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0

30、第三十章 ...


  次日,如玉从瓶子里出来的时候,邵寂言正在门口干活儿,好像在往门上挂什么东西,她飘过去一看,他不知干什么竟把褥子钉到了门框上。
  
  “你在干嘛?”如玉玩笑道,“可是昨儿夜里尿床了,晾褥子呢?那该晒到外面去的,没关系,我不笑话你。”
  
  邵寂言笑道:“你跟我一个被窝儿睡到快天亮,我尿没尿床你最清楚啊。”
  
  如玉脸上一臊,低低骂了一声:“下流胚,不害臊。”
  
  邵寂言嘻嘻笑了,一边用锤子把钉子敲牢,一边道:“天冷了,我怕往屋里灌风,想着该挂棉帘子了。我们家乡冬天很冷,家家都挂棉帘子,我还当京城比我们那儿要暖和呢,没想这几天也是一日冷似一日,倒比我们那儿还冷似的。白日我去街上转了一天,竟没有卖这个的,我想着先用褥子凑合凑合吧。”
  
  很冷吗?如玉耸了耸肩,反正她是没感觉的。
  
  邵寂言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知道吗,孕妇最怕受风了,你现在怀了宝宝,可不能冻着。”
  
  如玉锤了他一拳,气道:“你还说!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我,我回去了!”
  
  邵寂言连忙拉了她的袖子,嬉笑着哄道:“好娘子,为夫说错了,你别恼。”
  
  如玉登时红了脸,扭捏地小声道:“谁是你娘子了……”
  
  邵寂言笑道:“你啊,你就是我娘子,咱们户籍都登到阎王老爷那儿了,你要反悔阎王老爷是要拿你问罪的。”
  
  “才不是呢……”如玉红着脸嘟囔了一句转身走到桌边,随手拿了砚台磨墨来掩饰自己的满面娇羞,心里偷偷地想,可不是吗,鬼差大哥定是把那条子给了阎王老爷了,邵寂言家的如玉……这样……她可算是他的娘子了吗?
  
  邵寂言笑了笑没再说话,收好了工具洗了洗手,走到桌边坐下,向如玉露了个笑容,便拿了书温习。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殿试了,这次得中会元让他更加踌躇满志,誓要考取状元。
  
  如玉也不再打扰他,像每晚那样专心的给他磨墨,他偶尔抬头看她,她便羞涩地垂了眸子。
  
  邵寂言弯弯嘴角,复又低了头看书,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舒坦满足,好像眼前这个就是他新娶进门的小媳妇儿。
  
  他这两天一直在想,王丞相与他说的那些话未必是有那个意思,他定是自作多情了。问他家里有没有人,订没订亲,也许只是客套的问话,至于问他的生辰八字……也许……也许那王丞相是个讲究的,怕他的命格与他相克不适宜收为己用?有可能的吧,很有可能的啊。他一个穷书生,纵是中了状元到底也是个乡下人出身,不论是闺女还是侄女的,人家凭什么把千金小姐嫁给他呢?再者,那样的千金小姐他或也伺候不起,他就适合娶个如玉这样憨憨傻傻的小媳妇儿,又乖又听话的跟他过日子。反正他将来做了官白日里定也是不在家,她白天能不能出来也没什么妨碍。至于不能生养孩子倒是个问题,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将来再慢慢想法子,如今他两个人这样就很好。
  
  邵寂言想到这些又抬头看了看如玉,她正歪着头抿着嘴认真的磨墨,完全一副好媳妇儿的模样,他越看越觉得可心,贤妻美眷,红袖添香,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如玉抬头,见邵寂言正望着他笑,红着脸道:“看什么看,好好念书。”
  
  邵寂言笑,才要应声,忽听院外传来个声音,却似在唤如玉的名字。他怔了一下,但见如玉也似听到的样子停了手上的动作,只在两人发怔之际,外面唤声却是越近越清晰了。
  
  “如玉!你给我出来!”是一个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声。
  
  如玉手上一松,瞪了眼望着邵寂言惊奇得不行,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凤……凤儿……”
  
  邵寂言闻言也是一惊,他倒也是听过那个凤儿的声音,这会儿再细听,确是很像,可那凤儿不是说投胎去了吗?
  
  如玉哪儿顾得多想,听了凤儿的声音立时撂了东西冲出屋去,邵寂言也忙跟着开门追了出去。倒也不用他俩出去多远,才到门口,便见凤儿叉着腰气呼呼地瞪得他们,二牛则诺诺地跟在她后面扯她的胳膊,似是想要把她往回拉。
  
  凤儿扭头拍掉二牛的手,道:“放手,我可揍你啦!”
  
  二牛立时听话的松了手,抬头看向满脸吃惊的邵寂言和如玉,无辜地耸了耸肩。
  
  凤儿转回头望向如玉,大声道:“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让你跟这个贱书生来往,不让你跟这个贱书生来往,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居然还敢搬来跟他住在一块儿!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也找揍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一个月不许出门!”
  
  如玉怔怔地听着凤儿骂她,心口一酸,冲上来抱住凤儿咧着嘴大哭起来:“讨厌!我还当你不要我了!我可是做梦吧!呜啊……”
  
  凤儿被她这么一哭,也受不住地掉了泪,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一场捉奸的戏码立时变成了姐妹重聚的感人场面,让兀自站在门口搞不清状况的邵寂言看着都觉心酸。
  
  如玉抱着凤儿哭了半天才分开,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泣道:“我可想你了知不知道!你不是去投胎的吗,怎么又回来了?是阎王老爷又反悔了不让你投胎?还是,还是你投完了又死了?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啊!呜呜……”
  
  如玉这话直把在场的三个人都逗乐了,凤儿敲了她的脑门道:“傻子!我才走几天啊,胎还没成呢,死什么死!”
  
  如玉吸了吸鼻子:“哦,那就是阎王老爷反悔了,不让你投胎了是不是?”
  
  凤儿轻松地回道:“不是,是我自己不想投胎了。”
  
  “啊?”如抹着眼泪奇道,“为什么啊,好不容易等到了,干什么放弃?”
  
  凤儿笑道:“我舍不得你呗。”
  
  如玉听了,趴到凤儿身上又是一通哭。
  
  凤儿拍了拍如玉,道:“好了,如今我回来了,再不能让你受人欺负,走,跟我回去吧。”说完拉了如玉便要走。
  
  邵寂言紧忙上前抢道:“凤儿姑娘……”
  
  他话还没说呢,便被凤儿拦了,把如玉往身后头一挡,瞪着邵寂言厉声道:“头先你害她的我且不与你算,往后你休想再来花言巧语的招惹她。”
  
  邵寂言道:“姑娘呵护如玉之心我理解也很感动,但我绝非如你所言招惹玩弄她,我对如玉是真心的……”
  
  “住口!”凤儿打断道,“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去骗那些姑娘小姐,你是人,咱们是鬼,不是一路上的,井水不犯河水,咱们不想害你,可若你一心纠缠,就别怪咱们不客气!”说完冲二牛使了个眼色。
  
  二牛看了看邵寂言又看了看凤儿,有些犹豫。
  
  凤儿脸上一红,跺脚气道:“你可不听我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都听你的!”二牛紧忙挡在了邵寂言前头,把他推开。
  
  邵寂言没防备,也未料他这轻轻一个动作竟是这么大的手劲儿,直让他向后趔趄了几步险要栽倒。
  
  “寂言……”如玉心疼地要过去,却被凤儿拉住,只得转头央求道,“凤儿,寂言真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对我很好的……”
  
  凤儿道:“我就知道你被他哄懵了,可见我非得带你走不可,再与他混下去只把你哄得我也不认得了。”
  
  如玉道:“不会的,你对我好我知道的,咱们是好姐妹,纵是将来投胎转世了也变不了。寂言他……他也对我好……我知道的……所以……所以……”
  
  凤儿道:“所以你是铁了心思跟着他,听他的话了是不是?”
  
  如玉回头看了看邵寂言,咬着嘴唇怯怯地点了点头。
  
  凤儿气恼,甩开如玉的手道:“好!你跟着他吧!”说完转身便走。
  
  “凤儿!”如玉叫她不应,转头为难地看了邵寂言一眼,没多说什么便追了出去。
  
  邵寂言跟了两步,被二牛拦了。
  
  二牛怒视着邵寂言,十分生气,原因很简单,凤儿因为他和姐妹吵架不开心了。
  
  邵寂言也是郁闷之极,他和如玉感情正好呢,凭空杀出个娘家人来非要棒打鸳鸯,偏生如玉对凤儿的感情不一般,万一被她说得动摇了可就不好了。只这会儿这状况他也不好追上去拦着,且不说这二牛会不会把他暴打一顿,单从情理上来讲,他也不好拦着如玉和娘家人团聚说话不是。
  
  说到娘家人……邵寂言转了个心思,回神打量着似要跟他动手的二牛,行了个礼,道:“恭喜二牛兄抱得美人归了。”
  
  二牛愣了一下,随即露了喜色。
  
  邵寂言见状又道:“若我猜得不错,凤儿姑娘可是为了你才弃了投胎的机会不是?”
  
  二牛听了这话,最后一点儿的敌意也没了,摸摸后脑勺嘻嘻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邵寂言道:“凤儿姑娘一看便是个重情的好姑娘,你对她情深一片,她怎能不感动呢,原常在一起觉不出你的可贵,头先分别了心里必是百转千回的放你不下,这才回来找你的。才我见凤儿姑娘对你脸红撒娇,便看出她心里定是中意你,如今为了你只连投胎的机会都放弃了,可见情意不浅。”
  
  二牛越听越美,真是句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儿上,喜不自胜地道:“你还真会看。”
  
  邵寂言道:“二牛兄不嫌弃的话,进屋坐坐吧。”
  
  二牛倒也不客气,反正凤儿这会儿和如玉姐妹相聚定要说上好半天,他闲着也是闲着。
  
  邵寂言恭敬地把二牛请进了屋,心道这二牛也算如玉的娘家人了,又与凤儿有这层关系,若把他哄好了或还能在凤儿跟前给他美言几句。如此他们三对一,凤儿那儿大概能过得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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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城南密林。
  
  如玉抱着凤儿,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像个猫儿似地蹭啊蹭,喃喃地撒娇道:“再不许生我的气了,咱们好不容易又在一块儿了,你要是不理我我就要哭死了。”
  
  凤儿才听了她一大堆的好话,这会儿已是气消了大半,只没好气地道:“哪儿是我不理你,分明是你重色轻友,被个油嘴滑舌的贱书生迷了心窍。”
  
  如玉抬头还没开口,凤儿便脑袋一歪指着她道:“可是我这么说他你心疼了不是?你要是给他说好话就免了,纵是你把他夸到天上去我也不信。”
  
  如玉嘴一撅不说话了。
  
  两人盘腿坐在地上,凤儿眯着眼打量着如玉道:“多久了?”
  
  “嗯?”如玉没明白。
  
  凤儿直言道:“我问你跟他睡多久了。”
  
  如玉腾地红了脸,下意识地高声道:“才没有呢!我才没跟他睡!”
  
  凤儿哼道:“你骗谁啊,那贱书生好端端把你骗到他家,不就为了哄你上床的吗,我头先听二牛说你巴巴地跑去跟他学什么集中念力,必是那书生撺掇你的。你如今可学成了,都这些日子了,只你这傻样儿必被他得手了,若说没有那事儿我才不信呢。”
  
  如玉知再瞒不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听凤儿说了这话,低着头压了羞臊怯怯地道:“不是……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他不是为了那个……”
  
  凤儿道:“那是怎样?难不成他还想养着你给他做媳妇儿不成?”
  
  他说了我是他媳妇儿的。如玉心里小声道,只这话她不敢跟凤儿说,她知道她若说了凤儿定是不信,其实只连她自己都不太敢信,却不是不信寂言,而是不信老天爷能这么抬举她,让她顺心如意。她知道他们一个人一个鬼做夫妻什么的只跟做梦一样。但是她就是不死心啊,她喜欢寂言,寂言也喜欢她,她想给他做媳妇儿。她想不管阎王老爷认不认那个户籍,只要寂言把她当媳妇儿就好了!
  
  凤儿看如玉垂着头不言语,只怕她再要说下去如玉就要抹泪儿了,便只叹了一声没言语,坐了一会儿又似想起了什么,拉了如玉的手摸了摸,皱了下眉头,问道:“你跟他那个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没?”
  
  如玉没料凤儿竟忽然转问这个,涨红了脸用力摇头羞道:“没感觉没感觉,什么感觉也没有。”
  
  凤儿倒不扭捏,只道:“我不是说那个的感觉,我是说你身上有什么感觉没有?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是做过之后身上有什么变化没有?”
  
  如玉羞臊得只管摇头,蜷着身子坐了一会儿又想起些变化,也不敢看凤儿的眼睛,只小声道:“有倒是有点,就是觉得身上热热的……还有……就是感觉很容易就能集中念力了,有时候甚至根本就不用专心,寂言就能摸到我……就是这样,没别的了……”
  
  凤儿听了琢磨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扬眉道:“你别不是采阳补阴了吧?”
  
  “唉?”如玉一惊,忙道,“才没有呢!我才没采他!”才不是呢!她才不会害寂言!
  
  凤儿撇嘴道:“那哪儿是你说不采就不采的,我看就悬,你摸摸我手,看有什么感觉?”
  
  如玉迷茫地抓了她的手又摸又看,道:“什么感觉也没有啊,还是那样。”
  
  凤儿道:“还是那样?没觉得比以前凉了?”
  
  如玉道:“那倒是的,这有什么关系吗?”
  
  凤儿道:“关系可大了,我告诉你,不是我手凉了,而是你的手热了。”
  
  “啊?”如玉怔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她的手热了?倒是有可能……身上感觉热热的,手上大概也比从前热了……
  
  凤儿道:“我原听前辈说过什么采阳补阴的,有些不讲究的女鬼为了修炼道行就用的这个法子,缠了阳间的男人跟她睡觉,染了阳气大抵就是你这样子。相反,被采了阳气的男人身子就越来越寒。可也是这个理,莫说真有那种事儿,纵是没有,活人若总和咱们待在一起,身上也难免染了寒气。听说有些男人身子弱又被缠得久了,受不住是要丢命的。”
  
  如玉听得惊恐,拼命摇着脑袋道:“不是不是!我和寂言才不是这样,我没采什么阳,我喜欢他的,干什么要害他呢!”
  
  凤儿道:“才不是说了吗,这不是你说不采便不采的,你只想想,你那个书生可有变化没?身子有没有比从前弱了?或是寒了什么的?”
  
  如玉根本不想,脱口道:“寂言身子好得很呢!他是下地做过活儿的,比那些文弱书生好了千万倍!他才没寒没弱!肯定是弄错了!”
  
  凤儿忧心地道:“我也希望是弄错了,我倒不在乎他死不死的,我只担心你!采阳补阴这可不是什么正经路数,只那些心术不正的恶鬼才做这种事,万一他真有个好歹,阎王老爷可是要治你罪的!”
  
  *
  
  子时过后,如玉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待到了门口忽然想起适才邵寂言挂棉帘子的事。她心里一哆嗦,心道这可是说明他觉得身上寒了吧,她虽感觉不到天气冷热,可这会儿还没入冬呢,大概也冷不到哪儿去的,寂言的家乡在北边儿,可比京城要冷,他怎么说这几日京城比他家还冷呢……
  
  如玉愣在门口越想越害怕,时邵寂言已在屋内听见动静迎了出来,见她呆呆的站在门外,一边拉她进屋,一边道:“你可算回来了,我还当你听了凤儿的话再不理我了呢。”
  
  如玉没应声,只低着头摸他的手,还是热热的,一点儿不觉寒凉……可是,她的手本来就是凉的,纵是有了点儿温度却也比活人差得远。
  
  邵寂言见状只当凤儿和她说了什么,便探问道:“凤儿还气你吗?去了这么久你们姐儿俩都说什么了?”
  
  如玉仍是不回答,只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寂言,你冷吗?”
  
  “啊?”邵寂言被她问得一怔。
  
  如玉着急,只管追问:“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身上冷了?”
  
  邵寂言没明白,只随口应道:“眼瞅着快入冬了,可不是要冷了吗,怎么了?”见如玉不答话,又玩笑着逗趣她,“我知了,你可是想做个贤妻给我做棉衣不是?”
  
  如玉听了却是更急了,带了些颤音地道:“还不到冬天呢,你已经冷得想穿棉衣了吗?”
  
  邵寂言终是觉出了如玉的反常,关切地道:“怎么了?凤儿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如玉嘴一咧,吧嗒吧嗒掉下泪来,可怜兮兮地道:“寂言,我好像……把你给采了……”
  
  邵寂言被她说懵了,一边儿给她擦眼泪一边哄着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如玉把与凤儿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邵寂言听了也有些吃惊发怔,暗道自己这两日确是觉得身上寒凉,他只当是快入冬天气寒冷的缘故,难道……还真有什么采阳补阴之事?再细想如玉这几日的变化,倒更有几分真了似的。
  
  如玉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喜欢你,不想害你的,我若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不会勾引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见如玉泪眼连连,邵寂言忙哄道:“傻丫头,不是说了不是你勾引我的吗,我知你的心,即便这世上的人都憋着害我的心思,你也是疼我的。莫说这什么采阳补阴之事未必是真,纵是真的,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让你采……”见她忧心无错,又宽慰道,“你安心,我身上好得很,一点儿不冷,你看,我现在不是壮实得很吗?”
  
  然不管他怎么说,如玉却已然落了心事,夜里如何也不敢跟他上床歇着了。若说邵寂言心里一点不怕那是假的,可见如玉怯生生的模样又是心疼,只恐她才生了忧恐若这晚与她分开会让她愈发觉得这事是真的,便好言劝了她好久,只说凤儿也是听旁人说的吗,未必是真。如玉最后还是依了他的话,跟他在床上躺着,却畏畏缩缩不敢靠近。邵寂言虽未如往日那般缠着她亲热,却也不容她躲开,只把她搂在怀里,吻她的额头,温柔的劝慰了一夜。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1

32、第三十二章 ...


  次日一早,邵寂言便把棉门帘子摘了下来,又把头天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几件冬衣收了回去,只在心中安慰自己,暗道是他这两年只顾着读书,身子没以前壮实罢了。晚上待如玉出来的时候,他只照旧同她说笑,缠她给他掌灯磨墨。
  
  一连几日下来,如玉见邵寂言真似无事的模样,才稍稍松了口气。然邵寂言心里却反而越来越不踏实了,因他瞒得过如玉,却是瞒不过自己。这几日他虽未觉有什么难受的,但身上却是越来越觉得寒凉,甚至午时天气暖和的时候他在屋子里双手都是凉的。只他始终不愿相信什么采阳补阴的说法,倘真如此,那可不是说明他与如玉没法子在一起了吗。
  
  邵寂言强作镇定地忍了几日,去医官请大夫给诊脉,大夫只说他身子虚寒,大概是受了风寒,给他开了几服药。邵寂言听了这些反而放了心,心道那晚他与如玉在河边儿坐了半宿,还脱了衣裳,深秋时节可不是要着凉的吗,与那些采阳补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怕如玉多心,也不敢让她看到他生病吃药,只把东西都藏好,晚上照常扮作无事的模样。
  
  然事情到底还是被如玉发现了,因邵寂言喝了几幅汤药下去并未见好,身上仍是一日寒似一日,待距殿试仅剩半月的时候,只连如玉摸他的手都能觉出凉意了。只邵寂言仍然固执地说没事,说是着凉生病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如玉无措地掉泪,他便装作无事的模样笑着哄她开心。
  
  如玉心里没了主意,她隐隐觉得采阳补阴的事大概是真的,她大概真的把寂言给害了,但是她不敢相信,害怕相信,白日里她就蹲在瓶子里偷偷的哭,晚上眼睛肿肿地不错眼珠儿地凝着邵寂言听他宽慰的话。
  
  她一直在心里怯怯地祈求他说的是对的,他不过是着凉生病而已,很快就会好的,会好的。直到一晚上她从花瓶里出来的时候未见他如往日那样对她微笑,而是虚弱地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她才一下子被击现实垮,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如玉蹭到床边,才见了邵寂言的脸色,眼泪便刷地落了下来。
  
  邵寂言正昏睡着,听见耳边的哭声方醒了过来,看见如玉连忙强撑着坐了起来,佯做无事地道:“很晚了吗?我下午看书看得困了,想睡一会儿,没想竟睡到这个时候了。”
  
  如玉泣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身上定是难受,全是我害的你。”
  
  邵寂言忙露了笑容,宽慰道:“怎么又说这话,我没不舒服,就是才喝了药,想着捂在被子里睡一会儿发发汗,没想竟睡到这会儿,我真的没事儿。”说着便欲掀了被子起身下床。
  
  如玉一把把他按住,哭道:“你还骗我,你看你脸色都成什么样了!”
  
  邵寂言知瞒不住,只抚着她的脸柔,轻声道:“没事的,不过是着凉了,再喝几服药就好了,你别多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玉伤心地摇头,邵寂言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想要探身轻吻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了。
  
  “如玉……”
  
  如玉垂着头默默地留泪,滞了片刻,低声泣道:“寂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邵寂言心口一酸,柔声应道:“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如玉仍不抬头,她拿开邵寂言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双手握住轻轻地婆娑着,喃喃道:“我想给你做媳妇儿,给你做饭洗衣裳,天热了给你扇扇子,天冷了帮你盖被子,还想像你喜欢的那样,在你看书的时候穿着红色的裙子给你掌灯磨墨……我还想……还想……给你生宝宝……生好几个,男孩儿女孩儿一屋子,围着你叫爹,围着我叫娘……你教他们识字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给他们做新衣裳……”如玉抽噎着说不下去了,泪珠连了线地滚了下来,吧嗒吧嗒落在邵寂言的手上。
  
  邵寂言觉得手上热,心里也热,热得他难受,他想把她抱进怀里,可她再次躲开了。
  
  邵寂言心酸地道:“可以的,如玉,你说的这些都可以的……咱们慢慢想办法……”
  
  如玉摇头,泣道:“没办法的……我是鬼,死了就是死了,再变不成活人……不能给你当媳妇儿,不能给你生宝宝……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邵寂言有些心慌,忙道:“不是说好了信我的吗,我会有法子的,人鬼殊途、阴阳相隔什么的全是骗人的,上天让咱们遇着就是给了咱们这种缘分了,咱们可以去寻些高人隐士……”说着一顿,眸色一亮道,“对了,你还记得上次救了咱们那个道长吗?就是在这屋子里收走那个女鬼的那位。他跟我说过你不是寻常亡魂,和别的鬼不一样。他法力高强,说那话必然是真的,你跟别人不一样,咱们能在一起……纵是有些妨碍咱们只去找他帮忙就好了……你若是不放心,咱们可以暂时不睡在一起,你等我几日,等我病好了考完殿试就带你去找他……”
  
  “别说了,寂言……”如玉打断他的话,凄凄落泪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呢,我自己知道我自己,我没什么特别,我又笨又没本事,只会赖着你给你添麻烦……如果当初我没来这屋子遇见你,也不会惹这些事,若是我没痴心妄想的缠着你,你现在也不会躺在床上起不来……都是我不好,是我只顾了自己……我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呢,你是新科会元,还要参加殿试,你这么有学问肯定能中状元当大官儿,我不能再在你身边害你了……”
  
  邵寂言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要我,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如玉哭道:“我想跟你在一起,特别特别想……”
  
  邵寂言用力将她抱住,道:“那就别说这些话,我就要你继续赖着我缠着我!缠我一辈子才好!”
  
  如玉窝在邵寂言怀里,闭着眼落泪,她一直听他话的,他说什么她都信,他要她做什么她都依,这样才是个好媳妇儿呢,可这回她不能听他的了。
  
  邵寂言得不到如玉的回应,却是忽然怀中一空,他慌张地去拉她,双手却是空落落地从她身上穿过。
  
  如玉哭着退到门口,邵寂言紧忙起身追过去。
  
  如玉吸了吸鼻子,颤巍巍地道:“寂言,等你中了状元,就寻个喜欢的姑娘成亲吧……让她给你洗衣做饭,给你掌灯磨墨……给你生孩子……”
  
  邵寂言慌道:“我喜欢你,你就是我喜欢的姑娘,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如玉抽噎着:“那……那我就乖乖的听话做个好鬼,我求阎王老爷开恩允我早点儿投胎,我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不喝孟婆汤……等我来世长大了来找你……只要你到时候还稀罕我……我给你做小……”
  
  “不!我不要你做小,我就要你做我的媳妇儿,别说这话,如玉,别说这话!”邵寂言慌乱地喊出这话时,已是泪流满面了。
  
  如玉却只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泣不成声地道:“寂言,咱们说好了,你在阳间好好考试,做大官儿娶媳妇生儿子……我在阴间乖乖听阎王老爷的话,早点儿投胎……我一定不喝孟婆汤……一定不喝……我到时候来找你……你……你别把我忘了……”
  
  邵寂言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心里的苦一直蔓延到嗓子眼儿,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是用力的摇头,去拉她去抱她,可什么也碰不到。她流着泪转身飘了出去,他紧抢着开门去追,她却不知钻到哪儿去,已然无了踪影。
  
  “如玉……如玉……”邵寂言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儿,又追出巷子,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跑了好久,直到体力不支的瘫在了地上。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1

33、第三十三章 ...


  “如玉……如玉……”
  
  如玉迷迷糊糊中听见邵寂言喊她的名字,她睁开眼,愣愣地躺了好久,心口又似被撕裂了一样。
  
  她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这样惊醒了,好像自那晚从他那儿离开便一直是这样……有多久了?好像……好像有好几个月了……她记不得,只知道有好久好久了。
  
  她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起身下地,又在椅子上呆呆的坐着……耳边又想起了他的声音,又想起了那一晚,她躲在暗处偷偷的看着,看着他满大街的寻她,叫她的名字,然后瘫在地上流泪。
  
  那一幕好像就在昨天似的,可她明明已经离开他好久了……有多久了?有几年了吧……大概是有几年了……
  
  如玉从椅子上起来,痴痴地蹭回床上,身子一沉向后仰倒。
  
  睡觉……睡觉就不会想他了……睡着了心口就不会疼了。
  
  屋外,凤儿和二牛趴在门缝上偷偷的往里面看,见如玉翻了个身又把身子蜷成了一团儿,两人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待到走远,二牛皱着眉道:“你说,如玉是不是傻了?”
  
  “呸!”如玉剜了二牛一眼,“胡说八道!”
  
  二牛挠挠脑袋,道:“我这不是担心她吗,她从姓邵的那儿回来都快两个月了,怎么一点儿不见好啊?”
  
  凤儿瞪眼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啊。”
  
  二牛立时道:“谁说我没心没肺了,你上回投胎去我可比她还难受的!我苦得都不想活了!”
  
  “你本来就死了。”
  
  “那就再死一次,真的真的,你走了我死一万次,化成飞灰的心思都有了。”
  
  凤儿脸上一红:“那你怎么还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怎么不化灰去?”
  
  二牛嘿嘿乐道:“我不是怕你舍不得吗,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舍不得扔了我投胎去,我等着你呢。”
  
  凤儿脸上更红了,啐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油嘴滑舌的,可是被那个姓邵的带坏了不是?我可告诉你,不许你跟那人来往!”
  
  二牛忙摆手发誓道:“不会不会,我最听你的话了,除了上回按你的吩咐跟他说如玉已经去投胎了之外,我再没见过他了,你不让我来往我绝不跟他来往!”
  
  凤儿道:“哼,你只会说,初三夜里柱子找你说了什么,别当我不知道!”
  
  二牛见被拆穿,忙道:“那个不关我的事,我告诉你,你别生气,那天柱子告诉我说那个阴阳眼儿的探花郎到处打听我的住处,我猜他指定是为了如玉。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让我见他,我很听话的,我没去,真的。我让柱子他们都别理他,不许跟他说我的住处,头先他寻来这片坟地,我还让柱子他们把他打跑了呢!真的!凤儿,我最听你话了!真的!”
  
  凤儿一撇嘴道:“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啊,别以为我这次回来就跟定你了,你要不听我的话,我回头就拉着如玉投胎去,再不理你了。”
  
  二牛紧道:“不会不会!指定不会,我听话!”
  
  凤儿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二牛诺诺地看可看她的脸色,愣了一会儿,小声试探道:“凤儿……其实……我觉得那个邵寂言也挺惨的……”
  
  凤儿又是一瞪眼。
  
  二牛道:“我不是向着他,我是想起你上次投胎去我那个苦……他听了如玉去投胎……也挺苦的……”
  
  凤儿道:“苦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招惹如玉的,他再苦能有如玉苦吗?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儿了?你认识她这么久,她哪时候不是笑兮兮乐呵呵的,这回可被那姓邵的害惨了。他苦?哼,他如今中了探花当了大官儿,还搬进了大宅子,不定有多少大姑娘乐意嫁给他呢!他未必还能记得如玉多久!我昨儿还听翠香说了,说城里面王丞相可抬举这个探花郎了,要把小闺女嫁给他呢!他这回可美了,功名也有了,媳妇儿也有了,他苦什么啊!苦的还是咱家如玉!”
  
