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14

“想。”我听见自己说,“想得要死。”

  “那就去整吧孩子。”小明妈拍拍我放在床上的手。

  吴悠六个月时那个寒假,小明妈把我送到韩国她大学时代一个侨生同学开的整型诊所去,霸道地制止大家对我外表的“认养”:“又不是拼图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林妈妈全包下
来了,那是我同学,价钱好商量。”
老爸到底还是取了个单名,他说悠这字多好,悠闲,悠着,这世上有什么可急急忙忙的?吴悠就是无忧,无忧无虑,人这一生呐,快乐就好。

  吴悠一定是天使,因为她来之后,大家都快乐了许多。

  坐月子时鲁肉伯天天送补品到坐月子中心来,从他欲言又止黑脸常羞个通红的结结巴巴话语中,我才知道姑姑居然已经成为他的女朋友。

  这两个老小子,居然谈起黄昏之恋来了。

  “那天我们一起看一个麦帅大桥的电影DVD,哎连我这老粗都哭了。”鲁肉伯说。

  麦帅大挢?那是什么碗糕?

  “就是有没有,一个女的已经结婚了,结果遇到一个拍照的,最后女的本来想跟男的走又没走,她没开车门。”鲁肉伯简直又要哭了。

  “拜托鲁肉姑丈,那是《麦迪逊之桥》好不好。”

  被叫一声姑丈,鲁肉伯欢喜到手脚不知摆哪儿好,他用粗粗的手指逗弄吴悠的下巴:“来,叫姑爷爷,叫姑爷爷。”

  而那位青少年计程车司机钦仔后来也成了我们家的好朋友,我们有事都会叫他的车,他很有义气真的都说不收钱,老得硬塞,和客人聊天听到说小婴儿吃什么比较好,就兴冲冲报明牌似的打电话告诉我们。

  吴悠一点也不像我,但谁也不愿说出这句话,不像我虽然是好事,长得漂亮,但那长相又来自于一个谁都不想再提起的伤口。于是大家都夸长得真好啊,真像喜儿阿姨,把喜儿逗得超开心,没事就往我家跑当保姆。

  临走前我跟悠悠待在房里,对着她黑漆漆的黑眼珠说:“悠悠,你就快有一个漂亮的妈妈了。”她看着我,微笑起来,露出两点快长出来的小白牙,我忍不住俯身紧紧抱住她,“希望妈妈不会后悔啊。”

  我在韩国待了两个多月才回来,连大三下学期的注册都是喜儿去帮我办的。听说大头圣诞节时特别跑回台北到家里找我,但只见到了悠悠,大头若有所思地抱着悠悠看了很久很久,舍不得放下。

  那晚妈留大头吃饭,大头自告奋勇要做一道拿手菜,端出来是辣椒炒小鱼干,大头笑说现在他们学校台湾留学生中他这道菜是名菜了,每有聚会大家必点。

  喜儿打电话到韩国给我说这件事,说到后来声音都歪掉了,强忍着眼泪似的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15

“我问他小倩的事,他说小倩很好啊,已经申请到学校了,那口气不像在讲女朋友呢,他只是很高兴地讲他过一阵子会跟他老师飞到摩洛哥去参与那边发现的一具恐龙化石的挖掘,听说是全世界目前为止发现最古老的恐龙化石喔。”喜儿说。

  “嗯,”我说,“悠悠乖不乖?”
 “乖。梅梅呀,我真的觉得小倩不是他女朋友耶。”

  我笑起来,“好啦,我知道了。”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15

大四上,我常去的那个交友板办板聚,约在“阳光空气花和水”,一群人包下整个二楼,每次一楼大门一开,大家就凑上栏杆往下望,猜测这是不是?那个不要是吧?

