中的伞兵脱开。只见那位伞兵也并拢了手脚,迅速的离我远去。我明白他的意思,此刻已经到了最后的开伞极限高度。如果再不分开,我将和他一起摔死。我根本顾不上查看高度是否安全,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迅速的拉开了伞包。
   
    头上“嘭”的一声,我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扯断,胸口痛得无法呼吸。但我仍然在恍惚间抓住了两肩前的操控索,凭直觉稳住了伞盖。当我从满眼金星中恢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左下方盛开着另一朵伞花,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朵。

雨田多 发表于 2011-3-23 11:21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穿越》第五章    兵分两路急行军
   
   
    我没有丝毫居功之心,所以并未打听自己救下的是哪一位战士。陈昶大校也没向我引见,只是一言不发的紧握住我的双手,力道大得让我的手掌隐隐作痛。良久,他才松开手,一步退到列成两队的伞兵们身边。并无号令,十五位军人齐刷刷“啪”的一声并脚挺身,朝着我行了一个有力的军礼。呆了一呆,我连忙立定,抬手及额回了一个久违得几乎有些生疏的军礼。心绪澎湃中,领受着那一道道满溢着敬意的目光。我明白这是我能受到的最高级别的表彰。
   
    礼毕之后,陈昶大校朝我挥了挥手,示意可以随意拍摄,随即转身面对伞兵们大声道:“根据气象通报,作业空域出现强烈积雨云,极有可能发生雷暴,“凤凰三号”已经载着其余81名同志返航,我们是唯一完成空降的小队。”停了一停,陈昶大校看了看战士们的表情,一张张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陈昶大校接着道:“本次空降计划中的全部任务将由我们来执行,那要比预计的任务量多出十倍,而且必须按原计划时间完成。”他又停了下来,如炬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随即沉声道:“大家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有!”回应气势如虹,令得山岳间回响不绝。
   
    仅用了不到十分钟,新的行动计划已经改制完毕。这次空降的任务目标其实并非直接参与救援,而是执行全面侦查。收集尽量详尽的震区灾情及各方面情况,以供大规模救援行动所用。原计划九十六名空降侦察兵分成六只小队,其中“中心小队”坐镇“中心区”承担联络调度工作,并在“中心区”灾情不超出预想太多的情况下协助当地政府筹建救援前线总指挥部,其余五只小队则分赴五个预计重灾区完成情报收集并参与救援。而我所在的小队正是那只中心小队。
   
    根据分工,中心小队携带了大量通讯器材和便携应急设备,单兵用具以及水粮已经被尽量的压缩。但根据新的行动计划,我们必须一分为六,每一组二至三人不等,却要承担起原本属于一只十六人分队的任务量。因此,我们不得不再次清理随身物品,以便携带更重要的设备同时保持最快的行军速度。
   
    我拒绝了留在“中心区”的安排,因为那意味着更多安全却将所获甚微。陈昶大校并未与我争执,却执意将我归入他所在的小组,并和另一名战士一起不由分说的将我背负的摄影器材分摊到他们身上。这令我成了队伍中唯一一个保留了所有随身用品的人。看着战士们清理出来堆在一起的睡袋、雨衣和口粮,我感到十分些羞愧,却又无法拒绝大家的好意,那会让已经将我当做战友的伞兵们觉得生分,他们甚至会为此恼怒。
   
    “中心小组”的三名战士背负如山,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朝数公里外的“中心区”——茂县疾步而去。一、二、三组也随即离开,目的地是西南方向的重灾区之一汶川。而我则跟随陈昶大校带领的四、五组朝往东而去,踏上了前往北川的征程。之后的十小时,其艰苦程度超过了我的想象,事实上如果不是有随行的战士们做榜样,我一定已经崩溃。
   
    事后我做过粗略的计算,当时我的负重在减轻之后仍然有三十公斤左右,而战士们则都超过了三十五公斤。这已经打破了世界各国特种兵单兵负重标准的上限。记忆中,即使当年在军中参加长距离野营拉练,这样的负重急行军已是噩梦一般的高难度,而此时我们还必须以每小时八至十公里的速度跋涉近一百公里抵达北川县城。除此之外,进行路线沿途状况的恶劣程度已经不能用“难以想象”来形容。
   
    为了收集民众受灾情况而非地质状况报告,我们沿着省道302线前进,至踏上路面开始,便不断见识到大自然的狂暴力量。水泥基础的路面拱翘变形,被拧得麻花一般,大段的路基垮塌,形成一个个巨大的缺口。缺口之中不时能见到歪斜倾覆的汽车。路面大大小小的深坑一个接着一个,密布的裂缝细的可容儿臂,宽的我们不得不飞跃而过。随着平均每十分钟一次的余震,塌方随时都在发生,不时有悉索的沙石掉落到头上颈中。或远或近的,不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那意味着又有大量泥沙裹挟着着巨石倾斜而下。
   