  她这么一通说,二牛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凤儿又道:“我告诉你啊,这些事儿不许跟如玉说,她要知道了不定哭成什么样儿呢。”
  
  二牛用力点头,然待二人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却发现如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正歪着脑袋呆呆地望着他们,小声道:“我才听见动静,以为你们吵架……我想劝劝来着……”
  
  凤儿也来不及自责,忧心地道:“如玉……我才说的……”
  
  如玉眼神发直,弯着嘴角,嘻嘻傻笑:“我听见了……他中了探花了啊……他该中状元的,若不是我害他生病,他指定能中状元……不过探花也很好,他做了官,搬了大宅子,太好了,太好了……还要做丞相的女婿了,太好了……真的……真的好……”
  
  凤儿被她这样子吓住了,连忙过去扶了她道:“如玉,对不起,我没想你能听见,你没事吧……其实……你知道了也好,他都有他的好日子了,你也别痴心了,你还有我,还有你二牛哥呢。”
  
  二牛也上前道:“是啊,妹子,咱们别想他了,她娶媳妇儿就让他娶去,咱们不稀罕他。”
  
  凤儿瞪眼捅了二牛一下,二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自抽了下嘴巴。
  
  如玉愣愣地道:“没事,我没事的,他该这样,我们说好的,他好好考试,做大官娶媳妇生儿子,这是我们说好的……”如玉扯了扯唇角,神色黯淡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走远,凤儿急得跺了脚,二牛拉了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她早晚得知道,早知道早好。”
  
  入夜,如玉从坟墓里钻了出来,忽悠悠飘进了城。自她离了邵寂言便一直跟凤儿住在二牛家,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
  
  她知道她不该出来,可是她就是受不住了,听了他中探花当大官娶媳妇儿的话她就受不住了。明明是她跟他说的,可听了这些事儿心里就是委屈得要命。她想见他,想知道他还想不想她,喜欢不喜欢她,若是真的喜欢她怎么能这么快就娶媳妇儿啊。如玉觉得自己好坏,该替他高兴的嘛,干什么心里还酸溜溜的受了委屈似的。
  
  她在街上飘荡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搬去哪儿了,只神情恍惚地便飘到了西柳巷。她站在巷口往里张望,最里面的院子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亮光,她心下一寒,捧着心口飘了进去。
  
  飘到屋门口的时候她还有一丝期待,待忐忑地进了屋子,这一丝的期待也化作了失落,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他果真搬走了。
  
  屋里的家私摆设还是旧时模样,想是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搬,又或是他根本不想要了吧。是啊,他是大官了,有了新宅子,床柜桌椅、笔墨纸砚也都得换新的了,用不着这些旧东西,也要有新媳妇儿,用不着她这个假媳妇儿了。
  
  如玉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她用力抹了两把,可眼泪里还是不住地往外冒,她索性不去理,泪眼涟涟的在屋子转,在床上坐一会儿,摸摸曾和他一起盖过的被子,又到桌边翻翻书,一歪头,他好像就在旁边笑着说教她识字:
  
  “不用你教,我本来就识字!不信你考!”他摇着头笑,一脸的不相信,偏要指给她那些奇奇怪怪复杂的字,她不愿意学,他就说她是“孺子不可教。”什么可教不可教的,不认识那几个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有他呢,他认得就行了……
  
  如玉抹了抹眼泪,坐在桌边儿拿了邵寂言给她的那本书,这书她还没看完呢,才看了一半儿就练功去了。不知道她这会儿偷偷的拿走他会不会介意,应该不会吧,反正他也不要了。
  
  她把书捧在手里婆娑着,一页一页翻开,放在桌上用手压平,拿了镇纸压住,趴在桌子上继续看下去,可望着书页发了半天呆,却是一个故事也没完,有个碍眼的生字她不认得,明明可以跳过去的,可她就是卡在这里看不下去了,她垂着头,喃喃地道:“寄言……这个字怎么念啊?”
  
  ……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只有眼泪打在书页上吧嗒吧嗒的声音。
  
  如玉拖着腮帮子,望着眼泪一点点阴湿了书页,她吸了吸鼻子,用手去擦,怎么也擦不干净,上面的字好像被弄花了。如玉着急,不能弄花的,这是寂言的东西,是寂言给她的,里面夹着他们的回忆的。
  
  如玉一边抽噎,一边慌乱的擦,越擦哭得越厉害,只这会儿忽然听见屋外吱呀一声,不知是谁推开了院门。
  
  是他吗?
  
  如玉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儿,着慌地四下看了看,钻进了柜子里。
  
  她蹲在柜子里,透过柜门的缝隙偷偷地往外看,只觉心口跳得越来越厉害,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急促的呼吸声被人听了去。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终于被人推开,月光一下子洒了进来。
  
  是他,果然是他。
  
  眼泪刷的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只好更用力更用力的捂住嘴,任由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顺着她的手指缝浸湿了她的膝盖。
  
  他站在那儿,幽幽地开口:“如玉,我回来了。”
  
  她吓了一跳,以为被他发现了,然下一刻,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柜子上做任何的停留,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把房门关上了,随后走到墙角,推开屏风,望着她曾经住过的花瓶柔声细语道:“如玉,你在吗?”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好似不死心似的,弯着身子往花瓶里看,站起身子愣了一会儿,忽又拿起花瓶轻轻地摇了摇。
  
  讨厌,我又该从床上掉下来了……
  
  如玉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心疼得厉害。
  
  他终于失望地把花瓶放回了原处,又小心翼翼地把屏风推了回去,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便愣愣地坐在那儿发呆。
  
  如玉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她就是舍不得,想要多看他几眼,她不出去不说话,只在这儿这么偷偷的看着他就好了,或许今后再没有机会了。
  
  忽地,他似是发现了什么,腾地站了起来,几步冲到了桌边。
  
  完了,完了,那本书……
  
  他站在那儿望着桌上的书,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怔了一刻,猛地转身环顾四周,声音颤抖地道:“如玉……如玉!你在是不是!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如玉捂着嘴摇头,不在不在,我不在!
  
  她在心里大声地骂自己,干什么要被他发现那本书啊,否则还能多看他一会儿的,怎么办,必须要走了,不能让他发现的。
  
  如玉闭了眼,向后退,从柜子后面穿墙而出,只在她退出来的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柜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
  
  对不起啊,寂言,我不能再见你了。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1

34、第三十四章 ...


  如玉失踪了,一连几日不见踪影,凤儿急得直到眼泪,不住地埋怨自己嘴快。二牛也着急,把所有的兄弟朋友都叫了来,城里城外寻了好几日,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起初凤儿和二牛怀疑如玉许是受不了心苦去找邵寂言了,他们让个脸生的兄弟去偷偷打探,发现邵寂言那儿没有任何的异样,仍会时不时地在夜半无人之时回到西柳巷等着如玉回去找他。
  
  知道如玉没与邵寂言在一起,凤儿害怕了,只想如玉现在心神恍惚,万一在外面溜达过了时辰,天亮之前来不及躲起来。二牛从旁安慰,只说她纵是痴痴傻傻的,但阳光射在身上还是能觉得出疼,甭管是密林还是城里,寻个能藏身的角落还不算难。凤儿哭着说万一她是故意的呢?万一她就是想化烟化灰了呢?二牛只想如玉那个一根筋的傻妮子还真是说不好,但是这话他不敢跟凤儿说,只说如玉或是心里苦得不行,又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躲在哪个角落里藏着呢。凤儿如今没了分寸,也只期盼着是这个样子。
  
  只在凤儿和二牛为如玉的失踪心急如焚之时,邵寂言却是浑然不知,可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日心里不苦的。
  
  他如今或也算是如愿以偿,中了探花,入了翰林院,也得了王丞相的赏识抬举,前途一片光明。然而他心里却空了,一日日虽称不上行尸走肉,可总也是提不起精神来,他想如玉,想得紧。
  
  他曾去找过二牛,他跟他说如玉投胎去了。他不信,如玉曾跟他说过,投胎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凤儿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一个机会,她不可能才离开他就得去投胎,她是在躲着她呢。他猜她大概会住在二牛家,他回忆着如玉以前跟他说的话,去城南密林的坟地去找,却被一群小鬼儿缠上凶巴巴地赶了出来,这让他更加确信如玉就在那儿,他稍稍放了些心,有二牛和凤儿在旁贴心的照顾着,她至少不会受人欺负。可那个傻丫头离了他定是难受,肯定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他甚至在梦中都能看到她伤心落泪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惹人心疼。
  
  有了功名又入了翰林院,他是不能再住在那个破旧的小院儿了,他搬去了北城,但是旧宅中的东西一概没动,他凑足了银子把这个院子买了下来,他想如玉肯定舍不得他,早晚还是会回来看他。他总会在夜半之时回来这儿,盼着某一次推开门撞见如玉就在屋子中坐着,看着他们曾经用过的东西掉泪,他就走过去温柔的把她抱进怀里;又或者她想他想得紧,会偷偷搬回那个花瓶儿里住,他每次都满怀期待的去看,落空之后仍是小心翼翼的把屏风挡好遮住白日里的阳光,等着她某一天会回来。
  
  那天晚上他终是等到了,他看到了他给她的那本书瘫在桌上,上面的泪痕未干模糊了字迹。他叫她的名字,她却不应,他知道她就藏在某处看着他,可到最后她还是走了,狠心没有见他。他虽然难受,但总算是知道她还躲在暗处偷偷的关注着他。
  
  这让他欣慰的同时又有些不安,他不知道如玉会不会知道王丞相想把小女儿嫁给他的事。他原以为王丞相有意许给他个亲戚家的小姐,未尝想竟是他的女儿,这让他感到很吃惊,虽说王丞相的小女儿是庶出,然他一个才入翰林院的小小探花说什么都是高攀不起的,他不明白王丞相为什么这么抬举他。
  
  若是往前推三四个月,他必然会惊喜万分,管他是什么缘故,能成为一品权臣的女婿,他几乎可以看到自己未来的风光了。但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他不能娶那个王小姐,他有如玉了。
  
  他知道他如玉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除非如她说的,等着她的来世。可这要等多久他不知道,也许十七八年,也许三五十年,也许是一辈子。他不敢说自己就能等她那么久,但至少现在他不愿违心的随便娶一个女人,像她说的那样生儿育女然后安心的等她来给他做小。他不能想象如玉怎么和另一个女人相处,她肯定会被欺负的,他也不能想象自己怎么跟如玉以外的女人相处,他现在能想象的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和如玉两个人,或许还有他们的孩子。
  
  但是要如何回绝王丞相的美意是一个难题,他早前已经明明白白的跟人家说自己没有娶亲也没有订亲,这会儿自然不能凭空冒出个娘子来。他也总不好跟王丞相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鬼,并且情不自禁的与她暗度陈仓做了夫妻。
  
  好在王丞相并未把这件事情捅破,只是话里话外的暗示过他,大概的意思是等半年后他在翰林院立住了脚跟,可请掌院学士做个婚媒。
  
  他现在的心里很矛盾,既希望得到王丞相的看重抬举,又希望他别太过于抬举他了,最好这半年里他自己变了卦,把女儿嫁给别的人才好。不过世事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处心积虑想得到,上天偏偏要为难你,而当你不存这个妄想了,上天偏又要掉个大馅儿饼给你,也不管你是不是想吃。显然,他现在的处境属于后者。
  
  王丞相三五不时便要把他叫到府上提点,有时是介绍些近派的同僚,有时是闲谈一些时政要务,也是在探他的底。对于这些邵寂言倒是应对自如,他知道王丞相是个保守派,在一些不触及自己原则底线的事上只顺着他说便罢了,果真一个多月来愈发得了王丞相的欣赏。
  
  这一日,他又被王丞相叫到府上,说是给他介绍认识吏部的两位同僚。邵寂言不敢马虎,吏部可是管着官员的升迁调度,自该多多结交。只他去得早,王丞相和那两位大臣似还有些旁的事情要谈,管家只把他引到中厅,上了茶点请他稍候片刻。
  
  邵寂言坐好,请管家尽管去忙不用照顾他。因他已是府上常客了,管家倒也不如何客套,留了两个丫头斟茶倒水的伺候,便退了出去。
  
  邵寂言兀自在堂中吃茶,等了一会儿不免又出神乱想起来,脑子里却也没有别的,仍是如玉和王家这门亲事。他端着茶杯望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发呆,心想如果王丞相把事情挑明了,他是跟他说自己不举好呢,还是说断袖好?他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扬眉舒了口气,只觉自己可是疯了,竟冒出这么窘的想法来。
  
  邵寂言放了茶杯,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想着赶紧透透气才好,再这么想下去保不齐一会儿真的头脑发热的说了什么傻话。
  
  时已入冬,外面除了山石便是光秃秃的树木没什么好景致,不过视野倒是开阔得很,邵寂言随意望出去,便见了一处假山后面藏了位女子,正往他这边探头望。他觉得有些失礼才要收回目光,但见那女子竟然在向他招手。
  
  邵寂言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只见屋里的两个小丫头正在厅堂里面规矩的站着,看也没看这儿,可见外面那女子并不是再冲她们招手,他再转回头往外看,那女子竟然还在招手,而且神色慌张的好像就是在叫他。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邵寂言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又向窗外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再望过去,那女子居然还不死心地挥手唤他,好像是叫他过去。
  
  邵寂言心里一慌,连忙关了窗子回到原位坐好,心里直个打鼓,怎么回事儿?那女子是谁?干什么叫他?王丞相这府里他来过不止一回了,只看这府里的奴才一个个都是规矩得很,怎么会有这么没规矩的丫头?
  
  可是……看那服饰打扮……却也不似个丫头……倒像是个小姐……
  
  邵寂言越发糊涂了,这可更奇了,丞相府的小姐更不可能有这个举动了。
  
  他坐了一会儿,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生了幻觉,犹豫了一下,到底禁不住好奇,瞥了那两个丫头一眼,只做无事地又走过去把窗子推开,那女子竟然还在,见了他又喜又急地挥手。
  
  邵寂言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脑子里头一个想法是这会不会是王丞相设下的什么试探他的把戏,试探他是不是个见色起义心怀不轨的伪君子。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定了,王丞相纵是有这个心思,只在外面寻个女人贴上他观察便是,何必费这个心思在自己家里弄上这么一出,倒是给自己脸上抹脏了。
  
  既然不是这样,那便真是那个女子自己有意唤她。可这儿离得虽远,但只看个大概轮廓他也能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女人,她叫他做什么?如何都透着蹊跷。
  
  邵寂言知道眼下最稳妥的做法,要么就是像刚刚一样假装没看到,要么就是与堂中这两个丫头说明,但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并没有这么选择。他踌躇了一下,只跟那两个丫头说要出去方便,那两个丫头也不好跟着引来,只跟他说了方向,他这便趁机出了屋来。
  
  邵寂言出了屋并立时往那女子的方向过去,而是只做去小解的模样,堂而皇之的往相近的方向走,目光根本不往那女子那儿瞅,待到快近了,方假作一转头偶然见了那女子的模样。
  
  那少女躲在山石之后,据他二十来步的距离,刚刚在屋中站得远看不清楚,这会儿走近,方看清此女子的容貌,却是个柳眉杏目,弱质纤纤的少女,衣着打扮不俗,一幅千金小姐的模样,只她这会儿见自己过来,面上神情复杂,也说不出是惊喜还是着急,竟似要哭的模样,却一点儿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倒贼儿似地向她招手,突然开口唤道:“寂言……寂言……”
  
  邵寂言心里忽悠一下,吓得愣在了那儿,再不敢靠近,慌忙地四下看了看,随即作出恭敬地样子行了个礼,回道:“小姐有礼,在下误闯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只是……刚刚似是听见小姐唤‘寂言’二字,却不知小姐如何知道在下名字的……倘若是在下听差了,还望小姐恕罪……”
  
  那少女戚戚欲泣,颤巍巍地道:“寂言……是我……我是如玉啊……”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2

35、第三十五章 ...


  邵寂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呆住,再看眼前少女虽容貌陌生,然神色表情可不活脱脱的一个如玉吗?他一下回了神,转看四下无人,慌忙上前把如玉拽到山石后面。不等他开口呢,如玉便一下扑了上来,抱着他低声哭道:“寂言,你可来了,我可等到你了!”
  
  邵寂言惊魂未定,也顾不得安慰她,连忙把她抬起急着问道:“如玉……你……你怎么……你可是上人身了?是来找我?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
  
  如玉只抹了把眼泪,转泣为喜道:“寂言,我现在好了,我现在有肉身了,我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不会再采你了!”
  
  邵寂言更糊涂了,一脸迷茫地道:“什么肉身?是这个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玉猛点头道:“就是这个身子,是王小姐的,就是你未来媳妇儿的,她不要了。”
  
  “不要了?”邵寂言怔了一下,惊道,“难道……难道她?”
  
  如玉道:“是,王小姐前几日投湖了,她不要这身子了,她不要我要,我给你做媳妇儿。”
  
  邵寂言大惊失语,王小姐投湖自尽?!
  
  如玉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讲道:“那天我在西柳巷见了你,我知道你还想着我呢,我想我不能再缠着你了,可想到你要娶王小姐做媳妇儿我心里就难受,我只想来看看王小姐长得什么样,可比我好看吗。谁想正撞见这府里慌慌张张的闹事儿,我去近处一看,吓了一跳,原是有人投湖了,死的就是你媳妇儿……我当时也是吓懵了,突然就想她既然不要这身子,可不可以送给我……我就试了一下……没想到真的进来了……我想马上去告诉你来着,可又想我可能是借着王小姐才死的热乎气儿才进来的,万一出去就不一定能进来了……我只好在这儿等着你,都等了好多天了,今儿终于把你盼来了,寂言,你去跟王丞相提亲把我娶走吧,我不敢在这儿待了。”
  
  邵寂言乍听此事惊得慌乱无措,脑子里一片乱,根本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如玉见他不说话,委屈地道:“你是不是不高兴娶我?”
  
  邵寂言回了神,忙道:“怎么会不高兴,我巴不得立时把你娶家去!只是这事儿太突然,我脑子有点儿乱,王小姐……真的死了?”
  
  如玉道:“那还能有假?我眼看着她躺在那儿死过去的,她娘哭得可伤心了,我不骗人,她要是没死我也不能抢她的身子啊。”见邵寂言仍是迷茫惊诧之色,又道,“王小姐不愿嫁给你,她好像是恋着沈少爷呢。”
  
  “沈少爷?沈墨轩?”邵寂言又是一惊。
  
  “是啊,就是他。”如玉叹了口气,“沈少爷也怪可怜的,无端端被他那个舅舅连累,这会儿喜欢的姑娘又死了……我听王小姐丫头那话,这王小姐和沈少爷好像好了好久了,但是她爹不许她嫁给沈少爷,头先沈少爷又离了京,她一心要等着他,可她爹却看你好,想让你当女婿……结果王小姐就看不开了……王小姐也是可怜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邵寂言立时生了愧疚之感,再想起沈墨轩,心里更是难受。细想他比自己还年长两岁,竟是至今未娶,据说连侍妾都没有,想来或真是对这王小姐痴心一片,两人的父亲是政敌,可想情路艰难,如今斯人已逝,他若知道了定要肝肠寸断……
  
  如玉和邵寂言手拉着手正为沈墨轩和王小姐而扼腕叹息,忽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邵寂言一下警觉起来,探头往外看了看,见是管家正往中厅过去,想来是王丞相那边事情谈完叫他过去。
  
  邵寂言着慌,转身扶了如玉的肩膀,叮嘱道:“我该走了,你来这儿半天了,眼下这光景,必有人小心在你身旁看着,你还需快回屋别让人发现了……记得千万别轻举妄动,等着我,我定设法再来见你。”
  
  如玉扯了他的袖子,小声急道:“寂言,别走,我害怕……这几天我都快吓死了,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儿怪怪的,或是发现我是假的了……我害怕,我害怕……”
  
  邵寂言安慰道:“安心,不过是你自己心虚多想罢了,他们万万不会想到什么借尸还魂的事。你只听我的话乖乖在这儿待着,给你吃就吃给你喝就喝,少说话少走动,尽量别与人接触,才投过湖的人幽闭一些旁人也当是正常。”
  
  如玉仍是拉着他不撒手,可怜兮兮地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啊?什么时候接我走?你现在就找王丞相提亲去吧,好不好?”
  
  邵寂言着急,只怕去晚了被人撞破,可见如玉慌乱无助的样子又是担心,捧了她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哄道:“乖,听我的话,安心等着我,我定想法子把你接出去……你只想着挨过这一时咱们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块儿了。”
  
  如玉咬着唇点头,终是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邵寂言捏了捏她的肩膀,转身出去了,如玉扒着山石探出头去,怯怯地目送他离开,极低声地道:“快些来接我……我等着你……”
  
  只说如玉慌慌张张地回了屋子,见未被人发现心下松了口气,可心里仍不踏实,只不住的安慰自己寂言这就去提亲了,明儿就把我接走了,快了快了,就快好了。
  
  接下来这一日她都按照邵寂言的叮嘱没敢出屋,其实早前那几日她也是如此,整日里闷在屋里不敢与人接触,好在这王小姐原也是个好静之人,且如邵寂言所言才投过湖,旁人只当她心情抑郁更加寡言罢了。
  
  晚上如玉很早便上床歇着,其实根本睡不着,只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好躲过丫头们的“监视”,丫头们前两天是寸步不敢离的,这两日见小姐安安分分的没有异样,才放心她独自在屋里歇着,听她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的模样,众人便就离开了。
  
  如玉耳听着丫头们都出了屋,才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地翻了个身,想着白天里邵寂言吩咐她的话,未多时忽听门口有细小的声响,她吓了一跳,赶紧翻了个身假装睡去。
  
  她竖着耳朵细听,忽闻身后有人轻唤:“如玉……”
  
  如玉吓得一激灵,待反应过来掀了被子转身,屋里站着的可不正是凤儿和二牛吗!
  
  “凤儿……”如玉激动得喊出声来。
  
  “嘘!”凤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外。
  
  如玉立时捂了嘴。凤儿给二牛使了个眼色,二牛会意道:“你们姐儿俩聊,我在外面看着,有人过来叫你们。”说完便飘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探个头进来道,“现在没人,你们说话小声点儿。”
  
  凤儿这才转头望着如玉,叹了一口气,眉毛一竖道:“好啊你,长本事了!你可知道这些天把我们吓死了!我还当你被太阳晒着灰飞烟灭了呢!”
  
  如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告诉你们来着,可是又不敢出去……你们怎么寻来的?”
  
  凤儿哼了一声道:“是你那个宝贝书生告诉咱们的。”
  
  如玉喜道:“我就知道,寂言肯定是有什么主意,让你们来告诉我是不是?”
  
  凤儿蹙眉道:“怎么着,你还真打算这么着跟他过下去了?”
  
  如玉点头道:“自然了,我好不容易有了肉身,这可是老天爷可怜我赏给我的。”
  
  凤儿道:“胡说,你这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但凡借尸还魂都要得了阎王老爷许可,像你这样可是犯了规矩,万一让阎王老爷发现不定要怎么罚你呢!”
  
  如玉听了有些害怕,可想到和邵寂言的缘分,又道:“也许……也许我得了允许呢?都这么多天了,也没见阎王老爷派鬼差来抓我,或许他早就知道了……或许他已经同意了呢!”
  
  凤儿道:“你也会说或许,万一不是呢!到时候派鬼差抓你问罪你怎么办!”
  
  如玉道:“那我就求求他,我做鬼这么久一件坏事也没做过,阎王老爷肯定知道的……王小姐死了,这肉身扔了也怪可惜的,怎么就不能给我用用了?我……我一定不做坏事,我替王小姐孝敬她爹娘,我做好多好事,我日日给王小姐念经,超渡她早些投胎……阎王老爷看我可怜,会法外开恩的……”
  
  凤儿无奈叹了口气道:“邵寂言就那么好?你为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
  
  如玉望着凤儿道:“你不也为了二牛放弃投胎的机会了吗,你觉得值吗?”
  
  凤儿一怔,失了底气。
  
  如玉央求道:“好凤儿,好姐姐,你就成全了我吧。”
  
  凤儿不说话,只蹙眉望着她,眸色已是软了下来,半晌方是一叹道:“罢了,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好姐妹呢,我就跟你疯一回吧……”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2

36、第三十六章 ...


  接下来的日子里,凤儿和二牛几乎每晚都过来和如玉作伴儿,为她和邵寂言传话。如玉把她在府里见到听到的事传给邵寂言,邵寂言便教她与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加之如玉本是个天真醇厚的性子,日子长了与这府里的人相处的便愈发融洽了。
  
  这王小姐是王丞相的小女儿,前面还有三个姐姐,她虽是庶出,却深得丞相夫人的疼爱,只跟嫡出的没两样。原来这王小姐的母亲本是丞相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被王丞相收了房,却是很多年没有生养,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女儿才一落地,这亲娘便难产死了。丞相夫人便把这女孩儿带在自己身边养着,她自己生的大小姐早就出阁了,是以对这个小闺女宠爱有加,倒跟自己的亲骨肉无二。头先王小姐跳河,只把她哭得昏死了过去,后见闺女缓了过来,又把她喜得不行,生怕闺女再有闪失似的比以前更疼了几分。
  
  如玉早已不记得自己的往事,忽然有个娘来疼她,直叫她受宠若惊心暖得很,相处下来与丞相夫人感情越来越深,倒真跟母女似的,如此也少了初时的紧张。丞相夫人见小闺女言谈间渐渐多了笑脸儿,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邵寂言便趁机让如玉跟家里提,说是此番大劫不死,看开了许多事儿,又惹了爹娘跟着操心累了身子,心里万分难受,想要去寺里拜佛烧香,一来给父母求个安康长寿,二来自己也可借机透透气,换换心情。丞相夫人见闺女懂事看开,自无有不准的,派了一众嬷嬷丫头左右伺候着,选了个好天儿允她出门。
  
  进香当日,如玉寻了时机支开众人,在个僻静的庭院假作闲坐看景。待丫头们都出了院子,邵寂言方悄悄从藏身之处出来。
  
  两人又是月余未见,虽有凤儿和二牛从中传话,但一些私密的情话总是不好说的,这会儿见了面,欢喜得立时抱在了一块儿。
  
  如玉扎在邵寂言怀里用力的蹭,只感觉这些日子的忐忑不安,这会儿才算是得了依靠。
  
  两人默默地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邵寂言自是不放心地嘘寒问暖,只怕她在丞相府有个什么闪失,如玉一一答了,只说他这些话早先凤儿已传了无数次,自己一直乖乖的按他说的做。
  
  邵寂言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拉着她进了一旁的廊子。
  
  如玉挨着邵寂言坐下,见他不错眼珠儿地望着自己笑,开口问道:“可好看吗?”
  
  “嗯?”邵寂言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如玉的意思,还没开口呢,如玉便直勾勾地睨着他质问道:“是我好看还是王小姐好看?”
  
  邵寂言立时回道:“自然是你好看,你比王小姐好看千万倍。”
  
  如玉撅嘴道:“那你干什么色迷迷的看着我的脸?”
  
  邵寂言无语,笑道:“那你让我看哪儿?难不成要望着天儿跟你说话?”
  
  “哼……”如玉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好像有些没道理,可心里就是别扭。
  
  邵寂言笑着哄道:“我跟你起誓,我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色迷迷的。”
  
  如玉脸上一红,又甜又羞的低了头。她这羞答答的模样勾得邵寂言心里痒痒,抬手捏了她的下巴。
  
  如玉知道他要亲她了,羞涩地闭上了眼,有些期待的微微仰头。
  
  邵寂言慢慢凑上去,可越到跟前儿越觉得心虚,望着“王小姐”近在咫尺的脸,恍惚觉得自己是要轻薄别人媳妇儿似的……
  
  什么别人媳妇儿!这是我媳妇儿!是我家如玉!邵寂言在心里大吼了一嗓子。可眼前这张脸美则美矣,却哪儿有半点儿如玉的模样。
  
  如玉闭了眼等了一会儿仍未感到邵寂言的唇贴上来,悄悄的睁了眼,但见他望着自己发呆,只以为自己会错了意,他并不是想亲她,立时大窘,满脸涨红地拍掉了邵寂言的手,扭过身去。
  
  邵寂言紧忙将她扳回来,如玉窘迫得有些恼羞成怒,低着头鼓着腮帮子不看他。见她这副模样,邵寂言才觉果真是他的如玉了,略释然的笑了笑,在她鼓起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
  
  如玉仍是羞窘未消,使性子似地抬手用力擦了擦他亲过的地方,邵寂言笑了,柔声细语道:“想我没?”
  
