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37

仙剑续(小说)(转)

闲来无聊,偶然在硬盘上面发现原来留下来的一篇源自网友写的仙剑续,于是转来大家一起欣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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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
    等待,一个颇让人不快的字眼。
    但自很久以前,我们便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大宇下一次的震撼,便如当初仙剑所带来的震撼一般。
    ……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切仍是遥遥无期,也苦煞了我等凡夫俗子。
    其间虽有一仁兄,于“逍遥剧场”中以佳言妙语略解吾等之饥渴,然此文却如天外神龙,唯见首而不见其尾,实为憾事。
    “求人不如求己”,是以在下便有此一文,以飨天下诸君。

                                                                                                                      无忧
                                                                                                                        庚辰年秋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39

仙剑奇侠传——续
    一.风雪夜归
    飞雪飘飘,朔风狂舞。
    如镜面般的雪地中,一行足迹向前延伸。
    李逍遥挺直了身子,顶着大风,一步步地在雪地中前行,口中喃喃道:“灵儿,灵儿,你为什么要离
我而去?”向前行了半晌,转过一个弯,忽见路边一棵枯树耸立,树下一名少女,身着淡紫罗衫,手中撑
着一把油布伞,伞顶积满了雪花,显是已在此等了许久。而在那少女的怀中,却抱了一个降生不久的婴儿
。这情景是那么安逸,温馨。李逍遥一时怔在当地,风雪中难以远望,走近一瞧,不由得惊呼出来,
“月如!”怎么会?早在锁妖塔中,月如便被巨石压成重伤,香销玉殒,又怎会在这里等候?李逍遥不
及多想,冲上前去。月如仍旧立在树下,脸颊上犹带着笑容,一阵狂风卷着雪花吹过,令人睁不开眼。
风雪过后,李逍遥再一看,树下又哪里有月如,唯留枯木残枝,平添一段凄凉.
李逍遥长叹一声,“原来只是幻象,月如,灵儿,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如今我独自一人,
我……我又该何去何从?”想到自己深爱的人一个个离己而去,李逍遥不禁立在雪中,久久不动。
默立许久,直到雪花已堆满了肩头,头顶也已皓如明月,李逍遥忽然想到自己刚生下不到一个月的女儿
,也是灵儿生前遗下的女婴,更是月如以性命换来的女婴——忆如。念及于此,心头不禁一阵甜蜜,
一阵苦涩。不论如何,现在心中终已不如前一片空荡,于是大踏步向圣姑家的方向奔去。

一片参天古树旁,一间小木屋立在山谷深处。屋内四周堆积着各种草药,角落处一个老婆婆正坐在火炉
旁熬着药,药气四散。其实就算未熬药,这屋内也时时充满着一股药气,四季不断。屋子另一侧的几张木
床上,一张躺着一个出生大约不到一个月的婴儿,另一张上罩着白布,第三张上则卧着一个青年,
脸色略显苍白,尚昏迷未醒。
过了一盏茶时候,熬药的老婆婆将已凉下来的药端到青年床前,喂他喝了下去,不禁叹了口气:“唉!
苦命的孩子。”随后又煮了一小碗米汤,喂了那个婴儿吃。
正在这时,忽听得门口有人说道:“圣姑,故人来访,我那徒儿怎样了?”随即走进一名道士
,身穿一袭早已褪色的青布道袍,腰间却挂着一个大酒葫芦,脸上也是一股酒气,但背后的一柄长剑
却又使他显出一股威严,令人不至认为他是江湖上走郎中行骗的道士。熬药的老婆婆放下米汤
又望了一眼那青年的气色,道:“放心,他只是先受了刺激,在疲劳中又染了风寒,虽昏迷了几日,
但服下今天这味药,想来过不多时就可醒了。”那道士走到青年床前,凝视半晌,不禁叹道:“这可怜的
孩子,我当初若不传他剑法,他便不会被卷入江湖的风波,真不知这一切是对是错!”

    李逍遥只觉得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周围的一切也是十分模糊,只觉有无数人影晃来晃去。想走近去
看,却又偏偏浑身无半分力气,动弹不得,犹如在梦魇之中。过了不只多久,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忽而是
灵儿,忽而是月如,有时是拜月教主,有时是镇狱明王,又见到婶婶,师父,阿奴在身边。想要呼唤却又
偏偏叫不出半点声音。迷迷糊糊地过了半晌,忽地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一下子坐起,叫道:“灵儿,月如,你们不要离开我!灵儿!月如!”
睁开眼一看,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旁边正是圣姑与酒剑仙两人看着自己,目光中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李逍遥不禁一怔,问道:“师父,圣姑,我怎么会在这里?”
    圣姑道:“逍遥,那日天降大雪,我见你倒在门外,昏迷不醒,便扶你进来。而你却一直神智不清,
我便告知了你师父,这几日来你师父一直十分关心你,今日你总算醒了。”
    李逍遥这才渐渐回想起以前的事,忙道:“这几日麻烦您两位老人家了。”
    酒剑仙摘下腰间的大酒葫芦,拔下塞子,喝了一口酒,道:“那也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微一沉吟,续道:“关于你们日前和拜月教的事,我已知道了,唉!那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你也莫要太
伤心了。”说罢一边敲着酒葫芦,一边吟唱道:“魔归魔,道归道,姻缘由天定;善归善,恶归恶,善恶 在人心。”
李逍遥目光黯然,默默回味着“姻缘由天定”这五个字的含义,一时不由得痴了。
过了半晌,忽听圣姑说道:“逍遥,上次我让你去找三十六只傀儡虫,原是想替这个姑娘再延寿一纪。
”说着指了指罩着白布的那张床。
李逍遥听了目光中不由得发出异样的光彩,忙问道:“然后如何?”一边连忙跳下床来,掀开另一张床上
的白布,只见林月如仍旧躺在床上,但脸上却显出了一丝红润,巧笑嫣然,面目如生。李逍遥心下一喜
,忙问圣姑:“那如今月如是不是又活转过来了?”语气中满是企盼与期待。
圣姑却叹了口气,“如今我以三十六只傀儡虫的灵力渡入她奇经八脉之中,虽使她心脉运转,但又难令
她恢复神智,人有三魂七魄,她魂魄似已散去大半,若要清醒,实是不易。”
李逍遥不由得呆立当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圣姑又说道:“但我曾听说,中原水月宫中有一镇宫灵药,
人称‘冥灵丹’,据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或可令这姑娘苏醒。只是不知这水月宫肯否赐药。

    李逍遥听罢大喜,忙道:“灵儿便出身水月宫,如今水月宫已无人居住,我必能取得‘冥灵丹’令月
如醒过来。我这就动身去水月宫。”
    圣姑道:“这也不忙于一时,你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酒剑仙将那几已空了的葫芦又往嘴中灌了一口,道:“果真是姻缘天定。逍遥,你去了水月宫之后
,有什么打算?”
    李逍遥不由一怔,沉思良久,往日的事情一幕幕再脑海中浮现,江湖的仇杀,争斗在心中冲荡。
幼年时,李逍遥一直梦想着成为一代大侠,行侠仗义。而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后,方才发觉那一切并不是
自己真正所期待的。反而是于灵儿在水月宫的那段日子,于月如在京城的那段时光才真正令自己感到发自
内心的快乐。想到这里,心意已定,便道:“师父,我与月如到水月宫之后,弟子打算从此隐居孤岛,
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了。”
    酒剑仙听后先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好!难得!激流勇退,果然不愧你名字中‘逍遥’二字
!你先修养两日,到时我送你去。”于是大笑走出。
圣姑微笑着对李逍遥说:“小小年纪便已看透凡尘,果然了不起。我也是到了四十多岁后才退出江湖中的
仇杀的。”
    李逍遥忙道:“前辈谬赞了,我只是想过一段平凡的日子罢了。”于是转过身去握住林月如的手,
道:“月如,你醒来之后我们就在一起快快活活的过平静的日子,好不好?”目光中满是怜爱。


    两日后,李逍遥已养好了疲惫的身子,带着犹自昏迷不醒的月如和哇哇欢叫的忆如在圣姑门口作别。“今日一别,恐难以再见,前辈大恩大德,逍遥永生难忘。前辈日后还请多多保重。”
    圣姑微笑道:“但愿这位姑娘能早日苏醒,我也代你高兴。”
    酒剑仙道:“逍遥,该上路了。”于是念了一段咒语,只见酒剑仙的葫芦忽地变得有丈许大小
,李逍遥带着月如与忆如同酒剑仙上了葫芦,但听酒剑仙又念了一段咒语,那葫芦便带着几人如神龙出水
般消失在天际。
    圣姑正望着天边几人身影消失之处,忽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师父,李大哥现在怎样了?”只见阿奴
自远处快步奔来,面颊泛红,喘着气道:“李大哥,我来看你了,你现在伤势都好了吗?”
    圣姑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逍遥已经走了,刚走不久。”
    阿奴听了,一时怔在当地,跺脚道:“我听人说李大哥在这里养伤,立即便赶了来。他……他怎么
不等我一等就走?我去追他。”
    圣姑又叹了口气,道:“你去哪里找他,他师父用‘飞仙术’送他走的,现在只怕已在万里之外了。
再说,你们见面又怎样呢?不见岂不是更好?”
    阿奴听罢,两行清泪不由得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虽咬着嘴唇,却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圣姑轻轻拍了拍阿奴肩头道:“孩子,正所谓‘姻缘由天定’,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
别要太伤心了。”
    阿奴却仍旧泪流不止。
江南,余杭,村中的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买菜的大娘,打铁的大叔依旧按着平日的习惯度过着这一天。
扎着小辫子的孩子仍在村里跑跳嬉戏。明媚的阳光也给村子罩上了一层安逸的色彩。
    村外十里坡的山神庙旁,李逍遥站在树林中,回想着往事,心中思绪起伏。“不知婶婶现在怎样了?
”李逍遥想到这里,便对酒剑仙道:“师父,我想先回去看看我婶婶,我也好长一阵未和她见面了。
她就在村中的客栈里。”李逍遥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们还是先歇一歇,待天色黑下来之后再暗中
相见为好。否则若被村中的人见了,只怕会有麻烦。”
    “歇一歇也好,反正我这葫芦酒还未喝干。”酒剑仙说罢便又解下腰间的大酒葫芦,一个人自斟自饮
起来。

    黄昏过后,李大娘将客栈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之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喃喃道:“今天的生意可真冷
清,这么早就没人了。也好,那就歇一歇。嗯,逍遥这小子离家也有一段日子了,想来也该抱个大胖小子
了。”想道这里,嘴角不禁又泛出一丝微笑。
    李大娘回到屋里,忽见窗外有人影掠过,不禁暗自提防起来。但在此时,却听得有人在窗户上敲了
几下,问道:“婶婶,你在吗?婶婶,我是逍遥啊!”
“逍遥!”李大娘不禁惊呼出来,忙拉开了窗子,只见一个少年扶着一个姑娘,旁边还有一个道士抱着
一个婴儿,不禁一怔。再一看,那少年不是逍遥是谁?与当日离开时相比,李逍遥脸上少了那份稚气,
如今虽略显憔悴,却又多了一丝挺拔。“逍遥,真的是你?”李大娘喉头有些哽咽,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但李大娘随即便伸手在李逍遥脑门上弹了一下,微笑道:“你这臭小子,总算回来了。”
    李逍遥扶着月如从窗户中跳了进来,泪水也从眼中涌了出来,咽声道:“婶婶,逍遥今天回来看你了
。”分别多日,此时重逢,二人皆是极为欢悦,喜不自胜。
    过了片刻,李逍遥方才想起酒剑仙,便给李大娘引见,“婶婶,这位是我师父,这段日子多亏了他
老人家照顾。”

    李大娘在旁谢了酒剑仙,看了看月如,又看了看忆如,不禁笑了起来,“臭小子,这么快便带孩子回
来了,又找了这么漂亮的大姑娘。嗯?她怎么昏迷不醒?对了,灵儿呢,她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说完望着李逍遥,目光中带着一丝疑问。
    李逍遥的目光此时不由得黯淡下来,扶着林月如躺下,又给酒剑仙拿了张椅子坐下,这才道:“唉!
一言难尽!”于是便向李大娘讲起别来经过,言未过半,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直说到夜半时分,
方才大略讲完,又说了去水月宫求药救治月如及日后隐居一事。
    李大娘听了不禁喟然道:“唉!灵儿这孩子……”沉吟半晌又道:“你们先去歇着,明日再去水月宫
。我先照顾月如和忆如,事后我便收了这客栈,和你们一起住在那岛上好了。”

    李逍遥听了不禁大喜,对酒剑仙道:“师父,咱们先去楼上歇一晚,明日再行。”说完便到楼上略加
收拾了一番,二人也便在客栈中歇了下来。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40

二.仙岛灵丹
    次日一早,李逍遥与酒剑仙趁着天未亮便到了仙灵岛。只见岛上翠柏苍苍,花香浮动,风摇树枝隐有丝竹之乐,啾啾鸟鸣更似与风声相伴,如琴箫相和,遍地青草更如一条毡毯铺在地上,令人踏上去倍感舒适。酒剑仙与李逍遥边走边谈,不禁赞道:“如此佳岛,方称得‘仙灵’之名。连我都有些想留于此地了。”
李逍遥道:“那师父何不留下于弟子同居于此?”
    酒剑仙笑道:“只可惜我这酒鬼性喜四处飘游,寻访美酒,这种日子我是过不来的。”
    二人且行且谈,不时便已来到水月宫前,李逍遥不禁想起与灵儿在仙灵岛初次相见的情景,但如今佳人已逝,心下不禁一阵酸楚。而想到月如不久后即可苏醒,心中又是甚为欢喜。悲哀与欢喜交织在一起,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进了水月宫,酒剑仙问道:“逍遥,你可知那‘冥灵丹’在什么地方?这水月宫这么大,若一处一处找,只怕找个十天半月也未必找得到。”
    李逍遥摇头道:“弟子不知,但我知这水月宫有一丹室,只怕那丹药在丹室中也说不定。”
    两人进了丹室,只见丹室四壁的壁橱中分成无数小格,格子上贴有标签,但这丹室中只怕有上万种药,一时间琳琅满目,令人眼花。
    酒剑仙此时不由得呵呵大笑道:“找药这差事我只在少年学艺时在蜀山干过,但只怕加起来也未见过这许多种。逍遥,只怕咱们今天中午要拿药当饭吃了。”说罢走到橱前一格格搜找。李逍遥想到月如不久即可苏醒,别说是上万种,便是百万种千万种,也一定要找到那“冥灵丹”,念及与月如重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甜蜜。
    二人埋头苦寻,只见“紫金丹”、“玄武散”、“天露九转”、“续灵丹”、“玉蜂露”……,一时间被药名冲昏了头脑,过了近一个时辰,却仍未找到那“冥灵丹”。
    李逍遥心中忽地一闪,对酒剑仙道:“师父,这‘冥灵丹’既是水月宫镇宫灵丹,只怕必放在隐蔽处,这丹室药物虽多,却未必有‘冥灵丹’。”
    酒剑仙听了不禁颔首,“不错,你比我更熟悉水月宫,你先到别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门之类,我在这丹室再找找看。”
    李逍遥从丹室来到大厅,四处转了转,却未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壁画之后,供桌上都没有暗门,便连地下的方砖都一一踏过,未见特异,李逍遥不禁叹了口气,“要是灵儿在就好了。”想到灵儿,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哀苦。
    待回过神来,已在偏厅。李逍遥转了一圈,仍是未有头绪。正要转身向外,目光忽地扫到身旁的一个水池。水月宫水池甚多,本不是什么特异之事,但奇在这个水池中隐隐发出些微凉气,虽极细微,却微而不竭,大有绵绵泊泊,无穷无尽之感。李逍遥不禁大为惊奇,忙叫道:“师父,师父,快来。这里有些古怪。”
    酒剑仙寻声而至,见到李逍遥面前的水池,也是颇为惊奇,再向池中望去,只见碧绿如玉,却毫不见底。酒剑仙于是对李逍遥道:“看来关键就在这水池里,但这池水深不见底,我先传你一段闭气口诀,待你记熟之后咱们再下去。”于是念了一段口诀,虽只有百余字,却极为精微。其中吐纳运气之道更是匪夷所思,与其他各门心法互异。天下各门内功,若闭气之际,大多第一要旨是“气凝丹田,力聚足根”。而蜀山派闭气心法却是“将真气散于四肢,精气聚于脑顶,周身一气,均平贯通”。酒剑仙解释了小半个时辰,见李逍遥已融会贯通,二人便潜入水池。
    二人随水力飘浮,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踏到实地,见前面有一石阶,便延梯而上。转了几个弯,竟走出水面,只觉凉气扑面,原来水池中的凉气却是从此而生。李逍遥出水之后大吸了一口气,调息半晌方觉胸腹间略为舒畅,酒剑仙功力深厚,未觉不适,在四周转了几步,只见四周石壁其碧如玉,其凉胜冰,而隐隐由有光彩浮动,甚为奇妙。
    李逍遥走近问道:“师父,这四周的石壁如此怪异,更可散发寒气,不知是何物?”
    酒剑仙拈须沉吟半晌,道:“我听师兄说,他曾在‘天山坠鹰崖’见到一种玉石,刀剑难伤,四季酷寒胜冰,大概就是这东西了,三十多年前,曾有上百武林人士聚在天山,以此玉石为异宝,争而夺之。一场大斗下来,真是血溅天山,几无一人生还,而那玉石最后也不知所踪。”顿了一顿,续道:“若是有人知道此处有这许多玉石,只怕过去的浩劫又要重现了。”
    李逍遥听得入神,过了一阵,又问道:“师父,那玉石也不过是一块石头,又有什么好争的?”
    酒剑仙微笑道:“当时不知是谁传出谣言,说道那玉石中藏有一个秘密,得之者可无敌于天下,唉!这种流言只要一传开来,无论真假,必有人前去凑个热闹。但若真有无敌于天下的秘密,又怎会有人将它传出来呢?”
二人边说边行,不多时只觉眼前忽地一亮,四周全是寒玉,前面不远处更有一块石碑,上面隐隐有字。李逍遥一个箭步抢上,只见上面写着:“玄阴之气,冥灵玉丹。玉藏灵药,唯留有缘。”李逍遥见了大喜,又向前走了几步,果然见到一块突出的石台。台上有一寒玉,形为四方,寸许大小,玉中隐透光芒。仔细一看,寒玉上更有一行小字:“青灵寒玉,刀剑无伤。精诚所至,灵丹内藏。”李逍遥见了不解,转头对酒剑仙道:“师父,这玉石大概就叫‘青灵玉’,但这几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酒剑仙沉吟思索片刻,道:“这大概是说要取得玉中的‘冥灵丹’要以诚心所至,用刀剑外力是没用的,但如何才是‘精诚所至’呢?”一时难解,苦苦思索。
    李逍遥不禁大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冥灵丹’,但却无法得到,这如何是好?”情急之下,伸手便去取那寒玉,但手指刚一碰到玉石,便如雷击般急忙缩了回来,脸上也罩了一层寒气,牙齿更不断撞击,哆嗦个不停。酒剑仙见状大奇,忙问道:“逍遥,怎么回事?”
    李逍遥仍是不住打颤,过了半晌才道:“师父,这怪玉冷的怕人,我刚一碰到,便如身入寒窟,一直凉到心里。”
    酒剑仙听了更为惊奇,沉吟半晌道:“我看这大概便是所说的‘精诚所至’,若想取得灵丹,大概要先承受这股寒气。你先运气充于丹田,待寒气尽散后再分注四肢百脉,我先来试试这寒玉。”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翻成“两仪式”,便向那寒玉按去。过了半晌,只觉寒玉中寒气渐减,进而又消失于无形,而寒玉中的丹药却无半分变化。酒剑仙心下难解,向李逍遥讲了寒气消散一事,二人均感奇异。李逍遥于是走上一步,接替酒剑仙去取那丹药,双手甫一碰到寒玉,只觉寒气暴增,险些支持不住,不觉大惊,忙将双手从寒玉上移开,对酒剑仙说了这事,不知如何是好。
    酒剑仙听后皱眉沉思良久,反复念着“精诚所至,灵丹内藏”这句话,忽然心中一动,一切疑窦豁然得解,对李逍遥道:“逍遥,想来这‘精诚所至’四字所说的是求药者须诚心求药。你为救那姑娘来此,有求药之心,所以寒玉上才会生出寒气相试。而我来此只是助你一臂之力,少了那份志在必得之意,故这寒玉对我并无影响。若要求得丹药,还需靠你自己,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不过若要承受寒玉的寒气,只怕不易。”
    李逍遥听了之后,心下更无犹豫,毅然道:“若能救得月如,这小小的寒玉又何足道哉?”说罢再次走上前去,伸手与寒玉相抗。
    但这“青灵寒玉”乃是纯阴之物,加之深处地下吸取天地至寒之气,经历多年浸润,其寒气之盛,若是常人只怕立时便会被冻僵。李逍遥虽已运功抵挡,但这一股寒气却如一丝细流通过双手缠在两臂上,更通胸口直降丹田,浑身上下无一丝暖意。初时只觉甚是冰冷,片刻之后更如刀割绳扎,渐渐更觉四肢僵硬难动。但李逍遥此时心中却是一片空明,起先尚自运功御寒,渐渐只觉精神似与身体分离,便如当日在锁妖塔被剑圣救出之后昏迷一般。李逍遥只觉月如的身影就在眼前,若隐若现,似在不断接近,又似在渐渐远离,人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难辨。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边一片光亮,不禁一声清啸,身周一切渐渐回复,却见酒剑仙微笑默立,神色中大有赞许之意,更觉手中多了一物,低头一看,正是苦求难得的“冥灵丹”。又听得酒剑仙含笑道:“好小子,已挺了近一个时辰了。果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现在便回去给那位姑娘服药吧!”
    李逍遥这才回过神来,心下大喜,将丹药郑而重之地在身边收好,这才与酒剑仙二人出了水月宫。
   