    绕过一块约有一间房屋大小的巨石时,我看到半辆大巴车。大巴车的前半截完全被巨石压扁,车尾因变形而上翘,形成一个怪异而滑稽的角度。我们迅速的检查了大巴车剩下的半截车厢和四周,未发现任何人,也没有伤者与尸体。心中正祈祷着所有乘客都已经安全逃离,头上忽然“轰轰”作响,我们飞一般的冲出路面,刚跳下路基,身后巨响连连。再回头,那辆大巴车仅存的半截车厢也已消失在泥石堆中。
   
    第一次看到罹难者,是在离北川县城已经不远的地方。因为路面完全阻断,我们不得不趟过同样被泥石流堵了大半的一条小河沟。经过河沟中央时,离我约两三米处有一溜半淹的青石板,一看便知那是乡下常见的青石板桥,如今已被全部震塌。石板下有一只手臂探出,被泥水浸污得不成样子的衣袖仍可见依稀的红底白花。手臂随着河水潺动微微摇摆,仿佛生命尚未消逝。
   
    越过河沟又行进了约十分钟,我们遇到了第一批幸存者。四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疯了一样的朝我们扑过来,紧紧的抓住我们的手臂猛摇,汹涌而出的眼泪淌了满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给四人留下一些水和干粮,加快速度朝他们手指的山隘而去。良久,身后响起一个男人悲恸的哭喊:“完了啊……全部都完了啊……”
   
    爬过隘口的一堆乱石,脚下原本蜿蜒的盘山公路或断或埋,犹如寸断的蚯蚓正在无力的挣扎。公路尽头,北川县城象一个被顽皮的孩子肆意捣蛋后遗弃的沙土坑,四围的山体已不再葱绿,大片的黄褐色一直流淌进入城中。老旧一些的房屋全部垮塌,砖混结构的建筑则大多东倒西歪,有的挤在一起,互相压塌了半边身躯,有的则像被利刃横切,楼体的上半截直接错落到了一边。满目残垣断壁之上弥漫着一层轻纱一般的烟气,也不知是山雨欲来的薄雾,还是尚未平复的扬尘。
   
    大地又在剧烈的震动。目及之处,所有能动的东西都不住的颤抖,犹如置身一只无朋的巨筛之中,亦或向着逞威的山川表达着恭顺的惶恐。一股寒风袭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鲜血的腥味,令我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雨田多 发表于 2011-3-25 11:31

习羽冒险故事系列 之 《穿越》第六章    满目疮痍中惊遇故友
   
   
    这一个寒战冻彻骨髓。此刻我才发现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且不说河水、雨雾,单是满头的大汗已经整整十个小时未曾干过。
   
    我正探脚去试脚下的泥石是否稳当,准备寻路冲下山坡。听得身后陈昶大校道:“大家休息十五分钟,原地待命!”已经身临前线,放眼满目疮痍,却要休息!我回头急切的看着陈昶大校,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他抬手止住。陈昶大校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沉声道:“这是命令!”我干瞪眼半天,不得不遵命坐了下来,半倚着一只树桩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这一歇,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四肢百骸陈醋里浸泡过一般。双脚沉重如铅,稍一活动脚趾,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想是已经起了水泡。我将头靠在粗糙的树杆上,闭起了双眼。心中暗忖,这些年虽然上天入地的也没少折腾,但从未如此长时间的持续消耗体力,看来自己体能保持得还算不错,这一身皮肉却养得娇嫩了。
   
    正胡思乱想,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睁眼一看,却是那位和陈昶大校一起替我分担负重的战士。他朝我笑了笑,递给我一袋热腾腾的自熟口粮,我回以微笑,接过来撕开袋子的一角就往嘴里送,却觉指间一痛,烫的我差点儿没把整袋的八宝粥扔了出去。四周一阵哄笑,原来战士们一直都在盯着我看。
   
    我不由得一阵窘迫,却听陈昶大校低声喝道:“哎!”。战士们立刻止住了笑声,却仍然是满脸憋不住的笑意。陈昶大校走到我面前道:“同志们其实都很佩服你,这样的急行军,连他们都吃不消,你却一步也没落下。”我也笑了起来,原来战士们一直把我这个“记者同志”看成斯文羸弱之人。有听陈昶大校接着道:“习同志,战士们想和你一起合个影,你看……”
   
    我简直受宠若惊,立刻便支好脚架调好相机,与战士们并肩站到了镜头面前。与战士们一起,我也举起了手中的口粮袋,仿佛那是一杯杯甘醇的美酒。
   
    时至今日,看着照片上我身边那一张张脸庞,或刚毅或质朴,或稚气未脱或在镜头前紧张得令人忍俊不禁的表情。我依然不知道当时举起口粮袋是为了什么,预祝任务圆满完成?还是为了随时可能发生的生死别离?但我知道,陈昶大校命令我们休息片刻并在那样的情况下允许我们玩笑、合影,自有他的深意。至少在之后的近四十八小时之内,我再也未曾下咽过一口食物。
   