  推开那扇沉重的浅蓝色木门走进店里,店里播放着陈升好久以前唱的一首《不再让你孤单》。外面下着小小的雨,服务生是个高高的男生,他问正在收伞的我,“请问是参加板聚吗?”我抬头把有点湿的头发别到耳后,感觉到他眼睛一亮,我说是啊,二楼蓦然一阵骚动
,有人小声地吹了口哨。

 陈升那仿佛喝了酒微醺的声音懒洋洋唱着,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逗我笑……。

  服务生说请跟我来,一面走着一面频频回头照顾,怕我被其他客人挡到了或没跟上,他留着染过的盖过脖子长度的头发,每次回头都温柔地跟我一笑,甚至还有一次他伸手轻轻触了触我的肩膀。

  楼道上已经有三个推推挤挤的男生,他们手撑着墙壁或扶手下望我,脸上表情兴奋紧张。

  服务生伸手做了“请”的动作,经过他身边时,他轻轻说了句:“我都在楼下,有事可以找我。”

  “请问你?”一上楼一个带头模样的男生盯着我,手上有笔,桌上一张像是名单的纸。

  “Jolin,小林。”

  “JJJ……,啊有了。”他在名单上钩了一下。

  才一会儿,我坐的这张桌子已经围上了五六个男生,没椅子坐的跟别人挤一张,有椅子坐的手肘靠在桌上,眼睛闪亮。

  “Jolin就是你喔,我好像跟你聊过天耶。”前发不太听话,总是落下来又被他拨上去的瘦瘦的男生说。

  “是喔。”

  变漂亮的坏处就是,言行举止都得配合这张脸了,不能讲出真心话也不能粗鲁了,像现在我就不能做出“早知道你这么拙就不跟你聊天了”的表情,另外还得淑女地对他温柔微笑。

  连上次鲁肉伯,喔不,鲁肉姑丈欢天喜地做出的要欢迎我回来的一大桌道地好吃到爆的川菜,我都只能慢条斯理地吃,不但慢条斯理,还因为心里想千万别再胖起来呀,而只吃了半碗饭。

  原本在旁边搓着手等着看我食神般吃相的鲁肉姑丈,看我这样菜只吃一口,那样菜连碰都不碰,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减少,到最后简直都要哭了。

  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满是灰发的头凑近我,眼睛看进我的眼睛:“你真的是梅梅吴可梅吗?”

  我无奈地点点头。

  “菜,”他指了指我以前最喜欢的麻辣牛腩和红烧猪蹄膀,又指了指柠檬鱼和五更肠旺,“不好?”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16

“很好啊真的很好,”我说,“可是我不能再吃那么多了,我怕胖。”

  鲁肉姑丈面容悲凄如丧考妣,摇着灰白的大头,“你不是梅梅,我的吴可梅被韩国人调包了。”

  这半年来我养成了跑步的习惯,虽然这是韩国那位李医师的防止复胖的劝告,但后来慢
慢变成最能发泄精力的活动,一个晚上台大操场十圈跑下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憋了一肚子装淑女忍饥戒馋的难受随着汗水流出去了。

  跑完回家洗澡,浴室镜子抹掉水气,出现干净清秀几乎看不出是加工过的小脸,我愣愣看着她,很怕她突然开口问我是谁,因为我一定答不出来的啊。

  也有人在东区路上拦住我要签名,真不知他们把我认成谁了,不给签还缠着苦苦哀求,说他同学一定不肯相信他遇见了我,要我千万留个证据给他。

  签就签吧。

  我停下来在他拿出来的纸上签好名还给他。

  走没两步他又追上来喂喂等一下地喊。

  我加快脚步地走了。

  那人还在后面喊:“谁是吴可梅啊?”

  吴可梅就是你祖母啦!连这个都不知道喔!厚厚!在心里偷笑。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某个韩国女明星啊?”刚刚要我报名的头头明明看来正经,却突然蹦出这句话,但态度仍是严肃的,害我有点搞不清他是真的要问问题还是想指责我。

  “有吗?像谁?”这半年我也学会了美女过招的要点之一,以问题回答问题。

  “A……”他歪着头手上的笔转啊转,“就是之前很红那个。”

  “哪个?”我也真是够故意的,实在是死性不改呀。

  “宋慧乔!”一个站在外围戴眼镜的家伙突然大喝。

  对对对,真的很像耶,几个人频频点头。

  “宋慧乔是谁?”一个二愣子问。

  “就是演《蓝色生死恋》那个。”

  “《蓝色生死恋》是什么?”二愣子又问。

  明摆着是装傻要逗我笑,我温驯地笑起来,整型前和整型后的我都保有同一项美德,好相处。

  这一笑,周围的男生也都忍不住微笑了,简直可以听见他们的心在融化的声音,融化了的心滴滴答答落在木头地板上。

  一个高个子的挤进人墙凑到我面前,哇好帅,有点像福山雅治。

  “真的好美,好像宋慧乔。”他赞尽?/p>

  “没有啦!她比我漂亮多了!”谦虚的美女,再加一百分!