  “才不想呢!”如玉扭过头不看他。
  
  邵寂言笑道:“那是哪个那日拉着我不许走,非要我立时提亲娶她的?”
  
  如玉愈发羞窘了,脸上红红的起身道:“才不是我说的……我……我那是同情你来着,我看你那么喜欢我才勉强考虑嫁给你的!”
  
  邵寂言最爱看她这样子,只似又看到如玉圆嘟嘟的小脸儿气呼呼红扑扑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欢喜。
  
  如玉见邵寂言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只觉他必是在笑话她呢,气道:“哼,我告诉你啊,我现在有肉身了,不一定嫁给你的!丞相夫人可疼我了,我回头就跟她说,给我寻个更俊更有学问的相公去!”
  
  邵寂言笑着起身拉住她道:“这世上可有比你相公我更俊更有学问的吗?”
  
  如玉撇嘴道:“呸呸呸!不害臊!”
  
  邵寂言笑意却是更浓了,只道:“我问你呢,怎么不答?在你心里这世上可有比我更好的男人吗?”
  
  如玉被点破心事似地羞红了脸,嘴硬道:“谁说没有?有好多呢!二牛!二牛就比你好!还有……还有……还有王丞相……还有丞相府的陈管家,园子里种花儿的小丁巳,看门的阿福阿宝,还有……还有……”如玉仔细的想,她还认识什么男人来着?啊,想到了!“还有刚刚给我送斋饭的小和尚!法号叫念……念……”
  
  邵寂言望着她笑,俯头吻了上去。
  
  如玉轻轻地打他,挣扎了两下便在他的热吻之下缴械投降,猫儿一般顺从地闭了眼。
  
  邵寂言闭着眼,想象着没有什么别人的身子,自己吻的就是本来那个如玉,可双手在她身上抚摸到的每一处都在提醒着他:不对……不对……这不是他的如玉,肩膀,腰肢,翘臀,哪一处都跟他的如玉差得好远。心里总似蒙着什么东西别扭得很,让他根本无法提起更大的热情,只得悻悻收了热吻。
  
  如玉却不知邵寂言的心思,情动之后红着脸扭捏的道:“下流胚,不知羞,大白天就捏人家屁股。”
  
  邵寂言凑到她耳边低声调笑道:“我捏我媳妇儿的屁股碍着谁了?”
  
  如玉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邵寂言又叹了口气,调侃道:“再说了,你现在这个身子瘦巴巴的,哪儿有屁股给我捏?我还是喜欢你的屁股,肉嘟嘟的捏着才舒服。”
  
  “呸呸呸!”如玉满脸涨红地骂道,“越说越不害臊了,这是在寺里呢,亵渎神灵佛祖要罚你的。”
  
  邵寂言嘻嘻的笑,抱着如玉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那我小声点儿,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回头把你娶回家,咱们躲在被窝儿里说,谁也听不见。”
  
  如玉只觉心里溢满的甜蜜与羞涩都要把她涨破了,再说不出话,只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邵寂言嬉笑着揉了揉,半认真半玩笑地道:“我说真的,你回去好好养养身子,身上这么瘦我看这都心疼,只跟受了委屈人家不给你饭吃似的,回头咱们还吃得白白胖胖那才是我的如玉呢。”
  
  如玉抢道:“我哪里胖了?我才不胖!我那才是最合适,最好看的呢!”
  
  邵寂言笑道:“是是,我哪里嫌你胖了,我这可不是喜欢你那样儿不是?”说着忽又想起了往事,笑道,“我家如玉是最好看的美人儿,顶顶好看,天下第一好看,你相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美人儿!”
  
  如玉羞得才要开口骂他,忽又意识到这话好像是自己说过的,怔了一下便想起当日自己从那女恶鬼手中救他的场景,顿生感慨,痴痴的笑了。
  
  只说两人这番偷偷见面也不好待太久,互诉了衷肠便依依不舍的分开。
  
  待如玉回去之后丞相夫人只看她容光焕发精神更好了的模样,便愈发放心了。如玉又照邵寂言的吩咐,趁机央求了日后隔段时日再要去庙中上香,甚或去别处走走散心。丞相夫人哪里肯依,只说闺阁中的姑娘,不宜四处走动,可见小闺女儿嘴一扁不太高兴的模样又是心软了。这小闺女自十二三岁之后再没跟她面前小孩子似地撒过娇,近段时间忽然性情大变,到让她母性大发,只得依说日后若憋闷了,可去庙里上香且作散心,别处可是万万不能去的,以免丞相知道怪罪。不管去哪儿,只能让她偶尔出门去和邵寂言见面如玉已是欢喜万分,丞相夫人教导的话,自无有不依的。
  
  接下来的日子,每隔个十天半个月,如玉和邵寂言便要约到华安寺见面。邵寂言每每除了细细询问如玉近日在府中的生活细节,便是监督检查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长胖一点儿,可两三个月下来却一点儿未见变化,总觉得还要瘦了些似的。
  
  如玉苦着个脸,委屈地道:“我有好好吃饭!可这王小姐的肚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才吃了那么一小碗儿就饱了……我再硬撑着吃些就难受得要命,没多会儿全吐了……倒把之前吃的也给吐出来了……”边说边捏捏自己的杨柳细腰,为难地道,“结果……好像又瘦了……”
  
  邵寂言听她这言语到似跟自己道歉似的,无奈发笑,如玉仍是不甘心地辩解道:“其实我能吃的!真的!我觉得要是我自己的身子,我怎么着也能吃两大碗饭!”
  
  邵寂言笑得更开怀了,如玉却是认真地道:“你不相信啊?我真能吃的!”
  
  邵寂言笑道:“我信,我信,回头我把你娶回来咱们慢慢儿调养,把这胃口给养起来,每顿指定能吃两大碗。”
  
  “嗯!”如玉点头跟着笑,笑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儿,眯着眼道:“你是不是又笑话我呢?”
  
  邵寂言憋不住大笑起来,如玉气呼呼地大声道:“我不吃了!我回去一小碗饭也不吃了!我就要饿瘦,特别特别瘦!气死你!哼!”
  
  *
  
  只说邵寂言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约如玉在华安寺见面,虽然每次说不了一会儿话就匆匆分别,但多少能慰藉一下相思之苦,他以为事情做得瞒天过海,没想还是被发现了。当王丞相冷着脸质问他时,邵寂言才意识到自己似是有些大意了。可不是吗,王丞相是什么样的人物,怎是轻易瞒得过的!
  
  他心下着慌,只怕王丞相已经察觉如玉的身份,转又一想,借尸还魂之事大多是民间传说,王丞相未必会想到那儿去,或许只是恼他私下幽会他的“女儿”。如此一想便只满面愧悔的认错,说自己偶然在庙中遇见了四小姐,倾心思慕,一时失了分寸才着意打听了小姐上香的日子,及又说了许多自责的话。说完只做恭敬愧悔之色等着王丞相训话。
  
  果然,王丞相并未察什么借尸还魂,只声色俱厉地斥他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竟作出这等败俗之事。邵寂言紧忙说自己与四小姐是发乎情止乎礼,绝未做什么苟且逾矩之事,又说自己对四小姐是一片真心,绝非孟浪不羁之徒,还望丞相成全。王丞相一番申斥威吓之后倒也是信了邵寂言的话,只斥责提点他做事要讲分寸,若有倾慕之心大可以光明磊落的提亲,何必做那自辱之举,又意味深长地说枉费自己一心看重提携他,倒是自己看错人了。
  
  邵寂言听出王丞相话中之意,连忙行大礼,只说万万不会辜负丞相的提携抬举,这次是自己做错了,还请丞相给机会改过,日后必不负丞相厚爱。王丞相没应,只捻须点了点头,邵寂言见色又趁机提了与“王小姐”的婚事。王丞相又是一番说教,只说年轻人怎的只顾儿女情长,自己闯出番事业才是根本。邵寂言自是恭敬点头称是。
  
  然王丞相心里到底也是有事的,他只想自己女儿头先才为沈家小子投了湖,他只当这门婚事便此作罢,未料下人报说小女儿竟与邵寂言偶遇生情了。他自是恨自己女儿不矜持,可只想她这个年纪从未见过什么男人,见了这些所谓才子,确是难免动情,头先可不就是偶尔识得了沈墨轩才惹出那些事来。这邵寂言新科探花,亦是才貌俱佳的人物,和沈墨轩倒有几分相似,小女儿移情倒也情理之中。况他自己也原本属意这门婚事,如今只把邵寂言敲打一番,让他日后莫要自作聪明的瞒骗他,或是做些有失体统的事便罢,毕竟是他看中的可塑之才。因着这番心思,王丞相训了邵寂言一顿,终归还是松了口,只说自己倒也有心收他这个女婿,既然两人有情,那便成全了他,等过两个月可请翰林院掌院学士来做婚媒提亲。邵寂言大喜,立时改口称了岳父大人。
  
  邵寂言从丞相府离开,整个人似踩在云彩上一样轻飘飘的,万没想到这回倒是因祸得福,几个月来的忐忑,终于见了曙光。况如玉如今是王丞相女儿的身份,如此他既娶了心爱的女子,又不用驳了丞相的美意。之前他只想老天爷掉个他不愿吃的馅儿饼给他,如今看来,或者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连老天爷都在厚待他,婚姻仕途两全其美,真是没有更如意的了。
  
  晚上太阳才一落山,邵寂言便赶去找凤儿和二牛,请他二人将这好消息告诉如玉,只说为了婚事顺利,接下来的几个月可能无法见面了,让她再忍耐些时日。
  
  二牛听了这婚事成了,跟自个儿嫁妹妹似的欢喜异常,只说鬼魂虽不能吃喝,但如玉这杯喜酒他豁出去了,如何都是要吃的。邵寂言笑说一定一定,等他日将如玉娶回来,乐意他们常来坐坐。凤儿本看邵寂言不太顺眼,但如玉一心恋他,她也无话可说,由是这段日子见邵寂言果真是一心一意想娶如玉为妻,对他的态度倒也缓和了不少。再说如玉从凤儿那儿得了消息,只跟天下所有待嫁的姑娘一样,欢喜又羞涩的缠着凤儿说了一晚上的私房话。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4

37、第三十七章 ...


  沈墨轩回京了。
  
  邵寂言初听这消息吓了一跳,心道不管他是耐不住相思之苦,还是听了王丞相有意招自己为婿风声,此番回京定会想办法见王小姐一面。
  
  他怕如玉无措,便想请凤儿先去给如玉传个话,让她不论如何只乖乖的待在家中,那沈墨轩断不会闯进丞相府去见她。没想到他这边的话还没传去,如玉那边儿却是传了话出来,说是要见他。邵寂言惊诧,问凤儿是什么事,凤儿却也不知,只说看如玉的神情光景不似什么好事。邵寂言听了只怕是沈墨轩早他一步找到如玉,也顾不得会不会又被王丞相发现申斥,只约了如玉在华安寺见面。
  
  华安寺,甫一见面,还不及邵寂言开口,如玉便两眼红红的将他抱住。
  
  “怎么了?”邵寂言有些着慌,“可是哭过了?让我看看。”
  
  如玉不答也不起来,只管抱着他摇头,闷闷的低声道:“寂言,我想与你成亲。”
  
  邵寂言道:“我知道,咱们不是就快成亲了吗?你再等等,下个月我就请人提亲去,我求王丞相把咱们的婚期定得早些,早些娶你过门。”
  
  可如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抒怀,反而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邵寂言觉出不对,忙将她抬起来,一边给她擦泪一边道:“别哭,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沈墨轩找你去了?你见过他了?”
  
  如玉抹了眼泪摇头道:“不是沈少爷……是王小姐……”
  
  “什么王小姐?”邵寂言一时未反应过来如玉在说什么。
  
  如玉道:“就是真的王小姐,她回来了。”
  
  邵寂言这会儿听明白了,却是惊得说不出话,怔了好一会儿方道:“你是……见着王小姐的魂魄了?”
  
  如玉点头:“是,我原以为她死了,可她没死……她是想死来着,可是没死成……如今她的魂魄又回来了,我不能再当她了……”
  
  邵寂言呆住,几个月忐忑换来的憧憬,转瞬化为泡影,只似被人迎头破了一盆冷水,胸闷至极。
  
  如玉脸上也是没了神采,耷拉着脑袋道:“王小姐是个好人,她没怪我,还应允宽限我两日……”
  
  邵寂言回神,脱口道:“什么叫宽限你两日?”
  
  如玉道:“宽限我再借用她身子两日,我知道你跟我一样盼着咱们成亲的日子呢,我如今不能当王小姐了,该先告诉你一声的……”
  
  邵寂言突然高声道:“她凭什么宽限你!”
  
  如玉没听懂他的话,却以为是在说她不该强占人家身子呢,只怯生生地道:“我求她来着……她同情我就应了……我知道我该马上还给人家的……我只是放不下你……”
  
  “不是。”邵寂言道,“我是说她这身子不是她的了,她没资格说什么宽限你的话!”
  
  如玉愣了一下,瞪了眼好似没听明白似的。
  
  邵寂言面无表情的道:“她已经死了。”
  
  如玉摇头道:“不是,是我弄错了,当时她魂魄不在肉身,我只当她是死了……”
  
  “如玉……”邵寂言用力捏住她的双肩,一字一顿地道:“你听好了,王小姐已经死了。”
  
  如玉迷茫的望着邵寂言,眨巴眨巴眼睛,认真的道:“没有,她没死啊,我看到她了,跟她说话了。”
  
  邵寂言强调道:“那是她的鬼魂,更说明她死了!”
  
  如玉道:“不是,她只要回来就能活过来的,你看,我进她的身子都没事,她自己的魂魄就更没事了,她还是没死,阎王老爷那儿或是还没登记呢,不算死人,她能活的。”
  
  邵寂言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捏的如玉有些疼,她缩了缩肩膀,无辜的望着他。
  
  邵寂言知道自己的这个念头很卑鄙,尤其是面对着单纯善良的如玉,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可让他就这么放弃即将得到的幸福,他真的舍不得,错过了这一次,他和如玉或许真的只能等下辈子了。
  
  邵寂言滞了一刻,只认真的道:“如玉,你喜欢我吗?”
  
  “嗯。”如玉点头。
  
  “想嫁给我,给我做媳妇儿吗?”
  
  “想。”如玉更用力的点头,又道:“可是……”
  
  “那就没有什么可是!”邵寂言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深深地凝着她,“那王小姐就必须死了,你明白吗?”
  
  如玉怔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瞪大了双眼,受惊似的颤巍巍地道:“你,你是让我……霸占王小姐的身子?让我……害……害……害她的性命?!”
  
  邵寂言知道自己吓着如玉了,连忙把她抱进怀里,他不敢看她此刻质疑的眼神,只连声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如玉心里突突直跳,才这么一想她就吓得失了分寸,只跟自己真做了恶事一般慌乱无措。
  
  邵寂言心里也是乱得很,为自己心生的恶意贪念而害怕羞愧,但是私欲的火苗已在他心里燃了起来,明明知道是错的,但还是难以将它熄灭,反而越烧越旺,他只能用力抱着如玉,好似这样能给他些力量。
  
  如玉得不到回答,想要推开邵寂言看着他的眼睛,可是他不许,只把她用力的禁锢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喃喃道:“如玉……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我也想……可是这身子是王小姐的,就该还给她……”
  
  “她都不要了,她自己放弃的怨不得咱们。”邵寂言抱着如玉,像个耍赖的孩子。
  
  “可她又回来了啊!”
  
  “那我们怎么办?”邵寂言放开如玉,凝着她道,“我们就要成亲了,好不容易挨到今天,你不想嫁给我了?”
  
  如玉闻言愣住了,心里酸得很,眸色暗淡地道:“我想……可那也不能去害人啊……王小姐还有沈少爷呢,她为了不负沈少爷都想到死了,纵是剩了魂魄也念念不忘,千里迢迢的去找他,沈少爷和你不一样,他那眼睛看不见鬼魂,王小姐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才得和心上人相聚……他们很可怜的……”
  
  邵寂言抢道:“那咱们呢?咱们就不可怜了?你去成全他们,谁来成全咱们!”
  
  如玉掉了眼泪:“可怜,咱们也可怜……咱们可以想别的法子……”
  
  邵寂言道:“你那个投胎转世的法子?!”
  
  如玉垂眸不说话了,眼泪默默的往外涌。
  
  邵寂言道:“如玉,我不想等来世,我等不了来世,我就要这一世!”
  
  如玉道:“可我的这一世已经完了,我已经死了……”
  
  “没有!”邵寂言高声道,“只要你想,你就能活着,咱们就能终成眷属白头到老!”说着语气一软,又道,“咱们可以像你说的那样过日子,你可以为我补衣裳、盖被子,为我生一大堆的孩子……如玉,那样的日子不远了,等下个月掌院学士办差回来我就请他提亲去,也不要什么定亲了,咱们马上就成亲,到时候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块儿,日日夜夜不分开……明年的这个时候咱们就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宝宝了,你说可好不好?”
  
  如玉越听越窝心,泣道:“别说了,寂言,别说了,我难受……寂言……我想跟你成亲,你说的这些我做梦都想……可我不能害王小姐,她是好人……她还同情我可怜我来着,她不计较我占了她的身子,我不能恩将仇报,我不能害她……寂言,求你了,别让我害人,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都听你的……别让我害人,别让我害人……”
  
  邵寂言复将如玉抱进怀里,心疼自责的要命,连声安抚道:“不会不会,我不会让你害人,咱们不害人……”
  
  如玉依在他的怀中嘤嘤的哭,邵寂言轻抚她的头发,想了想,道:“若是真的王小姐,咱们自然不能害她,可她若不是呢?”
  
  如玉起身,泪眼朦胧地道:“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眼见的,模样身段儿和我这身子一模一样,我还和她说话来呢。”
  
  邵寂言道:“那也可能有假,或是什么恶鬼假扮故意吓唬你的。”
  
  如玉抹了把眼泪,天真地道:“为什么要吓唬我?”
  
  邵寂言道:“好把你的肉身骗走啊,就像你现在这样,可不是上当了吗?”
  
  如玉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的,一定是王小姐,她还跟我说了许多话呢,还说了沈少爷,她若不是真的王小姐,怎么会知道沈少爷的事?还有,沈少爷确实回京了啊,你刚刚还说了,你也知道他回来了是不是?肯定是沈少爷和王小姐一块儿回来的……她肯定是真的王小姐。”
  
  邵寂言哄道:“所以说是恶鬼啊,既是有心骗你上当,自然要扮得像些,沈墨轩是回来了,但未必与这事有关。你想,若真是如此,他干什么不去告诉王丞相说他的女儿被别人借尸还魂占了肉身?”
  
  如玉皱了皱眉,想一想也是啊,她若是沈少爷的话肯定要去告诉王小姐的家人啊。
  
  邵寂言见如玉的神色,忙趁机道:“再者,你也说了,沈少爷不能见着鬼魂,王小姐又如何找着他,还把他带回来的?”
  
  “王小姐说她是……”
  
  不等如玉说话,邵寂言便道:“不管她怎么说,一定是骗你,那恶鬼必是知道了你借尸还魂的事,她想来抢这个肉身,她知道你是个心善姑娘,便扮作王小姐的模样来吓唬你,骗你自行离开!你可愿上她的当吗?”
  
  如玉懵懵地摇了摇头,愣了一会儿又道:“可是……万一不是假的呢,我看着……真的像是王小姐的……”
  
  邵寂言道:“好,也有一点点可能是真的,但是这会儿真假未明,你千万不能草率的把这身子给了她,凭白断送了咱们的婚事不说,或许还给丞相府招来恶事呢!”
  
  如玉道:“那怎么办啊?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邵寂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慢慢等等看,如果是真的王小姐,那她必是个心善的大家闺秀,有容人的气度雅量,定能理解咱们的一片苦心,到时候咱们再把肉身还给她也不迟;若是假的,那必然受不住要对你恶语相向,甚至威胁伤害你,这样你就不能万万不能把这身子给她了!”
  
  如玉仍有些踌躇,邵寂言又道:“如玉,咱们这也是为王小姐好,你也不想她的肉身被恶鬼霸占不是?听我的话,就这么办。你记着,你心软容易被骗,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没有我的话千万别擅作主张,听见没?”
  
  如玉被邵寂言这一番话说得没了主意,只忐忑不安的点头应了。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5

38、第三十八章 ...


  几日后,如玉约了邵寂言见面,她的气色显然比上一次差了许多,邵寂言猜她大抵是为了王小姐的事而寝食难安。
  
  果不其然,如玉一上来便连声道:“寂言,我看出来了,那个就是真的王小姐,咱们把身子还给她吧,好不好?”
  
  邵寂言道:“你怎么看出来的?她又去找你了?”
  
  如玉道:“我就是看出来了,她都生气了,她说我是恶鬼,我不是恶鬼,我从来没害过人,我很乖的,寂言,咱们把身子给她吧……”
  
  邵寂言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不是说了吗,若是真的王小姐必有容事的雅量,她那么骂你定是恶鬼扮的,她不是王小姐。”
  
  如玉摇头,神色慌乱地道:“不是不是,我知道的,我知道她就是王小姐,要不然不会那么理直气壮,如果换做我被人占了身子我也会生气的。”
  
  看到如玉有些动摇,邵寂言也有些着急,只怕她受不住背着他便把肉身让出去,扶着她的肩膀道:“如玉,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如玉不说话了,怯生生的望着邵寂言,犹豫了好久,小声道:“我当然信你了……”
  
  邵寂言道:“那就别被她蛊惑了。”
  
  如玉反过来抓着邵寂言的胳膊道:“那她要是找法师来捉我怎么办啊?我害怕,我肯定会被抓走的,他会把我扔进黑漆漆的小葫芦,和一群恶鬼关在一起,他们肯定要欺负我,我打不过他们的……或许还会把我扔到大鼎里去炼丹炼药……那我肯定完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邵寂言安慰道:“你放心,她自己都是鬼了,凭什么找法师捉你。退一万步讲,纵是她真请来法师咱们也不怕,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头先救了咱们那个道士说过你不是寻常鬼魂。之前我只跟你说是我求他放了你,其实不是,他说你有真神护体,所以他收不了你!你放心,道士不能拿你怎样的。而且还有我呢,我会护着你的,安心,安心……” 
  
  邵寂言把如玉搂在怀里说了好多安慰的话,让她再等几日,等他们成亲后他就求个外省的官职,远远地带她出京去。如玉仍是不能安心,待要多说,邵寂言又说她连着出来两次不好跟府中交代,亲了她好几口让她等着他来娶她。如玉最后只一步三回头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只说邵寂言与如玉分别,才回到家门口便被人叫住,他转头一看,从角落里走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沈墨轩。
  
  邵寂言知来者不善,心中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强作镇定地道:“沈兄,好久不见。”
  
  沈墨轩走上前,道:“沈兄二字愧不敢当,如今邵大人是丞相跟前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日后沈某怕还要仰仗邵大人呢。”
  
  邵寂言听得他在讽刺自己,心虚之下也是无立场反击,只勉强扯了一抹笑容,道:“沈大人说笑了。”
  
  沈墨轩道:“旧友重逢,邵大人不请沈某进去坐坐?”
  
  邵寂言道:“沈大人此番回京想也待不了多久,邵某不敢耽误您办正事……”
  
  沈墨轩道:“沈某要办的事,邵大人心中明白。”
  
  邵寂言拉了脸:“邵某不知,沈大人慢走不送。”说完便欲转身进院。
  
  “寂言!”沈墨轩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直让邵寂言动作一滞,却并未转身。
  
  沈墨轩道:“寂言,我舅舅的事我不记恨你,他自己犯了法就该遭此劫数,我父亲也好,我也好,都是朝堂斗争的牺牲品,你不过也是一颗棋子罢了,我也不怪你。”
  
  邵寂言听他语气诚恳,心中一动,微微侧了头。他很感激沈墨轩能原谅他过往做的错事,可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心中愧疚,不敢回头面对他。
  
  沉默了片刻,沈墨轩开口道:“如玉姑娘的事我从静瑶那儿知道了,听说她是个单纯的姑娘,又对你痴心一片,你怎能忍心利用她满足一己私欲?!”
  
  邵寂言立时转身,睨着沈墨轩,怒道:“我利用她?你凭什么说我利用她?!”
  
  沈墨轩道:“这会儿没有旁人在场,你不必在我面前做戏,你和我妹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邵寂言脸色一赧,无言以对。
  
  沈墨轩劝道:“寂言,你有才华有能力,只凭自己的本事就足以闯出一番事业,何必攀附权贵,做那些不义之事?如玉姑娘一介孤魂野鬼,没有父兄庇护本就凄惨,你又怎么忍心欺骗她的感情,我劝你放过如玉姑娘,让她早些轮回投胎,也为你自己积些阴德。”
  
  邵寂言闻得沈墨轩竟把自己对如玉的感情说得这么不堪,愧疚之情立时被恼怒取代,冷语道:“多谢沈大人提点,邵某的事不劳费心!不送!”说罢转身进院,将沈墨轩关在了门外。
  
  然他这神情言语在沈墨轩眼中却是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他望着紧闭的大门眉头紧蹙,只叹这邵寂言大好青年却是如此心术不正冥顽不灵,看来,却是不能从他这儿取得什么进展了。
  
  话分两头,只说如玉从华安寺回来没多久,便被丞相夫人叫去训话,只问她是不是又私下去见邵寂言了。如玉自是矢口否认。丞相夫人只说已从丞相那儿知道了,又说你父亲已然允了他们的婚事,何必急在这一时,头先沈墨轩的事他已经是恼了,如今可别再惹出别的事来。
  
  如玉心里有事,只诺诺的听着训话,待回了屋子也是坐卧不安,尤其是天黑之后更是紧张,只缩在床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子夜时分,外面有了声响,如玉颤巍巍地道:“凤儿?是你吗?”
  
  一熟悉的身影飘进了屋子,却不是凤儿,而是王小姐王静瑶。
  
  王静瑶飘到床前,却也不靠近,只默默的凝着如玉,一脸的委屈。
  
  如玉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缩了缩,忽地哭了,怯生生地道:“我不是坏人,我不是恶鬼……我没有作恶……”
  
  王静瑶也是掉了眼泪,凄婉地道:“若不是恶鬼做什么占着我的身子不还?头先说只借两日,这都多少日子了?你这不是作恶又是什吗?”
  
  如玉低头抱着被子嘤嘤的哭。
  
  王静瑶道:“我知你是个心善的……你是被那个邵寂言骗了,是那个坏人教你做的,对不对?”
  
  如玉立时抬头反驳道:“不是不是,他不是恶人!他是好人!我不许你冤枉他!”
  
  王静瑶道:“好人能叫你抢占别人的身子吗?”
  
  如玉辩解道:“没有,他不是,他是好心,他是怕我被你骗了,”
  
  王静瑶摇头叹笑道:“亏他有脸说,他自己油嘴滑舌把你哄住了,却来说我是骗人的?我只问你,你自己认为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玉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避开王静瑶的目光,小声道:“我……我不知道……我笨,我看不出来……寂言说……”
  
  王静瑶气得打断她:“寂言说,寂言说……他在骗你呢!他就是欺负你笨,欺负你单纯!他在利用你,你怎么看不出!”
  
  如玉急道:“才没有!寂言他喜欢我,才不会骗我利用我!”
  
  王静瑶道:“你怎么肯定他是真心喜欢你?”
  
  如玉道:“我就是知道,他亲口对我说的,说过好多好多次,我知道他是喜欢我。”
  
  王静瑶道:“他对沈家小姐也这么说,也说喜欢她倾慕她,到最后又如何?”
  
  如玉道:“他那是没有办法,他和沈小姐没有缘分,他喜欢沈小姐,可是因为沈小姐舅舅的事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也很伤心很难过的。”
  
  王静瑶叹道:“你怎么能这么傻?他喜欢沈小姐?他根本是在玩弄沈家妹妹的感情,他是想攀附沈尚书,做尚书女婿!”
  
  如玉抢道:“才不是!他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真心喜欢沈小姐的!”
  
  王静瑶道:“他若真心喜欢沈小姐怎能这么快就有了新欢?怎么又和你牵扯不清?”
  
  如玉语塞,想了想,小声道:“这个不关他的事,是我喜欢他,勾引他来着……”
  
  王静瑶望着如玉,无奈得失了言语,叹道:“你真是个傻姑娘。”
  
  如玉吸了吸鼻子,道:“是,我是傻,可寂言他不嫌弃我,他喜欢我,愿意娶我做媳妇儿。”
  
  王静瑶道:“他想娶的不是你,他想娶的是我爹的女儿,他是想做丞相女婿。”
  
  如玉摇头道:“不是不是,才不是!他想娶的是我,我没进你身子之前他就说喜欢我,想娶我做媳妇儿了,他还给我上了户籍,说我是邵寂言家的如玉,他还说我是他娘子,还要我给他生宝宝呢,他是真心喜欢我的,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王静瑶闻言愣了一下,踌躇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试探道:“他说了……生孩子的话?你们……难道……做了那种事了?”
  