    行走在废墟之间,隔着口罩都能呼吸到呛人的石灰味和若有若无的腐臭。四下除了坍塌的建筑、砸坏的汽车,最多的是五颜六色的毛毯、被单、油毡、竹席一类的东西。我原以为那是地震时被人们胡乱弃下的,直到走近了才看到凸显的人形或其下露出的手脚或头发。那都是被重物压住,无法移动的尸体。
   
    路过一个街口,看一堆小山似的废墟上坐着一个女人,蓬头垢面的几乎看不清鼻眼,身体扭成一个奇怪的动作,木然的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我爬上废墟将一只口罩递给她,她也不接,双眼圆睁看着我,瞳仁中却一无所有。一低头,我才发现她一只手探入一个凹洞,握住了石梁之下伸出来的一只小手。那是一只很小的孩子的手,小手指上戴着一只大得有些滑稽的玩具戒指。女人就那样侧身够着,握着那只小手,任料峭的山风吹动她耳旁的发丝,不知是灰尘还是极度的悲痛,那原本青秀的发丝已然白了满头。
   
    一个男人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皱着眉头继续来回的踱步,手指着脚下,口中絮絮叨叨不止。仔细一听,他喃喃的却是:“……埋了……小云遭埋了……秀娟也遭埋了……还有我妈遭埋了……小云遭埋了……秀娟也遭埋了……还有我妈……她们都在下头的……”
   
    事实上可以看到的废墟再残败不堪,至少还有生还者的身影,还有挖刨出幸存者的希望。而从我们找到的县负责人口中得知,城西的王家岩滑坡已经埋掉了大半个老县城,城东的景家山岩崩则直接将一整座学校连同近两千名师生掩埋,至今仍然无法看到一丝原有校舍的踪影。北川,这座四面环山的秀美小城一时之间已被狂暴的自然之力夷为平地。
   
    行文至此,我几乎无法继续下去。尽管十数个月已经过去,我脑中依然会不经意的浮起那些不敢触碰的记忆,历历在目的一幅幅画面令我难以自已。请看书的各位原谅我无法继续详细的记叙我在震区的所见所闻,也希望经历过这场灾难的人们心中的伤痛,连同天堂中的魂灵可以在时间的抚慰之下终得安息。
   
    事实上那一整天我根本没有拍摄过任何照片,我所见到的每一个场景都让我不加思索的参与到救援行动当中去。谁也无法眼看着晃动的手臂、听着一声声的呼救还可以冷静的举起相机来寻找一个清晰的焦距。我不记得救出了多少人,但我记得脚下渐渐无声的呼救和再也不动弹的手臂。
   
    砖瓦上的血迹已经逐渐干涸成了黑色,有绿色的液体开始从缝隙中渗出来。我禁不住呕吐起来,吐到整个身体仿佛都被抽空。没有任何人嘲笑我,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吐干了腹中所有的东西。不仅仅因为发臭的尸体和挖出来的残肢,还有悲伤和恐惧。
   
    傍晚的时候,在陈昶大校他们提供的情报指引下,由陕西方向而来的救援部队到达,带来了药品和一些工程器械,还有训练有素的搜救犬。这些颇具灵性的生灵不知疲倦的在废墟中穿行,只要发现被掩埋着的生者便会不住的吠叫。这极大的提高了我们的救援工作,令得更多的人得以生还。临时抗震棚搭了起来,幸存者们也都逐渐回过心神,开始料理自己的生活或也参与到救援工作中来。凌晨时分,从绵阳经江油而来的第一批志愿者也到达了北川,人声与熙攘中,原本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县城恢复了一些生气。
   
    我不记得被谁架出了废墟,并强迫我躺进了一只帐篷内,躺下的一瞬间,我便沉入了幽黑的梦乡。这是我两天来第一次熟睡,所以当我倏然惊醒时,困顿的脑中甚至不能分辨出是什么令我醒来。是双手指尖钻心的剧痛还是隔壁帐篷中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孩子的哭闹中有隐约的歌声,高低婉转的曲调清亮悠长。我浑身猛然一震,跃身冲出了帐篷。
   
    掀开旁边那顶较大的帐篷,蓬内二三十个孩子横七竖八的席地而卧,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小男孩儿正不住的哭闹,男孩儿身边蹲坐着一个人,正轻拍着孩子的胸口,哼唱着那悠扬的歌。听着在我心中萦绕了多年的歌声,看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我张口瞠目,怔怔的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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