    李大娘一早便将客栈关了起来,收拾了日后用度,又替忆如煮了一碗稀稀的米汤喂她吃饱,待忆如睡着之后,看着月如不禁叹了口气:“这可怜的孩子,但愿她能早些醒来。灵儿那孩子,只可惜……”念及与此,心中也不禁有些惋惜。
午后未时左右,只听得有人在窗户上敲了两下,随即便见李逍遥推窗跳了进来。李大娘忙问:“怎样,那丹药可是求到了?”
    李逍遥只略一点头,便问道:“月如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于是便向楼上冲了过去。
    李大娘也不禁心下大喜,带李逍遥到二楼厢房,只见林月如躺在床上,脸庞犹带笑容。李逍遥一个箭步奔了过去,轻轻扶林月如坐起,小心地将“冥灵丹”和着茶水给月如喂了下去。随后又扶她躺下,静待药力发作,双目凝视,目光中大含爱怜之意,便似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忽听得李大娘问道:“逍遥,你师父呢?他没同你一起回来?”李大娘发觉李逍遥只是一人,不觉奇怪。
    李逍遥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答道:“我师父他老人家见我已取得灵丹,便独自离开了,我留也没留住。”过了一会儿又道:“他老人家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定。云游四方,倒也逍遥自在。”
    李逍遥刚转过身去,却听得林月如似乎“嗯”了一声,大概是药力已起作用,心下不禁大是兴奋,忙目不转瞬地注视着林月如的动静,似乎也在替林月如在生死之间抗争。又过了一盏茶时光——虽只是一盏茶,对李逍遥却有如十年之长。随后又见林月如双眼似乎眨了一眨,然后却又毫无动静。这无声的寂静等的李逍遥心急如焚,双手手心更全是汗水。李逍遥不禁握住月如的双手,暗暗叫道:“月如,快些醒来呀!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也不分开,要快快活活的一起过平静的日子吗?”到得后来,李逍遥声音也有些呜咽,双眼湿润,却仍是凝目望着月如。李大娘在一旁看着,心下更不禁甚是感动,泪眼矇眬。
    又过了良久,只见林月如终于渐渐睁开了双眼,缓缓坐起,四下望了一眼,向李逍遥问道:“逍遥哥,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我不是已经……?”心中一时甚是不解,脸上满是疑惑。
    李逍遥心下大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断断续续说道:“月如,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就好。”欣喜之余不禁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林月如,双眼含泪,喜极而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林月如忽然被他抱住,先是大羞,双颊晕红,心中却十分甜蜜。随后脑中灵光一闪,似已明白了些,于是伏在李逍遥肩头,柔声道:“逍遥哥,咱们再也不分开,以后我们一起过快活的日子,好吗?”
    李逍遥高兴的心中似要炸开一般,抚着林月如的长发,十分坚定的说道:“对!月如,我们再也不分开。以后我们一起过快活的日子,永永远远也不分开。”一时间屋中暗香浮动,似如春日之暖。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44

三.白衣长剑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又过了十多个年头。
    江南海边的一个小岛中,如今百花盛开,花香袭人,一名少女嬉戏其间。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龄,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衫子,似也与周围的花草融为一体;一头乌黑的长发顺着肩披了下来,在阳光下发着亮光,似如仙子一般,令人不敢正视。少女正在与蝴蝶追逐,忽见身边人影一闪,少女黑亮亮的两只大眼一转,转身便跃了过去,笑道:“阿婆,你也来陪人家玩吗!”
    只见不远处缓步走出一个年老婆婆,头发略有些花白,笑吟吟道:“阿婆还要出去买些东西,等阿婆回来后再陪你玩。”
    少女听了大喜,“阿婆,你带我去,整天闷在岛上,一点意思也没有。这次你再带我去镇上逛逛,镇上多热闹,多好玩。阿婆,你就带人家去吗!”
    那老婆婆仍旧微笑道:“那你还得去跟你爹说,看他同不同意。”
    那少女小嘴一噘,道:“上次爹爹知道我跟你到镇上去,我挨了好一顿骂。这次咱们悄悄地去,偷偷地回来,不让爹爹知道就是了。”于是便去拉那婆婆,那婆婆拿她没法子,只好带了她去,两人撑了一只小船,渐渐离岛远去了。

    少女到了镇上,神色间大是兴奋,东瞅瞅西看看,四处乱跑,不一会儿各种小玩意便大包小裹的挑了一堆。两人转了一个多时辰,那少女仍是意犹未尽,但在那婆婆的一再催促下,想到回去晚了怕被爹爹知道,便和婆婆最后到庙里求一支平安签便走。
    两人边说边走,少女仍沉浸在兴奋与喜悦之中,不多时便行至镇边上的古庙旁。那古庙其实甚为破旧,香火也十分冷清,但这镇上只这一所,不得不来此求签,两人刚行至门前石阶处,那婆婆忽地停了下来,拉住了那少女,双眼中精光闪动,道:“前面有杀气。”随即携了那少女的手与飞鸿般向外掠了出去,在庙外兜了个圈子,来到庙后,竟是身负一身极高明的武功。再看那少女时,却也未如寻常千金大小姐般被吓住,神色更略显兴奋。
    两人绕到庙后,在草丛中伏低了身子,向外望去,只见庙后空地上站着一名道士,满脸凶恶之气,神色中却有些惊恐,而那道士对面正立一名青年,身穿一身白衣胜雪,身后斜背一柄长剑,风吹衣襟更隐隐有出尘之感。又见那青年面目甚是清秀,剑眉斜飞,一脸正气,双眼正目不转瞬地望着那道士。
    那道士被看得心中发毛,额头流下冷汗,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师弟,多日不见,师父他老人家安好?”
    那青年冷笑道:“亏你还记得师父。你背叛师门,又滥杀无辜,杀了这一庙十多条人命,又将师父平日的教诲忘到那里去了?你若有心悔改,便同我回去向师父请罪,或可以从轻发落。”一番话义正严辞,只说得那道士抬不起头来。
    那少女在一旁听着,见那道士如此可恶,心下不禁气恼,听那青年说得他无言以对不禁甚是欢喜。
    过了半响,却见那道士忽地抬起头来,脸上戾气大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已犯了本门两大戒条,若回去至少被废去全身武功,那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你说,我还有回头的余地吗?”说完望着那青年。
    那青年听了叹息一声,道:“既已做了,你便应敢去面对。师兄,我便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过去我小时候,师兄你一向十分和气,对我也十分不错。今日你又怎么会这样呢?”
    那道士也不禁长叹一声,过了良久,才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顿了一顿续道:“你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师门中见你年纪小,人人都如兄长、叔伯一般照顾你。再者,你资质奇佳,年纪轻轻便已得了师父真传,那像我这般,混到了四十多岁连师门武功门径也未曾窥到?在本门中,又有谁曾看重我这个小脚色?”说着神色一变,又道:“但在外面就不一样了,人人都以我是蜀山门下而敬重我,一个个‘道长前’‘道长后’的恭维我,这又哪是在蜀山上所能比?”
旁边的少女听到这里不禁大奇,向那婆婆小声道:“他们出自蜀山,那和爹爹岂不是……”未及说完,已被那婆婆捂住了口,另一只手在面前轻轻摇了一下,似是怕被听到。那少女于是停口不语,继续听那道士与青年说话。
    只听那青年又说道:“师兄,修道之人岂可看重俗世浮名?武功高低,尚在其次。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天地良心,只要为善除恶,自受人所敬仰。若是作恶多端,即使武功再高,也照样为世人所唾骂。”一番话说来,正气凛然,连那少女与婆婆在一旁听了也不禁点头赞许。
    但那道士听了之后虽犹豫了片刻,随即拔出了背后长剑,大声道:“师弟,你不必再说了,若要带我回蜀山,我宁可死在你手里。反正我本不是你对手,动手吧。”说罢长剑横胸,左手剑诀斜引,正是蜀山剑法起手一式。这道士毕竟习练蜀山剑法多年,一出手大有名家风范。
    那青年见事已至此,也只得拔出长剑,剑尖指地,双手抱拳,道:“请师兄指点。”但见那道士长剑在空中一划,一股气劲破空激射而出,如长虹经天,甚是急劲。随即手腕一晃,剑尖颤动,连罩住青年胸口与右肩五处大穴,剑路奇异,正是蜀山剑法的一招“斗柄南指”,势道极为凌利,但那青年长剑只在身前划了个半圆,一招“混沌初破”便将剑势化解,顺势一剑划出,法度极为严谨却不死板,端凝却又不失轻灵,实可以从心所欲而形容。只此一剑,常人便是练上一生也未必能达到这般刚柔相合,动静互融的境界。
    那婆婆在旁边刚看了一招,便即赞道:“这青年使剑似如行云流水,实已渐入人剑相合的化境,普天之下,剑法练到这个地步的人只怕尚不超过十人,这青年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实是奇才。”
    那少女在一旁看着,也不禁心下甚为钦佩。这姑娘正是李忆如,如今已长大成人,李逍遥也已传了她武功,李忆如天资聪颖,此时剑法也已深得个中三昧,那婆婆正是李大娘,二人来此求签,不想却遇到这样一桩事,而相斗的二人却又是蜀山弟子,实是巧得很。
    再看相斗的两人,已拆了三十余招。那道士初时仗着熟知本门剑招,尚可挺过一时,但那青年随手一剑,剑气便如一张大网罩下。三十招后,那道士的剑招已略觉生涩,但觉四处全是人影剑光,不知如何抵挡,只得拼力将长剑舞成一道剑网挡在身前,其余的只好听天由命了。
    拼不数招,只听那道士一声惊叫,手中长剑却已脱手飞了出去,那道士向后退了几步,左手捂着右手手腕,手指间却已渗出血来,但看那青年长剑却已入鞘,道:“师兄,你还是和我回蜀山吧。我这里有金创药,包好伤口再走。”说罢从怀中取出伤药递了过去。
    那道士见事已至此,念及师门责罚极严,不禁恶念心起,却假装伤势不轻,待那青年伸手相扶时,左手急扬,只见一股碧烟散了开去,那道士却早已退在丈许之外了。
    那青年见此变故,料所未及,欲待闭气却觉一丝淡淡的甜香直透胸腹,心知身中剧毒,忙点了胸前大穴护住心脉,盘膝坐下运功逼毒。只听得那道士在身旁狞笑道:“师弟,这是你逼我太甚,莫要怪我。这‘碧蚕蛊’乃是苗疆五大奇毒之一,一旦入体便深入五臟,你也不要白费力气了。”
    李忆如在旁边看此剧变,不禁呆了,正欲出手相救却被李大娘拉住,心下正自大急,只听得李大娘在旁说道:“且慢,那孩子仍有余力,他虽已中毒,神色却毫不慌张,想来必有办法。”李忆如只得听着,心里却暗自替那青年焦急。
    那青年暗中吸了一口气,见自己中毒虽深内力却未受阻,于是从背后拔出长剑,右臂伸起,将全身力气全部都集中在右手中,蓄势待发。
    那道士仍是大笑不止,道:“师弟,你越是运功用力,那毒性发作的越快,你怎么连这都忘了?”说着便又拾起地上长剑。但毕竟他对这个师弟心存顾忌,凝目注视着那青年的动静,手中长剑也紧紧握住。
    那边李忆如却再也忍不住了,一声轻叱从树丛中跃出,顺手将手边几枚铜钱以甩手剑的手法向那道士掷去,破空之声甚为急劲。
    那道士未曾料到树丛中竟有人在旁,心下一惊,忙挥剑将铜钱打落。那青年见时机已至,一声清啸,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但见那长剑四周竟卷起一股气流绕在剑刃之上,剑尖上一丝青芒若隐若现,当真是雷霆万钧之击。那道士见来势凶猛迅疾,势无可退,只得咬牙拼命挡住,却听“铛”的一声,道士手中长剑断成两截,而那一柄长剑更顺势透胸而过,便如一颗流星般一闪,消失在远处树丛中。那道士口中嗬嗬而呼,身子缓缓倒下,目光中却仍难以相信这一剑竟如此厉害。
    李忆如见事情形势如此急转,一时不知所措,忙问道:“这位大哥,你还可好?”那青年身子一晃,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出,颜色却又远较寻常血色为深。李忆如从小未曾遇此变故,立时呆在当地。却见身边人影一闪,却是李大娘出指在那青年“膻中”、“神门”、“少海”、“少冲”四穴各点一指。李大娘转身对忆如道:“这孩子中毒颇深,你先立时带他回岛让你爹救治,我埋了这道人后便即回去。”神色之间极为郑重,又道:“他喷出的血中也含有剧毒,你千万莫碰到了。”
    李忆如听了忙将那青年扶起,双手横抱,展开轻功向河湾奔去。不多时便到了小船上,李忆如扶那青年躺下,见他仍是双目紧闭神智未复,不由得轻叹一声,撑船向仙灵岛划去。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46

四.同门之谊
    李忆如撑船回到仙灵岛,忙抱起那青年向岛内水月宫奔去,一边叫道:“爹,快来!有人中毒了!爹,快来!”刚转过一个弯,便见李逍遥从对面过来,忙道:“爹,这位大哥中了蛊毒,你快救他一救。”
    李逍遥此时皱了皱眉头,从李忆如双臂中将那青年接了过来,只见身形一闪,几个起落之后便已在数丈之外。李忆如见爹爹已出手相救那青年,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便也跟了过去。
    李逍遥带那青年到偏厅一间斗室中,先从壁橱中取出三粒“龙涎化毒丹”给他喂下以抑制住毒性,这才扶那青年躺下察看伤势。
    李忆如在一旁看着,于是便插口道:“爹,他中的好像是什么苗疆的‘碧蚕蛊’。”
    李逍遥听了心下大惊,脸上神色突变,忙又问道:“你说他中的是‘碧蚕蛊’?”边问边撸起那青年的衣袖,却见臂弯处果然隐隐有一层青气。再卷起两腿裤腿,只见膝弯处也罩了一层青气,心下了然,喃喃道:“果然是‘碧蚕蛊’,这是苗疆奇毒,怎么现在又传到了江南?难道是……”双眼凝望远处,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
    过了片刻,李逍遥回头问道:“忆如,这是怎么回事?你阿婆呢?”
    李忆如于是便只得将所遇到的事情一一告知父亲,心想这次偷跑出去必受重责,阿婆又不在,无人替自己求情,暗暗偷看父亲脸色,心中忐忑不安,但是只见父亲脸色渐渐郑重,却无责罚之意,不由得问道:“爹,这位大哥伤势如何,那毒解得了吗?”
    李逍遥思索片刻,道:“他强行运使内力,受了内伤,这不算什么。但那‘碧蚕蛊’之毒,实是难解。好在我当年在苗疆曾见人用过此毒,对毒性还略知一二。你先去取‘玉蟾血’、‘玄武散’、‘黑石合灵丹’几样浓浓熬上一碗,我暂且用内力替他疗伤。快去,一时也莫要耽搁。”
    李忆如知道此事甚急,于是忙跑到丹室去取药熬制,心中却在暗自寻思:“爹爹几时去过苗疆,怎么未听他说过?等这事过后倒要问一问,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心有所想,时间过得更快,不多时便已将药煎好。
    待李忆如端要回到偏厅时,李大娘也已回来,正与李逍遥一同运功给那青年逼毒疗伤。三人头顶都罩上一层水雾,显是到了紧要关头,李忆如不敢打扰,将药碗放在旁边,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三人,心下也十分担忧。
    过了半晌,三人头上水雾渐盛,忽听那青年“哇”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大口血,血色殷红又隐现暗青色,甚是诡异。李逍遥缓缓呼了口气,对李忆如道:“你稍待片刻将那碗药喂他喝下去,他大概再过一两个时辰才会醒来。若他醒了,你便来告诉我一声,我先去取一样东西,片刻即回。”说罢便走了出去,李忆如不知爹爹要去做什么,便转头向李大娘问道:“阿婆,这位大哥情况怎样?”
    李大娘伸手搭了搭那青年的脉搏,又见他呼吸沉稳,这才说道:“他如今内伤已无大碍,但那蛊毒却未处净,我和你爹只是以内力镇住毒性,使其暂不发作,一时之内他还不至有生命之忧。”
    李忆如见李大娘先是折腾了大半天,又耗损功力助那青年疗伤,心想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该好好歇息才是。于是便道:“阿婆你也累了,不如先回房歇一歇,这位大哥由我照顾就好了。”
    李大娘听了甚是感动,伸手抚着李忆如的长发,道:“乖孩子,你性子温顺,便和你娘一模一样。”说罢眼睛有些湿润,似乎想起了一些旧事。
    李忆如听了却不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娘自是很好的,但性子却有些刁钻古怪,我爹也是这么说的。阿婆,你说我和娘一样,不是说我古怪任性吗?”说罢不禁又笑了出来。
    李大娘听了也不禁一笑,喃喃道:“我是说……”,声音极轻,说着人也走了出去。
    李忆如听了也未在意,见那碗药已凉了些,便扶那青年坐起喂他喝了下去。眼见那青年脸色虽有些憔悴,却仍不失英秀挺拔之气,又回想那青年于道士相斗时武功之高,一时不禁想得入了神。
    那青年自从中了“碧蚕蛊”之后,一直迷迷糊糊,只知道自己与师兄相斗之时,曾有人相助,后来的却记不清了。过了许久,又觉得两股暖流流入体内,浑身一时舒服得很,四肢百骸处处都是精力,想是有人在助自己疗伤,又过了许久,方觉神智渐渐恢复,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身边有一个极美的少女双手支着腮边,正低头思索着什么。那青年心下不禁一阵迷惘,心中暗自寻思:“这里难道是已到了仙境?这女子如此美丽,只怕便是仙女了,人间哪有如此美貌的人物?”于是挣扎着便欲坐起。
    李忆如正思索得入神,忽听到身边有声音,便知是那青年醒了,便转身笑道:“这位大哥,你先躺着别动,我去叫我爹爹,一会儿便回来。”说罢便出了门去。
    那青年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此处并非什么仙境,但不禁心中更为惊讶:“这姑娘便如仙女一般,必是隐居于此的高人雅士,这里又不知是什么地方?”
    未及多想,听得脚步声响起,只见李忆如与李逍遥二人走进,忙起身道:“多蒙前辈与姑娘出手相救,晚辈蜀山楚炎风,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李逍遥点头道:“原来是楚兄弟,果然是蜀山弟子,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楚炎风道:“家师江湖人称‘剑圣’,名讳不敢妄言。”
    李逍遥先是一惊,随即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刚才我运功替你疗伤时已发觉你内力颇为深厚,又曾听小女说道你剑法精妙,真是英雄出少年。其实我也可算是蜀山门下,若论起来我们倒是平辈,你最多称我一声‘师兄’便可,莫要叫什么前辈了。”
    此言一出,李忆如与楚炎风二人不禁大惊,李忆如忙对李逍遥道:“爹爹,那人家岂不是要叫他‘师叔’吗?”说罢看了楚炎风一眼,见他只不过比自己大三四岁年纪,竟成了“师叔”,不禁笑了出来。
    楚炎风忙道:“姑娘相救大恩尚未言报,炎风怎敢以长辈自居?我们平辈相称好了。”
    李忆如听了大喜,心想若称他“师叔”,未免有些别扭,便道:“楚大哥,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姓李,”说罢指着李逍遥续道:“这是我爹爹,他也姓李,”说着不禁笑了出来,“唉!这不是废话么,我爹爹若不姓李我又怎会姓李……”话未说完,人已笑弯了腰,楚炎风听了也不禁笑了出来,一时间小屋内笑语盈盈,楚炎风虽是伤后初愈却也觉得精神十足。
    李逍遥听了只微微一笑,对楚炎风道:“师弟,我这女儿顽皮胡闹,整日没个正经,你莫要见怪。”
    李忆如不禁插口道:“那还不是爹爹你教出来的,我听阿婆说,你小时候不也是一样?”说着又格格笑了出来。
    李逍遥也拿她没办法,转头对楚炎风道:“师弟,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我恩师人称‘酒剑仙’,我与他一别十数年,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可还安好?”
    楚炎风答道:“师叔一向身子硬朗,只是近年来酒瘾越来越大,终日常醉不醒。我从小时候起便常被师叔拉出去喝酒,也常常被他灌醉,最后两人一起不省人事。”说着不禁也笑了出来。
    李忆如听了又是好笑,又是惊奇,不禁问道:“楚大哥,你这位师叔怎么如此古怪?他自己喝酒也还罢了,怎么也拉着你一起去?最后却又喝得两人齐醉,当真有趣得紧。”
    楚炎风道:“其实我这位师叔实在是十分了不起,他不但好酒,更将酒后醉意与剑术相融,创出了几套绝妙的功夫,其精妙之处却又远在‘醉八仙’一类武功之上,想来李师兄必定知晓。”说着又对李逍遥道:“我常听师叔说起师兄,未想今日更得师兄相救。”
    李逍遥道:“师弟,其实我只是以内力和药物暂时制住了毒性,使它不立时发作。但这‘碧蚕蛊’实是奇毒,我对此也无能为力,实在惭愧。”
    楚炎风道:“余毒未清,我已知晓。但无论如何,若非师兄相助,炎风此时早已性命难保。师兄如此尽力,炎风心下感激不尽,师兄又何必自责?”
    李忆如听了不禁奇道:“楚大哥,你既知身中奇毒,为何一点也不见你焦急?难道你已有法子解毒吗?”
    楚炎风微笑道:“若我有法子,自然早就将毒解了。但事已如此,担心也没有用。再说既然现在毒未发作,不如想些有趣的事,至少心情也会好些。”
    李忆如听了,不禁甚是钦佩,心下暗自赞叹。
    忽听李逍遥道:“这‘碧蚕蛊’我虽无法解毒,但我却知道有人可解此毒。”
    李忆如听了大喜,道:“爹爹,那人是谁?你带楚大哥去见他好不好?”
    李逍遥答道:“那人在苗疆云南大理……”话未说完,已被李忆如打断,“爹,大理远在万里之外,一去不知需多久,到时楚大哥只怕早已……”话说了一半便已说不下去了,望了楚炎风一眼,神色中大为关切。
    李逍遥又说道:“这‘碧蚕蛊’本是苗疆奇毒,师弟,你那位师兄又如何学会了放蛊,他可是与苗人相熟?”
    李忆如心下不禁埋怨,心想爹爹这时还来问这些不干紧要的小事,岂不让人着急?
    却听楚炎风答道:“我这次奉师命下山,便是来察访此事。听说我那师兄和黑苗族相交,更加入了他们的一个什么教派,却未禀明师尊,犯了本派‘背叛师门’一戒。我一路追来,本以为他会逃入苗疆,怎知他却转向奔到江南。后来我在古庙旁追上了他,故有此一战。我这师兄放毒的本事,想来是与那些苗人学的。”神色间却未有焦急之意。
    李逍遥听后思索片刻,道:“师弟,过几日你伤好后,一路西下苗疆,尽量少与苗人冲突。苗人用毒防不胜防,还需多加小心。”
    李忆如急道:“爹,去苗疆不知要几月,除非飞着去,否则楚大哥岂不是要……”
    楚炎风道:“我蜀山仙法中本有‘飞仙’一术,可于瞬时飞至万里之外,只是此术乃是我蜀山仙法极旨,本门中目前只有我师父与师叔两人可施此仙术而已。”
    李忆如心中一动,道:“爹爹,你会这法术是不是?”
    李逍遥摇头道:“我还无此功力,但我却有办法令楚师弟体中蛊毒不发作。”
    李忆如大喜,道:“爹爹,既有法子,你为何不早说,害人家百担心了一场。”
    楚炎风听了不禁感动,向李忆如望去,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47