  如玉才觉说错了话,羞臊得缩了缩身子,把涨红的脸埋在抱着的被子里。
  
  王静瑶见她这光景也觉羞臊尴尬得很,一时沉默不语,愣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急道:“你,你上我这身子后……可……可……”
  
  如玉紧忙道:“没有没有,我们规矩的很,没做过那事的,只是拉拉手亲亲嘴……”
  
  王静瑶急哭了,跺脚泣道:“怎么能这样啊,那是人家的身子啊,太无耻了……”
  
  如玉慌了手脚,扔了被子下床,凑到她身边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以为你不要这身子了……”
  
  王静瑶抹着眼泪儿,红着脸委屈地道:“我都没给墨轩亲过呢……”
  
  “唉?”如玉道,“沈少爷……从来没亲过你?”
  
  王静瑶脸上更红了,扭捏地摇了摇头。
  
  “脸蛋儿也没亲过?”如玉瞪了眼睛。
  
  王静瑶复又摇了摇头,羞涩的看了如玉一眼,蚊子似的小声道:“只亲过额头……在他离京的之前……”
  
  如玉道:“你们好了很久了吧?”
  
  王静瑶道:“有两年,但是不怎么能见面……每次身边都有好多人,只能偷偷的看上一眼……”
  
  如玉奇道:“那你们平时怎么传情的?”
  
  王静瑶道:“写信,可也要很小心才行,他爹和我爹关系不好,若被家里人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如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那个蝴蝶花纹的盒子里装的那些信,都是沈少爷给你的?”
  
  王静瑶羞道:“你怎么好偷看人家的信”
  
  如玉道:“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的。”见王小姐不高兴,又道,“你放心,我看不懂的。”
  
  王静瑶道:“你不识字吗?”
  
  如玉道:“我识字啊,不过沈少爷有学问,写得都是诗吧?那些字我都认得,可连在一块儿就不太明白了。”
  
  王静瑶打量着如玉,心道原来她是个没什么学识的姑娘,却也难怪脑袋简单被那邵寂言骗了。再又想沈墨轩提到邵寂言时也说他确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文采风流,又是本届探花,单论学识却没什么可质疑的,这样的人又如何能真心喜欢个不通诗书的女子,更可证明他对这如玉姑娘不是真心了。再想他没名没分的便与人家姑娘行了周公之礼,可见不是个君子,必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下流无耻之徒,亏得沈家妹妹早早与他分道扬镳,没被他败坏了名誉,却只可惜这如玉姑娘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子,都已人死为鬼了还要被他玷污玩弄。
  
  王静瑶愈发对如玉同情了几分,再想之前沈墨轩与自己说的话,心道定要帮这可怜的姑娘逃脱魔掌不可,便只拉着如玉坐在椅子上,柔声道:“我上次与你说过我和墨轩的事,对你与邵寂言的事却不甚清楚,你可介意给我说说吗?”
  
  如玉见王小姐并不恼她,又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便只把自己和邵寂言的故事说给她听了。王小姐听完叹了长了一口气,道:“你真是当局者迷了,我从旁听着却听不出他对你有多少真心,倒是你那个叫凤儿的朋友说的是,这邵寂言可是个孟浪之辈,拿你消遣解闷儿呢,你怎能还信他的花言巧语,助他行这不义之事?”
  
  如玉闻言急道:“是我嘴笨,没给你讲明白,他对我很好的,不是你说的那样。”
  
  王静瑶道:“我说句话你别恼,若他真是真心待你,怎能不给你名分就那么糊里糊涂的做了夫妻?”
  
  如玉咬着嘴唇摇头,也顾不得羞臊,没甚底气地道:“寂言说他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那样的……他说喜欢的人做那种事是应当的……”
  
  王静瑶啧啧叹道:“所以才说他这种登徒子油嘴滑舌,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却被他说成天经地义了。说句不知羞的话,我与墨轩相识三年了,互表心意也是两年有余,他对我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过逾矩之事,纵说是我们不得时常见面,但我相信真正的君子断不会如此轻薄怠慢心爱的姑娘。你和邵寂言才识得多久,统共不过三五个月,他便这般轻浮无礼,可见他既非君子,也未把你放在心坎儿上的敬重疼惜。”
  
  如玉被说得心虚,只不住地摇头。
  
  王静瑶道:“姑娘芳龄几何?”
  
  “啊?”如玉怔了一下,小声道,“我……死的时候二十岁……”
  
  王静瑶到:“比我长三岁,我该叫你姐姐了。只说妹妹比你年幼三岁都知道男女大防,姐姐怎的不知?”
  
  如玉被她说得羞愧难当,低垂着头用力扯着衣角,满面羞臊的说不出话
  
  王静瑶道:“我想姐姐定也是个规矩人家的女孩儿,只可怜遇到那样的登徒子,又是个满腹诗书能说会道的,却也难免上当受骗,实怨不得你。”
  
  如玉已没了刚刚的理直气壮,只下意识地小声嘀咕:“不是,他是好人来着……”
  
  王静瑶诚心劝道:“我知你对他情根深种,我说什么你大抵都是不信的,可沈姑娘的事你也知道一二,她是墨轩的妹妹,我断不会拿她的声誉做文章编些谎话哄你。确是沈姑娘亲口与她哥哥说的,当日邵寂言红口白牙的跟她承认自己对她并非真情实意,这还有假?”
  
  见如玉垂着头不说话,王静瑶又道,“之前科考舞弊案,他举报陈亭焕自然没错,可若他真是实心实意的珍爱沈姑娘,便该先将此事告知沈尚书,请沈尚书出面劝陈亭焕自首,如此或能减轻些罪名,也免得陈家上下几十口的流放之苦。如此既能揭发舞弊一事,沈尚书也会领他这个情,也算是给他自己和沈姑娘留了退路。退一步讲,即便他是担心沈尚书徇私护短,可那么多衙门他不去告,非要跑来告诉我爹,他不会不知我爹和沈尚书关系不好,他这可是诚心落井下石呢。他是看着我爹比沈尚书位高权重,想攀更高的去处,如此便就狠心的把沈姑娘弃之不顾了。”
  
  如玉慌乱的摇头,语音发颤地道:“我不知道,我听不懂,什么沈大人陈大人的,你说这些我都听不懂……”
  
  王静瑶道:“你听得懂,你这是自欺欺人呢,你心里已经明白了是不是?他是把你当做第二个沈小姐了!他知道我爹想把我嫁给他,可我投湖死了,他这丞相女婿的美梦就做不成了,所以便让你强占了这身子扮作是我的模样,好成全他的野心!”
  
  如玉道:“不是!我进你这身子他不知道的,是我当时自作主张,不是他教的!”
  
  “那现在呢?”王静瑶质问道,“现在我回来了,他是不是叫你不要把身子给我?他必是说如何爱你,没了你便活不下去,想要跟你白头偕老做一对真正夫妻的话。说什么怕我骗你,怕我是假的的话,全是他骗你上当的谎言,他是欺负你单纯,把你当做他青云路上的踏脚石了!”
  
  “不是不是不是!”如玉捂着耳朵用力摇头,眼泪已是掉了下来,泣道,“他是真心喜欢我的,不是骗我,他也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他是好人,他是真心想娶我做媳妇儿的……”
  
  王静瑶也是着急,掰开如玉的手道:“你别再犯傻了好不好?你会被他害苦的!他只让你做这种抢人身子的恶事,万一事发,有法师前来拿你,他只假作被蒙蔽了推你去死,自己则置身事外。纵是让你们蒙骗过去,你当他就能真心实意的对你一辈子?将来我父亲若也有沈尚书一般逆水行舟的日子,他必要弃你于不顾,再寻第三第四个沈小姐去!”
  
  如玉被逼的心慌意乱,脑子里一团乱麻,许多往事忽地就涌进了脑子,她想起了邵寂言曾与她说过的话:
  他说有时候娶来做媳妇儿的并不一定是自己很喜欢的人;
  他问她如果他做了伤人的坏事,她还愿不愿意理他;
  他说王丞相很赏识他,又说王丞相不会平白抬举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说他不想做她一个人的星星,他要做所有人都看得到的星星……
  
  王静瑶适时拉着如玉的手,柔声道:“别再跟着他错下去了,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早些投胎转世,来世必能遇到真心疼爱你的良人……”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5

39、第三十九章 ...


  华安寺,邵寂言到的时候,如玉已经在老地方等他了,他四下看了看,急匆匆地赶上去,道:“出什么事了?不是说了王丞相那儿已警告我两次了吗?你再忍耐几日就好,只三五日了。”
  
  如玉没像前两次那样哭哭啼啼的扎进他怀里寻求安慰,只望着她委屈的道:“王丞相的话就那么重要吗?他不让你见我你就不见我了?”
  
  邵寂言怔了一下,道:“怎么说这话?我这不是为了咱们的婚事,怕他那边出什么变动吗?”
  
  “是为了咱们的婚事,还是为了你的婚事?”
  
  邵寂言蹙眉疑道:“你怎么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我的,咱们的,可不都是一样的吗?”
  
  如玉道:“不一样,我想知道……你是想娶我,还是想娶丞相的闺女?”
  
  邵寂言终于明白出了什么问题,紧张地道:“是沈墨轩找你了?还是……还是王小姐跟你说了什么话了?”
  
  如玉不答,只追问道:“你告诉我,你是真心想娶我,还是想做丞相的女婿?”
  
  邵寂言道:“你别听别人胡说,他们那是故意说来蛊惑你的,我对你是十二分的真心,我想娶的不是什么王小姐,不是什么丞相的女儿,我想娶的就是你,就是如玉。”
  
  “那沈小姐呢?你对她也是真心的吗?也曾真心想娶她做媳妇儿吗?”
  
  邵寂言神色一滞,说不出话了。
  
  如玉道:“那一次我上了翠竹的身,我偷听到了你和沈小姐的话,你说第一次见她就喜欢上她了,还说等高中之后要去找他爹爹提亲……你是真心的吗?”
  
  邵寂言一脸赧色,实在不知该如何答话,他想要矢口否认,告诉如玉他从头到尾都只喜欢她一个人,没有什么沈小姐王小姐,他只喜欢她。可这样却是承认了他当日那些卑鄙的心思,让她怀疑他对她的感情是否也掺了假。可他又实在不愿继续欺瞒她,更别说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谎称对别的女人如何真心了,她肯定也会伤心。
  
  如玉见邵寂言面露愧色,微微垂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觉心里一阵寒凉,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凝着他道:“你是说谎的对不对?你不是真心喜欢她,你是想做沈尚书的女婿?你是想利用沈小姐,是不是?”
  
  邵寂言下意识地去握如玉的手,道:“如玉……我……你听我说……我以前是错了……我知错了……我……”
  
  如玉道:“你只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邵寂言愣住,他从没见过如玉这个模样质问他,他有点儿怕,他觉得只要他承认了,下一刻她就要甩开他的手绝决而去。
  
  如玉等不到邵寂言的答话,心中愈发的难受,她很想听他说话,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只要他跟他肯开口,她都会乖乖的听着。可是他不说,他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这让她觉得他这是对她的心虚愧疚,或许真的被王小姐说中了……
  
  如玉努力的想忍住,可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没去理,只颤抖地道:“那我呢?我也同沈小姐一样吗?说要娶我做媳妇儿的话也是骗我的吗,你是假装喜欢我的是不是?”
  
  邵寂言摇头,急道:“不是,如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如玉姑娘,别被他骗了!”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转身望去,只见沈墨轩径直走进了院中,身后还跟着个道士。
  
  邵寂言大惊,这道士可不就是当日那位道长吗?只不知怎的和沈墨轩在一起,心道这一切或都是沈墨轩设计好的圈套,他暗道不妙,本能地将如玉挡在身后。如玉见有道士,也顿生了恐惧之心,抓着邵寂言的衣裳往他身后缩了缩。
  
  那道士神色坦然地道:“姑娘不必惊慌,贫道法力微弱,若是姑娘不愿,贫道是万万没有本事收你的。”
  
  邵寂言闻言稍稳了心,却怕他们耍什么花招,只想拉了如玉赶紧离开。如玉已然吓得没了主意,只下意识地贴在邵寂言身后跟着他走。
  
  沈墨轩抢上两步拦住二人,却是不理眼前的邵寂言,只越过他的肩膀望着如玉道:“如玉姑娘,你可还要跟着这种小人错下去吗?”
  
  邵寂言恼怒地抓了沈墨轩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沈墨轩,你太卑鄙了,有什么只管找我,干什么要为难她?”
  
  沈墨轩也是一脸的怒色:“今日这一切全是你为满足私欲一手造成的,不是我要为难如玉姑娘,是你欺骗利用她的感情,是你在为难她!你不单害了她,还伤害了我妹妹,害了我和静瑶,你这卑鄙小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邵寂言挥起一拳,直打在沈墨轩的脸上。沈墨轩向后趔趄几步,也是激起了胸中郁愤,上前扯了邵寂言便打。两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素日的斯文全都抛开了,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凶狠。
  
  如玉在旁吓得直哭,无措地喊邵寂言的名字,只邵寂言这会儿哪儿又听得见。
  
  “住手!”那道士一声高喝,声音并不很大,却极具威慑力,厮打在一起的两人这才分开。
  
  那道士来回看了看二人,叹笑道:“二位一位是前科榜眼,一位是新科探花,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炙之士,这会儿竟若市井莽夫一般大打出手,真真是让贫道开了眼。”
  
  两人被奚落得面露愧色,可抬眼见了对方,仍是横眉冷对气愤难消。
  
  道士摇了摇头,不理二人,只转而望向一旁惊惶无措的如玉,和颜悦色地道:“姑娘,适才贫道已经说明,贫道法力微弱不得强收姑娘离开,这会儿贫道只问姑娘,可愿跟贫道走吗?”
  
  如玉踌躇了一下,怯生生地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道士笑道:“去姑娘该去的地方。”
  
  邵寂言慌忙挡在如玉身前道:“如玉,别听他满嘴胡言,你哪儿也不许去,只跟我在一块儿,咱们就要成亲了……”
  
  一旁的沈墨轩插话道:“卑鄙!你怎能牺牲别人来成全你自己!”语毕又对如玉道,“如玉姑娘,我知我没资格求你这个,可我与静瑶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请你发发慈悲成全我们吧,何必为了这个卑鄙小人的虚伪感情行那不义之事?”
  
  如玉垂了眸子。
  
  “不用听他的话。”说这话的却非邵寂言,而是那道士。
  
  如玉三人闻言,全都怔住了,但闻那道士接着道:“姑娘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做你想做的事,这没什么好羞愧的。”
  
  “云清道长……”沈墨轩傻了。
  
  云清并不理他,只对如玉道:“姑娘不必听沈公子的话,也不必听邵公子的话,你只听你自己心里的声音,你想留没人赶得走你,你想走也没人留得住你,一切只凭你自己的意愿。”
  
  如玉迷茫的望着云清,看着他对自己善意的微笑,她有些出神,眸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迷雾,思绪似是飞到了别的地方,好像根本就听不到邵寂言在她耳边的声声呼唤,许久,那迷雾慢慢从她眸中散开,她似是了悟了什么似地轻轻点了点头。
  
  邵寂言慌了,拉着如玉的手,几是乞求地道:“如玉,别走,我知道错了,我全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听你的,咱们把身子还回去,我做许多许多的善事弥补我的过错,只要你别走……你信我,我没欺骗你的感情,我是真的喜欢你!”
  
  如玉弯了嘴角,柔声道:“我也喜欢你。”
  
  邵寂言用力的抱住如玉,这样她就走不了了,哪儿也去不了了,她信他了,她终归还是信了他的真心。
  
  如玉同样用力的抱着邵寂言,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紧闭的眸中滑下一脉泪水。
  
  云清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手中的葫芦嘴,一缕芳魂进,一缕芳魂出。
  
  邵寂言仍紧紧地抱着怀中之人,忽觉怀中一沉,还不及反应,便被用力地推开,紧接着一个大嘴巴甩在脸上。
  
  他怔住,眼见着“如玉”看也不看自己转身扑进一旁的沈墨轩怀中,哭哭啼啼地唤道:“墨轩……”
  
  沈墨轩紧拥佳人安慰道:“静瑶,我再不离开你了……”
  
  邵寂言似是痴傻了一般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向云清,几步抢上前扯了他高声喊道:“你把如玉怎么样了!她信了我了!你听到的!她信了我了!你为什么还要捉走她,你把她放出来!放出来!”
  
  云清道:“邵公子,贫道刚刚已经言明,没那个法力强收如玉姑娘,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意愿。”
  
  “你胡说!”邵寂言发疯似地抢了云清手中的葫芦,一边拔了葫芦嘴拼命的往外倒,一边喊道,“如玉,你出来,咱们回家……我不做官了,我带你回家……咱们回西柳巷去,咱们还像从前那样过日子!我什么都不要了!就咱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你出来!如玉!你出来!”
  
  到最后喊声变成了哭声,如玉仍是没有出现。
  
  一旁的沈墨轩和王静瑶看到渐渐失去理智的邵寂言,怔住了。
  
  云清只从旁淡淡地道:“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你二人缘分已尽,何须强求。”
  
  邵寂言身形一垮,失魂落魄的呢喃:“你胡说……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如玉舍不得我……她不可能不要我……不可能不要我……”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5

40、第四十章 ...


  两个月后,京南三十里,清风道观。
  
  近午时,戌道从山下打水回来,见邵寂言站在门口,便像往常一样放了水桶,舀了一瓢水递给他。
  
  邵寂言接过喝了,将水舀还给戌道,行了个礼。
  
  戌道把水舀仍回水里,复又担起水桶往上走,待要进门口,又转头看了邵寂言一眼,叹了口气进了院去,做完饭食,摆好了桌椅,便请师父和几位师兄用饭。
  
  饭间众人若往日一般默默不语,忽地,云清开口道:“多少日子了?”
  
  众徒弟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师父在说什么。坐在桌尾的戌道想了想,回道:“师父可是问门口站着的那位公子吗?自那日随您回来,已经一个多月。每日天不亮就在那儿站着,直到夜里才离开,第二日仍是那个时辰过来。初时还应话,嚷嚷着要见您,这一个月连话也不说了,给他吃的就吃点儿,给喝的也接着,不给也跟不知道饥渴一般干站着一整天,看着怪可怜的……”
  
  云清道:“只问多少日子,可让你说这么多了吗?”
  
  戌道了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了。
  
  云清放了碗筷,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淡淡地道:“让他进来吧。”
  
  戌道怔了一下,欢喜地应了一声,紧忙跑了出去,推了院门笑道:“公子,快进来吧,师父答应见你了。”
  
  邵寂言大喜之下有些发愣,才一抬脚便身形一晃险要栽下去,亏得戌道上前将他拉住。
  
  邵寂言定了定神,与戌道道了谢,跟着他进了道观,一路来到云清的房中,甫一进屋便向云清行了大礼,拜道:“多谢道长成全。”
  
  云清道:“贫道不能成全公子什么,然修行之人,实不愿见公子长久作践自己的身子,该说的贫道早与公子说了,你与那姑娘缘分已尽,不得强求,自奔前程去吧。”
  
  邵寂言道:“晚生从前被权欲所蔽,如今思来追悔万分,还望道长给我机会改过。”
  
  云清道:“欲念自在人心,公子如何不与贫道相干,只与自己交代便罢。”
  
  邵寂言想了想,行礼道:“晚生明白了。”
  
  云清道:“既如此,公子请回吧。”
  
  邵寂言仍是躬身行礼:“还望道长成全。”
  
  云清道:“贫道初识公子之日,便曾劝过公子,人鬼殊途,切莫与鬼魂相交。今日之果全是公子意欲所致,盼公子放下执念,早得解脱。”
  
  邵寂言道:“有了此番经历,晚生始觉荣华富贵皆无常之物,如今自不敢说视功名利禄如粪土,却也淡了素日执念。然富贵可断情难消,晚生一介凡夫俗子,终归无法超脱世间情缘,请道长念在相识一场,成全我与如玉这段缘分。”
  
  云清道:“公子学识渊博才思敏捷,如何听不懂贫道之言?并非贫道不愿成人之美,实因人鬼殊途,贫道法力微弱,爱莫能助。”
  
  邵寂言垂眸怔了片刻,回道:“晚生知道了,晚生再不勉强求回如玉的魂魄,只求道长不弃收留晚生的魂魄在这观中便是。”
  
  云清蹙眉道:“公子何苦以死相逼?”
  
  邵寂言道:“晚生并非以死相逼,只明道长所言人鬼殊途,亦晓我与如玉阴阳相隔,终不可逆天而行,既然如玉再不得还阳,只有晚生往阴间与她相聚,只求道长收留,容我二人做一对鬼夫妻。”说完便屈膝叩首在地。
  
  云清睨着邵寂言,似嗔非嗔地道:“依公子所言,这道观倒成了你二人婚配的洞房不成?”
  
  邵寂言额头抵着地面,含泪道:“晚生绝无此意,实是情丝难断,走投无路了。若失了如玉,即便年活百岁也若枯木一般。却不如弃了这皮囊,虽无法再享人间欢乐,只与她朝夕相对,纵永世不得超生也是甘之如饴……求道长成全……”
  
  云清没有答话,只蹙眉的望着他,许久方是叹道:“公子痴情可鉴,只如玉姑娘早已不在此处了。公子可还记得王姑娘之事吗?”
  
  邵寂言脸色一赧,道:“晚生当日心存私欲,却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实在愧悔难当。”
  
  云清道:“不错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如玉姑娘的肉身被他人侵占,如今亦没机会还阳了。”
  
  邵寂言愣了一下,大惊过后明白了云清话中之意,却是喜至极处而不得出声,双唇开开合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云清道:“如玉姑娘同王姑娘一样,都是阳寿未尽,虽遭变故迫使魂魄离了肉身,却非亡者,只要肉身完好,便有还阳之日。王姑娘投湖之前心存幽怨,魂魄离京去寻沈公子,却是机缘巧合被贫道撞见,这才得这番遭遇。而如玉姑娘的魂魄却是全无半点执念,想来并非遭遇不幸,只不知何故离了家乡游荡至京,又因离开肉身太久,致使前尘往事尽忘罢了。”
  
  邵寂言这会儿才得出了声音,惊喜道:“这么说她没死!她现在寻回自己的肉身了?她还阳了?我们不再是人鬼殊途了?!”
  
  云清道:“如玉姑娘虽然还阳,然与公子的相遇实乃偶然,并非命定姻缘,是以贫道才屡屡奉劝公子,你二人缘分至此,实不可强续姻缘。”
  
  邵寂言激动地道:“怎么不是命定姻缘!道长说她不知何故离了家乡游荡至京,怎知这不是上天注定只为我们相遇!道长又说王小姐之魂得遇道长是机缘,可若道长无这善心相助,她又何以还阳与沈公子团圆,这可不就是人定胜天吗!纵我与如玉当真缘薄,然上天既让我二人相遇,便是给了我二人一个机会,只要道长愿意成全告诉我她如今身在何方,又如何知道这缘分难续!”
  
  云清似是想了想,道:“罢,既然公子执着,贫道也非无情之人,如玉姑娘为程川省安平县人,如今魂魄归为,贫道只得助公子至此,余下只凭公子了。”
  
  “多谢道长成全!多谢道长成全!”邵寂言连扣了几个响头之后,匆匆离开了。
  
  戌道站在门口看着邵寂言飞奔着出了道观,转而望向自己的师父,小声嘀咕道:“师父不厚道。”
  
  云清道:“为师如何不厚道了?”
  
  戌道道:“您明明答应了如玉姑娘的,人家如玉姑娘可盼着心上人去寻她呢,可您却让人家公子在外边儿站了一个多月,平白耽误了这些时日,如今好不容易见了,却又故意不告诉,偏装个老顽固的样子说什么天定命定的,逼得人家寻死的心思都有了,可不是不厚道吗。”
  
  云清道:“却非为师故意刁难,若他心志不坚,又或贪欲难消,纵是寻得如玉姑娘,到头来也是这个结果。如今误些时日,总好过误了人家姑娘一生。”
  
  戌道想了想,道:“徒弟悟了。”
  
  云清道:“你悟了什么?”
  
  “您这是考验他。”戌道说完又狡黠一笑,道,“师父是苦自己这辈子没个闺女,在这儿过老丈人的瘾呢!”
  
  ……
  
  “山路不稳,明日开始你只把上山的台阶重新整修一遍吧。”
  
  戌道:“……”
  
  *
  
  只说邵寂言得了消息仿似垂死之人又得了生机一般,匆匆回京收拾行囊,只恨不得立时飞到如玉身边儿去,然人才入京,却被大理寺来人扣了下来。
  
  原来当日云清携如玉而去,邵寂言只一路追去了道观,京中之事一概撂了不理。律法有言,为官者不得擅离职守,否则以渎职枉法论处,而在京官员欲要离京则需逐级请示,纵是获准离京,除非父母亡故回乡守孝,否则按例不得超过一个月。而他不仅擅自离京,且两月未归,已是触犯了律法。
  
  邵寂言被关在大理寺,心急如焚,连上了三封请罪折肯请罢官免职,只求早些离京,却都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他被压了近一个月,只连越狱的心思都有了,忽然得了一纸圣谕,却非罢官免职,而是降两级贬往程川任安平知县。
  
  邵寂言懵了,这安平县可不恰恰是如玉的家乡吗!他自然知道这一切绝非上天眷顾的巧合,而当见到沈墨轩来大理寺接他出去之时,才终寻得了缘故。
  
  邵寂言也不知如今他和沈墨轩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说朋友怕早就谈不上了,若说敌人似也不甚恰当。当日相识,他虽有攀交之心,却也是真心欣赏沈墨轩的才华学识,而沈墨轩对自己亦是赞赏有加,两人却似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及后出了科考舞弊案,他对沈墨轩更多的是愧疚,之后得知他与王小姐的情事又生了同情与唏嘘,再后是恼恨他与王小姐挑拨他与如玉的感情,设圈套生生把他和如玉拆散。然如今时过境迁,再回头看过去,却是如梦方醒,这些心情全都淡了。
  
  沈墨轩对邵寂言的心情大抵也是如此,是以两人在大理寺见面之时,均有些莫名的尴尬,怔了一刻,却也只相视一笑。
  
  两人只似寻常同僚一般寒暄了几句,便一起出了大理寺,无言并行一段路,邵寂言开口道:“这次多亏沈兄了,邵某做了那些对不住你的事,这次你还能鼎力相助,实让邵某惭愧。”
  
  沈墨轩道:“言重了,其实若非我当日自作聪明,诸多成见之下妄揣了你对如玉姑娘的心意,又对你二人诸多相逼,也不会惹得你们生了误会,更不会让你们有这分离之苦。”
  
  邵寂言道:“却也不是这么说,邵某曾经的所作所为却是不甚磊落,因果循环,也难怪被人当做卑鄙小人。若非历了此事,邵某或还执迷于功名利禄,看不见身边最值得珍惜的东西。况此次与如玉分离却是峰回路转,亦是上苍对邵某垂青,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说完便站定,郑重地向沈墨轩行了礼,道,“安平知县一事,沈兄用心良苦,邵某感激不尽。”
  
  沈墨轩还礼道:“愧不敢当,其实这一次沈某实在没做什么,全是静瑶的心思了。”
  
  邵寂言疑道:“王小姐?”
  
  “正是了。”沈墨轩道,“那日看了你因失了如玉姑娘而失魂落魄痛苦万分,我与静瑶便知之前是误会你的心思了,只事已至此追悔晚矣。静瑶还阳之后日日为此忧思自责,头先听说你因迟迟不归而被大理寺拿了,她更觉寝食难安,只让我去寻云清道长询问情况,这才听说如玉姑娘竟也得还阳。她欢喜之余只想为你二人尽一份心力,便去求了丞相大人,请他上奏皇上若要降职万请任你安平知县一职。”
  
  邵寂言惊道:“我这官职……是王丞相?”
  
  沈墨轩摇头道:“王丞相的脾气想来你也摸清了几分,因借尸还魂一事对你气愤难消,不落井下石已是对你的宽仁了,况他若是能被静瑶说动的,我和静瑶之事也不会至今步履艰难。”
  
  邵寂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究竟是怎么个缘故?”
  