  “不不,你比她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宋慧乔是虚幻的,但你是真实的,就在我的眼前。”他伸手想摸我的手,七八只手同时碰碰碰砸在桌上打开他。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17

我当然像宋慧乔啊,我笑眯眯地想,李医师就是照着她的样子给我整的。

  她说我个子小皮肤白又肉肉的跟宋慧乔体型接近,以她做范本正合适。先割出双眼皮再垫高鼻子,两边脸颊骨削薄,下巴垫出来一点,胸部很好,胸部不用整了,李医师把我转来转去地检查。

 我说我还要有她的嘴唇呀!

  李医师笑说那还不简单,我的诊所一天要接几个想整出宋慧乔嘴唇的女孩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

  李医师张开右手掌,她是山东人,父亲早年跑到韩国讨生活,所以她拥有山东人的高个子和骨节明显指头修长的手。五个呀!每天至少五个!现在很多整型医生都用一种叫Restrlane的从甘蔗里提炼出来的天然物质注射进嘴唇,很快嘴唇就会变得像果冻一样柔软有弹性又光滑没唇纹啦!

  李医师自己虽然是很有名的整型医师,却长得不怎么样,猛一看像男的,我问她怎么自己不想整型?

  “因为我老公眼睛有问题。”

  “啊?”还以为是真的勒。

  “他一见我就觉得我好美,我们是一见钟情的。”

  她拿她先生的照片给我看,哇靠帅翻了,不禁感叹这世上什么样的爱情都有啊。

  我轻轻舔了舔嘴,几个男生的喉结上升了,好久好久才落下。

  一定每个人都渴望我的唇吧。

  他们想爱我,吻我,最重要的是,跟我上床。

  我已经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男人爱与性的强烈投射对象了。

  现在只要我想上床,恐怕没人拒绝得了我吧,但晚上躺在床上时我完全不再有性幻想了,难道性幻想都是来自对自己有某部分不满意的心情吗?

  我通常只想着悠悠,竖起耳朵听她的动静,想到带她出去散步时路人羡慕的眼光,迷蒙中会忍不住微笑。不想着悠悠时我会想着大头,眉头皱一皱,想要大头抱,但那跟性幻想无关,只是温暖,大头才会有的温暖。

  连那天小明看到都吓一跳,笑着说:“哎呀梅梅,你完全不一样了呀,我可以考虑为了你变成异性恋。”被阿泽在手臂上狠狠捏了一下。

  老妈则是感动到痛哭流涕,说真没想到她可以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当兵放假回来理了很丑平头的吴可松拍拍妈的肩膀提醒她,“妈,这不是你生的啦,是整出来的。”

  当初吴可松可也是吓了好大一跳的,想起来就令人得意洋洋。

  那天他从部队放假回家包包往沙发一扔,就进厨房找吃了,竟没发现在客厅跟老爸讲话的是我,他一定以为我是老爸的学生了,等到他拿着一盘水果回到客厅觉得哪里不太对后,才突然醒悟。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18

“哟!”他吞下苹果,看了我老半天,“这下真是母猪赛貂禅了。”摇摇头再吃一块苹果,“当兵实在太伤害男人的审美观了。”

  这可是我认识吴可松二十几年来,他所给过我的最高评价。

  姑姑很是羡慕,一直问我抽脂多少?垫鼻子多少?然后回想一下自己的存款,用手肘顶
顶我爸说:“哥我也去整好不好?这样鲁肉说不定会更爱我。”老爸斥道:“为老不尊!”

  “这是我的名片,”福山雅治说:“有空一起出来吧,我带你去海边玩风帆呀!”