五.携手同行
    李忆如问道:“爹爹,你要怎样来抑制住楚大哥体内的蛊毒呢?”
    李逍遥说道:“水月宫中有一种‘青灵寒玉’,奇寒无比,颇有吸纳之功效,可以此使蛊毒不致发散到四处经脉之中,再加上‘龙涎化毒丹’便可使蛊毒不会立时发作。我现在便去取寒玉。忆如,楚师弟伤后初愈,你在此照看一下。”说罢便走了出去。
    楚炎风待李逍遥走开后,对李忆如道:“李姑娘,我见师兄神色中有几分忧郁,似乎有什么伤心之事,你不妨劝劝他,哀愁最是伤身。以师兄年纪,再加上他内功精深,本不应有白发才对,但我方才见他两鬓之间却已略显花白,眼角处更是眉头紧锁,只怕师兄心中一定有什么痛苦才是。”
    李忆如原本一直笑语盈盈,但这时不禁黯然道:“我爹本不是这样的。但自从五年前我娘去世后,他一下子便似衰老了好几岁,以后便很少再见他开心过。”说罢不禁低下了头,回想着往事。
    楚炎风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连忙道歉,见自己触动了李忆如的伤心事,不觉甚是自责。回想李忆如说的话,不知一个人为了所爱的人竟可如此,“情”之一字竟有如许之力,不禁想得呆了。一时之间,两人都是默然无语。
    正在此时,忽觉一股寒气由外而入,两人不禁抬起头来,却见李逍遥走了进来,手中持一方玉,寸许大小,犹自发出阵阵寒气。
    自从当年李逍遥从玉中取了“冥灵丹”给林月如服下之后,这块寒玉中寒气便已大减,不再是人所难近。但数年来吸取寒气犹在,此刻正可已此抑制住楚炎风体内蛊毒,当时李逍遥一听得楚炎风中了“碧蚕蛊”,知以水月宫内药物无法解毒,便又重到地下石窟中将这寒玉取了出来。睹物思人,不禁又想到了当日取药给林月如服下后两人重聚的情景,心中一阵甜蜜,一阵苦涩。当年圣姑说可使月如延寿一纪,十二年后纵是“冥灵丹”也未能使月如再于自己多相聚一日。若非女儿年纪尚小,只怕自己早已相随月如于地下了。
    李忆如与楚炎风见此寒玉,不禁大奇。李忆如忽见玉上隐隐有几行小字,写道“青灵寒玉,刀剑无伤。精诚所致,灵丹内藏。”于是问道:“爹,这上面还有字呢,这是什么意思呀?”李逍遥听了,心下一震,双目远望,一时间竟自入了神。李忆如于楚炎风见了,不敢再问,两人看着那块寒玉,心中疑虑重重。
    过了片刻,李逍遥转头对楚炎风道:“师弟,今后你将这块寒玉带在身上,每日闲暇之时便运功引导这股寒气由指端手少阴心经而入,而后经任督二脉散入全身,便可制住体内蛊毒。除此之外,对你内力修为也大有进益。这寒玉我留着也无用,徒惹烦恼,便给了你吧。”说罢神情有黯然了下来。
    楚炎风见他如此,不敢立时谢绝,只得暂道:“师兄大恩炎风感激不尽。日后若有什么事炎风可以效劳,便请师兄传话出来,我必当尽力而为。”
    李忆如听了,于是便道:“楚大哥,日后你若有空,便陪我聊聊天,讲讲江湖上有趣的事,便算是帮了我们的忙了。”转头又对李逍遥道:“爹爹,你说这样好不好?”
    李逍遥也不多说,只道:“如此也好,只是师弟伤后初愈,体力未复,你莫要整天缠着他。”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楚炎风微笑道:“只要李姑娘想听,便来找我好了,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无事可作。”

    自此,楚炎风便留下养伤,每日与李忆如讲些近年来江湖上的逸事。李忆如听得津津有味,只盼楚炎风能多留几日,再听他陪自己聊天。楚炎风自幼便随师父师兄闯荡江湖,几时过得这等安逸的日子,一时间也不禁对岛上的生活留恋起来。
    过了数日,楚炎风所受内伤已渐渐愈可。这日二人正在树丛之中散步聊天,李忆如想到楚炎风不久后便要离去,一时打不起精神来。楚炎风心中虽也有些难过,但仍说些江湖上的趣事逗李忆如开心。忽听得李忆如道:“楚大哥,你去苗疆解了蛊毒之后,会不会再来看我?你愿不愿意再陪我聊天、给我讲故事听?”双眼中满是留恋与企盼的神色。
    楚炎风听了,不禁冲口道:“我一定会回来的。待我身上的毒解了之后,我立刻便赶回来看你。只要你愿意,楚大哥陪你说上三天三夜。”话音刚落,也惊讶自己竟对李忆如也如此留恋。
    李忆如听了之后,欢喜的不得了,柔声道:“楚大哥,谢谢你,我一定在这里等你。”说着却又不禁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就要走了,苗疆如此之远,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楚炎风听了心中不禁一阵难过,不知说些什么好,两人都是默然无语。
    过了片刻,李忆如忽道:“楚大哥,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整日待在岛上,闷也闷死了。我同你一起去苗疆,我们便又可在一起了。我这就去和爹爹说去。”说着极为兴奋,蹦蹦跳跳地去了。
    楚炎风听了,立时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又不禁想到,若能和李忆如同行,自己自是欢喜的不得了。但若是李忆如真于自己同行,江湖上饥餐露宿,岂不是苦了她?更何况江湖中风波险恶,她若有什么闪失,自己又于心何安?一时只觉犹豫不定,脚下却不知不觉向水月宫走去。
    楚炎风尚未走进宫内,便听得李忆如正在恳求李逍遥。入内一看,只见李逍遥正自默然思索,李忆如却拉着李逍遥的袖子,不住道:“爹爹,你就让人家去吗!整日呆在岛上,闷死人了。”
    李逍遥见到楚炎风,问道:“师弟,此事你意下如何?”
    楚炎风未想到李逍遥竟有此一问,沉吟不语,心下犹豫不决。思索了片刻之后,方才下了很大决心,缓缓道:“依我之见,李姑娘还是留在这里好些。”
    李忆如怎料到他竟会如此说,怔了一怔,眼圈也红了,咬着嘴唇说道:“楚大哥,难道你讨厌我,不愿意我和你在一起?”李忆如虽想忍住,但眼泪终究是流了出来。
    楚炎风见状忙道:“李姑娘你误会了,我又怎会讨厌你?只是江湖险恶,我这一路上只怕更是危机重重,你若跟着我只怕会连累了你。不如待我从苗疆回来之后,我再来看你。到时你若想去哪里,我一定带你去。”
    李忆如听了,虽知楚炎风是为了自己好,心中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只是低头不语,想着如何才能说服爹爹于楚大哥让自己同去苗疆。
    正在三人僵持不下之时,却见李大娘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忆如,你是不是十分想与炎风去苗疆?”李忆如听着忙点了点头。李大娘于是又向楚炎风道:“炎风,若是我们答允忆如与你同行,你愿不愿意带她去?”
    楚炎风听李大娘如此一问,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向李忆如望了一眼,只见她满是期待与企盼,便道:“我自然愿意,只是……”
    李大娘打断他的话,道:“既然愿意就好。”随即又对李逍遥道:“逍遥,既然如此,你便答应他们同去好了,难不成,你要忆如在这岛上待一辈子?再说,你若不让她去,只怕她也一定十分难受,你做爹的怎可让女儿心中难受?”
    李忆如见李大娘出面求情,心中大喜,向父亲望去,却见他仍是默然不语,心中大是焦急。向楚炎风望去,只见他正转过头向自己这边看来,两人目光相对,心意似已相通,一时间便如交换了千言万语一般。
    李逍遥见此情景,不禁想起自己少年时与灵儿、月如在一起的时光。那时灵儿、月如也是像女儿今日一般,执意要与自己一起去闯荡江湖,心头一阵喟然。见女儿如此坚决,于是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你们便一起去吧。”
    李忆如和楚炎风听了大喜,李忆如更是搂着李逍遥的脖子,扑入他的怀里,又笑又跳,道:“多谢爹爹,爹爹真好。”李逍遥抚着女儿的长发,微笑道:“若是爹爹不让你去,爹爹便不好了吗?”
    李忆如听爹爹说笑,扮了个鬼脸,又转头向李大娘道:“阿婆,这次可要多谢你了。”
    李大娘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这小丫头高兴就好。其实就算我不替你求情,你爹最后也一定会答允的,他只是舍不得你离开才一直犹豫不决。”
    李忆如又向楚炎风望去,见他神色间也极为欢喜,两人相对一笑,一时间屋内喜气融融。
    过了片刻,又听得李逍遥向楚炎风问道:“师弟,你打算何时启程?”
    楚炎风略一沉吟,道:“如今我内伤已完全愈可,我想明日便出发。”
    李逍遥点了点头道:“早去也好,早些解了蛊毒,也可了去一桩心事。我现在便画一幅图指引你路径,你按图找寻,便可见到要找之人。只需说是我让你来的,必可解了那‘碧蚕蛊’之毒。”于是又对李忆如道:“忆如,既然你就要离开爹了,有件事还需跟你说明,那是关于你娘的。”
    楚炎风见李逍遥说起家事,便道:“师兄,那我便先去收拾一下行装,不打扰了。”说完便退了出去。
    李忆如听得爹爹忽然要说起娘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爹爹,那是什么事呀?怎么你以前从未跟我说过呢?”
    李逍遥闭目沉思片刻,便将自己少年时从初遇灵儿,一直到与月如隐居仙灵岛的经历一一说与忆如。李逍遥心下虽是十分哀痛,但也忍着将这段往事说完。而对圣姑、剑圣、阿奴等人之名却不提及,其中缘由却是连李逍遥自己也不知晓。
    李忆如愈听愈奇,待李逍遥说完,不禁问道:“那我娘她,在我刚生下来之后就……”心中一阵酸楚,便说不下去了。
    李大娘又接着李逍遥的话说道:“月如这孩子虽不是你亲娘,但这十几年来她却一直如对亲生女儿一般待你。当年她为了救你爹娘身受重伤,你爹娘后来给你起名叫做‘忆如’,便是为了怀念她。”
    李忆如听着不禁泪如雨下,哽咽道:“娘,娘……”
    过了片刻,李逍遥方道:“忆如,往日我不让你离岛,只是不愿让你涉入江湖中的事。我原本不想传你武功,但我却知你必定难以长久留在岛上,今日你既去意已决,我也不再拦你,只盼你日后小心。”说着目光中流露出爱怜之情。
    李忆如听了不禁心中激动,扑入李逍遥怀中,哭道:“爹爹,女儿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48

六.初涉江湖
    次日一早,楚炎风和李忆如已收拾好了行装,在岛边与李逍遥和李大娘话别。李逍遥与李大娘虽有些放心不下,但知李忆如如今已长大成人,也是该到外面见见世面的时候。更何况一路上有楚炎风照料,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李逍遥待李大娘一再叮嘱之后,从身边拿出一个长匣,打开看来,却是一对一尺六七长的短剑,虽有剑鞘相隔,剑刃所散发的一股锐气却仍隐约可觉,端的是一对宝剑。李逍遥将双剑交于李忆如,郑重道:“忆如,这是你娘昔日所用的‘仙女剑’,现在你既要初涉江湖,我便代你娘将这剑传了给你。日后你见此剑,便如见到爹娘一般。”
    李忆如双手接过“仙女剑”,见爹爹与阿婆如此关怀自己,心中一阵激动,哽咽道:“爹爹,阿婆……”
    李逍遥眼角微湿,又转头对楚炎风道:“师弟,忆如这孩子未经世事,这一路上还得靠你照料。”
    楚炎风道:“师兄放心,我自当竭力护住李姑娘周全。”
    一时之间,四人都是依依不舍。过了片刻,李大娘说道:“既是如此,你们便就启程吧,时候也不早了。一路上还要多多小心。”
    楚炎风与李忆如二人上了船,任不住挥手作别,直到仙灵岛便如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两人方才转过身来,李忆如面颊之上却隐隐仍有泪痕。
    楚炎风一面撑船,一边不住叹气。
    李忆如见了,拭去脸上的泪水,问道:“楚大哥,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吗?”
    楚炎风道:“心事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件事我却难以明白。”
    李忆如不禁奇道:“那是什么事呀?说来听听好不好?”
    楚炎风向李忆如望了一眼,道:“你爹爹和 你阿婆他们明明舍不得你离开,但现在却又答应你与我同去苗疆。若说是让你出去见识世面,何不与你同去,这样岂不是担心不下?我昨晚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个究竟。”
    李忆如听了微微一笑,道:“楚大哥,假如你是我爹爹,你会如何决定?”
    楚炎风被她如此一问,一时不禁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喃喃道:“假如我是你爹爹,假如我是你爹爹,……”
    李忆如听了不禁笑了出来,“你只要想一想便好了,谁让你说出来呀?假如你是我爹爹,那岂不是……”说着对楚炎风一笑,目光中却带着一丝顽皮。
    楚炎风听了也是笑道:“这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如何可以怨我?”随即又假意扳起了面孔,道:“我本是你师叔,也就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胡闹?”
    李忆如听了,又笑道:“你竟摆起了架子,你只不过才比人家大几岁吗!好,人家以后再也不睬你。”说罢便转过身去,低着头偷笑。
    楚炎风怕她真的生气,于是道:“忆如妹子,你莫要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以后不敢了。”
    李忆如见他不再叫自己“李姑娘”,而改称“忆如妹子”,心中不禁感到一丝甜蜜,转过头道:“我哪有生气了?”说着嫣然一笑。
    楚炎风见她并非生气,心中一松,便道:“我想你一定在奇怪,我这点年纪,怎么会与你爹同辈?”
    李忆如不禁问道:“对呀,那是什么缘故?”说着“嗤”地一笑,道:“该不是招摇撞骗的吧?”
    楚炎风听了微微一笑,道:“那我哪里敢?我自幼便是孤儿,幸被恩师收留,于是便拜在他老人家门下做了他的关门弟子。我大师兄已有五十多岁,他的几个徒弟也都比我大得多了。想来他们见我时那声‘师叔’叫得也不情愿。”
    李忆如怕他再说,若念及身世,不免心中伤心,于是便道:“你看咱们闹了这半天,我还没说我爹爹为何让我同你去苗疆呢?”
    楚炎风笑道:“是呀,我又不是你爹爹,你若不说,我怎能猜得到?”
    李忆如对他一笑,道:“我爹爹和阿婆说,我如今既已长大,便应到外面去经历一下。但若是他们跟我一起去,我处处有他们护着,便与在岛上无异。”顿了一顿,又道:“他们又说,我若遇上什么事,一定会跟他们撒娇,那我便永远也长不大,只是个孩子。”向楚炎风望去,只见他目光中微有笑意,似在指爹爹说自己撒娇一事,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过头继续说道:“他们说,若我与你同去,自会板住自己不使小性儿,这对我也有好处。再说,有你在旁照顾我,他们也就放心了。”说完最后一句时,不禁红晕双颊。
    楚炎风见她害羞之态甚是娇媚,不由得心中也是一荡。过了片刻,方道:“师兄如此远虑,实在令人佩服,我是远远莫及。”
    李忆如接口道:“你若想到了,岂不就成了我爹爹?”说罢两人一齐大笑,欢声中小船已渐行至岸边。

    又行了半晌,船行靠岸,二人下了船,李忆如问道:“楚大哥,我们这一路是骑马去呢?还是坐船去呢?”
    楚炎风略一思索,道:“骑马虽快,但一路劳顿;坐船虽是慢些,但却舒适一些。忆如妹子,你若想骑马,我们便去购买脚力;你若想坐船,我们便去找一船家让他载我们走。”
    李忆如想了一想,道:“这两样都有益处,也都有弊处。不如我们先骑马行上一段,若累了便再坐船,坐船闷了便再上岸乘马,楚大哥你说好吗?”
    楚炎风听了微笑道:“如此也好。”两人便进镇去挑选马匹。
    这个镇子虽不大,却热闹的很,作各种生意的小贩扯开嗓子吆喝,镇上的百姓来来往往,楚炎风和李忆如两人沿着街上大道缓缓而行,顺便游览当地风光。
行不多时,楚炎风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跟梢,听这人脚步声,知此人武功低微,楚炎风也不放在心上,便不点破,继续前行。
    过了片刻,李忆如也发觉身后有人,于是在楚炎风耳边低声道:“楚大哥,有人在跟着我们呢。”
    楚炎风略微点了点头,左手在身前轻轻摇了一下,示意不要声张。两人在路口转了个弯,见前面有一间茶馆,楚炎风便拉李忆如进去坐了下来。
    茶博士见二人仪表非凡,知是贵客,忙迎将上去,道:“两位客官,小店有水仙、龙井、铁观音、普洱、碧螺春,不知两位要喝哪一样?”
    楚炎风随口要了一壶龙井,不多时,茶博士便端了一壶热气腾腾的龙井过来。
    楚炎风给李忆如倒了一杯茶,说道:“跟在我们后面的人武功不高,想来是这附近什么帮会的帮众,咱们此行不必节外生枝,待会儿去买两匹马便走,傍晚之前便可到前面的‘安隆镇’投宿。他若不跟着,自然最好,但若是跟着,咱们便看看他们打什么鬼主意。”
    李忆如听了,点了点头。楚炎风又将行走江湖的规则与禁忌择要与她说了几条。于是付了茶钱,打听了马市的方位,便出了茶馆。
    在外面盯着他们的人武功虽不高,但盯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他知道盯人不可以跟的太近,便一直远远的跟着。楚炎风和李忆如进了茶馆,他便在门外等着,因为他知道这家茶馆只有一扇大门。待楚炎风和李忆如出了茶馆,他便仍如影子般远远跟着。不过影子是永远不会离开主人的,而盯梢的却总会有失手的时候。
    楚炎风在马市上挑了两匹虽然不快却很有长力的马,二人上了马,便一路向西出了镇子。
    这下看来,那盯梢的只怕再也无法赶上楚炎风和李忆如了。只因他一直远远的跟着,所以便是现在立时去挑匹好马再追时,二人也早已走远了。不过他却丝毫未有半分沮丧,只因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追。这次上面吩咐下来,全帮弟兄一起出动,在前面自会有人等着,那二人又如何走得了呢?

    楚炎风和李忆如一路驰去,行得既不太快也不太慢,沿途指点路边景色。此时江南正值晚春,但闻“千里莺啼”,眼见芳草葳蕤、柳絮飘飘,二人只觉心旷神怡。一路谈笑,全然忘却了先前被人跟梢之事。
    夕阳西下,两骑马的步子渐渐缓了下来,但“安隆镇”的大字牌坊却也已在眼前。楚炎风和李忆如两人下了马,牵着马匹在道上缓缓而行,找了间客栈,将马匹交给小二照料,要了两间厢房歇下。
    李忆如在房中洗去了路上的尘沙,如今虽未觉得疲惫,但毕竟是初离家门,眼见屋中空荡荡的只自己一人,不由得有些不适。
    忽听得有人敲门,随即便听得楚炎风的声音响起,“忆如妹子,我可以进来吗?”
    李忆如听得是楚炎风,心中不禁轻快了许多,忙道:“楚大哥,请进来吧。”
    楚炎风推门而入,说道:“我已让小二准备了饭菜。忆如妹子,你是到楼下大厅去吃呢?还是让他把饭菜送来?”
    李忆如心想外面闹哄哄的还是在屋里用饭比较好,于是道:“便在这里吃好了。”说完略微犹豫了片刻,又道:“楚大哥,你也在这里和人家一起吃,好不好?”
    楚炎风听了不禁笑道:“怎么,自己一个人害怕了吗?”
    李忆如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人家毕竟是第一次出门吗。楚大哥,你就答应我么,要不然我一个人什么也吃不下去。”
    楚炎风微笑道:“好,好。我这就去让小二把饭菜端上来,你先在这里等着。”说着便走了出去。
    李忆如见楚炎风答应同自己一起进餐,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才将自己的行装收拾了一下,放在床边上。
    过了片刻,楚炎风又回到屋里,神色间却已不如先前一般闲逸。李忆如见了,忙问道:“楚大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
    楚炎风摇了摇头,道:“倒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才我出去时,见到外面有个人鬼鬼祟祟,不住向咱们这边张望。看样子,咱们这回又被人盯上了。”
    李忆如问道:“这次还是先前镇上的人吗?”
    楚炎风回思了片刻,道:“不是那个人,但这两个人的服色相同,只怕是同一个帮派的。忆如妹子,你可还记得,先前我们遇到的那人,衣襟一角似乎绣着一柄弯刀?我本未留意这点,但刚才那人转身稍慢了些,我方才察觉。”
李忆如想了想,道:“是了,那人衣襟上确是绣了一柄弯刀。楚大哥,那是什么标志?”
    楚炎风沉吟半晌,道:“武林中各大教派的服色,我若未见过,也大多听师父师兄们说过。但这衣服上绣一柄弯刀,却是从未听过。但从今日起,咱们须得加倍小心,饮食中也要多加提防,只怕这回麻烦不小。”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二人正寻思间,却见店小二已将饭菜送来,一盘清蒸笋片,一盘肉炒香菇,一盘红烧鲤鱼,一碗冬瓜汤,另有一小壶酒。几样菜色味俱佳,极是诱人。楚炎风于是道:“忆如妹子,想来你也饿了,吃饭吧。”
    李忆如点了点头,见那一小壶酒,不禁笑道:“楚大哥,看来你那位师叔将他的嗜好也传了给你。”李忆如曾听楚炎风说过酒剑仙之事,此时便即想起。
    楚炎风微笑道:“我见到师叔时,他每日都要与我喝上几盅,久而久之,喝酒便也成了习惯。”说着已用银针试过酒菜,却无异处,于是道:“这些人虽跟上了咱们,但迟迟不敢动手,想来也不足未虑,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两人行了一天,确也有些饿了,不多时便将桌上饭菜吃了大半,楚炎风将那壶酒也喝光了。楚炎风知李忆如独处屋中寂寞,便又留下来陪她聊天,直至戌时时分,方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先养养精神。若有什么事,叫我好了,我就在隔壁。”
    李忆如见他对自己关照入微,心中不由得极为感动,说道:“楚大哥,真谢谢你了。”语气甚是诚恳。
    楚炎风转身微笑道:“什么谢不谢的?睡个好觉吧。”说罢便走了出去。
    李忆如虽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心中思绪起伏。今日第一次离开爹爹与阿婆,不禁颇为挂念。这一路上楚炎风对自己的照顾,更是让人又是感激,又是欢喜。一时之间,思念、感动、喜悦相互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直折腾到半夜,方才渐渐入睡。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49