  沈墨轩笑道:“却是静瑶想得周全,丞相那边求不成,便去求了丞相夫人。丞相夫人是个慈悲心肠,又最是疼爱女儿的,虽也因你们借尸还魂一事气恼,但听了你们这故事又生了同情之心,再念及与如玉姑娘到底有几个月的母女缘分,便就应了静瑶的请求,带着她进宫见了自己的胞妹辰妃娘娘。静瑶只把你与如玉姑娘的事儿告诉了辰妃娘娘,又请辰妃娘娘将此事当个故事讲与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善良的女鬼,多情的书生,可不惹得太后和皇后动容吗?及后得知这竟是件真事儿,太后便开口和皇上要了这道圣旨。”
  
  邵寂言闻得此事竟连太后都惊动了,忙道:“为了邵某之事,劳王姑娘忧心费了这么一番周折,此等大恩邵某不知何日能还。”
  
  沈墨轩道:“寂言不必挂怀,其实若要算来,却是如玉姑娘对我和静瑶有恩在先,不论是何缘故,若非当日如玉姑娘入了静瑶的身子,或静瑶的肉身已被家人下葬,静瑶也不会有还阳一事,如今我们能为你与如玉姑娘尽些绵薄之力,却也是情理当中的。”未得邵寂言答话,又郑重地行了个礼,道:“这一拜是沈某拜谢如玉姑娘的,还望邵兄代为转达。”
  
  邵寂言连忙拦阻,沈墨轩道:“当日我离京之前与只静瑶匆匆见了一面,许多事情未交待便离京了,我只想我二人情深意重,终能冲破险阻,却未想她一弱女子独留京中要受到怎样的煎熬,只我一时未想周全,却把她逼得起了轻生殉情的念头。若非有如玉姑娘这段机缘,我实在不敢想象今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说完只长叹了一声。
  
  邵寂言未再多言,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那如今呢?你与王姑娘的事可现了转机?想来你们这故事或也可照法与辰妃娘娘说说?”
  
  沈墨轩叹道:“却难了,静瑶曾经投湖一事哪是能随便外传的,若让王丞相知道了,非但婚事难成,只怕还要责恼静瑶。当时述说你与如玉的故事时,这借尸还魂也是假托了别的名字人家。况且王丞相和我爹已是多年宿怨,甚至牵扯了党派之争,辰妃娘娘也不好开口,处理不好恐有干政之嫌。”
  
  邵寂言蹙眉道:“确是难办了,你有什么打算?”
  
  沈墨轩道:“目前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我爹那边却是好说,近半年有隐退之心,我之前探过口风,阻力不大,唯王丞相这里有些难办。不过历了这番故事,丞相夫人那儿爱女心切是现了些曙光,我想着王丞相再如何固执,对女儿终归留存了慈父之情……不论如何,我再不会留静瑶一人面对这些了……我想好了,这一次若不得王丞相点头,我便留在京城不走了。”
  
  邵寂言提醒道:“外省官员长久滞留京城可是要获罪的吧?”
  
  沈墨轩笑道:“你不也是为了如玉姑娘甘心获罪罢官吗?怎的许你痴情,就不许我效法了?”
  
  邵寂言笑了笑,道:“那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与王小姐终成眷属。”
  
  沈墨轩亦回以笑容:“也祝你早日寻得如玉姑娘,共偕白首。”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6

41、第四十一章 ...


  邵寂言不愿在京城多耽误一日,在与凤儿和二牛告别之后便离京了。当然在凤儿的眼泪和二牛的威胁下,他是发誓一定会找到如玉,并且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对她死心塌地、忠贞不二,否则就要肠穿肚烂、五雷轰顶、死无全尸,死后变鬼也还要被他们俩抓来百般折磨,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要经常带如玉来京城看他们,最好是他好好当那个县官儿,哄得皇帝老爷开心有朝一日再调他回京,这样他们仨就可以一家团圆了。邵寂言很想说如玉是我媳妇儿,不是你俩的闺女,为什么是你们仨团圆,而把我排除在外?自然他这话也只在心里默默的嘀咕而已。
  
  程川离京城不近,邵寂言轻装简从,日夜兼程也用了十多天,他不禁心生疑惑,如玉一缕芳魂,没车没马,又要躲避白日里的阳光,是怎么千里迢迢地游荡至京城的,实在是匪夷所思!他琢磨了许久,最后断定这是上天的安排,如玉就是特意从安平县不远万里的跑去京城给他做媳妇儿的。
  
  有了这个想法,他更是思妻心切,心想如玉这会儿必是备好了嫁衣,眼巴巴的等着他八抬大轿的接她过门儿呢,可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如玉是哪户人家的。安平县也算的是个大县,要寻个不知道姓氏的姑娘家实非易事,且如今他是个县令的身份,为恐给如玉家惹来什么是非闲话,他也不好细向旁人打听得太细,最好是不声张的便能寻了去提亲拜堂。
  
  邵寂言琢磨着如玉离魂的时间不短了,肉身却能一直被家人小心照顾着,且她识字会看书,又没有乡村野姑的豪放泼辣,应该是安平县城里比较富庶的人家,
  
  如此,邵寂言到了安平县后,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摆了酒宴,派人把城中的士绅商贾全都请了来,心道这其中必有如玉的父亲,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他是盘算着自己不识得岳父,可岳父必会从如玉那儿听说了他,他只在宴上当着众人自报家门,岳父大人必然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好女婿了,待众人散去之后自会欢喜的前来相认。
  
  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宴会之上但凡有个对他露了笑脸的他都觉得会不会是岳父相女婿呢,半点儿不敢怠慢的恭恭敬敬地跟人家行礼。一场酒宴下来,众人都赞这新任的县令不愧是新科探花郎,非但一表人才学富五车,还亲民得很,没一点儿官架子,倒跟自家子侄一样亲切。
  
  邵寂言可说是一上任便赢得了安平士绅商贾的心,可他自己却郁闷得很,酒宴散后他一个个陪着笑脸儿的送到门口,之后的几天又乖乖的等在家里,可根本没有什么岳父大人和蔼可亲地过来认女婿。
  
  难道是他想错了?邵寂言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岳父大人有意考验他,看他是否把如玉放在心上,是否会端着官架子不把他这老丈人放在眼里。另一种便是如玉羞于启齿自己与男人私定终身,所以岳父大人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么个女婿。不论是哪一种,等着岳父大人来认女婿怕是行不通了,只有他自己费些心思去打听。
  
  若说是打听事儿,邵寂言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县衙里的捕头程志远。此人黑黑壮壮,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倒有几分慑人,一旦开口却是彻底变了个人,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只跟酒楼茶馆里说书的艺人一般,全不似个捕头了。他自幼长在安平县,人脉甚广,没事儿的时候就爱跟手底下那几个衙役胡侃,看那样子,这安平县大大小小的事儿倒没有他不知道的。
  
  只说这一日程志远带了手下一班衙役来帮邵寂言收拾新居,搬搬抬抬,打扫庭院。邵寂言见众人干的七七八八了,便挑了个空儿走了过去。
  
  时程志远正坐在台阶儿上招呼着衙役们把院子扫干净,见邵寂言走了过来,便起身道:“大人您在屋里歇着,这儿交给我们就得了。”
  
  邵寂言道:“劳烦兄弟们忙了这一日实在过意不去,我看也干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干完了都别走,我请吃晚饭。”
  
  程志远笑道:“谢大人。”说完又冲院子里的众人喊了一嗓子,“听到没,麻利点儿,今儿晚上大人请喝酒!”众人嬉笑着高声应了。
  
  邵寂言道:“我看咱们这些个兄弟倒是感情好得很。”
  
  程志远笑道:“那是,都在一块儿三四年了,跟亲兄弟没两样儿。”
  
  邵寂言引着话题道:“可都是在这县城里长大的?”
  
  程志远道:“要说县城里土生土长的就我一个了。”
  
  邵寂言道:“如此,想必这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儿,程捕头都清楚了。”
  
  程志远笑道:“那是没错儿,别说这县城,十里八村儿的没有我程志远不知道的,大人刚上任,想必有好多事儿不熟悉,有什么想知道的您只管问我,我指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邵寂言欣喜,道:“那今后可是少不了麻烦你。”
  
  程志远道:“没的说!小人听凭大人使唤!”
  
  邵寂言点头笑了笑,只做闲聊的试探道:“对了,我前些日子倒是听说了一件新鲜事儿,说是咱们这安平县有户人家的小姐起死回生……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程志远闻言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瞬间的神色自然没有逃过邵寂言的眼睛,暗道看来问对了,这程志远必是知道什么。
  
  程志远却道:“大人问这个做什么,也不知是什么人乱嚼舌根子,哪儿有这档子事儿,属下从没听过。”
  
  邵寂言只做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道:“那倒是我轻信人言了……”说完又看着程志远的脸色,叹道,“其实倒也不是我好事,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事,我想必是那家的小姐得了什么重症,如今寻得神医得以病愈。我有个远房的叔叔,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已半年有余了,我头先是想向那户人家打听了神医所在,请回家去给亲人治病的,如此看来……怕又是我空欢喜一场了……”说完又摇头浅叹,一副伤心失落之色。
  
  程志远闻言松了戒备,复又露了笑脸,道:“原是这样……我还以为有人跟您乱嚼舌头呢……若这样,那我跟大人说说倒是无妨,我估计您说的那个什么小姐或许就是我妹子了。”
  
  邵寂言惊住,他……他妹子?!如玉……是程志远的妹妹?!
  
  程志远道:“我妹子前年栽了个跟头不小心撞了头,睡在床上有两年了,家里一直细心照顾着,这不头些日子终于醒了,如今一点儿事儿没有。那些什么起死回生的胡话纯是长舌妇胡说八道!我妹子好着呢,不过是睡得时候长了些,哪儿就说得上什么死不死的了!您那叔叔可是不是也跟我妹子似的碰了头了?若这样儿我只劝您两句,别担心,没事儿,等脑袋里淤血散净自个儿就醒了。”
  
  邵寂言哪儿听得什么叔叔不叔叔的,听他这话音起死回生之说也不是空穴来风,却似是如玉了,只他仍不敢肯定,也顾不得是否唐突,紧忙道:“竟是你妹子?可真有这么巧的?或是弄错了吧……我听说那家小姐的名字里有个玉字……不知……”
  
  程志远倒没那么多讲究,随口接道:“那准就是我妹子了,可是如玉不是?”
  
  邵寂言怔怔地点头,心里咚咚就跟打鼓似的,他费尽心机摆个什么酒宴啊!人就在身边愣不知道!
  
  邵寂言只觉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他十六岁便没了亲人,这会儿看着眼前这个才识得几日的程志远竟跟见了亲人似的,心里发酸都有点儿想哭了,只恨不得立时喊上一声“大舅哥”。
  
  这当口儿,旁边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一名衙役插嘴道:“程哥,你老娘不是只你一个儿子吗,啥时候又蹦出一个妹子来?”
  
  旁边又围上来三两个,也是搭茬儿说没听过他有个妹子。
  
  程志远挠了挠后脑勺儿,憨憨笑道:“表妹,表妹。”
  
  邵寂言一怔,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怎么从这个粗汉子脸上看到一抹温柔似的?
  
  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7

42、第四十二章 ...


  “什么表妹,是你媳妇儿吧。”
  
  当一名衙役笑嘻嘻的说出这句玩笑话的时候,邵寂言的眉头一下子拧在了一块儿,在考虑今后是不是要使劲给这不开眼的衙役穿小鞋之前,不安地凝着程志远的反应。
  
  还好,程志远没有满面笑容地承认,而是一手拍在了那名衙役的后脑勺儿上,骂道:“呸!我啐你一脸狗屎!那是我妹!比亲妹子还亲!”
  
  那衙役被带了个趔趄,撞在了一旁的廊柱上,却也不恼,仍是嘻嘻的笑,只道:“哥,敢情您那嘴里能啐出那玩意儿啊?”
  
  众人闻听哄堂大笑,邵寂言也跟着乐了,不过他笑是为了程志远对如玉的心思,心想刚刚或真是自己眼花多想了。
  
  这会儿众人也都围了上来,一衙役笑着插话道:“哥,若不是你媳妇儿,给小弟说说呗,我可还没讨媳妇儿呢。”
  
  程志远打量着那衙役,嬉笑着奚落道:“就你这德行,这辈子能娶上媳妇儿就烧高香去吧,还敢惦记我妹子,我告诉你,不是哥哥看不上你,我妹子别说咱们安平县数第一,就是程川府怕也寻不着比她更好的了!”
  
  众人听他这话都生了好奇之心,吵嚷着搭话,非要让他把妹子带出来给他大伙儿瞧瞧,程志远眯着众人道:“你们也配!你们当是我妹子是乡下土丫头呢,说出来就出来,大家闺秀懂不懂!哪儿是随便给人看的!”
  
  一名唤张顺的衙役笑着打趣道:“行了,我说你这牛皮吹都天上去了,他们不知道被你唬住,我可是知道的,你这表妹不就是溪水村颜老爷家的姑娘吗?还说成天仙了……她和我妹子是同年,我妹的二小子都会叫娘了,你那妹子还没嫁出去呢,这两年病在床上不说,头先也得二十了吧,你看哪个好姑娘二十还嫁不出去的。”
  
  程志远不屑地道:“你懂什么啊,我们那是不乐意嫁,我告诉你说吧,打小儿有人给我妹子算过命,说是不宜早嫁,还说我妹子是大富大贵的命,将来是要当诰命夫人的!你瞅咱安平县,近三十年就出了我姨夫这么一个秀才老爷,如今这些公子少爷们,有哪个是能当上大官儿的面相?!”
  
  张顺笑道:“这么会说安平要不考出个秀才你妹子还就不嫁人了?别明儿我闺女都嫁人了,你妹子还在那儿盼秀才呢!”
  
  众人嬉笑着乐了,程志远却也不恼,反是笑道:“秀才算什么,我妹子至少得嫁个举人老爷!”
  
  张顺笑道:“还举人老爷,你怎么不说你妹子要嫁状元爷啊!”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邵寂言从旁听着,心里忽然恨了起来,只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考上个状元,赶明儿八抬大轿的迎娶如玉进门儿,也打打这些人的嘴!再又一想,他如今这探花的身份,大概也不给她丢脸,况大舅哥这儿只说个举人,那他倒是绰绰有余了。看样子,如玉二十了还没出嫁,或是岳父大人秀才出身,非要寻个有学识有功名的女婿了……若如此,他岂不是正和岳父大人的意了!
  
  邵寂言越想心里越欢喜,也不管众人的说笑,只对程志远道:“我刚刚听你说咱们安平近三十年只出了一位秀才……是你姨夫?就是你这表妹的爹吗?”
  
  提起自己的姨夫,程志远挺了挺胸脯道:“正是了。我姨夫姓颜,名世卿,是咱们安平近三十年唯一的秀才。”
  
  颜……如玉姓颜……颜如玉?邵寂言想起如玉的那憨憨的模样,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程志远仍自顾自说得得意:“不瞒大人,我姨夫当年要不是为了娶我姨自愿弃了前程,那是一准儿能考上举人的,没准儿还能中了状元呢,那今儿当朝的丞相没准就是我姨夫了……我姨夫那学问真不是我吹,咱们这安平县提起他来没一个不佩服的,咱们县城的大户人家生孩子,都得请我姨夫给起名儿,您听我这名字怎么样?那就是我姨夫给起的,只可惜我不争气,也没捣鼓出什么大志来,到是对不起他老人家给我起的这名儿了……”
  
  邵寂言打断越说越起劲儿的程志远,问道:“那不知他上次酒宴可有出席?却不知是哪一位,我怎么记得没有个姓颜的老爷啊?”
  
  程志远道:“您上次不是说请县城里的大户吗,我姨夫好静,不住城里,他在溪水村有二十几亩地,在那儿安的家。”
  
  邵寂言心道难怪上次没见岳父来人,原竟是漏掉了。
  
  邵寂言道:“我想去拜望一下颜老爷,却不知颜老爷何日得空?”
  
  程志远吃了一惊,道:“这个……我姨夫倒是日日闲着……只哪能让大人说什么拜望的话,大人若是想见,我回就去跟姨夫说,该是我姨夫来这儿拜见您才是。”
  
  邵寂言忙道:“不敢!不敢!”哪儿有老丈人拜见女婿的说法,他这媳妇儿还想不想讨了!
  
  程志远露了迷茫疑惑之色。
  
  从刚刚那些话听来,邵寂言便晓这程志远怕是并不知他与如玉之事,这会儿当着众人他也不好说明,只道:“我与颜老爷虽有官民之别,但颜老爷是二十多年前的秀才,却是我的前辈了,哪有前辈拜晚辈的道理,自该是本官登门拜望才是。”
  
  程志远听着有理,便道:“大人这么说,属下也无话了,大人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啊?属下好提前让人准备。”
  
  邵寂言道:“就明早吧!”
  
  “啊?”程志远愣了,“这太急了吧,怕是准备不好,怠慢了大人。”
  
  很急吗?不急了吧,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可大舅哥这话倒是提醒了他,登门提亲怎能不带东西,明天一早是不行。邵寂言想了想,道,“那就后天吧,后天一早咱们就去。”
  
  *
  
  只说程志远得了邵寂言的话,次日一早便赶去了溪水村传话。颜老爷听了倒也没露什么惊色,只当是寻常拜会,又道这新任的县令倒是个识礼之人。
  
  程志远道:“是了,我这些天瞅着这邵大人可比前边儿那个刘大人好了不知多少倍,人随和得很,从来不跟我们端官架子,倒跟对待自家兄弟似的,只连城里几个老顽固都夸他,果真人有学问就是不一样。”
  
  颜老爷道:“别说得太早,新官上任未必不是做做样子,对士绅下属好不算数,真对百姓好才是好的。”
  
  程志远连连称是。正此时,颜夫人从后面端了茶点出来,程志远忙上前去接,道:“姨妈您歇着,咱自家人您还招待我干什么啊。”
  
  颜夫人道:“你不是爱吃姨妈做的这点心吗,我后头还给你包了些,一会儿走时拿上。”
  
  程志远嘻嘻笑道:“是,还是姨妈疼我。”说着拿了个点心便咬。
  
  颜夫人道:“你先别忙吃,我到问你,上次我让你打听那事儿可打听了?”
  
  程志远道:“如玉的事儿我能不上心吗,我托人打听了,那个什么陈公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家里头虽干净,外头却养了好几个了,真不是个正经的。”
  
  颜夫人神色一黯,叹道:“那孙媒婆还跟我说他多好多好,得亏你给打听着,要不我还就被她骗了。”
  
  颜老爷插话道:“也只你才信那三姑六婆的话,这种人嘴里可能有句实话吗?无赖也能给说成才俊。”
  
  颜夫人呛声道:“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瞅着如玉这都二十二了,我能不急吗?”说着又嗔怪道,“只怨你!,从她十四五开始有人登门说亲,你就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的,到现在生生被你给耽误了!”
  
  颜老爷气道:“可是我一个人吗?是哪个嫌人家这个鼻子塌,嫌人家那个脑门儿窄的,又不是皇上选妃子哪个好看挑哪个!”
  
  颜夫人道:“我这不是为了如玉吗,这相公得对着一辈子,挑个丑的日夜看着多烦心。再说了,咱家如玉长得这么标致,万一嫁个模样儿一般的生了孩子像他怎么办?”
  
  颜老爷道:“那我就不是为了闺女了?我告诉你,这男人啊,模样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品学识,咱们如玉这么乖巧可人的,万一要给了个光有模样儿的混蛋,那才是受一辈子苦呢!”
  
  程志远见姨夫姨妈又要为这事儿开闹,紧忙从旁劝道:“这怎么说的,您二老都是为如玉好不是,要我说如玉才醒了没多少日子,先把身子养好要紧。就咱家如玉这么好,还愁嫁不出去怎的?只要咱们乐意,那提亲的人得排他几里地。您二老踏实了心,如玉这事儿我身上了,我保准给我妹子找个学识高、人品好、模样儿又俊的相公。”
  
  颜氏夫妇均是叹了一口气,颜夫人道:“咳,这样的人物哪儿就容易让咱们遇上。”
  
  程志远想了想,忽的眸色一亮,道:“怎么不容易,我看我们大人就挺好的,探花出身学识自不必说,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人品嘛……我现在看着倒没觉得有差的。”
  
  颜夫人听了紧道:“是吗?这么好的可成亲了吧?”
  
  程志远道:“没有,一人儿上任来的,肯定是没成亲,却不知有没有定亲了,回头我问问,若真没有亲事,那只给我妹妹说说。”
  
  颜夫人喜道:“那敢情好,你上心些。”
  
  颜老爷听了蹙眉道:“你们俩这儿一唱一和的倒跟真事儿似的,人家是赴任来的,不是娶媳妇儿来的,没怎么着就惦记上了。”
  
  颜夫人呛道:“当官儿的就不娶媳妇儿了?我就给我闺女惦记上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颜老爷无语,道:“说归说,我可告诉你,明儿人家大人来了你别失了礼,你不怕人家笑话,我闺女还怕呢!”
  
  颜夫人道:“行了,我多大岁数了,还不知个分寸!”
  
  颜老爷又道:“还有,也别老和闺女说这事儿,她才好了,惹她忧愁。”
  
  颜夫人道:“只你知道疼闺女,我就不知道了怎的?”
  
  程志远见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定要说到什么时候,只插话道:“那个……姨妈,如玉呢,我看看她去。”
  
  颜夫人道:“在她屋里呢,正好,她这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大好,你陪她说说笑话什么的。”
  
  “哎!”程志远应了一声去寻如玉,留下这对儿夫妇在这儿继续对峙谁才是最疼闺女的那个。
  
  *
  
  屋内,如玉端端地坐在梳妆台前发怔:到底是什么来着?是有什么事儿她给忘了?不会啊,她醒了之后亲近的人都见着了,也没把谁落了,怎么总是觉得忘了什么人似的……
  
  如玉蹙眉,再要细想脑袋就疼得厉害,她索性不再去想,只望着镜中的自己小脸儿,细细打量,喃喃自语道:“真可怜啊……下巴都尖了……”
  
  如玉叹了口气,拿了盘子里的馒头咬了一大口,心道也不知得吃多少个馒头才会变回像从前那么好看。
  
  当,当,两声敲门声,程志远从外唤道:“如玉,是我,我进来了啊。”
  
  如玉扭头应道:“嗯,进吧。”
  
  程志远笑着进了屋,见如玉这光景便道:“馒头有啥好吃的,哥给你带好吃的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递给如玉道,“小陈记的肉包子,你最爱吃的。”
  
  如玉接过隔着纸还能摸着温乎劲儿的包子,咧嘴笑了:“谢谢。”
  
  程志远道:“跟哥客气什么,只刚才尽顾着和姨夫姨妈说话,倒把这个给忘了,还好我一直揣着来着,趁着还热乎赶紧吃吧。”
  
  如玉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边吃边道:“你跟我爹娘说什么来着?”
  
  程志远道:“这不是来了个新上任的县太爷吗,说是想来拜望一下姨夫,让我提前过来说一声。”
  
  “哦。”如玉随口应了一声,她并不关心什么县官老爷,只踌躇了一下,垂眸道,“我还以为……是说陈公子的事儿呢……”
  
  程志远一怔,只做轻松地道:“陈公子算什么,哪儿能配得上我妹了!”
  
  如玉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只做无所谓地道:“其实……我倒不着急……只是我爹娘着急……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能醒过来就是老天爷疼我,我往后只想着在家孝顺我爹和我娘了……”
  
  程志远道:“这说的什么话,姑娘大了自是要出阁,哪儿有一辈子不嫁人的,回头哥给你说个好的,我妹要嫁人那是绝不能含糊!”
  
  如玉低了头,只望着捧在手中的肉包子,落寞地道:“我这个岁数哪儿还能找到好人家……”
  
  程志远道:“岁数怎么了,我妹能活到两百岁,这二十来岁嫁人我还嫌早了呢!”
  
  如玉抿着嘴儿笑道:“哪个能活到两百岁,那可不成老怪物了。”
  
  程志远一本正经道:“纵是老怪物,我妹也是最好看的那个老怪物!”
  
  “呸呸呸!”如玉笑着骂道,“你可是故意绕着弯儿骂我不是?你才是老怪物呢!”
  
  程志远凝着如玉,笑道:“是,哥跟你一块儿当怪物,等到了两百岁你还嫁不出去,哥就娶你,天天给你买小陈记的包子吃。”
  
  如玉嗤嗤的笑,咬了一口包子,道:“行,一言为定!”
  
  *
  
  于此同时,邵寂言正在县城四处置办聘礼,想着明天就能和如玉团聚,他真是走在大街上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8

43、第四十三章 ...


  次日,程志远从衙门牵了两匹马,到了邵寂言府外时,见他已然院门大敞的站在门口等他了,他紧忙上前道:“属下失职,让大人久等了。”
  
  “没事,是我起得早。”邵寂言道,“我准备了一点儿礼物,你帮我放马上吧。”
  
  程志远一边应声进院,一边道:“其实大人能去就是咱们的荣幸了,哪儿还能收大人的……”只这个“礼”字还没有出口,程志远便愣住了,只见院子里堆的那些哪儿是“一点儿”礼物,他甚至险些脱口而出“大人您是去提亲的吗?”
  
  邵寂言见程志远看着礼物发怔,有些紧张的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是有不合适的?我昨天准备了一天的……或是颜老爷文人雅士不喜欢这些俗物……只我一时也没处寻些字画古玩……”
  
  程志远忙道:“不,不是,我是觉得这礼物也太多了吧。”
  
  邵寂言松了口气道:“不多,合适,我还怕少了。”
  
  程志远一头雾水,却也不好再问,既然人家大人要送,他也不能拦着,只是这两匹马似乎是驼不了这么多东西……在把两匹马换做了一辆马车之后,两人才算上路了。
  
  一路上邵寂言一直都兴奋于马上就要见到如玉,待到了门口却忽然开始紧张起来,见程志远几步想要上去敲门,忙一把拉住他,小心地问道:“你姨夫的脾气怎么样?”
  
  程志远笑道:“大人放心,我姨夫和您一样是读书人,都是实礼之人,纵真有些脾气也不能和您发是不是?”说着便要抬手敲门,却又被邵寂言按了下来。
  
  程志远一脸莫名的看着邵寂言,见他深呼了两口气后,方是松开了他的手,目光坚定如上战场,只道:“好了,敲吧。”
  
  这回却换做程志远变得紧张了,心道这邵大人是怎么了?怎的不像是普通拜会啊?难道……是来找麻烦的?程志远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邵寂言,暗自提了小心,也不知这邵大人安了什么心思,姨夫又是个率直脾气,一会儿万一有个什么不对,他还得见机行事紧打圆场才好。
  
  只说二人各怀鬼胎的敲了门,便有家丁过来开门,见是县太爷来了,连忙请了进去。时颜老爷已整了衣冠出来相迎。
  
  邵寂言见一风度翩翩的长者迎来,便知是如玉的父亲了,连忙恭恭敬敬地上去,只还不待他敬拜,颜老爷已是躬身深拜道:“草民颜世倾,见过知县大人。”
  
  邵寂言瞬间有些呆滞,是被吓住了。在他的预想中,岳父大人肯定早听如玉说过他了,不过是等着他亲自上门拜见,怎么这会儿竟给他行了大礼了?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更深地行礼道:“不敢不敢,晚辈邵寂言给前辈行礼了。”
  
  颜老爷忙上前扶起,引至前厅,待众人坐定后吩咐上茶,及对邵寂言道:“知县大人莅临寒舍,实令寒舍蓬荜生辉,只草民这寒屋漏舍,无甚好茶招待,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邵寂言忙赔笑道:“颜老爷客气了。”他说这话脸上虽是带了笑容,心里却是愈发紧张了,心道这是怎会了?难道如玉并未和父母说过他们的事儿?看来车上那些聘礼还是稍后再提……先看看情况。
  
  正这会儿,颜夫人从后堂亲自端了茶出来。
  
  邵寂言一看颜夫人一下愣住了,眼前这女子抛去岁数大些,体态更丰韵些,可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如玉吗!
  
  颜夫人也是留心打量了一下邵寂言,暗道还真是不错,模样怪俊的,安平县没一个后生及得上,跟我闺女真是太登对了,这么一想眼角不自觉带出了几分笑意。她这一笑,更似足了如玉,让邵寂言愈发觉得亲切。
  
  颜老爷从旁引荐:“这是内子,李氏;这位是咱们安平新任知县,邵大人。”
  
  邵寂言被这声音拉回了神,自觉失礼,连忙起身行礼道:“有劳颜夫人亲自倒茶,晚辈实不敢当,颜夫人快请坐吧。”
  
  颜夫人正愁怎么能留在这厅上细细打量打量这位才俊,听邵寂言这么一让,便毫不客气地行了个礼坐下了。
  
  颜老爷在一旁给她使眼色:还真坐啊你,快下去!
  