  接着我的手上一下子多了十几张各色名片。

  突然想起我那叠放在抽屉里的自印名片,现在我已经不用发名片了,谁都一眼看了我难以忘怀,手机号码也总是被背得滚瓜烂熟,喜儿打工的啤酒屋经理不可思议我的巨大改变,立刻当面说终于有缺了邀请我立刻去当他们的啤啤美眉。

  我跟喜儿在那里常被视为姐妹,很多人专门来看啤啤姐妹花,生意好到经理乐得坐不住,分别帮我们两个的时薪多加了一百。客人都在讨论,大啤啤全智贤腿漂亮,小啤啤宋慧乔胸部大,网络上不断转寄我们两个的照片,电视台的记者还出机来拍我们,问说:“两位都是大传系的,将来有没有当主播的打算?”

  问这个问题的记者其实我认识,援交事件时在警局,他问过我为什么这么胖还敢出来援交,不过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我是谁了,还问我想不想当主播,我扑哧一笑,他眼睛发亮说我笑起来好可爱,跟我要手机号码。

  后来他打来约我出去。

  “我干吗要跟你出去呀?”

  电话那头他自以为老练地嘿嘿地笑,“你不是新闻系的吗?我来教你怎么当电视记者怎么样?”

  “我才不是新闻系的,是大传系的啦!”

  “好好,”像哄小孩,“大传系大传系,哥哥我说错了你出来罚我吧,你爱怎样就怎样,随便你处置。”

  还哥哥勒。

  “这位叔叔你常常说错话喔。”

  “是吗?你说说我还说错了什么呀?”好像可以看见他在电话那头嬉皮笑脸口水流满地。

  “你上次不是有报过一个百公斤恐龙妹援交的新闻吗?”

  “喔,那个呀,对呀对呀,你看过那个报导喔?”

  “叔叔您讲得也太离谱了吧,那个女生我认识。”

  “怎么说?”他听起来有点想翻脸,但又色欲难耐,只好忍着继续听我说。

  “人家她才没有百公斤,而且也不是恐龙妹。”

  “那都是警察说的也不是我说的,好啦,那你要不要出来?”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19

“叔叔,”我清清脆脆再喊他一声,“我们老师说电视台很黑暗,要我们多多小心像你这种新闻界的败类喔。”

  说完电话轻轻按掉,然后直接关机。

  嘿!吴可梅同学,我帮你报了一箭之仇了。


  然而我却高兴不起来,就算是以前的吴可梅也高兴不起来。我们都不想扮演复仇女神,更不想弄糟我们与别人的关系,只是侵害一再地来,我们实在不想再一直一直地被踩扁压烂了。

  我想要做一些反抗,即使只是拔掉吴悠将来成长道路上的一棵杂草也好。

  现在抱吴悠出去人家都说好像妈妈啊,不再误认喜儿才是妈妈,而我是她家的菲佣。吴悠最令人感动了,她是惟一一个没感觉到我有什么改变的人,她是用气味和拥抱记忆我的。

  板聚整个乱了,比较像是我的歌友会。

  男生都挤在我这块,女生们垮眉塌眼地坐在角落,很不满意地斜眼瞄我。

  以前我也是坐在那一桌的,心里骂那些受男生欢迎的女生空有外表浓妆艳抹妖精一个,根本没有内在嘛!我以前最喜欢这样骂她们,就个空壳子,男生怎么都这么轻浮啊?

  但现在我在这桌了,最初的晕陶陶的浪潮升起又落下后,心里骤然空荡荡。

  阿光很久以前亏过我,如果真有男生爱上我的话,他一定是真心爱我,不会是爱我的外表。

  现在我怎么去筛选谁是真心爱我的呢?

  或者是说,这些人多么摆明了是爱我的外表啊!他们又知道我什么了?

  “喜儿。”

  “干吗?”

  休息时间我们俩买了米粉汤坐在啤酒屋后方的石阶梯上吃着,鞋子脱掉,让累得要死的脚丫子晒太阳。

  “漂亮原来没什么好。”

  “很好,你终于明白啦。”

  然后我们无言地把米粉汤吃尽。

  “喜儿你毕业要干吗?”

  “不知道,等你哥当完兵吧。”

  “然后呢?”