七.傲剑狂刀
    次日一早,李忆如早早起来,略加梳洗了一下,便到隔壁去找楚炎风。见房门开着,就走了进去,道:“楚大哥,早啊。”
    楚炎风却好似并未听见,手中拿着一张纸,低头思索得入了神。
    李忆如心下奇怪,便走了过去,问道:“楚大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楚炎风这才反应过来,见是李忆如,便道:“忆如妹子,你看这个。”说着便将手中纸笺递了过去。
    李忆如接过来看,只见纸上未具署名,只写了一句,“午时请于镇西十里外古亭口相会,届时奉上‘碧蚕蛊’解药。”在纸笺右下角却画了一柄弯刀,正与先前两人衣襟上相同。
    李忆如不禁奇道:“楚大哥,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他们怎么会知道你中了‘碧蚕蛊’呢?”
    楚炎风略一沉吟,道:“我那师兄想来便是加入了他们这个什么教派,那是他不入苗疆而下江南,必是与他们会合。我中了师兄所放‘碧蚕蛊’一事,想来是被他们的教众所知。但他们此举不知其意如何,这封信看来是战书,但又何必说要奉上解药呢?”
    李忆如忽道:“楚大哥,我看他们提到解药一事,想来是想诱你相见。否则单凭一张纸你只怕未必会去见他们。”
    楚炎风听了略一点头,道:“那也有可能。只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再加上他们对我们的行踪一清二楚,又何必费此周折呢?”
    李忆如于是问道:“楚大哥,那你要不要去呢?”心下不禁甚是担忧。
楚炎风道:“自然要去,既然他们盯上了咱们,躲也躲不了。更何况我也想去看看他们究竟是何方人物。”隔了片刻,又道:“现在距午时尚早,吃完早饭我们去镇上逛逛,看看有什么有趣的。”
    李忆如见楚炎风未有丝毫紧张之意,心中不禁甚是佩服,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也好,我也正想去看看。”
    两人用过了早饭,便在镇上四处闲行。不多时便行至一个杂货摊子,只见各式各样的小玩艺,琳琅满目。李忆如见了很是喜欢,一时间看看这个,试试那个只觉哪一个都很好,不知如何挑选。楚炎风见了不禁笑道:“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一点都没长大。”
    李忆如听了尚未在意,拉着楚炎风的手,道:“楚大哥,你帮人家看看,哪一个好些吗。”楚炎风见她手中拿了四五只发钗,尚在不住挑选,不觉失笑。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道:“你将这些发钗插上,让我看看方能看出哪一支更好呀。”
    李忆如于是便将这几支发钗一一试过,转过身去,让楚炎风帮着挑选。
    楚炎风见她长发飘飘,容光照人,便如仙子一般,一时间不由得看得出了神。过了片刻,方才指着其中一支道:“这支好些吧。”
    杂货摊的老伯见他选了这支,不禁赞道:“公子好眼光,这位姑娘却是与这支发钗最为相配。其余几支虽也不错,但与这位姑娘的发式却有些不合。难得这位姑娘如此喜欢这发钗,便送给姑娘好了。”
    李忆如忙道:“老伯,这如何可以?”
    那老伯呵呵一笑,道:“能遇上两位这样的主顾,是小老儿的荣幸。一支小小发钗而已,姑娘若不肯收下,便是看不起我了。”
    二人见他如此,只得收下,一再道谢方才离开。
    行了片刻,楚炎风不由得道:“忆如妹子,难怪你住的岛叫做‘仙灵岛’,你果然便如仙子一般美丽。”
    李忆如听他称赞自己,心下欢喜,问道:“楚大哥,你见过仙子吗?你怎知我和仙子一般美丽?”
    楚炎风微笑道:“现在我不是见到了。”
    李忆如听了,不由得晕红双颊,脸上的神色喜不自胜。
    二人一路谈笑,不多时便已渐近晌午。于是便回到客栈用了饭菜,骑马向镇西古亭口缓缓行去。

    日光高照,前方一座破旧的长亭依稀可见。楚炎风停了下来,对李忆如道:“忆如妹子,待会若能不出手自是最好。但若迫不得已,千万不要离我太远了。”
    李忆如点了点头,二人便下马步行过去。
    长亭中的一名青年正自斟自饮,见二人前来,便起身相迎,抱拳道:“久闻楚少侠大名,今日得蒙一见,幸何如哉!”
    楚炎风见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挺拔,衣襟上也绣有一柄弯刀,于是道:“在下正是楚炎风,不知阁下是哪一位?约在下在此相会有何见教。”
    那青年答道:“在下断无痕,今日约楚兄来此,便是有一事相商,还待入内奉告。”说完便走进亭中,倒了两杯酒,一杯递与楚炎风。
    楚炎风见他似乎并无恶意,于是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这竹叶青只怕已有五十年以上之久,入口醇美,实是难得。”
    断无痕见他一饮而尽,心下甚喜,问道:“楚兄不怕酒中有毒?”
    楚炎风微笑道:“我看断兄并非齿于下毒之人。再说,阁下早已派人跟着我们,若有恶意早便已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断无痕听了赞道:“楚兄果真直爽,断某佩服。”说罢便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又说道:“楚兄为本教碧水堂副香主以蛊毒所伤,在下心中不安,特此奉上解药。”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亭中石桌之上。又续道:“不过楚兄中毒已久,现已内力裹住毒质,这解药也不能完全除毒,尚需本教神医亲自已金针刺穴,方可散毒。”
    楚炎风越听越奇,不禁问道:“你所说的碧水堂副香主,便是我师兄?”
    断无痕答道:“不错,他于一年前加入本教,甚得教主赏识,便升他做了香主。”
    楚炎风又问道:“我杀了贵教香主,本已与贵教结冤,断兄又为何要赠我解药?”
    断无痕答道:“实不相瞒,我教教主一直看重楚兄,只是无缘得见。这次教主派我来,便是想邀楚兄加入我拜月神教,教主更答允立时升楚兄作本教左护法。”
    楚炎风与李忆如不禁惊道:“拜月神教?”
    断无痕道:“不错。在下正是拜月神教右护法,楚兄加入本教之后,你我二人齐心协力,必可成就一番不世功业。”
    楚炎风道:“我曾听人说,十七年前黑白苗族一场大战,拜月教教主身亡,而拜月教更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知如今贵教中教主是哪一位?”
    断无痕道:“岂不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教自教主逝去之后,势力虽已大不如前,但在江湖中仍留有极大潜力。五年前,我教前任石长老之子,便是我神教当今教主,将教中元老召集起来,暗中经营。不出三年,我教便可如日中天。楚兄,这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教教主诚意相邀,何不一同共事?”语气激昂,意下也十分诚挚。
    楚炎风见他将教中要事说与己听,便知断无痕于邀己入教一事已是志在必得。未料到拜月教竟会如此看重自己,心中略觉意外,但楚炎风向来听人言,拜月教乃是苗疆第一大邪教,于是便道:“断兄及贵教一番好意,在下甚是感激,但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断无痕原以为自己诚意相邀,楚炎风必会答应,未想到他竟回绝的如此坚定,不禁问道:“楚兄,那又是为何?”
    楚炎风道:“一来,我身属蜀山门下,岂可背叛师门陷于不义?再说,我一向性喜独来独往,逍遥自在,对于加入教派之事也没什么兴趣。断兄一番美意,还请另寻高明。”
    断无痕见他决意不允,略一沉吟,道:“楚兄身中‘碧蚕蛊’,已非寻常药物可解。据我所知,若无本教神医出手,普天之下也难找第二人可解此毒。楚兄若不加入本教,只怕……”
    楚炎风未等他说完,道:“我自有办法可解此毒。再说,生死由命,一切也不必强求。今日与断兄相会,炎风甚是荣幸。他日相逢,必当杯酒言欢。告辞。”说罢便同李忆如走出长亭而去。
    忽听得断无痕又道:“楚兄尚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
    楚炎风回头道:“断兄还有何事?”
    断无痕道:“刚才我所言,是为了本教。如今公事已了,尚有一件私事。在下久闻楚兄剑法精绝,已深得蜀山仙剑派神髓,一直便期与楚兄一战,只惜缘悭一面。今日终得如愿,便请楚兄赐教。”说罢便从长亭中取出一柄单刀,刀长三尺有余,背厚刃宽尚未开锋,看来甚是沉重。断无痕既用此刀,想来刀法必定有独到之处。
    楚炎风未料到断无痕竟是求与己一战,见他兵刃奇特,不禁好胜心起,想要一试。于是便对李忆如道:“忆如妹子,我去试试他武功如何,你在旁看着,不必出手。”
    李忆如心下甚是担忧,道:“楚大哥,他是否在附近留有帮手,待你们一动手便暗施偷袭?”
    楚炎风微笑道:“断无痕为人甚是光明磊落,绝不会做这等事,我看他只是想与我一战。方才在长亭中,我也曾四下留意,这周围确实没有旁人。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李忆如见他执意要出手,便略微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道:“楚大哥,我看此人武功不低,你千万要小心,莫要有什么损伤。我等着你获胜归来。”语气极为关切。
    楚炎风心中不禁感动,拍了拍李忆如的肩膀道:“忆如妹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便缓缓走了过去。
    断无痕早已在前面一块空地等候,见楚炎风出手应战,心中大喜,全身劲力蓄势待发,道:“楚兄是客,便请先出招吧。”说罢便持刀立定。
    楚炎风见他身形端凝,刀虽未动,一股劲气却已散发出来,知是劲敌不敢怠慢,清啸一声,拔剑出鞘。楚炎风原来携带的长剑已在古庙旁遗失,这柄乃是在镇上兵器铺中后打造的,式样尺寸与先前长剑无二。虽只是普通的长剑,但在楚炎风手中却如游龙一般,剑势吞吐,一股剑气形成的大网便向断无痕罩去。
    断无痕见这一剑势道纵横,赞道:“好剑法。”随即反手一刀劈了下去,力道极为沉重,方位也恰到好处,迫得楚炎风不得不回剑自救。但楚炎风剑法深得剑圣真传,身形一转,长剑便从侧面刺了过去,剑尖在刀锋横侧一点,断无痕手中刀便荡了开去。断无痕这一刀虽力道浑厚,但若竖劈,刀锋横侧便不受力,楚炎风这一剑便是点在了刀锋无力之处,方能以长剑之轻灵破单刀之沉猛。
   断无痕见刀被荡开,顺势划了个弧线从侧面一刀砍去,刀法不但刚猛,招式也精妙得很。霎时间,两人刀光剑影,翻翻滚滚地不知拆了多少招,只觉道道剑气、阵阵刀风不断向外扩散,天地风云都为之变色。
    李忆如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万分焦急。她知二人虽无意伤害对方,但如今斗得兴起,若是一个不留神被伤到,伤势势必十分严重,只怕还有性命之忧。但自己又帮不上忙,只得暗自祈求苍天保佑楚炎风平安无事才好。
    断无痕的刀法招招狠,招招险,每劈出一刀都如大海中的一个巨浪,向楚炎风扑去。楚炎风的剑法却如时时吹过的海风一般,时而轻柔,时而刚猛,去势更是捉摸不定。斗至酣时,楚炎风的长剑上散发出数道剑气,从四面八方向断无痕射去,正是将蜀山仙剑法中“气剑相合”的要旨发挥的淋漓尽致。
    断无痕见浑身都已被剑气罩住,势无可避,一跃冲天,随即一招“泰山压顶”狂劈而下,那刀势便真如一座泰山从空中直压而来。楚炎风见他这一刀力道直罩住自己身边三尺之内,无可退避,于是便挺剑上击,硬碰硬去挡那一刀。楚炎风脚踏实地,力有所借,而断无痕却身在半空,下盘虚浮,这一招自是楚炎风胜算较大。但只见断无痕左手忽地在刀背上一拍,那柄宽刃刀“呼”地一下从空中劈来,力道更加强横。断无痕借那一拍之力,身子后跃,腰间用力一拧,将那股力道转为向下,落了下来,两脚更踏定地面,又是一股劲力从刀刃上传了过去。
    李忆如在旁边看着,知道这是决胜负的关键,不由得惊呼了出来,手中更满是冷汗,无比担忧。
    楚炎风未料到断无痕这一招竟如此精绝,气运右臂,挺力相抗。只听得“铛”的一声,却是楚炎风的长剑被断无痕这一刀劈断,剑尖飞了出去。
    李忆如见楚炎风长剑折断,忙奔了过去,只见两人早已退开,各自相隔一丈,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方听得楚炎风道:“断兄刀法高明,小弟自愧不如。”刚才楚炎风长剑折断,自是输了一招。
    但却听得断无痕道:“不对,你并没输。我这柄刀是以乌金混合了金刚砂所铸,坚硬无比。楚兄所用长剑却只是寻常钢剑,我在兵刃上占了便宜,是以楚兄的长剑才会折断。更何况今日相斗我又占了天时和地利,若是平手而斗,只怕我未必是楚兄对手。楚兄剑法精妙无比,在下十分佩服。”
    楚炎风略微一笑,又道:“断兄适才最后一招逼得我不得不持剑硬挡,便已是胜了我了。”
    断无痕笑道:“楚兄何必过谦?相斗中刀剑相交甚是平常,如何便算得是输?你我相斗数百招,兵刃只正面相对过这一回,如此剑法,我生平从来未见。既然楚兄如此说,这场比试便算是不分胜负好了。”两人相斗时久,这时都不禁生起惺惺相惜之意。
    断无痕随即抱拳道:“今日一见,足慰平生。他日相逢,必当与楚兄杯酒言欢。楚兄不允入我教,我也不必强求,但日后我教中必有旁人来找楚兄麻烦,一切保重。告辞。”说罢疾驰而去,片刻便不见人影。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50

八.生离伤别
    楚炎风望着断无痕身影远去,不禁赞道:“此人行事光明磊落,性情豪爽,实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李忆如在旁道:“楚大哥,那拜月教……”
    楚炎风听她语声有异,忙回头问道:“忆如妹子,你怎么了?”
    李忆如迟疑了片刻,呜咽道:“楚大哥,我娘她,她便是被拜月教害死的。”
    楚炎风听了一惊,问道:“你娘是被拜月教害死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忆如于是便将十七年前赵灵儿同李逍遥与拜月教主大战一事说了出来,但当日李逍遥对李忆如讲起往事时,却未提及水魔兽,李忆如也只道赵灵儿是在当日之战中伤重而亡,也便如此说与楚炎风。李忆如想到自己从未见到过娘亲一面,不由得心中一阵哀痛,泪如雨下。
    楚炎风听了不禁大为惊讶,未料到如今江湖人人乐于称道的十七年前黑白苗族大战竟有一段如此曲折的故事,更未想到李忆如的身世竟如此凄惨。于是安慰李忆如道:“忆如妹子,你也莫要伤心了。”顿了一顿,又道:“那一切或许便是人们各自的命运吧。我自幼便是孤儿,最初我也和你现在一样,很是苦恼。但后来,我渐渐发觉事情既已注定如此,苦恼也没有什么用,又何必自找不快呢?忆如妹子,一切看开些。”
    李忆如听了,渐渐止住哭泣,忽见到长亭石桌上断无痕留下的解药,便对楚炎风道:“楚大哥,刚才那位断大哥不是说那是‘碧蚕蛊’的解药吗?你便服下吧,多少有些好处。”
    楚炎风向那瓶解药看了一眼,微笑道:“断兄也说过,即使服了解药,毒性也难以除去。反正都是中了毒,服不服也没什么分别。下次再见到他时,便将这解药还他。”
    李忆如见他执意不肯,便不再说什么,到石桌前将那瓶解药拿起交给楚炎风,道:“楚大哥,你方才与那位断大哥相斗时久,想来也有些累了,咱们便回到镇上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楚炎风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骑马缓缓回到安隆镇上。
    晚饭时分,两人共同用餐,楚炎风见李忆如已不再因母亲早逝一事伤心,便也替她松了一口气。
    李忆如忽然想到断无痕临行前说道,拜月教有人会找他们麻烦,便对楚炎风道:“楚大哥,你记不记得那位断大哥临走之前说过的话?我说拜月教要找咱们麻烦,以后只怕便不会太平安了。”
    楚炎风点了点头,道:“现下看来,拜月教势力极大,我们两个要想躲开只怕不易,以后多加小心便是。不过他们既然要邀我入教,想来倒也暂时没什么危险。”
    李忆如沉思片刻,心中一动,道:“那我们乔装改扮好不好?这样他们便找不到我们了。”
    楚炎风略一思索,道:“不可。如今拜月教已派人盯住我们,在这客栈中只怕也有眼线。即使我们易容离开,不久后仍会被他们发觉。”
    李忆如听了不禁点头,道:“那我们只好多多防备才是。”
    楚炎风见时候不早,便道:“忆如妹子,你先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别太劳累了。”说着便转身退了出去。
    李忆如忽然叫住楚炎风,说道:“楚大哥,今天你与断无痕交手的时候,我心里担心的很。你平安无事,只是太好了。”
    楚炎风听着,心中一阵激动,不知说些什么好。

    次日一早,两人便动身出发,一路西去。一连行了数日,却未见一个拜月教徒。两人心中不禁奇怪,但却也猜不出个究竟。但既然一路无事,自是最好。
    这日两人正骑马缓行,楚炎风忽然拉住马缰停了下来。李忆如不知缘由,问道:“楚大哥,怎么了?”
    楚炎风双目凝视前方,缓缓道:“前方有人,我虽未见到他们身形,但这一股劲气却已散发出来。想来或是拜月教门下,一切千万要小心。”
    只听得一阵笑声,随即前面树丛中走出三名老者,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其中一名老者道:“楚少侠果然高明,难怪教主对你青眼相加。”
    另一名老者笑道:“这个自然,楚少侠大名远播,岂是常人可比?”
    楚炎风见这三名老者服色与断无痕相同,那十几名汉子衣襟上也都绣着弯刀,于是道:“阁下可是拜月教中人?几位在前等候,可是为了要邀楚炎风入教?”
    为首一名秃顶老者道:“楚少侠所料不错,在下是拜月教赤蝎堂长老公孙震。”随即又指着另外两名老者道:“这两位是我教玄蛇堂长老褚通、金蟾堂长老欧梁。我们三个此次是奉了我教教主之命,恭请楚少侠到我教分坛一行,以商议楚少侠入教一事。”语气甚是恭敬。
    楚炎风见拜月教缠上了自己,强请入教,不觉好笑,于是道:“还请三位长老代我转告贵教教主,便说我楚炎风难以从命,还望另请高明。前日我已见过贵教断护法,于此事已说得十分清楚,几位请回。”
    公孙震依旧十分恭敬地道:“前日断护法已见过教主禀明此事。教主此次特派我等邀请楚少侠至本教分坛一见,还望肯赐一会。”
    楚炎风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道:“若是我不肯去呢?”
    公孙震听了也不动怒,继续说道:“公子还是答应的好,教主吩咐我等务必请到楚少侠一见,否则便以教规处罚。虽然教主曾下令不得对楚少侠无礼,但少侠若是执意不答应的话,我们也只好拼着受教主责罚,对少侠得罪了。”说完双手一拍,褚通和欧梁便各自向外迈出一步,三人排成品字,将楚炎风和李忆如围了起来。
    楚炎风见了冷笑道:“几位想来是欲以武力留住在下了?”
    公孙震道:“不敢,我们只是奉命请楚少侠往本教分坛一行,决不敢有半分不敬。”这人此时语气仍是未变,不知他是平日如此对拜月教主说惯了,还是当真受拜月教主指示不可对楚炎风不敬。
    李忆如见片刻只怕便有一场大战,于是便向楚炎风望去,两人目光相对,丝毫无半分畏惧,相视一笑。楚炎风见公孙震双手手指又尖又长,骨节突出,便知此人必擅长鹰爪擒拿一类的外门功夫。看那褚通却是身材细长,腰间缠着一条软鞭;欧梁却是身形矮胖,手掌上罩了一层黑气,想来必练有毒砂掌一类功夫。方才见褚通、欧梁二人迈步动作,便知两人武功虽也不低,但照断无痕却是有所不及,那公孙震武功即使比两人稍高,但想来也相差不远。以自己和李忆如合力,纵是难以取胜,但要冲出着三人的圈子,却也不难。
    楚炎风念及于此,于是便拔出背后长剑道:“三位若想留住在下,便请出手吧。”李忆如也拔出了“仙女剑”,剑身如水,柔光流动。
    公孙震三人便即拉开了架式,褚通也抽出了软鞭,却不动手。公孙震又道:“如此得罪了,公子请出招。”
    楚炎风和李忆如见他们此时仍是絮絮不休,不禁好笑。两人清啸一声,挺剑直击。