  颜夫人瞥了颜老爷一眼:我相看相看怎了!人家叫我坐的。
  
  颜老爷无奈,怕被知县大人看出来,也不好再去暗示。只他两人这细小的眼神交流到底还是被眼尖的邵寂言扑捉到了,他心思一转,忽地欢喜起来,只道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心道这颜老爷刚刚定是在做戏试探他呢,而这颜夫人的反应才是真的,做丈母娘的忍不住来相看女婿来了。邵寂言这么一想,便下意识地又直了直身子,脸上摆出一副自认为最优雅谦逊的笑容。
  
  颜夫人看了很合意,忍不住问道:“大人今年多大了?”
  
  颜老爷用力瞪她:你干什么呢!瞎问什么啊!
  
  颜夫人故意不理他,只满脸堆笑的望着邵寂言。
  
  邵寂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忙道:“晚辈乙亥年生人,今年二十有五。”
  
  大三岁,非常合适啊!颜夫人眼睛眯得更弯了,又道:“二十五了啊,听说大人一人赴任来的,想是还没有夫人吧。”
  
  “咳!”颜老爷忍不住清了下嗓,对颜夫人道,“妇道人家莫要多嘴!”随又对邵寂言道,“内子无礼,大人莫怪。”
  
  邵寂言这会儿已经从颜夫人的眼中看出了丈母娘相女婿的光彩,心道此时不提更待何时啊,晚了不但岳父大人见怪,只怕连岳母大人也要不悦了,如此一想便恭敬地回道:“不瞒颜夫人,晚辈确实尚未娶亲,不过已经有中意之人了。”
  
  颜夫人听了前半句才要开心,只这后半句又把她打到了谷底,心里好一声长叹,这么俊的小伙子……可惜了啊……
  
  只她正暗自唏嘘,但听邵寂言话音一转道:“晚辈此次就是为了提亲而来,请求二老将如玉许配给我。”
  
  ……
  
  屋内忽然就沉寂了下来,颜夫人和颜老爷看着深拜在前的邵寂言愣了半天,再转过头来互相看了看,只从对方惊诧莫名的神情中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最后一起把目光望向了一旁的程志远。
  
  程志远这会儿也是呆若木鸡,探手耸肩一副无辜迷茫的神情。
  
  三人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提亲惊住了,半晌方是颜老爷先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迷茫地道:“大人……大人刚刚是说……想迎娶小女?”
  
  邵寂言把这话说出口,心里紧张得不行,也不管三人是个什么神情反应,站起来深深地行了个礼道:“正是,晚辈知道忽然提起此事或是有些唐突了,但是晚辈与如玉当真是情投意合,还望二老成全。”
  
  情投意合?!
  
  “大人说和小女情投意合?”颜老爷惊道,“是说小女如玉?”
  
  邵寂言道:“正是令爱颜如玉。”
  
  颜老爷左看看夫人,右看看外甥,那两人的神情却是比他还要吃惊。颜老爷回望向邵寂言,奇道:“大人可是与草民玩笑呢?大人初来本县,而小女自幼生长于此,从未离开草民身旁,如何能与大人相识,又哪儿来的什么情投意合?”
  
  见了三人震惊的面孔又听了颜老爷这番话,邵寂言方意识到自己是唐突了,原来如玉竟果真没与家人讲。却也是,二人从相识到相爱却是有太多让她一个姑娘家难以启齿的话。也罢,她不好意思说,便让他来说也是一样的。邵寂言道:“晚辈与如玉是去年于京城相识,算来已有十个月了。”
  
  颜老爷怔了一下,随即叹道:“若如此,那大人定是认错人了,草民才已说了,小女自幼从未离开安平县半步,绝不可能与大人在京城相识。况且小女两年前不甚碰了头,躺在床上两年有余,更不能与大人有这缘分了。”
  
  邵寂言道:“正因为如玉昏迷了两年,才能与晚辈有了这段缘分。不瞒二老,晚辈是与如玉的魂魄相识并结了情缘,只一直苦于人鬼殊途,不得结为夫妻,几个月前得遇高人指点,方知如玉并非亡魂,而是肉身遇险昏迷,只要魂魄归位便可还阳。此次晚辈来安平任职,便是追随她而来的。得天庇佑,两日前晚辈从程捕头处得知了如玉的身家所在,这才急匆匆的赶了来。只之前误以为如玉已将我二人之事告知二老,唐突之处,还望二老莫要怪罪。”
  
  厅上三人面面相觑,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更糊涂了,只觉是一个震惊套着一个震惊,到跟做梦似的。
  
  邵寂言见状便只将自己与如玉之间的故事细细将来,只是这其中却有好多是不能说的,只是大体说了个若闲书上讲的那些女鬼与书生的故事,又添了些能讲的他与如玉的真实细节。
  
  待他说完又是好一阵的沉默,其余三人仿似回过味儿来。一个个均是震惊不已,只觉这事儿实在是透着悬乎,只看这知县老爷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却也不似个疯子,难道这世上当真有这般奇是,却让他们遇上了?
  
  只在颜氏夫妇吃惊发怔之际,邵寂言忽地跪在了他二人面前,不待二人反应,便开口道:“晚辈姓邵,明寂言,泽州武城人士,乙亥年生人,今年二十有五,自幼丧父,十六岁时祖母和母亲相继病故,至此世上便再无至亲。晚辈幼年开始读书,十六岁中秀才,后因生计所迫在地主家打短工,下地耕作做过苦力,二十一岁参加省试,中举人,二十四岁考秋闱,会试头名入殿试,得圣上钦点为探花,入仕初蒙皇恩入翰林院,后因擅离职守且逾期未归获罪,幸得友人相助官降八品往安平任知县。若关于晚辈的出身经历,二老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晚辈定无隐瞒。”
  
  颜老爷这会儿全没了主意,见他一直跪在地上,只紧忙道:“大人有话起来说吧……”
  
  邵寂言并未起身,反是叩首在地,道:“晚辈知如玉定是二老的掌上明珠,若二老不弃将如玉许配给晚辈,晚辈定会待她如珠如宝,绝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晚辈父母双亡,自后二老就是晚辈的父母,晚辈定像孝敬亲生父母一般侍奉二老,若有半分怠慢,便叫天地不容。”
  
  颜老爷连忙起身上前,一旁看傻了眼的程志远也赶紧过来搀扶邵寂言。
  
  邵寂言道:“您可是同意了?”
  
  颜老爷道:“不论如何你先起来说话。”
  
  一旁的颜夫人早被邵寂言讲的这段故事感动了,眼泪直在眼眶儿里打转,恨不得立时拉了邵寂言叫几声好女婿,见自家相公竟然还不松口应下这门亲事,忍不住唤道:“老爷……”
  
  颜老爷道:“你们都别急,若这事情果然如你所言,那可当真是天赐的缘分了,我也不是那迂腐顽固之人,自然乐见美事。”说着转对颜夫人道,“去吧如玉唤出来。”
  
  “唉。”颜夫人抹了把眼泪,紧忙进屋去了,待匆匆地赶到如玉的闺房,见她正坐在窗前绣花儿,便含着泪地喜道:“快别弄了,还不紧着随我出去,你的知县老爷来了啊!”
  
  啊?我的……知县老爷?
  
  如玉愣在那儿不明所以,见母亲满面欢喜的模样,忽地脸上一红,心道莫不是给她安排相亲呢?
  
  颜夫人见如玉红了脸,只当是她闻听心上人而来的羞涩,也不多说,拉着她便走。
  
  如玉慌乱地跟在后面,心道怎么这么着急,她还没打扮换衣裳呢啊!
  
  只说如玉被颜夫人拉到前厅,见除了父亲和表哥,还有个陌生男子,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紧忙低了头。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只落在如玉身上,邵寂言更是恨不得马上把她拉进怀里,只碍于岳父岳母都在,不好造次。
  
  颜夫人把如玉拉到邵寂言面前,柔声道:“如玉,快看谁来了?”
  
  如玉红着脸福了一福,略显扭捏地道:“民女见过知县老爷。”
  
  知县……老爷?
  
  邵寂言愣住了……如玉叫他“老爷”?
  
  周围的三个人也都呆住了,感人肺腑的重逢场面……大概不该是这样的吧……
  
  如玉垂着头,半晌未得回应,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心道完了,我可是叫错了吧,难道不该直呼“知县”二字?便慌忙改口道:“民女见过县太爷。”
  
  县太爷……太爷……太爷……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扭头去看邵寂言,这就是所谓的情投意合?!
  
  邵寂言根本不理旁人的质疑神情,只瞪了眼望着如玉道:“如玉,是我,我是寂言啊!”
  
  如玉吓了一跳,抬头望了一眼邵寂言,又无措的转望亲人,怎么回事儿?
  
  邵寂言急道:“你看着我,你别那副神情好吗?你不记得我了?!”
  
  颜老爷看着闺女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便道:“大人可是认错人吧。”
  
  邵寂言忙道:“不是,我没认错人,她就是如玉,就是我认得的如玉,她是消瘦了许多,但我不会认错的!她……她大概是才还阳不久记忆不清……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当日她也曾忘了身家姓氏,不过没关系,如今我来了,她能想起来的!您信我,我没说谎!”
  
  如玉被吓住了,她完全搞不懂众人在说什么,只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想是刚刚自己说错了话,惹县太爷生气了?她怯生生地退了两步,再不敢开口。
  
  邵寂言望着如玉,转对颜老爷恳切地求道:“伯父,我能和如玉单独待一会儿吗?”
  
  颜老爷皱了眉才要拒绝,颜夫人却立时答话道:“好。”
  
  颜老爷不悦要说话,却被颜夫人拉住,又对邵寂言和如玉道:“你们俩慢慢说吧,我们就在后面,有什么事儿就叫我们。”说完便用力扯了颜老爷离开,又给傻在一旁的程志远使了眼色,程志远懵懵地回了神,看了看邵寂言和如玉,跟着离开了。

  如玉目送着家人离开,心里急道:别走啊,别把我一个人留下,你们没看到吗?县太爷好像是生气了啊!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8

44、第四十四章 ...


  初时的震惊过后,邵寂言渐渐冷静了下来,难受委屈仍是有的,只这会儿眼见着如玉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的温暖与满足慢慢涌了上来。
  
  他没想过她会失去了那段记忆,但与二人曾经的人鬼殊途相比,这会儿的情况却是好太多了。至少他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他们如今重聚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他相信她对他的感情不会说忘就忘,只是不小心被她放忘了地方,只要他耐心的引导,她就会找到放回脑子里。
  
  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的看看她。
  
  如玉紧张的低着头,偶尔抬眸偷偷的瞥他,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口怎么跳得这么厉害,她以前也被母亲拉着相过两次亲,虽也紧张,可从未像现在这样,她想大概是因为他是县太爷的缘故,又或者因为他刚刚说了奇怪的话,还可能是因为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烧得她脸上一阵阵发烫。
  
  这是相亲吧?是吧……如玉不太肯定了,双手没意识地卷着衣角。
  
  邵寂言见了她这熟悉的小动作,窝心的弯了弯嘴角,凝着她柔声道:“你瘦了……”
  
  如玉抬眸看着他,不加思考地回道:“是,我头先碰了头,一直躺在床上有两年了,所以消瘦了些。”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咦了一声,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子?”
  
  邵寂言没答,望着她微笑,眸中的柔情让如玉心,红着脸复又垂了眸子。她低头想了一会儿,似是了悟了似地小声问道:“是我表哥告诉你的吧?”
  
  邵寂言道:“有些是他告诉我的,有些不是,还有些我比他知道的清楚。”
  
  “哦。”如玉羞涩地应了一声。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比他清楚的吗?”邵寂言道。
  
  如玉抬眸,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很听话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比他清楚啊?”
  
  邵寂言望着如玉,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本想像刚才一样将他二人的故事从头到尾讲给她听,引导着她忆起过往。可当她真的一副天真的神情向自己发问的时候,他却说不出口了,只觉心里堵得难受。他可以对着颜氏夫妇,对着程志远,对着任何一个人平心静气的讲述他们的往事,独独面对她却说不出来。
  
  他要怎么跟她说两人初遇时的尴尬?怎么说他们相处时的趣话与温情?怎么说她曾为自己做过的那些傻事?怎么说他曾无情的伤过她的心?怎么说他痛定思痛今生再不愿放开她的手?
  
  无数个相守的夜晚,以及夜半无人之时在他们之间慢慢滋长的情感,他要怎么跟她说?那样百转千回的柔情,怎是一张嘴能说得清的。
  
  一时间,心酸,委屈,不甘齐齐而来,邵寂言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情感,声音微颤的低声道:“你当真不记得了?”
  
  他没在生气,他好像在伤心。如玉迷茫地望着邵寂言,有些自责,有些心疼,却又不知这感觉因何而生。心想不论如何,大抵是她做错了什么,便很诚恳地回道:“对不起……”
  
  邵寂言心口一酸,道:“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想你记得我。”
  
  如玉怔了一下,望着邵寂言的脸,疑问道:“我以前认识你吗?”见邵寂言不说话只一副伤心的模样,又紧忙道,“对不起啊,我碰了头,可能有些事情不记得了,你跟我说说咱们何时认识的,我许就想起来了。”
  
  邵寂言嘴唇翕动两下,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如玉自责地安慰道:“你别着急,我用力想,肯定能想起来的……要不,你提醒我一下呗……”说着缩了缩脖子,竖起一根手指,“就一小下……”
  
  邵寂言凝着她,终于开了口,应道:“好,我提醒你一小下……”语毕,不待如玉展了笑容,忽地吻了上去。
  
  如玉被邵寂言用力的搂在怀里吻住樱唇,瞬时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上当了啊!坏人!他是坏人!采花大盗登门了!如玉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瞪大了的眼睛唔唔的挣扎。怎耐她越是挣扎,邵寂言就越是用力的将她禁锢住,好似她一挣脱就会彻底跑掉,彻底忘了他似的。
  
  如玉被按得紧紧贴在邵寂言身上,脑子里渐渐有些恍惚……她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轻,瞪大了的眼睛也慢慢眯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远方跑了过来,越来越近……心里有个声音似是在呻吟……又好像是在柔柔低唤谁的名字……寂……
  
  “混蛋!放手!”忽地一声断喝,将如玉一下子惊醒。邵寂言也若遭雷击一般瞬间恢复了理智。如玉慌忙抹着嘴后退,受惊的猫儿一般贴到了墙上。
  
  颜氏夫妇和程志远不知何时听了厅中动静赶了过来,那声音正是颜老爷乍见女儿被人无礼轻薄后的怒喝。
  
  三人神情各不相同,若说颜夫人和程志远脸上还挂着震惊或是其他的情绪,那么颜老爷脸上却是除了愤怒再没其他的了。
  
  邵寂言已然恢复了理智,慌忙无错地上前解释:“伯父……我……”
  
  “别叫我伯父!”颜老爷怒斥道,“才是我们昏了头了才信你那一派胡言,没想却是引狼入室来羞辱自家女儿!志远!送客!”
  
  邵寂言急道:“不是,伯父,我刚刚是一时失控……我没有半分侮辱如玉的心思,我是,我是太着急了……”
  
  颜老爷怒道:“别以为你是朝廷命官我就不敢叫人打你!我这会儿客客气气的送客,也是给彼此留了情面!你是咱们安平的父母官,但在我颜府,却容不得你放肆!”
  
  邵寂言仍是急着要辩驳,一旁的程志远却是了解颜老爷的,只看姨夫真是动了怒,只怕闹将下去不好收拾,连忙拦了邵寂言将他往外拖,一直把他拖出了大门。
  
  邵寂言一边挣扎一边急道:“志远,我真没存心侮辱如玉,我是一时情绪失控,我没有编故事骗你们,她只是暂时把我忘了,你信我,我没骗人,我是真的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真的是两情相悦!”
  
  程志远看到刚刚那一幕其实也很恼怒,可这会儿看着邵寂言又急又慌的模样又觉得他很可怜,只蹙眉道:“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
  
  邵寂言央求道:“不行,我若这会儿回去,就当真是说不清了,你帮我进去说说,我知道我刚刚莽撞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志远道:“我姨夫的脾气我知道,他平时和气得很,一旦动了怒,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别说你,这会儿只连我进去也得遭骂,怨我把你带了来。”
  
  邵寂言心中又慌又寒,这可怎么办啊,如玉已然不记得他了,这会儿又把岳父大人惹恼了,真真是雪上加霜。如此今后怎能有机会再见如玉,若两人不能见面,如玉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记起他了!
  
  程志远见邵寂言执意不走,便道:“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太突然,要我说,倘若你说得果真没错,如玉未必把你忘了干净,一切都不急在一时。可你若只赖着不走,当真叫我姨夫烦了你,可不更糟了?”
  
  他这么一说,邵寂言倒是害怕了,心道万一真被岳父大人厌弃了,纵是他日如玉恢复了记忆,他二人的婚事怕也难办,如此一想只好忐忑地离去。
  
  院内,前厅。
  
  如玉缩着脖子紧贴墙根儿站着,满面羞臊地看着爹爹。
  
  颜老爷气恼未消,睨着她喝道:“进屋去!”
  
  如玉吓得一哆嗦,提了裙摆小耗子似地顺着墙边儿哧溜跑了进去,边跑心里还边委屈:干什么吼我,是他亲我来着,又不是我要他亲的……
  
  颜夫人这会儿也没了刚刚的主意,想要去安慰女儿,却又慑于相公的威吓,只不安地看着他。
  
  颜老爷望着颜夫人,忽的神色一换,不放心地叹道:“你倒是跟进去看看啊!”
  
  颜夫人一怔,瞪了颜老爷一眼,赶紧跟了进去。
  
  *
  
  是夜,如玉躺在床上望着床幔发呆。
  
  白日里母亲把邵寂言说的故事跟她讲了一遍,她才算明白他当时说的那些奇怪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不是相亲,原来他俩早就相好了。
  
  可是她怎么不记得了?如玉愣神想了好久,每每像是忆起了什么,可再细想下去却又什么都想不到了,脑子里只不停的绕着白日里被他强吻的光景,她抿了抿被他亲过的嘴唇,翻了个身蜷成一团儿,偷偷的想:那故事要是真的就好了……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9

45、第四十五章 ...


  只说如玉这连日来心事重重,回忆的时候长了,脑子又不舒服。可巧县城里的薄云楼请了个大戏班子唱戏,程志远便说要带她去看戏散心,颜氏夫妇欣然准了。午饭过后歇了晌觉,程志远便带着如玉进了城。
  
  下午,颜老爷在小院儿里侍弄花草,见颜夫人从廊子里若无其事地走过,沉吟道:“刚干什么去了?”
  
  颜夫人站住,有些做贼心虚的道:“要你管我?”
  
  颜老爷直了腰,蹙眉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可是又让他进后院儿了?可是去告诉他如玉进城了?”
  
  颜夫人被拆穿,索性理直气壮地承认道:“就是去了,你能把我怎样!人家这几日天天来,你只摆着张臭脸不见,总也不能老让人家干在外面站着吧?”
  
  颜老爷气道:“你怎么敢告诉那个混账小子,头回只在咱们家中无人看见,若他这回闹到街上去,如玉可还要不要脸面了?”
  
  颜夫人道:“他哪儿能那么没有分寸,志远不也在吗,能出什么事儿?再有,什么混账小子混账小子的,咱姑爷好歹也是知县大人,这话若让人听见,还不得失了他的身份啊!”
  
  颜老爷瞪眼道:“你别一口一个咱姑爷,谁是咱姑爷,那不讲礼数的登徒子我可没认他!”
  
  颜夫人呛声道:“你不认我认!不是咱姑爷,是我姑爷还不成吗?我姑爷哪点儿不好了?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最难得的是对咱们如玉一往情深!什么登徒子,他那不也解释了吗,是一时冲动,感情好好的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换谁都得急。”
  
  颜老爷道:“你还真信了他说的话了?”
  
  颜夫人道:“怎么不能信,我听着真得很,他头先没见过咱们如玉,可她的模样儿性情说得都是真真儿的,他若不是真的与咱们如玉有那段经历,怎能说出这些?再有,他编这个故事骗咱们作甚?咱们家在安平县算个大户,出了安平又哪儿算的上了,人家是在京城做过官的,还在乎咱家这几十亩田产不成?何必使这诡计来骗!”
  
  颜老爷道:“你懂什么,我不是疑他有什么旁的歪心,他说那故事虽是离奇,可倒也能自圆其说,未必全是编纂。只我听着有些不对,越听越像书中的故事了,有些地方我这两日回忆着竟是在什么书上读过似的,可见他未必全说了实情。如今如玉一点儿事儿记不得,他自是说什么是什么,万一有什么对不住如玉的地方他也不提,怎能让他这般糊弄过去!”
  
  颜夫人道:“书中写了便说有人遇过这事儿,经历相似的大有人在。再者说,小姑娘小小子谈情说爱的话,人家难道一句句学给咱们听不成?自是有些不好意思说的地方。”
  
  颜老爷道:“罢罢,反正你只看他有个好皮相便被哄住了,总之这种没名没分便轻薄良家女子之徒,人品未必可靠,或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孟浪之辈!”
  
  颜夫人闻言忽地笑了,哼了一声,不屑地打趣道:“是了,我只是个重皮相的,若不是这样,当日怎能便宜了你这白面书生?还说人家没名没分的怎么样,你自己当初就是个老实的了?”
  
  提及旧事,颜老爷老脸一红,心虚地道:“那怎么一样,你怎能把我和那种混账小子比!”
  
  颜夫人笑道:“是,是,不能比,许你轻薄我爹的闺女,不许人家轻薄你的闺女。”说完瞪了颜老爷一眼,趾高气昂的走了。
  
  颜老爷讪讪跟了上去:“我怎么轻薄你了……当初是你同意的……是你先看上我的,你别耍赖……”
  
  县城,薄云楼。
  
  台上的戏子们的扮相红红绿绿,一招一式伴着锣鼓点儿打得精彩,楼上楼下人头攒动,男女老少一个个看得聚精会神,叫好声络绎不绝。
  
  程志远和如玉来得早,程志远又是县衙捕头,有些人脉,只让老板给俩人留了个前排的座位,挨着台子,如玉坐得近,台上青衣抖水袖都能飘到她眼前儿。
  
  程志远扭头看她,不禁笑道:“坐那么近,你上去唱得了。”
  
  如玉没应,好像没听见似的,手里捏着咬了一半儿的酥皮儿点心,微微歪头仰脖,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台上。程志远见她入迷的模样,不禁笑了笑,招手让小二再上两盘子点心。
  
  “是邵寂言吧……”如玉忽然开了口,声音似问似答有些飘渺,两眼仍是直勾勾地盯着台上。
  
  堂中吵闹,程志远没听清,凑到跟前儿问:“你说什么?”
  
  如玉怔了一会儿方转回头,望着程志远眨了眨眼,问道:“县太爷……是叫邵寂言吗?”
  
  程志远一愣,点了点头,小心地问道:“你想起来了?”
  
  如玉垂眸摇了摇头,随即露了个笑脸,憨憨地道:“没有,我听我娘说的。”
  
  程志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想不起来慢慢想,别着急,看戏吧。”
  
  如玉笑着点头,把手中剩了的半块儿点心塞进了嘴里,转回头继续看戏,跟着大伙儿一块儿鼓掌叫好儿。
  
  她并不知道台上演的什么,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鼓掌,她说谎了。她娘跟她说了好多,却并没说过县太爷的名字。这名字其实是她夜里做梦时梦到的,白天一醒又不记得了,刚刚她看戏看得痴了,不知怎的这名字就蹦进了脑子里,她知道县太爷姓邵,便想这大概就是他的名字了吧。
  
  门口,邵寂言穿过人群望着如玉和程志远,心里这个气。
  
  他这几日天天往如玉家跑,偏生岳父大人打定了主意不见他,也根本不给他见如玉的机会,还是丈母娘疼他,不但耐心听他说话,还给他说如玉的近况。刚刚他只听说程志远带着如玉进城看戏了,半点儿不敢耽搁的回了县城。甫一进楼,一眼便见了他二人,只见程志远扭头望着如玉傻笑,随后竟又凑到她脸跟前儿说悄悄话。
  
  什么和气的大舅哥!什么得力的好下属!什么仗义的好兄弟!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挖他墙角儿来了!
  
  邵寂言黑着脸,挤过人群,找了个空地儿坐下,死死地盯着二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每每见着两人说笑,他便恨不得冲过去挤在两人之间,只是拼命攥了拳头克制着,待整场戏快要唱完,衣摆已经被他攥得褶皱不堪了。
  
  眼看着戏要收场,邵寂言坐不住了,只想还要寻个法子把程志远支开,拉了如玉单独说话。他蹙眉想了想,计上心头,起身离开。
  
  戏散,观众们熙熙攘攘的离场,程志远和如玉坐在原处,想等着人都散了他们在走。忽地,人群中有人高喊:“有贼!抓贼!抓贼啊!”
  
  这一嗓子,人群中一下炸了锅。程志远腾地站了起来,嘱咐如玉道:“你在这儿乖乖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便追了奔了出去。他挤出人群,冲出酒楼,眼见着有个人在远处一边回头招呼他一边狂奔着往北方跑去,他无暇多想,紧忙追了上去。
  
  如玉听程志远的话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忽听有人在身侧唤她。她转身望去,可不正是那个他吗。
  
  如玉心口猛地一跳,满面通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也不知该怎么办了。邵寂言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上前拉了她便走。
  
  如玉吓得缩着手,他要带她去哪儿啊?怎么办啊?要不要甩开他赶紧跑掉?还是该喊表哥过来打他一顿?如玉心里扑扑跳得厉害,双脚却是不听使唤地跟着他走。
  
  出了酒楼,穿过大街,拐进窄巷,邵寂言把如玉按在了墙上。
  
  如玉紧紧地贴在墙上,望着邵寂言的双眸中满是惊恐,想起前几天的事儿,不安地把嘴唇抿了起来。
  
  邵寂言见状,又气又委屈地道:“干什么怕我?”
  
  如玉不答,忽地下了决心似地把眼睛一闭,邵寂言还没反应过来,小腿迎面骨上便被用力踢了一下,疼得他大叫一声弯了腰。
  
  如玉又慌又怕,用力推了邵寂言一把,匆忙跑了。
  
  邵寂言不妨,被如玉推了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小腿疼得厉害。他从没想过那个又乖又听话,只会对他笑对他害羞的如玉会有一天这么毫不留情的踢他。难受与委屈无形中把肉体上的疼痛放大了无数倍,只觉那疼痛顺着小腿一直延到心坎儿里去,疼得他想哭。
  
  邵寂言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上揉着小腿,狼狈至极,坐了一会儿无奈地一瘸一拐站了起来,待往前蹭了两步,一抬头,却见巷口露出个小脑袋正往这边儿张望,见他看过去,又跐溜缩了回去。
  
  邵寂言心下一喜,想要紧追过去,怎耐腿上生疼,想了想索性身子一歪,又跌在了地上,哎呦呦的直喊疼。
  
  果然,巷口的小脑袋又冒了出来,大眼睛眨啊眨的不安地望着他。
  
  邵寂言故意低下头,可怜兮兮地揉着小腿。
  
  如玉露出了半个身子,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邵寂言抬眼看她,撇着嘴委屈地道:“疼得很,骨头好像是折了。”
  
  如玉被吓住了,戚戚欲哭:“我不是有意的。”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也很委屈地道,“谁让你不规矩来着……”
  
  邵寂言没说话,只作势低着头揉自己的小腿。如玉带着戒备地蹭到他身前蹲了下来,一脸歉意地道:“要不我给你叫大夫去吧,要真折了就麻烦了。”
  
  邵寂言丧气地道:“折就折吧,反正你都不记得我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如玉脸上一红,抿着嘴儿不说话了,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邵寂言气道:“你会认错自己的心上人吗?”
  
  如玉脸上更红了几分,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两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抱着腿蹲在一旁,相对无言待了好一会儿,方是邵寂言轻声一叹打破沉默,柔声道:“我知道我上次吓着你了,对不起。”
  
  如玉把脸埋在膝盖里没应声,默默地摇了摇头。
  
  邵寂言道:“我想你该从你娘那儿听了咱们的事儿了,我知道你才醒过来一时可能想不起来……没关系,咱们慢慢来,那些辛苦咱们都过来了,如今就更不怕了……我等着你……”
  
  如玉仍是埋着脸,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邵寂言松了口气,淡淡的笑了,伸手去握她的手。如玉像被烫了似地一缩,邵寂言只握着不放,如玉微微抬头,满脸绯红,到底还是没有把手缩回去。
  
  邵寂言不说话,只看着她笑。如玉羞涩的避着他的目光,极小声地问道:“你腿疼不疼啊,我去给你找大夫……”
  
  邵寂言柔声道:“不疼了,只要你理我我就不疼了。”
  
  如玉道:“那……我要走了……”
  
  邵寂言拉着她不放,道:“别走,我想你,让我再看看你。”
  
  如玉羞道:“不行……我该走了,表哥让我在酒楼里等他的,一会儿寻不见我,该着急了。”
  
  邵寂言道:“没事儿,他没这么快回来,咱们离酒楼不远,他若寻你不见,定要在大街上喊你的名字。”
  
  如玉仍是不依,用力往回缩手,邵寂言只恨不得把她拉进怀里,可又怕像上次一样吓着她。只道:“那你告诉我下次什么时候见我,你说好了我就放你走。”
  
  如玉道:“我爹不让我见你……”
  
  邵寂言道:“那你想见我吗?”
  