  “我跟你哥商量好了,一起去美国念书。”

  “哇!怎么都没听你们说?”

  “你呀,天天约会都来不及了,哪还会管我们啊?”

  “什么约会呀!”我用力把鞋踢到阶梯最下方去,“原来大部分的男生都很无聊!”

  “知道就好!”喜儿把两个纸碗收进塑料袋里绑起来,“美丽是上帝用来试探女人的工具。”

  “哇真有道理!谁说的话?”

  “我,宋喜儿!活生生血淋淋的亲身经历!”

  “你是活生生,我才是血淋淋。”

  喜儿听懂了,哎哟了一声咯咯地笑。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20

“你也去美国吧。”喜儿说。

  “为什么?”

  “因为有人计划要在那边继续念博士啊。”


  大头……

  好久没有大头的消息了。

  他老是写信来说,梅梅来看看我好吗?不知怎么常常想你。不然就说,我们一起去芝加哥自然史博物馆吧,暴龙苏在那里,我去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有新的发现,你来吧,带着悠悠来,我带你们好好逛一逛。

  或许这只是只身在异国以至于太孤单造成的喃喃自语。

  但最近他的信和电话变少了,打去他住的地方也常没人接。

  “大头最近没消没息,不知道怎么了。”

  喜儿看了看我,“难免吧,一个人在外面念书那么寂寞,可能需要交些朋友解解闷。”

  “会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啊?”

  “可能吧,”她小心翼翼地说,“他上次e-mail好像有提到一个女孩子。”

  “你电话留给我吧。”福山雅治说。

  我笑而不答。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要。

  头头说:“这样吧,你留给我,我再帮你过滤给谁不给谁。”

  立刻有个站在后面的开骂,“靠,你是谁呀来这套!”

  “我是主办人你有什么意见?”

  “主办人屌喔!”谁的手从后面推了他一下,他呼呼起身大喝:“谁!”

  “快!”福山雅治趁乱,一把握住我的手,低声说:“小宝贝,快给我你的电话。”

  我猛地甩开他,他原本俊秀的脸在那同时一阵青一阵白,“干!跩什么跩,还不是来这边招蜂引蝶的贱货!”

  心脏一阵下沉,我站了起来,连伞都顾不得拿,哒哒冲下楼去,刚刚那个服务生手里端着个盘子吃惊地看我。

  再度拉开了那扇重得要命的门,风将雨丝吹了我满脸,闭着眼继续往外走,张开眼时却撞见一家音乐开得极大声的卖年轻人服饰的店里矗立着一头塑料恐龙。

  大头!

  我站在雨中的马路上大喊。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21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到了芝加哥欧海尔国际机场,悠悠很乖,吃完我带来请空服员帮我冷藏再加热的稀饭后就睡着,醒来用奶瓶喝果汁,然后我们一起唱了几十首儿歌,虽然是轻轻的,但一定还是吵到别人了。下飞机时一个走在我们前面的外国男人不知是否有意识到,他正在哼着我们唱最多次的那首“烟火烟火烟火真美丽,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旋律。


  起飞时台北气温还有十七度,我跟悠悠都只穿了薄薄的长袖加外套,厚重的羽绒衣则塞在随身行李箱里,大头写e-mail说芝加哥现在白天气温是摄氏零到五度。

  喜儿舍不得悠悠,抱着她泪眼婆娑:“悠悠,悠悠,阿姨已经在想你了,你一定要想喜儿阿姨喔。”悠悠不知真懂假懂,伸出手去摸喜儿的脸。

  “来来我跟你说。”喜儿把我拉离爸妈到角落坐下,“我那时候说大头可能有女朋友是假的,是想刺激你下定决心的,你见了大头千万不要没头没脑说出奇怪的话呀!”

  “好啦。”我嘴上不在乎,心里可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还有还有,”喜儿破涕出现神秘的笑容,“看过那部珊卓布拉克跟比尔普曼主演的电影《二见钟情》吧?”

  “嗯。”

  “那部电影的背景就是芝加哥喔。”喜儿喜滋滋。

  “讲那么远去,你干脆说电影《芝加哥》背景是芝加哥不是比较快?”