    李忆如所使的却并非完全是蜀山剑法,乃是李逍遥这些年来在仙灵岛上自创的“飞龙剑诀”。李逍遥向酒剑仙所学的蜀山剑法只是蜀山派武功的一部分,因此李逍遥也未能完全领悟蜀山剑法的要旨。于是这些年来,李逍遥便将所学的剑法于家传武学“飞龙探云手”相合,创出一套江湖上前所未有的奇特武功。这套剑法要义便在于出招迅捷、攻敌不备,所攻部位又并非人身经脉要穴,更是防不胜防。而剑招甫一伤敌,便即乘胜追击,源源不断。
    公孙震见二人剑法凌厉,打了个手势,便与欧梁二人将楚炎风围住,那边褚通却舞动软鞭于李忆如交上了手。公孙震十指微屈,以擒拿手勾索楚炎风长剑,欧梁却以沉重掌力一掌掌向楚炎风拍去。楚炎风见那公孙震双爪虽似鹰爪,却又略有不同,中指前伸,不知是什么功夫;而那欧梁身法更是怪异,每拍出一掌都是借前跃之力,势道十分猛烈。向李忆如那边略望了一眼,却见那褚通的软鞭使得十分灵动,便如活了一般。楚炎风心中一动,已知这三人武功便是由蝎子、蟾蜍、毒蛇之势化来的。心中既明此理,便已无惧,剑势更加圆转如意,渐渐占了上风。
    褚通舞鞭于李忆如相斗,未料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剑法竟如此高明,自己半分便宜也难以占到。“飞龙剑诀”乃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仙女剑”又锋利无比,褚通一时间不由得被李忆如逼得连遇险招,一个不慎,手臂又险些被刺到。
    原本三人早已定好,由公孙震、欧梁二人围住楚炎风,褚通便趁机擒住李忆如,以此要挟楚炎风。未曾料到褚通更险些败在李忆如手中,计划全盘落空。
    褚通至此不由得暗自焦急,心知此番失败必受教主重责,额头上不禁隐隐渗出冷汗。
    楚炎风于公孙震、欧梁二人相斗,见李忆如在那边也已渐占上风,不禁一喜,手中长剑一抖,一招“陌路天涯”,剑尖连颤,在公孙震左肋下划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伤势虽不重,却已令公孙震和欧梁二人暗自心惊。
    褚通见公孙震受伤,更是焦急,只得孤注一掷忽施险招。李忆如见褚通鞭势稍缓,“仙女剑”一挺,顺势划去,便将褚通软鞭割成了两截。心下正欢喜间,却见一股青烟从软鞭断处喷出,隐有腥臭之感,欲待闪躲,却已不及。李忆如只觉眼前一黑,惊呼一声便晕倒在地。
    褚通见她中毒,不禁松了口气。方才他故意让李忆如削断软鞭,实是行险。若是李忆如未吸到毒烟,那便大势去矣。以折损兵刃为赌注,实已是破釜沉舟之举,也只因李忆如剑法虽高,临敌对战经验却无半分,褚通此次才会一举而成。
    楚炎风正与公孙震、欧梁相斗,忽听得李忆如惊呼,不禁转头望去,却见李忆如中毒倒地,心中一时大震。但楚炎风究是非凡,虽惊不乱,便欲制住公孙震和欧梁以解救李忆如。但楚炎风心念方转,随即就觉腰间“五枢穴”一麻,却是褚通赶来,乘他不备点了他的穴道。
    公孙震三人见楚炎风被制住,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擦去额角处冷汗,道:“楚少侠和这位姑娘当真剑法精妙,我们三个老儿险些便要去见我教创教祖师了,确是英雄出少年啊!”
    楚炎风心中极为担忧,问道:“忆如她怎样了?她中了什么毒?”
褚通道:“少侠且莫焦急,那姑娘中的只是强烈的迷药,过一个时辰便会醒来,决不会有丝毫损伤。”
    楚炎风听了,略微松了口气,这才道:“我们如今已被擒住,你们要怎样?”
    公孙震道:“不敢,教主有令,若是擒下这名姑娘之后,便带她回分坛。三日后请楚少侠前往一见,若是楚少侠答允入教,我们自然便会放了她。”略微一顿,又道:“少侠请放心,我们定当以贵宾之礼敬待这位姑娘,决不敢有半分无礼。我们分坛便在由此向西南方向五十里之外,三日后我等恭候楚少侠大驾。”说完向楚炎风行了一礼,便垂手退开。
    褚通向后一挥手,旁边的十几名汉子便有四人到树林中抬了一顶轿子出来,敢是早已将一切都算好了。褚通将李忆如抬上轿子,便随众人一一退去。
    楚炎风见李忆如被他们带走,心急如焚,却苦于穴道被封,动弹不得。眼见李忆如渐渐远去,楚炎风气血攻心,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衣襟染红了一片。楚炎风只咬得钢牙直响,怒道:“可恶的拜月教,我楚炎风于你们誓不两立!”但见公孙震等人这回计划周密,一切似都按他们所料而行,不禁暗自心惊,心知若要救出李忆如实是甚难。楚炎风但觉胸中豪气升起,又夹杂着一丝爱怜,纵声长啸道:“忆如,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三天之后,我……”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51

九.他乡遇旧
    拜月教分坛。
    断无痕在大厅中缓缓踱着方步,回想着与楚炎风相见的那段光景。“楚兄弟行事洒脱,与我倒是志同道合。他虽不愿加入我教,但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头。“教主派赤蝎、玄蛇、金蟾三堂长老去见楚兄弟,要以那位姑娘要挟于他,虽是为了让楚兄入教,但未免过于强加于人。”断无痕毕竟是教中护法,不便指责教主,只得暗自替楚炎风担忧。
    过了许久,忽听得有人传报,“赤蝎、玄蛇、金蟾三堂长老求见教主。”断无痕不知他们此行结果如何,急欲知晓,便道:“请三位长老入堂。”
    身边一名教徒退了下去,不多时,公孙震三人便带着那顶李忆如所坐的轿子进入大堂,行礼道:“断护法,我三人已带了那位姑娘回教,不知教主他老人家安在?”断无痕在教中地位较之公孙震三人为高,此时教主不在,公孙震三人便须请示断无痕。
    断无痕听他们已拿住李忆如,心中不禁一惊,但仍不露声色道:“有劳三位长老。不久前总坛传信,苗疆中百苗族长意欲不利于我教,教主是以即时返回,此间事务暂由我代为接管。楚炎风此刻何在?”
    公孙震答道:“我等奉教主之命,去带了这位姑娘回来。教主有令,邀楚炎风三日后来分坛相见。”
    断无痕听了略微一惊,暗自寻思教主为何不将楚炎风一同带来。随即便已明白,若将楚炎风擒来,过于逼迫只怕反为不美。邀他三日后相见一来显出教主容人风度,二来经过三日之思,楚炎风为了李忆如答允入教的可能也会更大一些。念及于此,对教主之深谋远虑不禁又是佩服,又觉心惊。
    断无痕随即道:“三位长老此行功劳不小,他日我自当禀明教主。三位此行可曾受伤?”他不问楚炎风如何,而问公孙震三人受伤与否,不但可免人生疑,而且公孙震三人也必会因此心生感激。
    果见公孙震三人甚是感动,道:“那楚炎风剑法精妙,那姑娘身手也极是了得。我与欧长老围战楚炎风,褚长老与那女娃交手,不想楚炎风单斗我二人仍是占了上风,我肋下也中了一剑,那边褚长老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后来褚长老行使险招,让那女娃一剑削断软鞭,趁机放出鞭中迷药,那女娃吸入迷药方才倒地。楚炎风见那女娃被褚长老制住,心中大惊,我们三个才有机可乘,封了他的穴道。”
    断无痕虽早知以公孙震三人武功奈何不得楚炎风,但拜月教中人大多精于放蛊下毒,实是防不胜防。如今听楚炎风并不大碍,不觉松了口气。但断无痕听得李忆如武功竟也甚是高明,不禁微觉奇怪,向轿子望了一眼,随即道:“那姑娘中了褚长老迷药,可有大碍?”
    褚通道:“这迷药只是令人昏迷不醒,并不伤身,再过片刻这女娃便可醒来。”
    断无痕听了点了点头,对身边一名教徒道:“去替这位姑娘准备一个住处。教主有令,要善待这位姑娘,不得有丝毫不敬。”那教徒听了躬身行礼退下。
    公孙震又道:“当初教主吩咐我等不可得罪楚少侠,其实以我三人本领根本奈何不得这两个小娃。断护法,当初你入我拜月教时,我们这些老头子心中不服。后来见你武功了得,见识不凡,这才心悦诚服。原先我们以为,像断护法这等少年英雄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没想到楚炎风和这位姑娘也如此了得,当真是后生可畏。得断护法和楚炎风两位相助,教主大事何愁不成?”
    断无痕听了,略微一笑,道:“三位长老过赞了。此行三位想来也已累了,便请先休息片刻,此处事情由我处理就行了。”
    公孙震三人听了,便即行礼退下。一众拜月教徒也随着离开。一时间,大堂中空荡荡的,只留断无痕与仍昏迷未醒的李忆如二人。

    过了片刻,李忆如忽觉神志渐复,睁开眼来,见自己竟在一顶轿子里,心中大奇,忙走了出去,却不知身在何处。又忽见断无痕在前面低头沉思,不禁奇道:“你……你是断无痕断大哥?这里是拜月教?我楚大哥呢?”心下不禁甚是担忧。
    断无痕见她醒来,抬头道:“在下正是断无痕。这里也确是拜月教分坛,不过楚兄并未被擒至此处,他此时也并无危险,姑娘请放心。”
    李忆如听楚炎风无事,心下松了口气,问道:“那你们将我带到这里来,又是为何?”
    断无痕道:“本教教主下令,派公孙震他们三个将你擒住,便是为了使楚兄加盟本教。并已定于三日后请楚兄来此相见。”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李忆如心知楚炎风三日后必定来此,便即替他担忧起来,断无痕叹气,她也并未留意。
    断无痕又道:“我已派人为姑娘安排了住处,姑娘若是累了,便可去休息。”略过片刻,续道:“依我看来,楚兄此次必定不允加入我教。”
    李忆如听了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
    断无痕答道:“当日我诚意相邀,楚兄便未答允,而且回绝的十分干脆。今日教主以你要挟,以楚兄个性,更是不会答应。”
    李忆如听了点了点头,但想到楚炎风必会暗中潜入相救,只怕危险重重,不由得心中更是焦急。

    潼陵城中的一家酒肆中,一个青年正半伏在桌上饮酒,身边堆了不知有几个酒瓶,但那青年仍是一碗一碗地喝着,便如吃菜一般。旁人见他这般喝法,不禁称奇,也不禁暗道:“这等喝法,只怕他非要醉死不可。”那青年身穿一袭白衫,衣襟上却有一大滩血迹,看起来是个江湖上的落拓客。那青年的脸色却比他身上的白衫更为惨白,容貌也极为憔悴,但眉目间仍可依稀辨出这青年正是楚炎风!
    楚炎风怎会在这里?又怎会落得这般?酒肆中的酒客虽不知楚炎风是谁,但众人见他这般喝酒,想来他必有极大的伤心事,因此才会想用酒来麻痹自己。
    楚炎风又喝了一大碗酒,酒虽醇美,但楚炎风喝着,却苦到了心里。这两日来,他借酒消愁,每日里心如刀绞,无时不在牵挂着李忆如。她受自己所累而为人所擒,这又叫楚炎风心中如何安宁?这两日夜晚,他都暗自潜入拜月教分坛查看,但拜月教内门户重重,更有无数教众四处巡查,要想救李忆如出来实是难如登天。两夜来,他废然而返,失意之下唯有以酒来麻痹住心中的伤痛。
    拜月教如今已是指明了除非他入教,否则便不会放了李忆如。三日之期转眼即至,更难求同门相助。自己若不加入拜月教,只怕李忆如届时更会有性命之忧。但又如何能令自己背叛师门,改投别派?更何况李忆如于拜月教不共戴天,她又怎肯自己为了救她而加入拜月教?但更不能对此置之不理,弃李忆如于不顾。一时间,楚炎风脑海中一片混乱,只得大口喝酒,唯盼一醉解千愁。
    过了不知多久,酒肆中又踱进一名酒客,急匆匆地叫道:“店家,上酒,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出来!”
    这种酒客一天之中只怕至少也有好几十个,任谁见了都不会留意。但楚炎风听着便如忽然受了雷击一般,全身一震。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道士,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道袍,一脸酒气,眯着两眼,似乎在品尝着酒肆中特有的味道一般。
    楚炎风一下子站起身来,在桌上掷了一锭银子,几步赶到那道士面前,叫道:“师叔!”语气中充满了不胜喜悦之情。
    其余的酒客见他突然起身,又叫那醉道士叫“师叔”,有的不禁暗自笑了出来,心想:“这青年喝酒的本事只怕便是跟这道士学来的。”
    那醉道士正是酒剑仙。他正闭目回味着上次喝的“十里香”的余韵,忽听得有人喊叫,声音甚是熟悉,双眼微睁,见是楚炎风,不禁喜道:“好师侄,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你来的正好,先陪我喝上两坛再说。”说着便顺手拉过一条长凳让楚炎风坐下。
    楚炎风心中焦急,并不坐下,忙道:“师叔,我是请你帮我救一个人。”
    酒剑仙听了一奇,问道:“救人,救什么人?”这时方才注意到楚炎风容色憔悴,衣襟上又有一滩血迹。于是问道:“你这是……”
    楚炎风见跑堂的伙计端了一大坛酒过来,于是一手抓过酒坛,从怀中摸了块银子掷了过去,一手拉着酒剑仙奔了出去。众酒客见了不禁笑道:“救人去也不忘了喝酒,如此酒鬼,世所罕见!”

    楚炎风拉着酒剑仙一口气奔出城外,这才在一所破庙前停下。酒剑仙被他搅得一头雾水,问道:“师侄,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便从楚炎风手中接过了那坛酒,揭去泥封,喝了起来。并不住称赞道:“好酒!果真是人间佳品!”
    楚炎风见已遇到师叔,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便将这数日来自己的经历说与酒剑仙。
    酒剑仙听了也不禁一震,道:“拜月教十几年前在江湖上势力极大,远在各大门派之上。后来苗族内部不再纷争,拜月教主人心失和,方才被逍遥他们合力击杀。今日拜月教重现,只怕不久便有一场大战。”顿了片刻,又道:“拜月教他们非要你入教,不知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当真邪得可以。”
    楚炎风道:“这几日我反复思索,倒也猜出了个大概。拜月教主必知日后若想成事,必须慑服我蜀山派。我派若是同他作对,他们行事不免缚手缚脚。而我派若是臣服于拜月教,其他门派也无力与其抗衡。但本派剑法精妙,想来他们也心存顾忌。邀我入教,只怕便是想晓得我派剑法精要所在。”
    酒剑仙听了不禁拍手道:“不错,想来必是如此,这拜月教主深谋远虑,倒是劲敌。”
    楚炎风又道:“拜月教中有一护法,叫做断无痕。此人行事倒是光明磊落,深合我心,武功也不在我之下。教中其余几名长老武功也自不低。而且这些人放毒的本领,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酒剑仙听了也不禁颔首,道:“不错,这些苗人下蛊的法子,实是更甚于武功。今晚我们便暗中下手,去救那小丫头出来。”酒剑仙随即又微微笑道:“炎风,你觉得那小姑娘怎么样?”
    楚炎风听了不禁一怔,半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嗫嚅了半天,才到:“师叔,何出此言,我只是,……只是……”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酒剑仙见了笑道:“你从小便是由我看你长大,只怕你师父也没我更了解你。你从未因为什么事像这次这么慌张过,我也没见你因为什么事来借酒消愁。你现在脸色这么憔悴,自是因为担心那小姑娘,又何必不承认呢?”
    楚炎风被他说中心事,不觉微微脸红,但随即一笑,道:“师叔,既然你这么了解我,炎风便敬师叔一杯。我们两个在酒杯上更是知己。”说罢从酒剑仙手中拿过酒坛,喝了一大口,又递与酒剑仙。
    酒剑仙不禁呵呵笑道:“你这小子,还是老样子。”
    两人于是相对大笑,共醉方休。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06:59

有人喜欢嘛?没有人喜欢我就不转了$惨啊$

jessicafang 发表于 2005-2-20 11:44

我喜欢我喜欢,支持楼主~~!!!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13:44

十.苗疆妙手
    楚炎风和酒剑仙一番痛饮,渐渐回复了精神,目光也变得有神起来。两人见天色渐黑,于是便动身前往拜月教分坛去救人。
    不多时,两人便行至拜月教分坛之外,在墙外探听声响等待时机。过了片刻,酒剑仙道:“炎风你可注意到,这拜月教内怎么一点脚步声也没有?”
    楚炎风听了点点头,道:“师叔,我也在奇怪。先前我来此之时,都可听到教徒巡视走动之声,现在怎么半点声响也没有?”低头思索片刻,忽道:“难道他们教中出事,先行撤离?”
    酒剑仙点了点头,道:“有此可能,我们进去看看。”
    二人随即便一跃而入。二人轻功都是极高,旁人见了,只会觉得眼前一花,难以发觉二人行迹。
    楚炎风与酒剑仙入内一看,险些惊呼出来。拜月教徒并未撤离,仍是在平日巡视之处。只不过这些人如今不是四处走动,而是一个个全都倒在了地上!
    酒剑仙见了不禁一笑,道:“这些家伙怎么都倒在地上,该不会是全都喝醉了吧!”
    楚炎风见师叔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也不由得一笑。随即俯下身去查看这些人的伤势。可是找寻半晌,在这些人身上却未发觉任何刀剑暗器留下的伤口,骨骼完好,也不是被人以内家功力所伤。更奇的是,这些人一个个脸色如常,倒真是如睡着了一般。
    楚炎风将着情形对酒剑仙说了,又道:“师叔,我怀疑这些人是中了毒,但又有什么毒药如此厉害?又有什么人能同时让这些人于不知不觉间中毒而犹自不知呢?”
    酒剑仙听了也不禁暗自惊奇,拜月教中并非个个都是武功好手,但这些人放蛊下毒的法子却是学自苗疆,往往人们中了毒之后也不知究竟。要想下毒毒倒这么多拜月教徒,不知又有谁能做到?过了片刻,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她,她又怎会来这里?”
    楚炎风听了问道:“师叔,你说的是谁?下毒的人难道是你朋友?”
    酒剑仙道:“那是多年前认识的一个苗疆的朋友,除了她之外,只怕普天之下也没人再有这般本事,咱们进去看看。”
    拜月教分坛中门户众多,两人找了半天,方才进入大厅,一路之上更见到无数拜月教徒倒在地上。酒剑仙不禁道:“拜月教中守备如此严密,若非今日有人捣乱,要救那小姑娘可真是难得很呢!”
    两人走进大厅,前行几步,忽见前面正有两人相斗。其中一个手持厚背宽刃刀,正是断无痕;另一个却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身衣服花花绿绿,正是典型的苗家装扮。那姑娘手持一柄弯月弧刀,正施展轻功在断无痕身边游斗,刀招与中土大异,却也十分精奇,只是那姑娘功力尚浅,未能将招术中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而那边断无痕身子却是摇摇晃晃,好几次险些便要倒下,手上更是无力,完全不是当日那般雷霆万钧之势,只是在勉力支撑而已。断无痕旁边也倒着三人,正是公孙震、褚通和欧梁。
    楚炎风见了先是一惊,随即便知断无痕他们也是中了毒,不过断无痕功力较深,是以并未立时倒下。楚炎风见那名苗族姑娘与拜月教为难,是友非敌;而断无痕虽是拜月教护法,但与自己却可算得上是一见如故。任那姑娘于断无痕之中谁有什么损伤,都是不好,于是便奔了过去,拦在两人之间,道:“两位且请住手。”
    断无痕一直全力抵挡那名姑娘,并未察觉楚炎风和酒剑仙二人。而那苗族姑娘武功尚有所不及,二人进入时落地无声,更是毫不知情。
    那苗族姑娘见楚炎风忽然出现,先是一惊,睁圆了两只大眼,瞪着楚炎风,道:“你这位大哥是哪家的?干吗帮这坏人?”言语中夹杂着苗疆口音,声色却极是清脆悦耳。
    酒剑仙自旁边慢慢踱来,道:“小姑娘,我问你,苗疆圣姑是你什么人?”
那苗族姑娘听了大吃一惊,问道:“这位道长可曾认得我家师祖?”言下之意便是承认自己是圣姑门下。
    酒剑仙呵呵笑道:“你师祖有没有提到过我这个蜀山的老酒鬼呀?你这古灵精怪的下毒本事,除了那老太婆,只怕别人也教不出来。嗯,那你师父便是阿奴那个小妮子了。”
    那姑娘听了点了点头,莞尔笑道:“师祖和师父也常提到前辈,我听了也一直想和前辈见上一面。不过既然我们都是好朋友,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帮这坏人呢?”说着便指了指断无痕。
    断无痕见楚炎风来此,心中倒是一松。反正自己难逃此劫,便送个人情,让楚炎风和李忆如重会,于心也安,更了去了一桩心事。
    楚炎风见那姑娘问起,便说道:“这位断兄是我知交,两位不知因何争斗,只怕有些误会。”
    断无痕未料到楚炎风会替自己求情,那姑娘也是一怔,随即道:“这些人趁我师父与师祖不在时,到我们那里偷取了好几种珍贵药材,我一路寻来,才在这里找到他们,怎能说是误会?”
    楚炎风见这姑娘下毒手法绝妙,想来拜月教觊觎她们门下的独门毒药,便派人暗中盗取,于是道:“不知偷取药材的是哪一位?”
    那姑娘道:“我不认识那人,但我见他长得又高又瘦,便如竹竿似的,脸上有一条好大的疤,左手上有一块红斑,一见便能认出。我一直追他到这里,但现在他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于是便和这人交上了手。”
    断无痕听了,对楚炎风道:“楚兄,那是本教柴长老,如今已随教主回总坛了。那位被我们擒来的姑娘便在大厅左手边第七间厢房里,你去了便可见到她。楚兄也不必替我求情,今日我受命代守分坛而遭此惨败,更无面目去见教主。我生平得楚兄这一知交,便已足矣。”说着便挥掌在胸口一击,直中膻中要穴,喷血倒地。
    三人在旁见了不禁大惊。楚炎风听他说最后几句,便知不妙。但未料到他竟会重击要穴,更未来得及阻止。那姑娘更是甚为惊异,道:“人家也没说要杀他,他干吗要这样?”奔上前去搭了搭断无痕脉搏,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楚炎风在旁惨然道:“不用再看了,他自击要穴,经脉只怕也已碎裂,如何能救?”想到自己于断无痕相识虽短,但在心中却肝胆相照,直比十多年的交情还要更亲近一些,如今断无痕竟自绝而亡,一时之间,楚炎风便感到如同失去了亲兄弟一般。
    酒剑仙见断无痕如此硬气,也不禁为之喟然,心中暗自赞叹。
    忽听得那姑娘道:“他还有救。”楚炎风听了不禁一惊,忙道:“你说他还有救?他明明已自击膻中要穴,难道还未气绝?”伸手去试断无痕心跳,只觉虽是极缓又极为轻微,但隐隐仍在跳动,心中不禁大喜,便道:“姑娘,求你便救他一救。断兄虽身在拜月教,所作所为却是可照天地良心。”心头欢喜之余,声音却也有些发颤。
    那姑娘道:“他原本已中了我下的‘无情散’,手上功力只不过原先的三成而已。但他体内真气未散,仍可护体,所以他刚才未至身亡,只是受了极大震荡。”顿了片刻,又道:“既然我们的药材不是他偷去的,我便救救他吧。他方才竟欲自尽,便说明这人为人还算不错。”又转头对酒剑仙道:“前辈,这回还得你帮忙才行。”
    酒剑仙也不想断无痕如此男儿就此死去,点头道:“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说好了。”忽又转身对楚炎风道:“炎风,你还不去将那小姑娘救出来?”
楚炎风适才因断无痕之事,一时无暇他思,这时方才想起,忙纵身出去,一间间数着,去找断无痕所说的第七间厢房。