  如玉红了脸,只好小声的重复道:“我爹……不让我见你……”
  
  邵寂言欢喜道:“这么说就是你想见我了?”
  
  如玉摇头:“不是,我才没这么说。”
  
  邵寂言道:“我知道了……不过你听你爹的话,也得听你娘的话不是?你爹说不许你见我,可你娘已经把你许给我了,你要听哪个的?”
  
  如玉瞪了眼睛道:“我娘什么时候说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邵寂言笑道:“我不骗你,你只把心放肚子里,安心等着做新媳妇儿吧。”
  
  如玉正羞臊,忽听街上有人高喊她的名字,她回过神吓了一跳,可不正是表哥吗?如玉紧忙抽手道:“表哥寻我呢,我要走了。”
  
  邵寂言听她一口一个表哥,醋劲儿上来,愈发拉着她不撒手,气道:“你只怕你表哥着急,扔了我不管了?我腿疼着呢!”
  
  如玉急道:“刚刚还说不疼好了呢,这会儿又说疼了,你是县太爷,不许耍赖啊!”
  
  邵寂言道:“耍赖就耍赖了,这会儿你走了,不定又何时才能见着。”
  
  如玉扁嘴道:“那你想怎样啊……”
  
  邵寂言嘻嘻笑道:“明儿我还去你家,你娘指定开后门请我在后院儿坐会儿,你也来呗。”
  
  如玉拨浪鼓似地摇着脑袋,道:“不行不行,让我爹知道,会生气的。”
  
  邵寂言一想岳父大人那脾气,也是犯怵,只道:“那你只在后廊那儿露个面儿,让我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行了。”
  
  如玉想了想,点头应了。邵寂言笑,拉了她的手到嘴边亲了一口才松开。如玉红着脸把手收到胸口,腮帮子一鼓,捂着手背跑了。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39

46、第四十六章 ...


  次日邵寂言再去颜府,如玉果真守诺在后廊那儿冒了个头,邵寂言心中欢喜,知道这说明如玉不管有没有想起往事,至少现在心里是有他的。及后的日子,邵寂言愈发来得勤了,大清早骑马来请个早儿,随后赶回县城办公,待下午从衙门里出来便又直奔溪水村颜家。
  
  对于邵寂言的日日探访,颜老爷初时颇为不满,被颜夫人顶了几次之后,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他却是和颜夫人约法三章:不许引他进屋,不许他靠近如玉说话,最重要的是不许随便应承他什么。颜夫人虽然不太乐意,可终归不敢违了相公的意思。
  
  碍于颜老爷之威,如玉也是一直不敢靠近,一开始只是假装路过似地在后廊与他匆匆打个照面,后来胆子大了,便搬了小凳子坐到挨着后院的一间小室内绣花儿,微微开着窗子,能隐隐听到邵寂言和颜夫人的对话,听他讲他们过去的故事,又或是近来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儿。
  
  邵寂言看着映在窗子上如玉的影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有时他会借口腿酸站起来在院子里溜达几步,寻个合适的角度,便可透过敞开的窗缝望见如玉,每每她总是脸上一红,羞涩的低了头。这个时候,颜夫人总是假装望向别处,什么也没看到,甚或寻个借口回屋去,搁下二人隔窗相望。有两次邵寂言想趁机走到窗前跟她说几句情话,可如玉念着爹爹的警告,根本不敢理他,他再要多说,她便羞答答的起身走了。如此,邵寂言也再不敢造次,只得站在远处眉目传情。
  
  邵寂言每次来,都会带些蜜饯果子,说是送给颜夫人的,颜夫人笑盈盈的收了,只到了晚上,这些吃食无一例外的都进了如玉的肚子。有时如玉会故意留了几个,白天若邵寂言从窗口那儿望她,她便拿了一颗放在嘴里,然后又害羞的扭过身去。邵寂言欢喜,第二日必会给颜夫人送来更多美味的糕点小吃。
  
  起初邵寂言对日日能见到如玉感到欢欣鼓舞,看到如玉吃他带去的点心又或是对着他羞涩的一笑,他心里就觉得再满足不过了。可日子长了却是受不住,尤其两人从前蜜里调油似地睡在一个被窝儿里亲热,这会儿只能远远地看着,别说摸摸小手了,只连话都不敢说,勾的他心里痒痒得难受。
  
  邵寂言想着这样到底不是长远之计,尤其是他这边障碍重重,程志远那儿却每每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虽然人家每次都很仗义的应他给如玉传话,可情敌的嗅觉是最灵敏的,他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儿。
  
  这程志远也老大不小了,至今还没娶亲,他一次与程志远喝酒套了他的话,据说人家是立了誓的,说是一日给妹子找不到好人家,他自己就一日不娶亲。邵寂言听了,当时差点儿没掀了桌子,心道你这不恋着你表妹是什么!当然了,这话他没敢说,他可没有傻到给程志远提醒的地步,他只是拍着程志远的肩膀不住的夸他是个疼妹子的好哥哥,真是比亲哥哥还要亲!
  
  有了程志远这么一个潜在的情敌,邵寂言就更不踏实了。尤其是看颜老爷倒是格外疼这个外甥。据程志远自己说,他自小没了爹,他这姨夫一直照顾着他们母子,若非他娘还在康健,真是得把他领进家里当亲儿子养了。邵寂言害怕,只怕颜老爷哪天脑子一热,儿子收不成,改收女婿了。他敢肯定,但凡颜老爷有这个意思,程志远是绝无二话的。
  
  邵寂言日日里琢磨这事儿,虽人家程志远仍若往日那样光明磊落,但他自己却越想越怕,只觉这事儿实在不宜再拖。
  
  他原只想耐心的诱导如玉,等她把往事全都记起来了,岳父大人便知他没有说谎,也能理解他当日的鲁莽造次之举,及后如玉再跟父亲撒个娇,岳母大人从旁美言几句,岳父大人便能松了口成全他俩的好事。可事到如今,他决定改变个策略,不管如玉想得起来想不起来,先把岳父大人那关攻克了,反正如玉现在心里有她,等将来娶进家门儿有的是时间慢慢回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邵寂言以诉苦之名拉了程志远喝酒,一坛子酒下去,程志远大咧咧的开了口,勾肩搭背地道:“其实我也奇了怪了,我姨夫怎的就看不上你?按说他最喜欢你这样儿的读书人了,他自己就是个书生不是?前两年也有不少登门提亲的,他都嫌弃人家肚子里没墨水给拒了,听我姨妈那意思,似是非要找个跟他一样的不成……我看着你不就跟他一样吗……”说着又喝了一碗酒,道,“我跟你说啊……我姨妈还跟我说,我姨夫年轻时候和你倒挺像的,都是白面书生……能说会道的……”
  
  邵寂言心道那却奇了,倘真如此,那岳父大人应该更喜欢他才是啊?他蹙眉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儿不如他的意,难道真是为了那日自己的一时造次?可都这么多日子了,他也解释了好几次,也不是没有诚心诚意的道歉,他怎的只抓了这把柄不放了?
  
  邵寂言想不通,郁闷得也换了大碗,待一饮而尽脑袋有些发晕,略带醉意的道:“难道是因为我中了探花,他没中?”他是见过不少这样的老先生,考了一辈子的科举也是个秀才,冥顽不灵看谁都不顺眼,可想了想,又摇头道,“岳父大人选那住处清幽得很,言谈举止一看便是个心境开阔的……哪儿能这般小肚鸡肠……”
  
  程志远嗤笑一声,道:“你当只你考得中探花吗?我告诉你,我姨夫那学问一点儿不差!要不是当年跟我外公立了誓,这会儿早当上大官儿了!”见邵寂言一脸好奇,便道,“这个我是听我娘说的。我姨夫原不是安平人,说是早年家里人死光了,身无分文来安平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也没了,盘缠全无,只好在县城支了个小摊子靠给人写书信赚几个钱,后来不知怎的认识我姨妈了……然后吧……反正你知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能说……我姨夫又俊,我姨妈就被他哄得非君不嫁了……”
  
  邵寂言眉毛一扬,对岳父岳母的故事生了兴趣,紧忙问道:“那后来呢?”
  
  程志远道:“后来他就跟我外公提亲了呗,那会儿我姨夫已经是秀才了,除了穷些,按说也是个好归宿。偏生我外公这人特别讨厌书生,觉得书生都是油嘴滑舌专骗大姑娘的,还说戏文里的书生全是负心汉,我姨夫又有学问,将来考了举人必然抛弃糟糠……我姨夫为了我姨妈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好话说尽,我外公就是不同意。”
  
  邵寂言听了忽然感同身受了,原来岳父大人也曾被他的岳父大人为难啊……真是天下岳父一般倔!再又想,难道是因为岳父大人年轻时被自己的老丈人为难苦了,这会儿在他身上往回找补呢?
  
  邵寂言想了想,问道:“那你姨夫最后怎么求得岳父同意的啊?”
  
  程志远没立时回答,又喝了一大碗酒,忽然暧昧的笑了,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到跟邵寂言跟前儿,醉醺醺地小声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外传……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邵寂言来了精神儿,瞪大了眼睛准备听他岳父大人这讨老丈人欢心的秘技,准备效仿。程志远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是趴在了邵寂言耳边上,悄声道:“据说是……捉/奸在床了……”
  
  “啊!?”邵寂言惊得大叫一声,往后一歪身,难以置信地等着程志远。
  
  程志远伸了根手指压在唇上,晃晃悠悠地道:“嘘……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这也是听说的……别跟别人说啊……”
  
  邵寂言懵懵地点头,惊得一身冷汗,想着岳父大人当日义正言辞的骂他无礼放肆的光景,实在难以想象他被如玉她外公捉奸在床时是怎样的光景……
  
  邵寂言愣了会神儿,忽又不平委屈起来,心下哭道:岳父大人啊!我只亲个嘴而已,您都被捉奸在床了,应该更能理解我才对啊……难道您也非得等到捉奸在床?他叹了口气,又歪头琢磨,也许岳父大人当日被外公他老人家拿棍棒打得疼了,这会儿憋着劲儿想打我呢?
  
  邵寂言端起酒碗,认真思考要不要也来这么一出,豁出去挨打了……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41

47、第四十七章 ...


  月黑风高。
  
  邵寂言摸到颜府后门,用手轻轻一推,吱扭一声,居然没有上锁。他想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不容分说推门进了院去,凭着直觉寻了个方向,借着幽幽的月光扶着墙往里走。
  
  夜静悄悄的,只虫鸣声听得清楚,邵寂言摸到了一处厢房,凑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推了个小缝儿,月光一下子斜洒进屋里,正正落在床上,那睡得正香的可不正是如玉吗。
  
  邵寂言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推门进屋,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如玉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的睁了眼,见了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邵寂言见她险要惊呼,连忙上前捂了她的嘴,急道:“别叫别叫,是我,如玉,我是寂言啊。”
  
  如玉瞪着眼,扒着他的手不停的呜呜挣扎。
  
  邵寂言死命地按住她,委屈的求道:“如玉,我不会伤害你,我就是太想你了,你都好久没跟我说过话了,我日日夜夜的想你,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你,我受不住了如玉,你爹他好像总也看不上我,我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他才能认了我这女婿,为了你我能等的,等一辈子也甘愿,可我控制不了我这颗心,我喜欢你如玉,喜欢的要命……”
  
  如玉仍是瞪大着眼睛惊恐地望着他,却已是停止了挣扎,邵寂言道:“我松开手,你别叫好吗?我什么也不干,我就是想看看你,我就在这儿好好地坐着,我什么也不干……”
  
  如玉点了点头。邵寂言欢喜,慢慢松了手。如玉没有叫,却是吓得慌忙坐了起来,抱着被子退到床角儿。
  
  邵寂言凝着蜷在墙角儿的如玉,不知她是因为太过慌张而没察觉怎的,被子耷拉下一角并没有盖严,但见她香/肩半/露,胭脂色的肚/兜露了一个小边儿,懒懒地挂在脖子上……
  
  邵寂言呆了,心口扑扑的跳,如玉居然只穿了个肚/兜……也不知她穿没穿裤子……又或是全身上下只羞答答的挂了个肚/兜?邵寂言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意/荡神/摇,受不住了……身上一阵阵的燥/热,甚至觉得身上的某个地方已然不安分了。
  
  “如玉……”他极温柔的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干涩的往前蹭了两步。。
  
  如玉顺着他的目光发现自己春/光乍/泄,慌忙用被子遮了,满面涨红又羞又怕的道:“别过来,你……你别过来……”
  
  邵寂言好像能看到有一把火把自己的理智一点点烧光了,他呼吸开始不稳,扯住如玉的被子哄道:“如玉……我想娶你做媳妇儿……你呢,想嫁给我吗?”
  
  不知怎的,如玉似是忽然便没了惊慌,脸上一红,羞答答的不应声,邵寂言喘道:“我知道你是乐意的,只你爹在中间拦着,若非这样咱们早就成亲了……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个好主意,只要你听我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你爹绝对不会再拦着咱们了。”
  
  如玉眨巴着大眼睛,天真的问道:“什么主意?”
  
  邵寂言没答,而是一把扯开了她的被子,如玉低呼一声,慌忙用手遮挡。
  
  春/色无边,直入眼帘,邵寂言看痴了,只见她当真是全身光/溜溜的只着了件胭脂色肚/兜,这会儿只用力并着腿,双手遮着羞人的地方,侧低着头,一脸的娇羞。
  
  “如玉……”邵寂言颤抖地唤了一声,扑了上去。
  
  “嗯……不行……不行……”如玉嘤咛着拒绝,在邵寂言听来却完全是欲迎还拒的撩/拨,声音中的羞涩与娇媚让他骨头都酥了。
  
  “乖,听话……”邵寂言一边哄着,一边三两下脱了自己的衣裳裤子,不容分说吻了上去。
  
  “唔……嗯……”如玉娇扭挣扎,喉咙中发出的阵阵呻/吟让邵寂言愈发难耐,伸手扯了她的肚兜,在她身上一阵乱摸,她仍是从前的身材,滑溜溜肉嘟嘟的……
  
  “如玉……如玉……”理智灰飞烟灭,邵寂言忍不住终于彻底禽兽了。
  
  粗/喘声声,娇/吟阵阵……忽地,房门被人撞开,呼啦一下子涌进七八个人。邵寂言大惊失色,连忙用被子把如玉遮住。待定睛一看,却是颜老爷带了程志远并县衙一干衙役,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站在屋中。
  
  颜老爷怒不可遏的骂道:“好你个衣冠禽兽!妄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执法犯法奸/淫良家妇女,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送官法办!”
  
  “是!”程志远并众衙役冷着脸上来拿人,邵寂言惊惶无措根本来不及穿衣裳,只连声辩解道,“不是奸/淫!不是奸/淫!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们早就是夫妻了!”
  
  颜老爷瞪眼骂道:“呸!还敢辱我闺女名节,赶紧拉出去斩了!”
  
  “是!”程志远忽的变身刽子手,捆了邵寂言往外拖。邵寂言回头望去,但见如玉蒙着被子望着他,泪眼涟涟的唤道:“寂言……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寂言……”
  
  邵寂言伸手急:“如玉……”
  
  颜老爷铁青着脸,阎王爷似地挡在二人中间骂道:“你们不可能了!你去死吧!”
  
  邵寂言如遭雷击,被生生拖到了外面,不知怎的忽又变作白日,太阳毒的刺眼,他全身上下一/丝不/挂,赤/条条的跪在刑场上,四周围了一群老百姓,对他指指点点又骂又笑。这时候上来一个监斩官,邵寂言一看,却是沈墨轩!
  
  沈墨轩拧眉叹道:“寂言啊,你怎么竟走到这步田地了?”
  
  邵寂言忙道:“沈兄救我,我不是奸/淫,你知道的,我和如玉是两情相悦!”
  
  沈墨轩无奈地摇头道:“对不住了,我也想救你,可你犯了滔天大罪,世人唾弃,再不能活了。”说完惋惜地转身走了。
  
  刽子手程志远上前安慰道:“大人走好,你放心吧,如玉的后半生就交给我了,我会帮你照顾她的,我们会幸福的白头到老。”
  
  邵寂言瞪眼,慌乱四顾,全然寻不到一点生路,忽的凤儿和二牛不知如何冒了出来,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道:“放心,我们收留你,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
  
  “不,不!我还有如玉呢,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不行……”邵寂言大叫哭喊,四下根本没人理他,随着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噗!
  
  ……
  
  “啊!”一声惊呼,邵寂言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
  
  他大口地喘着气,待稍稍回了神,连忙四顾,被褥、床幔,桌椅家私……是他的卧房没错。
  
  用手摸摸脖子,脑袋还在,还在……
  
  邵寂言长出了一口气,只感到惊出的冷汗把衣服都浸塌了,他将汗湿了的内衣脱了随手扔到一旁,伸手到下面一摸,裤/裆也是湿的,想起刚刚梦境里和如玉的翻/云覆/雨,又是一叹,把裤子也脱了,起身重新换了身干净的内衣。
  
  待再躺回到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眯着眼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又不觉回味起适才的春梦来,梦中的如玉似真似幻,有她特有的羞涩纯真,又有一股子他臆想中的妩媚娇柔,他想着想着身上又燥了起来,忍不住把手伸到了胯/下,念着如玉的音容笑貌自出了一次。
  
  完事后,邵寂言窝在被子里兀自委屈。只想他这个年岁其实早该成亲了,说不好孩子都满地跑了,可他如今却还夜里躲在被窝儿里干这个事儿,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又想如玉也二十二了,和她一样大的女子孩子都会叫爹了……算来他们俩真是一对苦命鸳鸯……邵寂言叹了口气,心道:儿啊,你别怨爹,不是爹不想你,是你外公从中拦着,你再等等,爹一定想办法让你早些钻你娘肚子里去。
  
  不过适才的噩梦让他意识到捉/奸在床的法子是用不得的。外公是个粗人,抓了岳父大人或是一顿棍棒威吓,可岳父大人那是秀才出身,见多识广,保不就把他送官究办了,那还真得应验了这噩梦!
  
  邵寂言翻来覆去琢磨了一夜,只想这事儿还是走不得捷径,还须寻得症结所在,问明岳父大人到底对他哪点儿不满意,也好对症下药。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41

48、第四十八章 ...


  邵寂言一心想问清颜老爷到底不中意他哪点儿,他去问颜夫人,颜夫人说这世上哪儿有个没毛病的人,纵是我家如玉也有未必处处是好,不是他看不上你,是舍不得闺女罢了,纵是换皇帝来请如玉做皇后娘娘,他还也能挑出一百个不是来。
  
  邵寂言又问那当如何,颜夫人笑说等着呗,他其实最是讲理的,不过是倔脾气上来了罢了,等那掘劲儿过去就好了。
  
  邵寂言知道颜夫人和颜老爷过了一辈子,最了解他的脾气,只依着她的话做准没错。可他等不了,多等一日他都觉得挠心挠肺,只怕再等下去,自己真忍不住出什么事儿来。不过颜夫人的话倒是给他提了醒,可不是吗,颜老爷当爹的自然瞅着如玉万般的好,凭空冒出来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说要把他闺女娶走,他心里自是过不去。
  
  邵寂言又想起了如玉的外公,只想如玉的娘在他眼中必也是天下最好的姑娘,他本来就对身为书生的颜老爷百般看不上,若是知道他拐带轻薄了自家闺女,莫说认他做女婿,只怕连命都不能绕的,可见“捉奸在床”之事虽未必不实,但绝非外公他老人家认下颜老爷这个女婿的原因。
  
  邵寂言静心想了想,又去问程志远,只说总听他念叨颜老爷当年如何弃了前程,却也没说个缘故。程志远只把事情与邵寂言细讲,原是颜老爷当年与岳父立了誓言这辈子都不考恩科,不离开安平县,守着媳妇儿在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邵寂言听了有些发怔,他自己是读书人,自捧起书本那日便是头悬梁锥刺骨,吃得千般苦头可不就是奔着考取功名去的?颜老爷中过秀才,可见也并非生来便是超脱之人,心中定也是存了宏图大志。放弃考取功名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邵寂言清楚,那意味着做人的目标一下子没了,十几二十年的刻苦全化泡影,一切重新开始。
  
  这样的事儿他曾经历过,但是他至少中了举人,中了探花,在名利场上走了一遭,在有了那一番令他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经历之后,他才看明看透。而颜老爷当年只是个秀才,前面还有一大段的好风光等着他,他却心甘情愿为颜夫人弃了前程,安心待在这小地方一辈子,可见他比自己心境高,心胸阔,亦可见他的真心。
  
  若说他之前对颜老爷生了一些怨言,这会儿却全是敬佩与惭愧,同时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清晨,邵寂言整了衣冠去了溪水村,这一次他两手空空,什么礼物也没准备。也没像平日那样轻车熟路的直奔后门,而是郑重的敲了正门。
  
  颜老爷听说邵寂言在门口求见,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会儿,便让下人给他开门。邵寂言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地给颜老爷和颜夫人行了礼,说有些话想跟颜老爷讲。
  
  颜老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言语,只起身把他带到书房单独说话。然尽管如此,颜老爷并未给邵寂言留任何的机会,甫开口便道:“大人有话请讲,但若涉及小女,便恕颜某少陪。”
  
  邵寂言没解释,只平静地将他与如玉的往事又讲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故意掩饰自己曾做过的那些伤害如玉的错事,他讲了自己攀交沈墨轩,觊觎沈小姐,揭发科考舞弊,以及后来让如玉违背意愿侵占王小姐的肉身。
  
  听着这桩桩件件,原本就冷着脸的颜老爷脸色愈发难看了……
  
  *
  
  一个时辰后,如玉的闺房。
  
  颜夫人坐在窗口,一边向外望一边嘀咕:“这么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提个亲嘛,哪儿有那么多话说……”
  
  如玉背着身子坐在梳妆台前,紧张得把手中的帕子搅成了一个小团儿,却只假作随意的道:“怎的就是提亲了……也许……只是和爹聊天儿呢……”
  
  颜夫人望着她温柔的笑了,叹道:“大姑娘了,想嫁人没什么可害羞的,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满地跑着要糖吃了,却是我和你爹舍不得你,倒把你耽搁了……”
  
  如玉忙转过身道:“才不是呢,我想陪着爹和娘。”
  
  颜夫人笑道:“哪儿有一辈子陪着爹娘不嫁人的?娘知道你孝顺,你要真是怕娘孤单,成亲后就紧着给娘生个外孙抱抱,娘就乐了。”
  
  如玉红了脸,又把身子转了回去。
  
  忽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颜夫人喜道:“出来了。”一边说一边推门出去。
  
  如玉也跟着站了起来,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儿往外张望,只见院中邵寂言满面喜色,一边行礼一边唤了声“岳母大人。”
  
  如玉闻言一颗心噗通噗通蹦到了嗓子眼儿,只感觉整个人似是飞了起来,忽悠悠的碰不着地,她说不清这滋味算不算得欢喜,只觉脸上烧得厉害。外面母亲和邵寂言还在说话,可她这会儿却似只听得到自己扑扑的心跳声,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不一会儿,见母亲笑着脸儿往她这儿瞅了一眼,邵寂言便奔她这屋子走了过来。
  
  如玉慌忙跑回梳妆台前坐着,等了好一会儿却也未闻敲门声,她转头往门外往,却忽听有人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她一怔之下慌忙扭回头,但见邵寂言正站在身侧的窗外面唤她。
  
  如玉脸上一臊,连忙侧过脸去。
  
  邵寂言站在窗外望着如玉,觉得心中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了,开口道:“如玉,你爹同意了,他答应把你嫁给我了。”
  
  如玉咬着嘴唇羞涩的点了点头。
  
  邵寂言凝着她痴痴的笑了一会儿,上前蹭了两步,柔声道:“欢喜吗?”
  
  如玉低着头没回应,邵寂言能清楚的看到她耳尖的红晕,以及微微弯起的嘴角。
  
  院门口,颜夫人望着二人抿着嘴笑,未察颜老爷已走到她身后。
  
  “不像话,”颜老爷冷不防开了口,“谁让你放他进院儿的,还没成亲呢,传出去让人笑话。”
  
  颜夫人吓了一跳,转头见了相公,笑着瞪了一眼道:“应都应了,还摆个冷脸作甚?”
  
  颜老爷道:“那也要讲些规矩礼数。”
  
  颜夫人笑:“不是你当初翻墙头来看我的时候了?那会儿你怎么不讲规矩礼数了?”
  
  颜老爷讪讪的没应声,远远望着站在窗口对着闺女痴笑的邵寂言,却似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眯着眼哼笑了一声,拉了颜夫人的手走开了。
  
  *
  
  只说邵寂言终于得了颜老爷松口,兴奋得根本没法静心待着,一回去就把程志远拉出去喝酒,把心里这欢喜一股脑儿地倒给了他。
  
  程志远跟他喝了半天,根本轮不到说话,待一坛子酒下去,他才是得了说话的机会,好奇的问道:“你到底跟我姨夫说了什么了?他原那么看不上你,怎么今日就同意了?”
  
  邵寂言满面红光,笑嘻嘻的道:“多亏了你,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跟我说了岳父大人当日跟外公立誓的事儿,我现在还想不明白呢。”
  
  程志远瞪眼道:“怎的?你也立了誓了?这辈子不离开安平了?”
  
  邵寂言仍是开怀,却也收了玩笑之意,只道:“我是说了,说哪儿也不去,就一辈子在安平做这个知县,又或是辞了这官,搬去溪水村陪着如玉在给岳父岳母养老……可岳父大人没应,说各人性子不同,他自己喜欢清幽的日子住在这安平心里畅快,我却未必能长久过这样的生活,说我若过得不顺心了,如玉跟着我也不会开心……还说若我有心,到哪儿都能待如玉好,若没这个真心,纵是一辈子栓在她身边,她也是受苦……”
  
  程志远琢磨了一会儿,道:“看,我说的吧,我姨夫还是讲理,咱们这安平县没一个不敬佩他的!”
  
  邵寂言道:“是,岳父大人的心胸够我学一辈子的。”
  
  程志远歪着头道:“说到底你究竟怎么求他应的啊?只这么一句空口白话的誓言?”
  
  “什么空口白话?我是真心的!”邵寂言道,“不过,岳父应了我的求亲却也不是因为一句誓言,其实当年外公应了岳父也未必就是为了那么一句话,他是透过这话看见岳父的真心了。岳父大人也是,他心疼闺女,自要找个真心疼她的人才肯把如玉嫁出去,他原拒绝,不是看不上我,是还不够信任我。”
  
  程志远道:“那你说了什么便让我姨夫信你了?”
  
  邵寂言道:“既然要让他老人家信我,自然没保留的全说了呗,好的坏的,以及曾做过对不起如玉的错事也全说了……岳父大人听了生气,可也能让他知道我这心里是怎么一步步迈过来的,让他看得到我是真的爱如玉,真的想疼她一辈子……”
  
  程志远没接话茬,只蹙眉瞪眼道:“怎么?你还做过对不起如玉的事儿?你做什么了?”
  
  邵寂言意识到自己酒多失言,可一想这些话对他说说倒也无妨,便又把往事与程志远说了一遍,最后道:“就是这些,我今日也跟岳父大人都说了,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儿我改变不了,但就因为经历了这些,才让我看清了自己,才能有我的今日,让我今后更加珍惜和如玉的感情……”
  
  程志远凝着邵寂言,抬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
  
  邵寂言望着他道:“你放心,我今后会对如玉好的,一辈子对她好。”
  
  程志远拍着邵寂言的肩膀点了点头,随即忽地一拳捶在了他的肚子上。
  
  邵寂言忽遭冷拳,还不及反应,咣咣又是两拳,打得他肠胃全都搅在了一起似的,捂着肚子退了两步,哇的一声把胃里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程志远站在原地,指着邵寂言的鼻子道:“这三拳是替如玉教训你的,以前她没娘家人撑腰才受你欺负,如今不一样了,有我在这个哥哥看着,你敢对她有一点儿不好,就是这下场!”
  
  邵寂言这辈子没挨过这样的重手,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捂着肚子靠墙一阵猛咳,待缓过劲儿来大声骂道:“你耳朵长哪儿了?!我说这些你没听明白怎的!还是你喝酒喝多了脑子傻了!怎的听不出我对如玉的真心?!”
  
  程志远横道:“你也听明白了,我这是为从前你干那些事儿打的!怎的,你还委屈了?!”
  