  “不一样啦!二见钟情呀!”喜儿看着我的表情,期待我快些领悟,“有没有?是不是很巧?或许你跟大头就会二见钟情。”

  啊!

  二见钟情呀。

  整型后的我对大头来讲的确是二见,但会钟情吗?

  我不知道……。

  “喂喂喜儿,”我们正要走回我爸妈那,我突然想到什么拉住喜儿,“你知不知道比尔普曼也演过《西雅图夜未眠》?”

  “真的?”喜儿头一偏眉微皱,“他演谁?”

  “就那个梅格莱恩原本的未婚夫。”

  “啊?那个是比尔普曼?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耶。”

  “我也是那天看HBO重播《西雅图夜未眠》才发现的,那时候我就想,同样一个比尔普曼,长像也没改变,为什么在《二见钟情》里他显得那么英俊多情,却在《西雅图夜未眠》让人毫无印象?”

  “是角色的关系吧,他在《二见钟情》里面的角色讨好啊。”

  “所以喜儿,”我看着她,“其实长相不是最重要的,角色才是对不对?”

  喜儿无言。

  “我这个觉悟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喜儿拍拍我,“梅梅,电影是电影人生是人生,心里想着‘如果怎样怎样就好了’或‘早知道就怎样怎样’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4 01:21

是啊,但“如果”我到了芝加哥才发现大头已经心有所属了怎么办呢?

  下了飞机走进机场,悠悠立刻被这座闪亮亮到处有可见倒影的钢板、绚丽散发彩色冷光的玻璃给迷得晕乎乎的,手指放进嘴里,仰头一面走一面看天花板,又东张西望,好几次我没拉好她,一扑愣就撞上大人的腿。


  外国人不像台湾人那么爱逗弄陌生的小婴儿,不过还是偶尔有胖大妈妈型的女人看到摇摇晃晃的悠悠便摸着脸用夸张的音调赞美,多么可爱的小天使啊!

  在女厕里帮悠悠和我自己加上保暖的衣物,然后一大一小两头熊般歪歪倒倒领行李出关。

  悠悠被我包得太肿,跑着跑着就砰一声摔趴在地上,四周那些外国人喔喔喔地惊呼。

  行李撂在一旁赶紧冲过查看情况,其实穿得多,悠悠又那么矮离地很近,应该是没摔疼,只是可能吓到了,小脸一瘪一瘪眼看要哭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要老妈在一定要骂我不会带孩子了,这次她本来就反对我带悠悠。

  可是不带悠悠,我该如何面对大头呢?

  我弯下身把悠悠的双臂拉起来一点,她抬头好奇我想干吗。

  我拉着她以肚子为重心在光滑锃亮的地板上转圈圈,“溜冰冰呀溜冰冰!”

  悠悠高兴得咯咯直笑,完全忘了刚刚正准备哭这件事,不过有点担心说,好像美国人很重视儿童福利的,不晓得会不会有人觉得我在虐待儿童报警抓我。

  力敲下去,敲到手臂发麻也在所不惜,只求把他敲醒,只求把他敲回以前的大头。

  悠悠还是有点时差,为了弄她睡拼搏了一阵,唱了约六十首歌终于哄她睡着,之后我才能洗澡换衣服,出了浴室我问大头悠悠洗好的衣服可以晾在哪?

  “晾外面会结冰,就挂在屋里吧,暖气很干一下子就会干了。”

  大头说完继续在电脑前忙碌,我挂好衣服后走近他。

  “大头。”

  他转过身来看我。

  我束着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半天才想起来说:“你知不知道喜儿现在跟我哥在一起?”

  “啊真的?”大头显得很高兴,好像他跟他们才比较熟,跟我则不。

  “还有我姑姑跟我以前打工那家餐厅的厨师在一起喔。”

  “你介绍的啊?”

  “不是,他们自己不知道怎么样就在一起了。”

  “真有趣。”

  然后沉默再度来临。

  我走过去伸手拉住大头的双臂环绕在我的腰上,“你不是要我来看你吗?我现在来了。”

  大头仰视我,眼珠子在台灯的照射下像琥珀那样是神秘的褐色,我读不出他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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