    到得房间门口,楚炎风只觉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双手中更满是汗水,一时间竟不敢去推开那扇门。过了片刻,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推门而入。
    甫一入门,只觉眼前一花,一时间看不清东西。忽听得轻轻一声叹息,隐隐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却是一个少女手支双颐,正伏在窗前。楚炎风不由得失声叫道:“忆如妹子!”,声音却略有些沙哑。那少女也是一惊,忙回过头来,二人相对,许久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互相凝视,便觉是身在梦境之中一般。
过了半晌,那少女“嘤咛”一声扑到楚炎风怀里,呜咽道:“楚大哥,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想你。你……你终于来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丹唇微启,美目含泪,正是楚炎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李忆如。
    楚炎风也紧紧抱住李忆如,说道:“忆如妹子,我也时时都在挂念着你。我们现在终于又在一起了。”心中极为欢喜,两行泪水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两人相拥良久,只觉这一生之中从未如此喜悦过,只盼永生永世都能如此才好。
    两人先前朝夕相见,未尝相思之苦。经此分别,方才发觉在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情远比自己所想的要更加真挚、深切。
    过了许久,二人方从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楚炎风道:“忆如妹子,这几日来当真苦了你了。”
    李忆如摇了摇头,道:“才没有呢。那位断无痕断大哥很是关照我。楚大哥,我看你才真憔悴了不少。”说罢望着楚炎风瘦削的面庞,极是怜惜。
    楚炎风这才想起断无痕不知生死,道:“断兄出事了,咱们快去看看。”
    李忆如奇道:“断大哥怎么了?他武功好得很呀!”
    楚炎风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于是便携着李忆如的手向大厅走去,顺便说了拜月教中的事。
    李忆如听了点头道:“今天守在门外的拜月教徒一个个都晕倒在地,我还在奇怪,不多时你就来了。想是那位苗疆的姑娘在他们饮食中下了毒。”
    楚炎风不禁奇道:“忆如妹子,那你怎么没事呢?”
    李忆如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我见不到你,吃不下去。以前你都是陪我一起吃的。”
    楚炎风听了心中激动,不由得握住了李忆如双手。

    两人进了大厅,只见酒剑仙双手按在断无痕背心“灵台穴”上,正以内力助他疏通经脉。那名苗疆姑娘却以数枚金针分刺断无痕手上穴道,手法甚是奇异。楚炎风和李忆如不敢打扰,垂手立在一边。
    过了片刻,那姑娘将金针一一收起,对酒剑仙道:“前辈,好了。”酒剑仙于是便缓缓站了起来,见到楚炎风和李忆如二人笑吟吟地对楚炎风道:“小子,看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楚炎风听了不禁微微脸红,转头对那苗疆姑娘道:“姑娘,多谢你出手相救。不知断兄伤势如何?”
    那姑娘道:“他没事,再过一阵子就醒了。这位大哥你是姓楚吧?”
    楚炎风道:“正是,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那姑娘格格一笑,道:“大名没有,我师父叫我‘阿苓’,我也不知我有什么尊姓。”说完忽然直盯着楚炎风,目不转瞬。
    楚炎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便道:“阿苓姑娘,我……”
    阿苓不待他说完,便插口道:“楚大哥,你中了苗疆的‘碧蚕蛊’,你知不知道?”
    李忆如和楚炎风听了大惊,李忆如忙问道:“这位姊姊,你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帮楚大哥解了这毒?”
    酒剑仙在一旁笑道:“苗疆圣姑门下怎会看不出他中了毒?这毒除了苗疆圣姑门下又有谁解得了?”
    李忆如听了大喜,拉住阿苓的手道:“姊姊,真的吗?你替楚大哥解了这毒,好不好?”
    阿苓笑道:“大家是好朋友,我自然要帮他解毒。只不过你也莫要老是叫我‘姊姊’,我也许没有你大呢!我今年十八,你多大了?”阿苓生在苗疆,不像汉人有那么多礼法,她见李忆如与自己年纪相仿,很是喜欢,想些什么便说什么,连年纪也是随口说出。
    李忆如听了拍手笑道:“我今年十七,怎么不叫你‘姊姊’?我姓李,你便叫我‘忆如’好了。”李忆如生性活泼,见了阿苓觉得甚是投缘,心中大是欢喜。
    阿苓向李忆如微微一笑,又转头对楚炎风道:“楚大哥,你中毒之后似用药物暂时制住了毒性,因此解毒要费些事。一会儿你全身不可用力,有什么疼痛也不要动,我用金针刺穴,再替你放出毒血之后,吃几粒药丸就没事了。”
    楚炎风躬身谢道:“多谢阿苓姑娘相救。”心中忽然一动,从怀中取出李逍遥先前给他画的地图,递给阿苓道:“阿苓姑娘,你可知道图上所注地点是哪里?”
    阿苓接过图一看,不禁一惊,道:“这是我和我师父住的地方呀,你怎么会有这幅地图呢?”
    李忆如接口道:“我爹爹见楚大哥中了毒,便画图指点他到那里找人帮他解毒。这回在这里遇上阿苓姊姊,真是太好了。”
    阿苓点了点头,对楚炎风道:“楚大哥,请你盘膝坐下,莫要忘了我刚才说的话,我这就给你解毒。”
    楚炎风听了随即坐下,全身放松,只待阿苓刺穴解毒。
    酒剑仙在一旁对李忆如招了招手,道:“小姑娘,你过来。你跟我说说你爹他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一切还好吗?”
    李忆如已听楚炎风说过酒剑仙便是爹爹的师父,于是走过去道:“多谢师祖挂怀,我爹他还好。”于是便将这些年来李逍遥的状况对酒剑仙说了。
    酒剑仙听到李逍遥这几年来因林月如之死而心情抑郁,不禁叹了口气,双目远望,似乎想起了过去的往事。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13:46

  十一.古塔废墟
  阿苓将楚炎风袖口裤腿卷起,见楚炎风双腿膝弯、双臂臂弯处隐隐泛有一团青气。阿苓于是便解开楚炎风衣襟,在他肩头“肩井穴”、颈下“天突穴”、丹田下“中极穴”分别以金针刺下。随即又在他手臂上“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鱼际”、“少商”各穴一一刺下,然后又刺他“双阳明胃经”诸穴,将蛊毒逼入膝弯及臂弯之处。过了片刻,楚炎风膝弯臂弯之处青气转盛,渐渐又转为暗青之色。阿苓见了,从身边取出一柄银制小刀,在楚炎风膝弯臂弯之处各划开了寸许长的一道,毒血随即流出。阿苓待血色由紫转黑转红之后,便替楚炎风止血裹伤,拔下他身上金针,道:“楚大哥,好了,你起来吧。”说完便又俯下身去查看断无痕伤势。方才断无痕意欲自尽,阿苓惊讶之余更不禁甚是佩服断无痕之刚烈。
  楚炎风合衣站起,躬身道:“多谢阿苓姑娘相救,炎风感激不尽,不知断兄此时伤势如何?”
  李忆如在一旁见楚炎风身上蛊毒已除,奔过去拉住楚炎风的手,极为欢喜。但见断无痕仍是未醒,也不禁问道:“阿苓姊姊,这位断大哥再过多久才会醒过来呀?”
  阿苓道:“他没事,我刚才看他呼吸均匀,过一会就醒了。”又道:“对了,楚大哥,这瓶药给你,你从今天起每日吃一粒,三天后余毒就完全清除了。”说着便将一个药瓶掷了过去。
  李忆如在一旁见到阿苓身上又有金针,又有毒药、解药,甚是好奇,不禁问道:“阿苓姊姊,你身上怎么带了这么多药品哪?我怎么看不出你将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呢?”
  阿苓嘻嘻一笑,道:“我们苗人对于放蛊下毒比武功更重视些,所以我们身上一般都带上数十种药物。其实我的衣服上是有夹层的,东西便放在里面。妹子,你要是想学的话,以后我便教你,其实有趣得很呢!”
  李忆如听了不禁甚是向往,道“好姊姊,我以后一定找机会跟你学,到时侯你一定要教我喔!”
  阿苓又是笑道:“咦?做姊姊的怎么会骗你呢?”
  两人正嬉笑间,忽见断无痕缓缓起身,但却仍然闭目不语。过了片刻,方见他睁开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楚炎风道:“楚兄,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方才明明已自击膻中穴,现在怎么没事?”
  楚炎风见他醒转,也是甚为欢喜,道:“断兄,只因你方才中了毒,手上功力不过平日三成,因此经脉未断,只是受了震荡。”随即指着阿苓道:“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否则只怕断兄仍有性命之危。”
  断无痕听是阿苓救了自己,心中不禁一阵迷惘,过了片刻,方才躬身谢道:“多蒙姑娘相救。”神色间却似极为痛苦,又道:“不过拜月教右护法断无痕方才便死了。”说完抱拳向众人道:“告辞。”于是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便连他那柄厚背宽刃刀也未曾携带。众人见状不由得一时呆在当地。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他为何离去,更不知他此去何方。
  过了半晌,阿苓噘着嘴道:“这人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救了他性命,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心下不禁略微不快。
  酒剑仙在一旁拈须道:“正因为你救了他性命,所以他才得离开,他也只能就此一走了之。”
  楚炎风听了也随即醒悟,道:“不错,如果我是断兄,我也只能如此,别无他法。”
  李忆如和阿苓毕竟江湖阅历尚浅,未能明白,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呀?他为什么只能离开?我一点也不懂。”
  楚炎风道:“阿苓姑娘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定会设法报答。而阿苓姑娘与拜月教作对,他又是拜月教护法,他如今两面为难。他方才说‘拜月教右护法断无痕死了’,便是说他从此已与拜月教再无瓜葛。他离去时未带兵刃,只怕或许还会就此退出江湖。”说完又叹了口气,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得相逢。”
  李忆如和阿苓听了,方才明白。阿苓低头思索半晌,又道:“他何必如此?我救他又没说要他报答我。”
  楚炎风道:“断兄为人恩怨分明。你毕竟是他救命恩人,他若不设法图报,于心难安,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也是谁都没办法的事。”
  过了半晌,酒剑仙对楚炎风道:“炎风,你身上蛊毒已解,此间诸事已了,你若没事便陪我去喝上几杯。我肚子里的酒虫又开始叫了。”说完不禁呵呵大笑。
  楚炎风听了点了点头,笑道:“这回多蒙师叔相助,师侄无以为敬,只好请师叔喝几坛好酒。”
  李忆如在一旁拉着阿苓的手,道:“阿苓姊姊,你也一起去吗!这位前辈为人随和,说话风趣,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阿苓摇了摇头,道:“好妹子,这会儿不行。我得马上赶回苗疆去。拜月教主和那偷药的柴长老回了苗疆,我师父她们还不知道,我得赶快赶回去通知才行。好妹子,你以后若是去苗疆,一定要来找我,到时我们再好好聚上几日。”语气极为诚挚。
  李忆如听了也没办法,众人只得在此作别,互道珍重。
  
      酒剑仙回至潼陵城内,将酒窖中的陈年佳酿喝得酒水湿满了衣襟,转头对楚炎风道:“师侄,我跟你说,你师父武功是极高的,我也十分佩服,只是他却不好喝酒。从我与他同门学艺开始到现在,这几十年来,我就未见过他喝一滴酒。多亏你只学了他的武功,没将他这不喝酒的脾气也学来。要不然这十几年来,我这老酒鬼自斟自饮,那就无趣得紧了。”喝得多了,舌头也有些大了,说话不清,但仍是一碗又一碗地喝着。
  楚炎风听了略微一笑,道:“我师父一直不喜我喝酒,说是酒可使人心志不纯,无法练剑。”
  酒剑仙听了一拍桌子,大着舌头道:“师兄剑法虽高,但这点上他就万万错了。当年‘诗仙’李白斗酒百篇,后来自创‘九华剑派’。剑法之高,人所共之,怎能说喝酒之人无法专心练剑?”顿了一顿,大笑道:“想来你师父是怕你喝酒之后跟我这酒鬼跑了,不认他作师父了。”
  李忆如和楚炎风听着一齐大笑,李忆如心中暗自笑道:“说不定真是如此,以后有机会见到楚大哥师父,倒要问一问。”
  几人又喝上片刻,楚炎风道:“师叔,明日我打算回一趟蜀山。一来,师父派我下山清理门户,我久未回复音讯,我怕他老人家担心。二来,拜月教此次重出江湖,其志不小,我派如何应对应当禀明师尊,请他定夺。”
  酒剑仙笑道:“每次你小子陪我喝酒,总不吃亏,让我教你几招剑法。好,明日我陪你回去,不过你今天得再陪我多喝两坛,我才有力气施展那‘飞仙术’。要不然,咱们三人走上个一年半载的,差不多也到了。”
  楚炎风听了大笑,叫道:“店家,上酒。”两人边说边喝,直至夜半方休。李忆如不胜酒力,早自歇了。
  
       次日一早,三人便即上路。酒剑仙施展“飞仙术”,但见青山隐隐犹在脚下,白云朵朵时掠身边,便如身处仙境一般。李忆如未曾料到蜀山派仙术竟奇妙至此,一路欣赏着身边奇景,赞叹不已。
  蜀山“飞仙术”时行万里,片刻间便至蜀山。三人拾阶而上,行不数时,便见一名道士自山上迎下,约莫四十左右年纪,颌下几绺胡须,面目甚是慈祥。那道士见到三人,微笑道:“师叔,师弟,一路辛苦了。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楚炎风于是便给二人引见,道:“忆如妹子,这位是我四师兄凌仑道长。”“师兄,这位是李姑娘,可以算是师叔门下。”二人于是便见过了礼。
  楚炎风问道:“四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山了,师父他老人家在山上吗?”
  凌仑道:“师父在后山废墟,适才师父察觉到一股剑气,便知是师叔回山了,未料到师弟也在。”
  酒剑仙拈须微笑:“毕竟还是师兄高我一筹,竟可知道是我。凌仑,你师父在后山干什么?”
  凌仑道:“弟子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一个月以来,师父每日都去后山,似乎是在创制一种新的武功。”
  楚炎风听了神色大为兴奋,道:“四师兄,我现在便去后山拜见师父,我们或许会在山上住几日,还麻烦你给忆如妹子安排一个住处。”凌仑答应了,便去山上准备。
  楚炎风又对酒剑仙道:“师叔,我们便一起去后山吧。我真想知道师父又创了什么新功夫,师叔不妨和师父一同研讨一下。”
  酒剑仙摇了摇头道:“我和你师父在剑术上的路子虽似实异,若是共同研讨武功,只怕难以一致,你们两个便去吧,我还是不去了。”说完便摇摇晃晃地上山去了。
  楚炎风见状,不便勉强,于是便携着李忆如的手向后山而去。
  
       两人甫到后山,便被一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向前行去,只见一片断壁残垣中立着一个身影,须发俱白,气宇轩昂,便如天界的神仙一般,更有一股令人为之慑服的气魄,正是武林当今武林第一人——剑圣!
  楚炎风见了剑圣,心中欢喜,叫道:“师父!”便拉着李忆如走了过去。
  剑圣转过身来,见是楚炎风,也是一喜。随即见到李忆如,不禁心下一震,于是走过去问道:“小姑娘,令尊令堂是哪位?”
  李忆如和楚炎风见剑圣忽然问及李忆如身世,不觉奇怪。李忆如见剑圣神情极为严肃,心中难解,便说出了父母名字。
  剑圣听得李忆如是李逍遥和赵灵儿的女儿,长叹一声,道:“果然没错。你的相貌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我方才见了,便已猜测你是她的女儿。”心中念及往事,不由得极为懊悔。
  李忆如听了忙问道:“前辈,你认得我娘?”
  剑圣沉思半晌,道:“当年我犯下大错,将她关在锁妖塔下。这几十年来,每思及此事,心中不禁懊悔不已。”
  李忆如听了,神色大变,道:“当日将我娘关在塔下的,便是……便是前辈?”声音也颤抖起来。
  剑圣点了点头,道:“不错。难道你爹没跟你说起过?”
  李忆如颤声道:“我爹他说了,不过……不过他只是说我娘被人捉去关在塔下,并没说是何人所为,怎么会是……”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楚炎风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更是惊讶。他曾听诸位师兄说过,蜀山后山原有一锁妖塔,关住天下诸般妖魔,后来却塌倒了。听方才师父和李忆如所言,难道忆如母亲是妖魔?那忆如她……
  一时之间,三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
  过了良久,李忆如止住哭泣 ,对剑圣道:“前辈,你可不可以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剑圣点了点头,道:“你母亲是几十年前苗疆巫王的女儿,也便是苗族的公主。当年黑白两苗族相争,都想迎她回苗疆以巩固自己的势力。那日他们一场争斗,我恰好路过,见他们两败俱伤,又误以为你母亲是妖魔,便将她关在塔下。其实你们本是女娲一族的后裔,这一点想来你也知道。”
  李忆如听了后低头沉吟半晌,然后对剑圣道:“这也怪不得前辈,误会总是难免的。”于是又转头对楚炎风道:“楚大哥,对不起,我一直没对你说,其实我……我并不完全是人类,我也是在临行之前方听爹爹说起过。”
  楚炎风未料到此事竟如此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只听得剑圣叹了口气道:“人魔之间的界限,本就只一念所隔。当年的拜月教主,或许更接近于魔,而女娲一族所为,却可称之为世间的菩萨。只可惜,我只是在当年锁妖塔倒之后,经师弟指点,方才领悟此理。
  楚炎风听着心中立时豁然开朗,握住李忆如的手道:“忆如妹子,只要你愿意,我以后仍然是你的楚大哥,你也还是我的忆如妹子,好不好?”楚炎风原本就生性豁达,经剑圣略加点拨便即领悟。
  李忆如听了不禁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双目含泪,用力点了点头,道:“楚大哥,我……我……,真是谢谢你了。”极度激动之下,声音发颤,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剑圣在一旁看着,这几十年积在心中的懊悔与自责方才减轻了许多,拈须微笑不语。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13:46

  十二.无极剑阵
  过了片刻,楚炎风对剑圣道:“师父,这一次弟子下山,已察明六师兄逆门原因,他是入了拜月教。”于是便将下山所遇大略说了一遍。
  剑圣听了微微皱眉,道:“拜月教的确不可轻视,此番他们复出江湖,只怕难以再有几天安定的日子了。”思索片刻,又对楚炎风道:“炎风,此事暂且不提。为师近日于此新参悟出一套武学,咱们共同研究一下。”
  楚炎风神色极为兴奋,道:“弟子此番前来,便是听四师兄说师父正在闭关思索武功,意欲一开眼界。”
  剑圣道:“我们这些弟子中,唯有你资质最佳,可传我衣钵。我这套武学,便是从这废墟中所悟。”
  楚炎风心中大奇,问道:“从这废墟中所悟的武学?”
  剑圣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的锁妖塔中有七块太极石,塔倒之后,这七块太极石便散于四处。一个月前,此处灵气大聚,我来此察看时,便觉这七块太极石中大有玄机,经一月苦思,今日终于得悟妙理。炎风,你便到废墟中看看,若能悟出什么道理,回来说与我听。”
  楚炎风点了点头,身形一掠,便闪入乱石之中。
  剑圣于是又转头对李忆如道:“小姑娘,你也算是蜀山弟子,今日我便传你一套功夫,日后你也许用得上。”
  李忆如知剑圣武功深不可测,得他指点必是终生受益,忙跪下道:“多谢前辈。”
  剑圣待她站起,道:“武林中的高手,大都练有内家护体真气,你年纪尚小,若凭己身功力硬拼,只怕也难以使对方有所损伤,现在我就传你一个专破护体真气的法子。”
  李忆如听了大喜。女子力弱,功夫大多都重于轻巧一类,与人相斗时也往往以游斗为主。剑圣所传的破解内家护体真气的法门,正是弥补了李忆如武功之不足。
  剑圣接着道:“我蜀山派剑法剑势纵横,剑气四散游走不定,的确令对手难以招架。但是力散则弱,若将内力分注于数道剑气之中,须有极深的修为方能达到‘气剑相合’的境界,否则反而容易被人乘虚而入。目前我门下弟子之中,也只有炎风和他大师兄凌天、二师兄凌镜、三师兄凌昆四人有此修为而已。因此,便需将内力聚集,使剑势无坚不摧。”说着便伸手一挥,一股极为细微的气流激射而出,几乎令人难以察觉,但力道却是极为强劲,直穿透了废墟中的数块巨石方才消散。
  李忆如见了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剑圣道:“前辈,这一指天下只怕根本没有人挡得住。”这股剑气穿石犹如强弩破薄纱,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剑圣微笑道:“若是硬挡,只怕确是挡不住。但高手对阵,又何必硬去挡住这一招?这点你要牢记。这功夫与江湖中其他门派传的‘破甲锥’一类功夫不同,这只是一种内力运使方法,并无招式。只要将这运气法门与你本身的武功相融,随意一招,便可威力大增。我现在便将这口诀传你,你好好记着。”于是便说了一段数百字的口诀。
  李忆如用心记忆,待剑圣说了两遍之后,便已记住。剑圣于是又将这口诀逐句加以讲解,李忆如听了甚有如闻大道之感。
  剑圣传完要诀之后,又道:“不过有一点还须讲清,这心法虽然精妙,却并非蜀山派最精妙的武功。只因这功夫威力虽大,却难以伤到绝顶高手。你剑气一出,对手便已避开。只有当你领悟了‘气剑相合’四字真谛,方能达到剑术中的臻境。”剑圣见李忆如颇有悟心,便传功加以指点。
  