  他这么一说,邵寂言无言以对了,若这么算来,这三拳确是他合该受的,或还打轻了些。
  
  邵寂言靠在墙上揉了揉肚子,半晌抬头看了程志远一眼,讪讪地小声道:“换个别的罚不行吗……把我打死了你妹子是要做寡妇的……”
  
  程志远挥了挥拳头,道:“你们读书人嘴上厉害,我说不过,只这个管用!”说完又嘿嘿的笑了,道,“你放心,我手上有准儿,打死了你这县官儿老爷我也得跟着赔命不是?”
  
  邵寂言苦笑,坐回了桌边。
  
  程志远倒了一杯酒,勾肩搭背地道:“来,喝了这杯,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邵寂言接过酒,道:“那往后不兴动手的行不?”
  
  程志远笑道:“往后如玉就是你媳妇儿了,我要打你她就得找我拼命了。”
  
  邵寂言闻言嘻嘻笑了。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42

49、第四十九章 ...


  知县老爷成亲,在安平县算是个天大的事。再听说娶的是溪水村颜老爷家二十多岁的小姐,这喜事又透出些奇来。知县老爷众人见过的,一表人才的探花郎,当真是挑不出一点儿的毛病,而颜老爷家的小姐因养在深闺却是鲜有人知了,只知道二十二岁了还没出阁,说是头两年生了病耽搁了,世人皆道这位颜小姐真真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老话儿。
  
  婚宴当日,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是悉数到场,士绅商贾们自然不愿错过攀交知县大人的机会,争相敬酒。程志远这娘家表哥这会儿又成了主家兄弟,但凡有人抢着向邵寂言敬酒,他便帮忙挡了下来,自己先喝上三大杯,也算给足了众人面子。
  
  一场婚宴下来,邵寂言还好,程志远却喝得烂醉如泥,待把客人一一送走,他却撒起了酒疯,拉着邵寂言不放,说不把他喝趴下就不让他入洞房!亏得一众衙役好说歹说,生拉硬拽的把他抬走,邵寂言才算是脱了身。
  
  闲话少叙,只说邵寂言入了洞房,如玉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他许久了,烛影婆娑,愈发映得她娇憨可人,邵寂言欢喜得难以言表,只觉跟做梦似的。
  
  如玉见邵寂言带着酒气满面红光的进来,连忙起身走过去扶着他,不无羞赧的关切道:“喝多了吧,我扶你过去。”
  
  邵寂言没应声,只管凝着如玉痴笑,由着她把自己扶到床上坐下,见她要走才回过神,忙拉了她道:“哪儿去?”
  
  如玉道:“我给你倒杯茶醒醒酒,免得难受。”
  
  邵寂言把如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道:“我一点儿没醉,纵是醉了也是看你看得心里醉了。”
  
  如玉红了脸,避着邵寂言几乎能把她溺死的目光,心里噗通通的跳,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两只手都不知怎么摆才好,半晌方小声挤出一句:“那……我给你烧壶热水烫烫脚吧……”
  
  邵寂言拉着她嘻嘻的笑道:“你哪儿也不许去,你见哪家的洞房花烛是新娘子给新郎官儿洗脚的?”
  
  如玉满面羞红的低着头,喃喃道:“那该干什啊……”
  
  邵寂言心里一热,觉得这是如玉欲擒故纵的在撩/拨他,便凑到她跟前儿,抬手捏了她的下巴,笑道:“娘子当真不知?”
  
  如玉觉得自己的心要蹦出嗓子眼儿了,脸上一阵阵发烫,想起母亲的话,往后躲了躲,羞涩的小声道:“你转过去……”
  
  邵寂言笑道,“做什么?”
  
  如玉捏着着自己领口的盘扣,红着脸不言语。
  
  邵寂言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道她如今尚未恢复记忆,曾经的那些亲密自然不记得,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脱衣裳也是难免的,便温柔的笑了笑转过身去,听着如玉在他身后宽/衣解/带。
  
  邵寂言想象着如玉裸/着身子羞答答的模样,下意识地攥了床褥,只怕一时耐不住转身扑过去把她吓着,反而破坏了这洞房花烛的好气氛。
  
  好半晌,如玉从身后闷闷的开口道:“我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邵寂言咽了口唾沫,还没转身呢,身上便受不住的一阵燥/热,然待他笑盈盈地转回身却是嘴角一抽,呆住了。
  
  在他想象中,如玉应该是若他梦境中的一样,脱/光了衣裳只剩下肚兜半遮半掩的挂在脖子上,扭捏地欲迎还拒,满面娇羞的撩拨着他的情/欲,而不是像现这样整个人捂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只露出鼻子和一双大眼睛天真而无辜的望着他。
  
  邵寂言试探着扯了扯被子,被子被她掖得很严实,根本扯不开。他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梦境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没关系,慢慢来。
  
  如玉不晓邵寂言的心思,见他毫无动作只望着自己发怔,似是有所了悟,紧忙闭了眼道:“你脱吧,我闭着眼不偷看。”
  
  “……”邵寂言扯了一抹苦笑,道,“你不用闭眼,我愿意给你看。”
  
  如玉的双颊晕开了一片绯红,更用力地闭了眼摇摇头。邵寂言无奈,只得自行脱了衣裳。
  
  “好了,我脱完了。”邵寂言等了一会儿,见如玉没有睁眼的意思,便扯了扯被她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委屈的道,“你倒是让我进去啊……”
  
  如玉仍是紧闭双眼,只微微抬身,把被子露出一条儿缝隙,邵寂言掀了被子钻进去,人还没躺好便急不可待的伸手摸过去。
  
  “……”邵寂言的嘴角又是一抽,“你怎么没脱?”
  
  如玉睁了眼,望着邵寂言羞涩的道:“我脱了啊……我把衣服放床头了……”
  
  邵寂言顺着如玉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大红色的喜服叠叠整整齐齐摆在那儿,他转回头望着如玉,用手在被子下面扯着她的贴身衣物,受了欺负似地道:“这个也得脱。”
  
  如玉羞得红了脸,蚊子似地小声道,“再脱就没了……”
  
  邵寂言道:“你不脱/光了咱们怎么洞房?”
  
  如玉往被子里缩了缩,眨了眨眼,迷茫地道:“洞房就必须脱/光了吗?”
  
  邵寂言僵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状况,现在这个如玉似乎真的不晓男女之事,想来男女间的那些事儿她大抵是做鬼之后偷偷学来的……
  
  邵寂言只好问道:“成亲之前你娘没跟你说过吗?没跟你说过洞房是怎样的?”
  
  如玉道:“说过啊,我娘跟我说了,洞房就是和相公睡在一块儿……”
  
  邵寂言心道看来丈母娘什么都没传授啊,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他自己来完成了,他凝着如玉郑重其事地解释道:“洞房不单要和两个人睡在一块儿,还必须把衣裳全脱/光了才行……”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单是洞房,成了亲以后咱们睡觉谁都不许穿衣裳,必须要光/着身子才行……”
  
  如玉红了脸,扭捏了半晌只小声道:“不穿衣裳睡觉会着凉的……”
  
  邵寂言道:“不会,咱们俩抱在一块儿就不会着凉了……”边说边往她身上凑了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轻声挑/逗道,“还会很热呢……”
  
  如玉呼吸一窒,觉得一瞬间自己身上果真热了起来,可是光着身子抱在一块儿只想一想就觉得羞人啊……
  
  “那我留着肚兜和亵/裤行吗?”如玉羞臊地打着商量。
  
  “不行,我都脱得光光的了,不信你摸。”邵寂言说着,抓了如玉的手拉到自己身下摸了一把。
  
  如玉羞得连忙缩回了手,脸上红的能掐出血来。
  
  邵寂言暧/昧地道:“你要是害羞,那我给你脱。”说着便伸手去扯如玉的裤子。如玉慌忙闪开,往里面挪了挪,羞涩地小声道,“我自己来……”
  
  邵寂言美滋滋地看如玉把身子藏在被子里,一扭一扭颇是费劲的脱衣裳,待她满面娇红的把亵/裤从被子里拿了出来,他便立时翻身压了上去。
  
  如玉一下子就懵了,只感到邵寂言光/溜溜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肌肤相触之处一下子烧了起来似……他亲她的嘴,亲她的脸,双手在她身上乱摸,揉她胸/口,捏她的腰……如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恍惚间只觉得这一切好像特别的熟悉,他的亲/吻,抚/摸,乃至她心里这种又羞又无措的感觉都特别的熟悉……
  
  “嗯……”如玉无意识地嘤咛,让邵寂言愈发情的情动,急不可耐地想要补回二人分别的这些时光。
  
  如玉有些恍惚了,只跟随身体和心底的指引回拥住邵寂言,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进了一步,脑中飘渺着闪过些画面……越来越清晰,触手可及……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复苏似地,不需要他的指引,便很自然地顺从着他的动作……
  
  忽地,被穿刺的痛楚从身下传来,一下把如玉拉了回来,她低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她这一下却让让正兴奋挺/动的邵寂言吃不消,紧忙哄道:“乖……松开……”
  
  如玉把腿夹得更紧了,眼角儿挂着泪,道:“不要,好疼。”
  
  邵寂言这会儿才意识到如玉不比从前,这晚可是她正经八百的第一次了,柔声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你放松……放松就不疼了……”
  
  如玉道:“不行,我真的特别疼……你一动就更疼了……”
  
  邵寂言哄道:“那你先松开,你这样夹着我也难受……”
  
  如玉委屈地道:“既然你也难受,那就不要了,咱们好好的躺着吧……好吗?”
  
  “不好。”邵寂言果断的拒绝。
  
  “那我松开,你就这么待着……别动行吗?”如玉可怜兮兮的打着商量道。
  
  邵寂言凝着如玉:“洞房洞房,就是必须要动……要么我在上面动,要么你在上面动,凭你选……”
  
  如玉眼泪汪汪地分开腿道:“那还是你动吧……”
  
  见如玉这委屈的模样儿,邵寂言也不忍只顾自己痛快,动作温柔了许多。如玉什么熟悉的感觉也没了,只抓着邵寂言咬了嘴唇忍着,将最初的疼痛挨了过去。
  
  完事之后,如玉被欺负了似地撅着嘴背过身去,邵寂言搂着她说了半天才算把她哄好了,待他再想温存的时候,如玉却是死活不干了。没奈何,邵寂言只好温柔的把她拥进怀里,一边轻吻她的额头,一边甜言蜜语,如玉被说得心软了,到底又依了他一次。
  
  夜深,如玉窝在邵寂言怀里,用自己的头发尖儿一下一下扫着邵寂言的心口,邵寂言被扫得痒了,抓了她的手低声道:“你再弄,我可又要欺负你了。”
  
  如玉停了手,又往他怀里扎了扎,开口道:“我们以前这样过吗?”
  
  “嗯?”邵寂言一怔,轻轻推开她道,“你想起来了?”
  
  如玉摇摇头,道:“就是觉得感觉怪怪的……好像有过似的……”说完又不好意思了,改口道,“不过肯定是我感觉错了,我才不会随便和男人洞房呢……”
  
  邵寂言道:“没错没错,一点儿也没错,你感觉的很对呢,以前咱们天天睡在一块儿,你可愿意和我洞房呢。”
  
  如玉羞臊了,推开他翻了个身,蒙着被子道:“你骗人,我才不是这样。”
  
  邵寂言从后面搂着她,亲她的耳朵,柔声道:“我没骗你,你现在这样就是快想起来了,咱们再试一次,说不准就全都想起来了……”
  
  ……
  
  清晨,如玉睁开眼,侧头见邵寂言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便翻了个身望着他,看得痴了就悄悄凑过去亲了一口,得逞之后偷偷的笑了笑,蹑手蹑脚地掀了被子起身。
  
  邵寂言一个翻身,把如玉又按回被子里,闭着眼道:“这么早起干嘛,再多睡会儿。”
  
  知道自己的偷吻被发现,如玉羞赧的吐了吐舌头,一边推他的手,一边道:“不早了,该去给公公婆婆上香的,晚了他们会以为我是个懒媳妇儿。”
  
  邵寂言闭着眼笑了笑:“我爹娘等儿媳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一个时辰,他们在天上看着,只要咱们欢喜了,他们也就欢喜了。”
  
  如玉又道:“那我也该起了,你要困就多睡会儿,我给你做早饭去。”
  
  邵寂言仍不放手,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喃喃道:“我知道你是个贤惠的好媳妇儿,可我这会儿只想跟你在被窝儿里搂着……从前咱们在一块儿的时候,每天晚上你跟我一块儿睡下,可天亮的时候却是我自个儿一个人醒来,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我那会儿就只盼着有一日能和你一起睡到大天亮……如今可算遂了心愿,我再不许你跑了,你就只跟我在这儿眯着,哪儿也不许去……”
  
  如玉听了心疼,拥着邵寂言道:“我不起了,就跟你躺着,你说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往后我全听你的……”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42

50、第五十章 ...


  两个月后,邵寂言收到了京中来信,却是沈墨轩寄来的,只说他终于求得了王丞相的同意,和王小姐订了亲。邵寂言为他们开心,立时回了一封信恭贺,同时不忘炫耀一下自己早就抱得美人归,指定比他先当爹云云。
  
  半个月后,从京中传来皇帝圣旨,封程川府安平县知县邵寂言之妻邵颜氏如玉为八品诰命夫人。邵寂言及颜家上下接了这个圣旨完全傻掉了,只因本朝三品以上大臣的内眷才可得封诰命夫人的,却从未有过什么“八品诰命”之说。
  
  邵寂言想了想,当日他与如玉之事宫中的太后和皇后都是知道的,或是她们从沈墨轩那儿得知他与如玉终成眷属,这才撺掇皇上封了这么个本朝独一无二的“八品诰命夫人”。颜老爷闻言放了心,他是只怕女儿女婿卷入什么朝堂是非,若只是个锦上添花的虚名却也无所谓。颜夫人听了只是笑,说太后这身份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了,可说到底也是个女人,和村里的三姑六婆性子一样,都是好给人保媒拉纤儿。而莫名的了个封号的如玉却很迷茫,只问邵寂言这“八品诰命夫人”是个什么官儿,邵寂言笑,说是专管“八品知县老爷”的官儿。
  
  如玉听了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道:“唉?天下所有的知县老爷都归我管?”
  
  邵寂言大笑:“你只管我一个还不满足吗?”
  
  如玉被笑得臊了,腮帮子一鼓,道:“不许笑!皇帝老爷让我管你,往后我让你笑你才许笑!”
  
  邵寂言又道:“诰命夫人管知县老爷,我白日在衙门里是知县,晚上脱了官服回家就不是了,所以在家你还是要听我的。”
  
  如玉想了想觉得有理,嘴一撅心里埋怨这皇帝老爷给她这官儿真是太不顶用了。
  
  没过几日,邵寂言又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书信,只这封信有些特殊,却是个阴间鬼差给他带来的。鬼差找上门来叫他的名字时,他着实吓了一跳,只当他才与如玉成双成对便尽了阳寿呢,再一细问却是京中的二牛和凤儿托了这鬼差来送信。
  
  邵寂言自己摸不到阴物,只得托鬼差帮他举着信一句句细看,信上大部分都是数落他的话,他甚至能想象到凤儿叉着腰指着鼻子骂他的样子,说他背信弃义,忘了当日立下的誓言,成亲这么久都不带如玉回去看他们,要不是听说如玉被封了八品诰命夫人,他们还蒙在鼓里呢。邵寂言很是心虚,这却是他的错了,他娶了媳妇儿只顾着开心,倒忘了他俩还在京中等着消息。
  
  邵寂言请鬼差稍等,帮他带封回信去京城。如玉凑到他跟前儿一边儿给他磨墨一边叮嘱道:“你别跟她们说我失忆了行吗?他们要是知道我这会儿记不得他们了肯定要难受的,你就跟他们说我好好的,等咱们有机会去京城我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邵寂言笑着应了,待写完便走出屋子原地画了个圈儿,口中念念有词的将信烧了,那鬼差走过来,将圈儿里的信捡起收好。
  
  如玉知道邵寂言能看到鬼魂,可亲眼见了他对着空气说话还是觉得怪怪的,她用力眯着眼看,似乎能看到他眼前的空气和周围不太一样。鬼差被如玉盯得毛了,便问邵寂言:“你媳妇儿也是阴阳眼?”
  
  邵寂言愣了一下,转看如玉,见她的目光果真是聚在鬼差身上,奇道:“你看得到?”
  
  如玉摇摇头,道:“没有,就是好像有些很淡很淡的雾似的。”
  
  邵寂言大为惊奇,只想她在阴间走了一遭还阳回来能见阴物倒也在情理,再一想又觉欢喜,只道这是如玉欲要恢复记忆的前兆了。
  
  其实如玉恢复记忆的征兆远不止如此,有时他说些从前与她说过的话,她听着听着就会突然问他是不是跟她说过;他曾用来教她识字的那本书她也看着熟悉,他从上面随便说个故事,她便能抢着说出结局:还有一次,她居然喜滋滋的抱了个和从前她住的那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花瓶回来,说是在街上偶然见到觉得特别好看就买下来的。
  
  如玉的记忆似乎每一日都在复苏,邵寂言欢喜的同时,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只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她彻底想来之后有些事儿可能还不太好办了。
  
  夜里,如玉围着被子蜷坐在床上,可怜巴巴的望着邵寂言:“我以前真的这样吗?”
  
  邵寂言搬了凳子坐在她面前,认真地点头道:“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你只听我的话,把从前做过的事全都做一遍,说不准哪会儿脑子里就突然通了,全都想起来了!”
  
  如玉扭了扭身子,拉开胸前的被子往里面看了看……不行啊,即便是夫妻也太羞人了啊……
  
  “咱们换一个别的做行吗?”如玉为难地打着商量。
  
  邵寂言道:“不好,万一只这一次你就能想起来了呢?乖,赶紧把被子拿开。”
  
  如玉把头一埋,心中默念不是她不知羞,这全是为了寂言,他千里迢迢的来找她,她却把他给忘了,他多伤心啊,得赶紧想起来才行,羞就羞吧,豁出去了。
  
  如玉一咬牙一闭眼把被子掀开,闭着眼等了一会儿未见邵寂言有何反应,忍着羞臊偷偷睁眼看他,但见他正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
  
  如玉用力扯了扯身上的肚兜遮住关键的部位,红着脸小声道:“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啊……我真的是穿成这样勾引你来着吗?”
  
  是,绝对是!你就是穿成这样在梦里勾引我来着……邵寂言眯着眼笑得开心,立时拥/吻了过去。
  
  如玉在他脸上看到了阴谋得逞般的狡黠笑容,大呼上当却是为时已晚,挣扎了几下便就被他温柔的攻势击溃了,只使性子咬着嘴唇生气。邵寂言亲她的嘴,顺着脸颊一直亲到耳根,喃喃细语道:“别忍着,我想听……”
  
  如玉不依,他便更用力的挺了几下,直让她受不住嗯嗯啊啊的轻/吟出声,他才满足,愈发情/动地缠/绵起来。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42

51、第五十一章 ...


  程志远成亲了,娶的是小陈记包子铺陈老板的外甥女。
  
  说起来也是缘分,当日邵寂言和如玉成亲,程志远挡酒喝了个酩酊大醉被几个衙役送了回家,他在床上折腾了半宿怎么也睡不着,自个儿摸着黑出去到街上找酒喝,街上的酒馆儿自是都关了门,最后他不知怎的溜达到了小陈记包子铺,咚咚砸门把人家老板吵了起来。陈老板不敢得罪铺头,无奈只得半夜给他和面剁馅儿蒸包子,程志远就坐在人家铺子里一人儿吃了二十多个包子。
  
  他晚上吃了喜宴,又喝了那么多的酒,这包子一撑就受不住了,哇哇连饭带酒全吐了出来。陈老板吓得够呛,连忙把他抬进屋里歇着,又叫醒了内人收拾污物,可巧陈老板的外甥女孙姑娘从乡下来舅舅家小住,心疼舅妈身子不好,便让舅妈歇着她来收拾。谁知程志远昏昏的死活拉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说开了心里话了,待他迷迷瞪瞪睡了过去,天也亮了。
  
  第二日程志远酒醒跟人家陈老板赔了半天礼,又听说这孙姑娘因身有残疾十九岁了还没出阁,心道这回坏了人家姑娘名节可不更不好找婆家了吗,他心中不忍又生了同情之心,脑袋一热便拍胸脯子保证一定负责。可他请了媒婆去孙姑娘家提亲却被拒了回来,说是人家姑娘死活不乐意。他原对孙姑娘没甚特别的感觉,可这一被拒绝手底下的衙役们少不了拿他打趣,他面子上挂不住,便跑去孙姑娘家想要问问自己到底哪儿不好了。他前前后后跑了好几次,没想一来二去还真就对这孙姑娘动了心,把人家放心上了。只苦于人家姑娘对他却一直没甚心思,为此他没少找邵寂言讨教。邵寂言听说程志远寻得了心上人,那可是一万个欢喜,好主意馊主意出了一大堆,程志远一个个照着去办,也惹了不少的笑话,最后总算是得了人家姑娘的心了。
  
  要说这孙姑娘也个性情好,模样俊的,却因从娘胎里带了个六指来,从小儿就被人笑话,长到十九岁还没婆家。有好事人跟程志远面前说闲话,只说你一个捕头,若有心多少好姑娘乐意嫁给你,何必非寻个六指。程志远咧着嘴笑,说你们懂什么,你们道我媳妇儿做什么长六根手指头?那是因为她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玉皇大帝怕跟凡人混了,特意在她身上做的记号,你们肉眼凡胎看不出来,我却看得明白,我媳妇儿那是再好没有的了!他这番话惹得众人一阵嬉笑,然传到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耳中却惹得一阵艳羡,只觉这孙姑娘当真是寻到真心人了。
  
  如玉和孙姑娘都是过了出阁的好年龄,这二人前后脚儿寻得了好归宿,一时间直让安平县嫁闺女的风气都变了变,原过了十七还没出阁的女子便少不得被人说闲话,自她二人之后,到十八九才嫁人亦不算什么稀罕事了,自然这都是后话。
  
  闲话少叙,只说程志远成亲之日,邵寂言念着他当日挡酒之情,少不得多喝了几杯,他们又是主家亲戚,待送走了宾客,把新郎新娘送进了洞房,他才拉着如玉离了程家大院儿。
  
  二人走在路上,邵寂言借着酒劲儿直往如玉身上靠,如玉每每推开他,一边紧张的四下张望一边提醒道:“大街上呢,让人家看见说你这知县老爷不像话。”
  
  邵寂言道:“都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人?纵是有人看见又怎么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相公喝醉了你扶一扶也是天经地义。”说完愈发耍赖似地往她身上歪过去。
  
  如玉锤了他两拳也便依着他,却仍是怕人撞见只寻了小道儿往家走。
  
  邵寂言笑道:“你把我带这小巷子里干什么?可是意图不轨不是?”
  
  如玉红着脸道:“呸呸!只你这不正经的才有那个歪心!”
  
  邵寂言嘻嘻的笑,想了想拉了如玉的手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也不容她多想拉着便走。
  
  如玉跟着他道:“这么晚了去哪儿啊?明日再去不成吗?”
  
  邵寂言道:“那地方就得晚上去才行,白日就不灵了。”
  
  如玉生了好奇之心,可一路跟着他竟出了城,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由是野外荒草丛生到处黑漆漆的慎人,她紧紧抓着邵寂言的胳膊,怯怯地道:“来这儿干嘛?咱们回家吧,这儿这么黑,也不知会不会窜出野狼来。”
  
  邵寂言安慰道:“咱们这地方哪儿来的狼,你放心,有我呢,纵是真有狼我帮你挡着,让它吃我好了。”
  
  如玉小嘴一撅,嘟囔道:“不好,那我不就变寡妇了吗……”说着更紧地搂了他的胳膊,生怕他被狼叼走似地。
  
  邵寂言笑了笑,挽着她继续往前走,待穿过了一小片树林便到了一出开阔的草地,有条小河弯弯曲曲地流经此处。
  
  邵寂言很是兴奋地对如玉道:“看到了没?”
  
  如玉迷茫的四下看了看,问道:“看什么啊?”
  
  邵寂言有些失望,解释道:“京城郊外有个地方和这儿很像,咱们原一块儿去过,说起来可算是咱们定情的地方了。”
  
  如玉闻言一下精神起来,四下看了看,道:“我这会儿想不起来了,你跟我说说,咱们当日都说什么了,怎么定的情啊?”
  
  邵寂言拉着如玉在一棵大树边坐下,道:“咱们当日说了什么不重要,做了什么才是最关键的。”
  
  如玉好奇地道:“那咱们做什么了?”
  
  邵寂言没立时回答,只暧昧的笑了笑。如玉似嗅到了危险的小鹿,攥着胸前的衣襟往后缩了缩,眯着眼盯着眼前要变身的大灰狼警觉地道:“你又骗我呢不是?可是又想那个呢是不是?”
  
  邵寂言笑道:“想是想了,不过这次真的没骗你,咱们当日就是这么定情的,咱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的地方。”
  
  “你胡说。”如玉满脸的羞臊,“我是规矩的女孩儿,才不会在这地方那个呢。”
  
  邵寂言道:“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如玉鼓着腮帮子道:“哼!你又不是没骗过我,上回说什么我光着屁股穿肚兜勾引的话就是骗我的!我再不上你的当了!”
  
  邵寂言讪讪笑了笑,道:“上回是我错了,这回绝对没骗你,当日咱们就是天地为证做的夫妻,你再好好想想,后来你还哭哭啼啼的跟我赔不是,说自己不知羞的抬屁股勾引我来呢……”
  
  “胡说胡说!”如玉满面涨红的打断他的话,“我才不会在野地里抬屁股勾引人,指定是你抬屁股勾引我来着!”
  
  邵寂言嗤嗤的笑:“是了是了,是我勾引你来着,不论谁勾引谁,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今天我再勾引你一回,你就从了我呗。”说着便带着醉意地扑了过去。
  
  如玉一下子闪开,羞道:“油嘴滑舌,我又被你绕进去了,我这回再不上你的当了。”说完站起来攥着裤子往回跑。
  
  邵寂言扑了个空,连忙起身追过去,急道:“别跑,当心摔着了。”只他这话音才落,便见如玉在前边儿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邵寂言过去扶她,道:“摔坏没有?”
  
  如玉爬起来没答话,似是有点儿摔懵了似地揉着脑袋。
  
  邵寂言一边轻轻地揉她的额头,一边道:“还疼不疼了?”
  
  如玉默默坐了一会儿才似回了神,忽地眼泪汪汪的开口道:“都怪你……”
  
  邵寂言自责地道:“是是,全怪我,还磕着哪儿了?”
  
  如玉揉着膝盖,道:“这儿也疼。”
  
  邵寂言一边把她的裤子挽起来查看,一边好道:“怪我多喝了两杯就忘形了。”
  
  如玉扁着嘴道:“你别赖酒身上,纵没喝酒也是一样的,人都道我嫁了个斯文书生探花郎,只我知道自己嫁了个老色鬼,下流胚……”
  
  邵寂言抿着嘴笑道:“斯文书生也好,下流胚也好,只要我媳妇儿喜欢我就行。”说完只低着头仔细地帮她揉了一会儿膝盖,待抬头,却见如玉吧嗒吧嗒的掉了眼泪。
  
  如玉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喜欢,你什么样儿我都喜欢。”
  
  邵寂言心里一热,抬手给她才了眼泪,背过身去道:“上来,我背你回家。”
  
  如玉往他身上一趴,邵寂言便起身背着她往回走。
  
  如玉趴在邵寂言背上,开口道:“寂言,等你有时间咱们去京城看看吧。”
  
  邵寂言道:“好,咱们可以回西柳巷住些日子,那房子我让人时常打扫着呢……还有凤儿和二牛,他们定也想你……咱们还可以去喝沈墨轩和王小姐的喜酒……还可以去郊外河边看星星,到时候你便知道我骗没骗你了……”
  
  “嗯……”如玉歪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喃喃道,“还要去游湖,你答应我的,说高中之后要带我去游湖……咱们不用晚上去了,可以选一个阳光最好的白天……”
  
  “好……”邵寂言笑着应了,走了两步忽地定住了。
  
  “如玉……”
  
  “嗯?”
  
  “我没跟你说过游湖的事吧……”
  
  “……”
  
  一阵沉默过后,邵寂言感到肩膀上湿湿的。如玉吸了吸鼻子,用力拍了他的肩膀,大声道:“怎么没说过!你答应我的事不许反悔啊!”
  
  邵寂言笑。
  
  不反悔,绝对不反悔。
  
  

全文完~~~~~

小孩 发表于 2011-10-19 22:43

{:7_435:}

AWing 发表于 2011-10-21 14:19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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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古代,,轻松,,《呸!下流胚!》作者: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