       楚炎风进入乱石之中,果见七块破碎的太极石散于四处,位置奇异,便入前察看。忽觉一股剑气自四周将自己身形围住,不禁心中一凛。仔细加以辨别,发觉这股剑气实分七道,似已排成一个阵势,蓄势待发,而自己正身处这阵势中央。楚炎风不敢大意,立定门户,静待其变。
  如此僵持了一盏茶功夫,那七道剑气仍是吞吐未发,坚守以逸待劳之要旨。楚炎风心知再继续耗持下去,终是于己不利,随即深吸一口气,以手作剑,向前虚劈一掌,身子借势斜后滑出。楚炎风身形方动,身后四道剑气便从四个方向激射而出,而身前三道剑气却已结成“天网势”封住退路,楚炎风见身后四股剑气势道凌厉,不敢硬挡,于是便已左足为轴,身子滴溜溜地转了半个圈子,双手斜引,将那四道剑气的去势引得偏了,方才险险避过。
  楚炎风虽接住了这一招,但却已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寻思道:“这是什么阵法,如此巧妙?”他身形不动,那七股剑气便又缩了回去,不再进击。楚炎风回想方才七股剑气中,有三道合势封住自己退路,另有四道围击自己,心中一动,想道:“难道这剑阵是上应北斗之势?”蜀山武功近于道家一类,楚炎风平日也听说过北斗阵势,楚炎风随即便去观察七道剑势方位,不由得心中又是一片混乱。那七股剑气虽似排成北斗之形,其实却大异,便如将北斗斗柄微合,斗魁微开一般,根本难分其首尾。
  楚炎风见这剑阵如此奇异,不禁心中好胜心起,身形掠起,便要试试这剑阵究竟有何变化,楚炎风身形一动,那七股剑气仍是从四方围上。楚炎风心有防备,双掌翻舞,将势道一一化解,更趁机抢攻。又接数招,那剑阵阵势斗变,似已一变为二,三四而分,前后合斗楚炎风。忽而那三道的剑气化而为四,另四道剑气却转而为三,交织变幻,令人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楚炎风又拆数招,心中一亮,便知此阵势以一道剑气为主,另六道双分为三。思及此处,楚炎风一声清啸,便向其中势道最强的一股剑气扑去,心知只须冲破此关,便可冲出此阵。
  谁知另外六道剑气一转,方位陡变,而那股最强的剑气也是位置立改,楚炎风全身所有的空门都被罩住,楚炎风见此不由得心中大惊,额头直冒冷汗,动弹不得。忽然之间,那七道剑气随风而散,四下无踪,便如当初并未出现一般。
  楚炎风一时间怔在当地,过了良久,方才回过甚来,全身衣衫却已被汗浸得透了。楚炎风但觉四肢无力,口唇发干,直被山风吹得浑身发凉,方才渐渐回过神来,纵身一跃,从废墟中出了来。
  
       李忆如在废墟外依剑圣所传口诀练习,但真气却难以聚于一点,心知此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也不着慌,反复依法试演。剑圣在一旁指点,见她悟心极佳,不禁微笑赞许。
  两人忽见废墟中人影一闪,正是楚炎风。李忆如见他神色间略显慌张,似又有一丝惧怕,与平日逸然自得之态完全不同,忙奔过去道:“楚大哥,你怎么了?”又见他浑身冷汗,更是惊讶万分。
  楚炎风摇了摇手,闭目回思半晌,深吸了口气,才道:“我没事。”便与李忆如走到剑圣面前道;“师父,弟子不才,此阵精妙难测,实是难解其中奥妙。”
  剑圣微笑道:“你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将此阵法引至最后一势,已经十分不错了。这锁妖塔下原有七根剑柱,后来在塔塌倒之前均已断毁,我于此地悟得阵法之后,便引导七根剑柱的剑气布了剑阵于此。炎风,经方才一试,你从中悟到了阵法的几成?”
  楚炎风凝思半晌,道:“弟子只悟到了四成左右,这阵法变化之繁复,只怕仍在我所料之外。”
  剑圣点了点头,道:“这剑阵确是变化无方。炎风,你便将方才所悟,说与我听。”
       楚炎风道:“弟子最初以为此阵是以北斗之势而布,后来见七股剑气方位奇特,难寻其首尾。又过了片刻,此阵一分为二,似是融入了正反两仪与天、地、人三才七种位势,似分实合,虽合又分,难以得解。我后来发觉其中一道剑气似是此阵枢纽,便竭力攻之,哪知阵法再转,弟子便无法招架,全身空门大露,而那剑阵也就此散去。”
  剑圣听了不禁赞道:“孺子可教也。你所说这些,也不止四成。这阵法之形确与北斗之势相似,也可以三四分之,不过何者为三,何者为四并不必拘泥。守者为三,攻者便为四。守者为四,攻者便为三。四者上应正反两仪四象,三者位对天、地、人三才。三四若分,便可化为两阵;三四若合,则位似七星。”
  楚炎风听了又道:“师父,弟子方才觉得这七者之一似为阵法枢纽,但在我去全力冲阵之时,却空门大露,不知是弟子所料有误,还是其中另有玄机?”
  剑圣道:“你说对了一半,阵中七者之一确为此阵枢纽,此若败逃则全阵破矣。不过这阵法便是要诱引对手攻其主将,以引全阵阵势变幻,分应遁甲中休、生、伤、杜、景、惊、开七位,而将对手所处逼入死门,届时只怕便难以破阵而出。”
  楚炎风听了惊道:“将对手引入阵法?”
  剑圣道:“不错,这阵法的关键便在于此。自来武学讲求可受制于人,此阵却是反其道而为之,敌动则阵动,敌不动而阵亦不动。但只要将对手置入死位,则其全身空门大露,反受制于我,正所谓‘随其而动,制人者受制于人’。”
  楚炎风反复念着“随其而动,制人者受制于人”这几个字,不由若有所悟,赞道:“这等道理,天下又有谁可知晓?师父广博,弟子难及万一。”
       剑圣于是又将阵法各种变化细细说与楚炎风,二人共同研讨,又将其加以完善,直过了大半个时辰,见天色已黑,方才起身回山,李忆如在一旁听着,也领悟了不少武学中的至理。
  楚炎风与剑圣边行边说,问道:“师父,此阵法不知叫什么名字?”
  剑圣拈须略一沉吟,眼望天间浮云,道:“此阵法变化精妙,难有其尽,便如天地万物变幻之无极,可称之为‘无极剑阵’。”
  
       楚炎风和李忆如二人便留在蜀山上,楚炎风每日与剑圣将“无极剑阵”更加完善。李忆如便每日陪酒剑仙聊天,闲暇时请教一些剑术上的疑难。
  这一日,酒剑仙一边喝酒一边与李忆如聊天,忽然道:“小丫头,这几日炎风那小子每日同他师父研讨武功,你陪着我这个酒鬼,一定又是无聊,又是寂寞。”说完呵呵一笑。
  李忆如听了脸上一红,忙道:“哪有的事?跟前辈聊天有趣得紧,怎么会无聊?”说着将头微微侧了过去,似不愿让酒剑仙察觉自己的神情。
  酒剑仙又是一笑,道:“还想不认?脸都红到耳根子了。一会儿我便去找炎风那小子,让他来陪你。”
  李忆如听了更是不好意思,便乱以他语,道:“前辈,你怎么不去创制一套武功,与剑圣前辈的阵法去比试一下呀?”
       酒剑仙喝了一口酒,道:“比什么?在武功上,我是怎么也比不过他的,除非将我们两个都灌醉了打,我倒还有些指望。”
  李忆如听了也不禁笑了出来,说道:“对呀,要不然前辈怎么叫‘酒剑仙’呢?自然要一边喝酒一边打,我看您一定能赢!”
  酒剑仙又笑道:“小丫头不用拍我马屁,我师兄的功夫我是清楚的很。凭他那份内力,喝酒便是喝上几十坛也不会醉,只不过他不肯喝罢了。再说,武功高了也未必便有太大的好处,有些事光凭武功也是解决不了的。”说着神色淡然,似乎真的看透的世情一般。
  李忆如听了缓缓点头,神情略显黯然,心中的许多事情一起涌了出来,一时间思绪起伏,品味着酒剑仙所说的话。
  
       夜半,李忆如心中难以平定,更是无法入睡,于是便起身穿好衣服,四处漫步。不多时,李忆如忽然发觉到已身处后山。望着那堆乱石废墟,想到当年母亲被困于此塔之底,而林月如后来又因保护自己爹娘而被巨石压得重伤难治,两人一是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一是十几年来便如娘亲一般照顾自己的养母,而两人今日俱已离己而去,不由得心中悲苦,流下泪来。
  月光斜照,李忆如缓步前行,抚着早已塌倒的塔石,似乎又隐隐见到当年李遥遥与赵灵儿、林月如三人在塔中与镇狱明王相斗的情景,又似乎见到三人日后催人泪下的离别,更是哀痛不已。离家多日,虽有楚炎风相伴,但仍不免略有些孤独与寂寞之感。今晚此处,心中所有的悲哀与郁闷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更是无法抑制,伏在乱石间放声大哭。此处距蜀山甚远,倒也无人听见。
  哭了良久,泪水早已将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方觉心中略为舒畅,便站起身来,向来处走回。
  忽觉一阵大风自身后刮起,其寒刺骨,李忆如不禁打了个冷颤。正待离去,却听得“哇哈”一声,声音响亮刺耳,深夜听来,更如袅鸣狼嚎一般,极是骇人。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13:47

十三.鬼皇重现
    李忆如听得身后有声,心中一惊,忙转过身去,问道:“是谁?”
    李忆如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极为魁梧的身形半跪在地上,面目狰狞却有慑人之威,嗓子冒出的声音便如金属摩擦一般刺耳,“恩公,我在此找了你十八年,今日终于见到你了。”语气倒极为诚挚。
    李忆如听了,心中惧怕略减轻了些,却不解他话中含意,问道:“你是谁呀?我不是你恩公,你认错了。”
    那身形听了一颤,道:“恩公怎么忘了我了?我是天鬼皇呀,十八年前便是恩公将我从锁妖塔中救了出来,怎么会认错?”
    李忆如听了又是一惊,问道:“天鬼皇?”心中未料到这回真的会遇上鬼,却又是一个来报恩的鬼。李忆如此时也渐渐明白了些,想是当初爹娘将天鬼皇从塔中救了出来,而自己容貌与娘亲相似,便被天鬼皇误认为是“恩公”。
    李忆如于是便道:“天鬼皇,你搞错了,救你的不是我。”
    天鬼皇听了先是一怔,道:“虽说当初解开封印,将我从‘镇锁坛’中放出的是另外两位,但毕竟是恩公你打败了镇狱明王那厮,又破除了塔下的七根剑柱,我们这些邪魔歪道才出得来。恩公,按照我们鬼族的规矩,我必须要报答你,我天鬼皇说到做到,一定令恩公满意。”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完全不给李忆如解释的机会。
    李忆如待天鬼皇说完,方才道:“天鬼皇,你搞错了,救你出来的是我娘,不是我。”
    天鬼皇听了又是一怔,随即道:“你是我恩公的女儿,也可算是我的恩人,你带我去见恩公,我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李忆如听了不禁泣道:“我娘……我娘她已经死了。”
    天鬼皇听了心下大震,怒吼一声,拳打脚踢,将身边的乱石击得粉碎,神情更是极为哀痛。李忆如见他如此,又想到他自锁妖塔塌倒之后找寻母亲多年,也不禁极为感动。
    过了半晌,天鬼皇方才抑制住心中怒火,问道:“恩公怎么会死的?难道又是剑圣这老家伙作祟?他当初将恩公关入锁妖塔一事,我在‘镇锁坛’中便已知晓,一直还未找他算帐。这老家伙当真不是东西,待我去教训教训他。”说着便大踏步向蜀山主山走去,脚步声响亮得很。
    李忆如忙拦住天鬼皇,道:“不是的,你搞错了。害死我娘得不是剑圣前辈,而是拜月教主。”
    天鬼皇停步道:“拜月教主?那是什么玩意?恩公,你等着,我这就去将那个什么‘拜月教主’砸个稀巴烂,替恩公报仇!”天鬼皇得知赵灵儿已死,便将李忆如认作‘恩公’。不过他又将赵灵儿叫做“恩公”,又将李忆如叫做“恩公”,一时间不由得混淆不清。
    李忆如又是连忙叫住天鬼皇,道:“天鬼皇,那拜月教主也已死了。”
    天鬼皇一呆,道:“死了?那太便宜他了,若是让我遇到,我非让他知道害死恩公的后果。”说着恨恨不已。
    李忆如见天鬼皇性格直爽,又奋不顾身的要报答母亲得恩情,也不像先前初见是那般怕了,不禁觉得天鬼皇甚是可亲。
    天鬼皇又道:“既然如此,恩公,有什么可以让我效劳的,便请说出来,我天鬼皇决不皱半点眉头。”
    李忆如不知说些什么好,支吾道:“我也没有什么可让你帮忙的。天鬼皇,你这十七年来苦苦找寻我娘,便已是报了恩了,你这便去吧!”
    天鬼皇大声道:“那怎么行?没报答恩公大恩之前,我又怎能离开?”忽地心念一闪,道:“那我便从此留在恩公身边保护恩公好了,要有谁敢对恩公不敬,我便将他撕成两半!”语气极为豪迈。
    李忆如听了忙道:“这怎么行,我说过你已算是报了恩了,不必麻烦你来跟着我了。”但无论李忆如怎样解释,天鬼皇仍是不允,执意要保护李忆如,决不离开。
    李忆如见此也无法,只得答允了,又道:“不过,你不要随意出手伤人,我若不叫你现身时,尽量少露面,免得将别人都吓跑了。你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让你跟着了。”
    天鬼皇听了大喜,忙点头答应,咧着嘴大笑,道:“恩公,那你以后需要我时,叫一声就行了,我随叫随到。”说完又是一阵阴风刮起,天鬼皇却已身形不见。
    李忆如见今夜出来,竟遇上这样一桩事,也不知该喜该忧。见东方天色微明,折腾了大半夜,不知过了多久,便向蜀山主山走去。

    待回到蜀山主山,已是寅时。庭院中楚炎风与剑圣早已醒来,正自钻研“无极剑阵”的奥妙。李忆如刚进庭院,剑圣忽然回过头来,道:“好强烈的一股妖气。”但见是李忆如,不禁一怔。
    楚炎风见到李忆如,也不禁奇怪,问道:“忆如妹子,这么一大早你到哪里去了?”听得师父说有妖气,也已察觉,忙问道:“忆如妹子,你没什么事吧?出去可曾遇到什么古怪?”
    李忆如点了点头,道:“我是遇到了一些怪事。”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阴风刮起,却是天鬼皇也已现身,对剑圣道:“老家伙,几十年没见了。当初你将我封在‘镇锁坛’中,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我吧!”
    剑圣与楚炎风见到天鬼皇,都是一惊。剑圣道:“一别数年,怎么刚见面便去难为一个小姑娘,这可与你往日不同。”剑圣与楚炎风都以为天鬼皇是擒住了李忆如来以此要挟。
    天鬼皇呵呵大笑,道:“你这老家伙还是不分青红皂白便胡乱说话,这位是我恩公,我此行是来报恩的。”
    剑圣与楚炎风听了更是大奇,心中难解,又听得李忆如微笑道:“前辈、楚大哥,你们误会了。”于是便将天鬼皇意欲报恩一事大略说了。
    楚炎风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转头向剑圣问道:“师父,您意下如何?”心想天鬼皇毕竟是鬼族,若是跟着李忆如,只怕不妥。
    剑圣拈须缓缓道:“心中向善即为善。既然天鬼皇心有此意,便由他保护这小姑娘好了,也不必因他是鬼族而拒绝。”顿了一顿,又道:“天鬼皇,我知你并非阴险狡诈之徒,向来行事磊落,方才放心让你跟着这小姑娘。不过你脾气过于暴躁,也曾因此伤了不知多少人命,你若仍不悔改,只怕我还得再将你关起来。”
    天鬼皇笑道:“你前面说的倒像人话,后面的却是胡说八道。我早已答应过恩公不随意出手,还用你这老家伙操个什么心?”
    剑圣微笑道:“如此就好。”
    天鬼皇于是便随李忆如留在蜀山,有时也与楚炎风和酒剑仙聚在一起。楚炎风见天鬼皇性格豪爽,心下喜欢,便也坦诚相见,交谈甚欢。

    过了一月,忽有一日有人来蜀山拜山。蜀山派一切日常事务早已由凌天接管,于是凌天便带领一众师弟出外相迎。来人五官清秀,身穿儒装,看起来倒像是个中年书生。
    凌天见了行礼道:“原来是‘冷柳庄’的柳二庄主,有失远迎。”便引这书生入内详谈。“冷柳庄”在武林中向来与江南林家堡并称,赫赫有名。大庄主冷容清掌上功夫威震江北,为人也十分侠义,天下敬仰。这书生便是二庄主柳冉,足智多谋,向来是冷柳庄的“神机军师”。柳冉武功也自不弱,匕首上的一套“蛟龙斩”近身搏击,更是一绝。
    柳冉入内坐定,便道:“此番惊扰贵山,实是有一事相商。今日来拜月教重入江湖,不知各位道长可曾知晓?”
    凌天点头道:“确是如此,我这位师弟数日前下山便曾与拜月教众相遇。拜月教复出,确是令人担忧。”边说边指着楚炎风给柳冉引见。
    柳冉见了楚炎风,拱手道:“楚少侠果真是英雄年少,在下久闻大名。楚少侠此番无事归来,实是幸事,听说拜月教主武功虽也不差,但他们下毒的功夫更是令人防不胜防。不久前,蜀中唐门便已遭了拜月教毒手。”说罢不禁喟然长叹。
    众人听了大惊,问道:“唐门出事了?柳庄主,此事详情如何?”
    柳冉道:“听说日前拜月教曾派人前往唐门,说是要讨教暗器上的功夫。唐门门主唐蒺自信暗青子上的功夫天下无双,便与之相斗。岂知竟是技不如人,重伤后怒气攻心吐血而亡。拜月教当时虽便离去,但次日一早,唐门弟子却一个个全身乌黑中毒而死,无人幸免。”
    蜀山弟子虽大都是修道之人,讲求清净无为,但听得拜月教下手如此狠辣,不禁皆是义愤填膺,痛责拜月教行事。凌天随即问道:“柳庄主此来,便是要商议此事?”
    柳冉点头道:“不错。除了唐门,巴蜀一带其余各派也大都或降伏于拜月教,或为其所灭。我冷大哥见此形势,只怕其余武林同道遭其毒手,便决定召集中原武林人士共同商议此事,以抗拜月教。”语气激昂,众人听了心中也是暗自称赞。
    凌天于是道:“两位庄主既有此意,我蜀山派自然追随于后,若有我蜀山派可以效力之处,我等定是慨然前往。”
    柳冉听了喜道:“诸位有此意,我先代冷大哥及天下武林在此谢过了。我们商议于下月底于‘冷柳庄’共论抗敌大事。‘冷柳庄’距苗疆甚远,想来我们有什么计划也不致走露风声。届时恭候各位大驾。”
    柳冉又道:“在下还需四处筹备此事,如此便不打扰了。”说罢抱拳而退。
    蜀山弟子送了柳冉下山,又回头商议此事。凌天道:“炎风师弟,便请你去偏房告知师父此事,请他老人家示下。”
    楚炎风见到剑圣,便将适才柳冉来访一事说了,静待剑圣指示。
    剑圣点头道:“果然如此,我日前料想拜月教也已该有所动静。这拜月教主先将身边异己势力扫除,以绝后患,倒也是个厉害人物。炎风,你回去告诉凌天,便叫他务要有所顾忌,此乃我辈份所应为之事,只不过要小心提防。”
    楚炎风回到大厅,见诸位师兄仍在商议,便将剑圣意思说了。
    凌天听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便由我和三师弟、炎风师弟前去‘冷柳庄’,还请四师弟四处打探拜月教动静,由二师弟协同其余各位留守蜀山。”蜀山门下凌仑轻功最佳,凌天因此便派他前去打探消息;而凌镜虽然寡言少语,却十分沉稳,凌天便让他留守蜀山。众人见他分布井井有条,便一一答应了。
    凌天又对凌昆和楚炎风道:“由此距‘冷柳庄’约有一月路程,此刻正是月中,我们便于三日后启程,路上顺便看看其它各派有什么动静。”凌昆和楚炎风二人躬身应允,分别退下。

    楚炎风行至李忆如所住厢房,叩门问道:“忆如妹子,你在里面吗?”
    李忆如听是楚炎风,心中一喜,道:“楚大哥,门没锁,你进来吧。”
    楚炎风推门而入,见李忆如身边放着几本道藏,微笑道:“忆如妹子,怎么你也想出家修道呀?”
    李忆如格格笑道:“才不是呢!这几日人家待着没事可作,你整日同剑圣前辈钻研武功,我在旁也大都听不懂,只好找些书看啦。”
    楚炎风心中不禁歉然,道:“忆如妹子,真对不住,这些日子来我一心研讨武学,实在难以抽出空来……”
    李忆如打断他,说道:“楚大哥,研讨武学乃是正经事,我又没有怪你,你不必过意不去。”
    楚炎风甚是感动,道:“忆如妹子,真是多谢你了。”随即又道:“今天我来,便是有件有趣的事要说与你听。”
    李忆如心中好奇,问道:“楚大哥,快说,那是什么事?”神色间极为欢喜。
    楚炎风微微一笑,道:“中原武林要合力对付拜月教,下月底将于‘冷柳庄’举行武林大会。我想到时一定又是热闹,又是好玩。”
    李忆如听了大喜,道:“好哇!楚大哥,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楚炎风点头道:“我自然要带你去,留你一个人在蜀山上,我也不放心。我一会儿便去向大师兄说明此事。”
    李忆如心中欢喜,问道:“楚大哥,那我们几时动身?”
    楚炎风见她喜不自胜,便微笑道:“三日后启程,你先收拾一下行装,我去将这事告诉大师兄,片刻即回。”
    凌天听楚炎风要带李忆如同去,也不反对。于是一行几人三日后便出发前往“冷柳庄”。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13:48

十四.群雄聚首
    几人一路前行,遇到不少武林人士,经一打听,方知这次“冷柳庄”武林大会已邀了几乎中原所有的门派帮会,声势之浩大真是多年所未有。更有人说,江南武林盟主林天南也已接到了邀请,由林天南与冷容清二人主持,会合各路群雄,必可与拜月教一争短长。不过也有人传言,拜月教主武功之高早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教中的几名长老、护法的武功也远胜各大门派的掌门,众人心中都不禁为之惴惴。
    李忆如自幼居于孤岛,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一路之上极是欢喜。楚炎风也顺便将冷容清等人的事迹说与她听,李忆如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楚炎风与李忆如一路游山玩水,纵情谈笑,甚感畅快。天鬼皇自蜀山便一直跟在李忆如身边,只是不便现身。又是夜半无人之际,天鬼皇便与楚炎风饮酒谈论,相交甚佳,更以兄弟相称。

    这一日,几人便已行至“冷柳庄”,但见方圆数里之内孤零零的只有一座大庄,庄旁栽着几排杨柳。白砖瓦砌的高墙近有一丈,庄外两排劲装的汉子在外迎客,自有一股威严。几人走上前去报了门派名号。蜀山派在江湖上向来享有盛名,几名庄客听了忙入内禀告。
    过不多时,只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不知蜀山派的剑客驾到,老夫有失远迎。”随即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形从庄内大步流星地赶了出来。这人身材魁梧,手大腿长,再加上一部络腮胡子,便如一头雄狮一般威武,正是“冷柳庄”大庄主冷容清。
    凌天几人忙躬身行礼道:“冷庄主客气了。”
    冷容清引众人入内,大笑道:“有几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久仰蜀山剑法天下无双,日后正可让拜月教尝尝厉害!”
    凌天几人进入大厅,见少林方丈普松大师,武当掌门无清道长及江北水天盟盟主赵樊,箐木帮帮主木缮等人早已到此,正自与柳冉商议武林大会的事项。
    冷容清替众人引介见面之后,对凌天几人道:“想来各位长途奔波,甚是劳累,便请入内休息一日,明日再议正事。”于是招呼一名庄客引众人去厢房休息。

    待放下行装之后,李忆如对楚炎风道:“楚大哥,你说那位断无痕断大哥会不会来参加这个大会呢?”
    楚炎风听她提到断无痕,心中不由得一震,寻思片刻,道:“断兄那日离去,看他打算是不再问及中原武林与拜月教的纷争,按理说是不会来的。即便他来了,也必是隐于众人之间,无法令我们察觉。”
    李忆如点了点头,又道:“楚大哥,这次大会上,想来拜月教必会派人来捣乱,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楚炎风微笑道:“既然我们决意对抗拜月教,拜月教主自会派人前来下手。不过此处群雄聚首,倒也不怕他们。我担心的却是拜月教下毒的本事,实是难以防备。”
    李忆如点点头,道:“要是阿苓姊姊在就好了,她用毒的本事似乎比拜月教还要高明。有她在的话,拜月教搞什么鬼一定瞒不过她。”
    楚炎风想到当初阿苓毒倒一干拜月教徒的手段,也是佩服不已。不过她此时既然不在,也只得小心防着便是了。
    两人一月来游山玩水,虽是心情舒畅,但终是有些劳累,便各自歇息了。

    两日后,正是这次武林大会的正期。“冷柳庄”中群雄汇聚,一时间大厅中挤得满满的,只得又在大厅外面添了许多座位。这次拜月教复出,中原豪杰收到邀请的无不赴约前来,众人心中极是惊恐,生怕拜月教下一个便会找上自己,这许多人聚在一起方才安心。
    午时过后,众人用了饭菜,冷容清朗声道:“各位同道,承蒙大家来此一聚,我冷某先向众位谢过了。”说罢抱拳做了个四方揖。四面宾客均道:“冷庄主太客气了。”一时间声音嘈杂。
    冷容清待众人静下来之后,续道:“正如各位所知,近日来拜月教复出,四处惨杀我中原武林人士,唐门、金银枪、巫山派、蜀地门等几个门派帮会已先后遭其毒手,实令我辈对其无法坐视不理。”
    此时下面又是有人四下呼喝,“一举灭了拜月教!”,“拜月教欺人太甚!”,“冷庄主带大家杀入苗疆好了!”与会者有不少的亲朋好友均曾被拜月教所害,一时间大厅内又是一片混乱。
    冷容清又道:“我们虽要与拜月教相抗,但也莫要只凭武勇而中了对方的奸计,误了大事。一切还需从长计议。”这几句话虽在嘈杂之中,仍是令人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没有丝毫霸道之气,众人都不禁暗赞冷容清内力精湛。虽只是说几句话,但要做到语音平和,便如平日说话一般,却非要极为深厚的内力不可。
    众人听了随即静了下来,听冷容清说下去。冷容清转身对各大门派掌门道:“此事在下并未成见,还请大家各抒己见。”
    少林方丈普松大师道:“拜月教确是杀孽太重,我佛慈悲也难免作狮子吼。除一祸根而救天下千万大众,正是我辈所应为。”少林寺如今声势虽不但少林方丈所说的话仍是大有分量。众人见一向慈悲为怀的少林普松大师也已力主与拜月教相斗,更是四下称是。
    江北水天盟盟主赵樊也道:“普松大师所言极是。但依武林旧例,理应推选盟主来发号施令,大家遵从。否则在座各位分处数省各地,相互联络也自麻烦,更难免会因意见不一而多生争端。我看大家就选出盟主来,一致听从盟主号令,齐心协力方能出去拜月教。”
    厅中众人随即齐声道:“不错,正该如此。”有人便道:“我推举少林方丈普松大师。”又有人道:“我推举蜀山派凌天道长。”,“我看便是此间冷庄主。”,“江南林堡主。”,“九龙山诸葛先生。”,片刻便已选出数名人选。其中倒是推举冷容清和林天南的为多。
    厅前各大掌门帮主商议片刻,便定下由冷容清和林天南二人同为盟主。冷容清带领江北武林人士南下,林天南便在江南接应,合力直入苗疆,将拜月教一举歼灭。柳冉于是便将各掌门之意对众人说了,群豪无不赞同,齐声呼喝叫好。
    冷容清走上前去,谦逊了几句,端起一碗酒,道:“大家齐饮一碗,从此生死与共,荣辱相关,同心一志,将拜月教从武林中除去!”众人听了豪气立生,齐道:“除去拜月教!除去拜月教!”
    冷容清又道:“此时林兄正于江南筹划,不在此地,这碗酒便由在下代饮。”说着便又伸手端起了一碗酒。
    忽听得大厅外有个极为尖锐的声音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与拜月教作对?”语气极为傲慢。随即便是破空之事大响,却见两扇门板飞入大厅,势道颇为凌厉。
    冷容清左手持着酒碗,不动声色地将酒喝了下去,右手向前一伸,在门板上一拍,那两扇门板便“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激起一大片尘土。掌劈门板不难,但这两扇门板却几乎同时落地,落地之声只有一响,而冷容清却是在一边悠闲的喝酒,这份武功实令人赞叹,大厅中更是喝采之声不断。
    那尖锐的声音此时又再响起,“冷庄主这一掌‘怒涛搏礁’用来拍门板倒是十分合适,但要是用来杀人只怕还不够。”随即便从厅外缓步走进一行人。先一人身材又高又瘦,脸上有一道极长的刀疤。楚炎风见了心中一动,向他左手望去,果见他左手有一块红斑,正是阿苓所说的偷药的柴长老。楚炎风再向后看去,却见那柴长老身后正是公孙震、褚通、欧梁三人,三人之旁另有两人,服色相同。而在众人之后却是多日未见的断无痕!楚炎风此时不禁脱口道:“断兄!”
    李忆如也已见到了断无痕,也问道:“断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柴长老向二人望了一眼,问道:“不知两位可曾认得本教断护法?”
    楚炎风微笑道:“在下不但认得断兄,也认得阁下便是专门偷药的柴长老。”楚炎风向断无痕望去,却见他神情木然,双眼无神,对楚炎风和李忆如方才说的话似乎一点也没听见,二人心中不禁大奇。
    厅中众人见他们几个说上了话,便都向此处望去。待听得楚炎风说柴长老是“专门偷药的”,不禁难解其意。
    公孙震在柴长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柴长老随即便向楚炎风抱拳微笑道:“原来是楚少侠,失敬。”于是又走到冷容清等一众掌门面前道:“在下拜月教碧水堂长老柴翳,各位今天在此热闹得很呢!”
    众人虽早知晓此人必与拜月教有瓜葛,但听他自称是拜月教长老,不禁一惊,有些脾气暴躁的便叫道:“杀了拜月教的妖邪!”更拔出兵刃来。
    柴长老听了也不发怒,对冷容清微笑道:“冷庄主,这便是‘冷柳庄’的待客之道吗?”
    冷容清端过一杯酒,递给柴长老,说的:“冷某念阁下远来是客,敬此一杯。但我们既已知是敌非友,又何必绕弯子说话?阁下此来何意,便请直言。”
    柴长老又是笑道:“久闻冷庄主快人快语,性格直率,果然不虚。我们今日不速来访,便是要灭了你们的这个什么同盟。”
    群豪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便轰笑起来,便如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们一行只有七个,便算武功绝顶,这里数十上百人打他们一个,非将他们七个砸成肉饼不可。
    但群豪中较有心计的不禁起疑,柴长老如此必是有十足把握,否则他也不必前来送死。柳冉于是问道:“柴长老,只凭你们七个人,你认为你有这个把握吗?”
    柴长老道:“这个自然,否则我们不是来送死吗?”
    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惊,却怎么也想不透单凭这几个人怎么会有如此能耐。此时此地,他们便是脱身也难,又怎能与此处群豪相斗。
    柴长老随即大笑道:“这还是多亏了冷庄主。方才那门板上被我撒上了‘噬魂散’冷庄主一拍,门板落地毒药散开,大厅中诸位此时都已中毒,无法运使内力,三日后经脉断绝而亡,这又何必我们出手呢?至于大厅外那些人,武功平庸,由断护法一人对付想来就可以了。”说完又是大笑不止。
    群豪听了不由得呆在当地,未料到拜月教下毒手法竟如此巧妙。冷容清等人吸了一口气,发觉真气难以提起,不禁心中一凉,只怕今日真要被拜月教一举歼灭。众人相聚本为声讨拜月教,未料到竟至如此,皆是心中悲愤不已。
    厅外见厅中众人中了毒,便有人提起兵刃奔了进来。那人见断无痕站在身前,便舞起手中双刀砍去。忽地只听一声惨叫,却是断无痕将手中的厚背宽刃刀一挥,便将那人连人带刀劈成两片,血肉四溅,将断无痕身上青衫染得血红,极为骇人。
    众人见了断无痕这一刀也不禁心惊。虽说江湖中杀人是常事,但却从未见人的杀法如此残忍,而断无痕这一刀势道如此猛烈,更是人所难见。众人又见他手中刀未开刃,锋宽半寸,更是为他武功所慑,一时间无人敢再冲上。
    楚炎风见到断无痕如此,更是惊异。当日他与断无痕交手,知断无痕武功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而断无痕这一刀如此刚猛,便如功力陡增倍余,实是声势骇人。又见断无痕神色茫然,目光呆滞,不禁心中一动,“难道断兄为人所迫,方才如此?亦或是他神智失常?”
    李忆如见断无痕如此杀人,心中惊恐不已,紧紧握住楚炎风的手,不住颤抖。
    此时厅外又有数人冲入,围攻断无痕。但交手不过数合,均被断无痕所杀,个个都是被截肢断体,无一可保全尸。便连后起之秀“巫山双鹰”宋翔、卢天,点苍派的“惊雷三剑”,人称“无诟生”的箐木帮主木缮之子木昕等人也无一可略阻其锋。一时间血溅当地,便如炼狱战场一般。冷容清等人心中悲愤,却是全身无力,对此奈何不得,只听得柴长老不住狞笑,断无痕呆滞的目光渐渐变得凶恶,出手更为残忍。
    大厅中有人见此,不禁道:“这人简直便如魔鬼一般,如此狠毒。”更有人闭住双眼,不忍再看下去。
    楚炎风听到“魔鬼”二字,心念一闪,忙叫道:“鬼皇兄,快出来援手!”
    李忆如听到也即醒悟,叫道:“天鬼皇,快出来帮忙!”
    众人听他们如此叫喊,只得他们被此景吓得失了神智。但忽觉一阵寒风刺骨,卷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厅心,正是天鬼皇。
    天鬼皇见到断无痕如此杀人,奇道:“这小子是人吗?如此杀人,倒与我们鬼族差不多。”
    李忆如忙道:“天鬼皇,你快去阻住他,不要让他再杀人了。”
    天鬼皇躬身道:“恩公放心。”一声暴喝,纵过身去一把抓住断无痕正在挥刀砍下的右臂,断无痕这一刀便劈不下去。
    冷容清与柴长老等人见天鬼皇突然现身,都是一惊。却又见断无痕与天鬼皇拼力相斗,天鬼皇出手诡异,令人在旁看着都觉得浑身直冒冷汗,力道更是大得出奇,便连断无痕也是难以抵挡;而断无痕却是势若疯狂,全然不顾生死,口中嗬嗬而呼,便如一头发了狂的猛兽一般。少林寺普松大师在一旁看着,不禁道:“阿弥陀佛,如此相斗,真如天魔转世一般。善哉善哉。”
    天鬼皇愈斗精神愈旺,一股股阴风寒气四下扩散开来,厅中众人无不心惊胆寒。而断无痕虽是渐处下风,仍是全然不畏,便如疯了一般挥刀砍出。天鬼皇见了不禁呵呵大笑,道:“你这小子只怕真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这打法哪里又像个人?”
    楚炎风听了心中一动,问道:“鬼皇兄,你看他行为反常,是不是真被什么附了身?”
    天鬼皇又同断无痕相斗片刻,摇头道:“不是。要有什么妖魔,我一定看得出来。哈!古怪!咱们再打!”说着便又是一拳捶了过去。
    柴长老在一旁见形势渐对断无痕不利,便对公孙震等五人道:“摆‘天地五尊阵’,除去这个妖怪!”
    公孙震五人自进来后一言不发,此时只是简短地答应了一声,便四散将天鬼皇和断无痕围住,合攻天鬼皇。
    楚炎风在旁暗自担心,却苦于无力出手相助。想起公孙震三人与自己和李忆如动手情景,知三人武功自蝎子、毒蛇、蟾蜍之势化出。想来另两人武功必是由蜘蛛、蜈蚣而来,便喊道:“鬼皇兄,这五人功夫是自蝎子、毒蛇、蟾蜍、蜘蛛、蜈蚣之势而来,小心提防!”
    天鬼皇听了大笑道:“五个小兔崽子,干什么不好,去学毒虫,这便让你们知道厉害。”纵身一扑便向欧梁心口抓去。欧梁未料到天鬼皇来势如此迅猛双掌急拍护住身前。但此时天鬼皇身形早变,掌劈公孙震,反腿向另外两位不知姓名的拜月教长老踢去。褚通正趁机挥鞭向天鬼皇打去,却觉身边劲风大作,忙向旁退开。回头一看,却是断无痕挥刀砍来。断无痕早已神志不清,此时杀得兴起,不分敌我,时而去斗天鬼皇,时而又朝公孙震五人砍去。一时间圈子内混乱一片,柴长老等人暗自叫苦,天鬼皇却是纵声大笑,欢呼“痛快!痛快!”
    柳冉见此机会难道,便叫道:“厅外的朋友快动手,将拜月教的人围起来!”柳冉心知只有趁混乱下手,方有机会除去柴长老等人,否则断无痕若是突然清醒,而攻天鬼皇,那便大事去矣。
    厅外众人早已看得傻了,听得柳冉叫喊方才回过神来,呼喝一声,各自拔出兵刃冲了上去。这些人武功虽不甚高,却有数十人之多,大占便宜。众人在公孙震等人身外又围上了一个圈子,全力厮杀。霎时间,大厅中又是乱成一团,砍杀惨呼之声不断,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13:49

十五.奇蛊异毒
    众人正相斗间,忽听得厅外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拜月教偷药的奸贼,快放了断大哥。”随即便见一个苗女一闪而入,在众人混战的圈子中如穿花蝴蝶一般转了出来,在大厅中心立定,对着柴长老。
    楚炎风和李忆如见阿苓感到,心下大喜。李忆如欢声道:“阿苓姊姊,你来啦!快除去这坏蛋,我们都中了他的毒。”
    阿苓听是李忆如,也是一喜,但见厅中众人动弹不得,问道:“是中了‘噬魂散’吗?”
    李忆如喜道:“不错,阿苓姊姊,你怎么知道?”
    阿苓瞪着柴长老,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药物。”随手从身边摸出一个瓷瓶,向李忆如掷去,道:“这是解药,快些服下。”
    柴长老见阿苓赶来,心中惊慌。他知道阿苓用毒手法极为巧妙,青出于蓝,已直追圣姑,自己好几次也险些栽在她手中。如今楚炎风和李忆如已服了解药,片刻后功力即复,那时便难以脱身,忙叫道:“断护法,公孙长老,向外力冲,撤回分坛!”
    阿苓拔出弯刀,立在柴长老身前冷笑道:“想跑,别做梦了。”
    楚炎风与李忆如服下了解药,又将瓶中余下几粒药丸分给凌天、冷容清服下,分别运功化开药力。众人见事有转机,不禁心中大喜,对阿苓更是十分感激。
    柴长老满头冷汗,情急生智,对阿苓道:“你想不想解了那‘失心蛊’?”
    阿苓听了心下一惊,略一分神,只觉眼前烟雾大盛,却是柴长老趁机掷出了“天纱弹”,一时间大厅中烟雾弥漫,目难视物。阿苓心中暗自懊悔,待烟雾散去之时,果见柴长老与公孙震、断无痕几人早已趁机脱身,大厅中只多了数具被断无痕劈成两半的尸体罢了。
    阿苓顿足道:“唉!又叫这个老狐狸跑了。”又对李忆如和楚炎风道:“忆如妹子,楚大哥,你们感觉怎样了?”
李忆如和楚炎风运功片刻,功力已渐渐恢复了些,两人对阿苓道:“这回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都要栽在那个柴长老手上了。”
    李忆如又对天鬼皇道:“这次也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根本等不到阿苓姊姊来,早就被杀了。”
    天鬼皇咧嘴笑道:“这没什么,只是那小子便跟中了邪似的,当真了不得。古怪!古怪!”
    阿苓不禁叹了口气,道:“断大哥是中了柴长老的‘失心蛊’才会如此!”顿了一顿,又道:“忆如妹子,楚大哥,我要去跟着他们,以后再见了!”说着便向厅外走出。
    楚炎风忙将她叫住,道:“阿苓姑娘,我们与你同去。只是此处尚有数位前辈中毒未解,你还有解药吗?”
    阿苓听二人欲同往相助,心中一喜,道:“那太好了。只是我身边也没带这许多解药,我开个方子,他们按方配药就行了。”说完便用刀尖在地面上写了几种药物名字。
    楚炎风对凌天和冷容清道:“大师兄,冷庄主,既是如此,我们便先行告辞去察访拜月教主所在,日后还容再聚。”
    凌天和冷容清点头道:“如此也好,那便有劳了。”冷容清想到此番险些为柴长老等人所歼灭,虽得保性命却已大损锐气,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又对阿苓道:“此次多谢姑娘相救,冷某感激不尽。”厅中余人也忙向阿苓致谢。
    阿苓摇手笑道:“你们汉人礼数真多,大家互相帮个忙,有什么大不了的?”转身对楚炎风和李忆如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楚炎风和李忆如点了点头,三人于是便相偕而出,天鬼皇也大踏步跟在后面。厅中众人望着几人身影,皆是长叹道:“英雄果然出自少年,一代新人换旧人。唉!老了!”想到好好一个武林大会,竟险些为拜月教一举歼灭,众人都不禁心中凄凉。

    待出了“冷柳庄”,楚炎风向阿苓问道:“阿苓姑娘,你方才说断兄是中了‘失心蛊’,这是怎么回事?”李忆如心中也是疑窦重重,眼望阿苓,目光中有询问之意。
    阿苓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那日与你们分手后,我在半路上便遇到了断大哥。我见他也向苗疆而去,便在后面跟着他一路而行。断大哥心情沮丧,对我也没留意。又行数日,便见到了柴长老和另外那五名拜月教长老。他们见了断大哥便要他回去同见教主。断大哥一言不发,便同他们去了。但当我再见到断大哥是,他便成了这个样子,我知是中了拜月教的‘失心蛊’,便一路追来。唉!这一回还是叫他们跑了!”说罢恨恨不已。
    楚炎风见断无痕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禁极为担忧,又问道:“阿苓姑娘,那‘失心蛊’你可有法子解掉吗?”
    阿苓黯然道:“这‘失心蛊’是苗疆禁毒之一,据闻因过于阴毒早已失传,没想到拜月教竟还有人知道下蛊的法子。我曾听师父师祖提到过‘失心蛊’,因此认得。但即使是她们也没见人中过‘失心蛊’,解救的把握只怕……”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眼角也不禁略为湿润。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了心中凉了半截,若是连阿苓的师父师祖都没把握除去“失心蛊”,只怕断无痕复原的机会渺茫的很。
    李忆如问道:“阿苓姊姊,若是将来有了法子,断大哥中蛊时间太长会不会有什么事呀?”
    阿苓又叹了口气,道:“这‘失心蛊’最阴毒的地方便在于中蛊者虽会比原先在力气上强出许多,但也是在加速消耗自己的精力。如果不早些将断大哥从拜月教中救出来的话,便只怕来不及了!”
    天鬼皇插口道:“那怪那小子如此邪门!那个什么拜月教要是多给几人下上这‘失心蛊’,只怕谁也挡不住!”
    楚炎风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即刻动身。方才那柴长老说要回分坛,阿苓姑娘,你可知那个分坛在哪里?”阿苓点点头,道:“我一路跟来,也曾路过那个分坛,便在此处西南不远,咱们便走吧!”神色间颇为焦急。
    几人于是便向拜月教分坛疾行而去。

    柴长老一行七人自“冷柳庄”侥幸脱逃,一口气直冲出十余里,方才止步歇息。
    柴长老想到这次功败垂成,全因天鬼皇和阿苓从中干预,不由得心生怨恨。但念及与阿苓相遇数遭,每次自己都是被逼得落荒而逃,既非其敌,便也无可奈何。想到天鬼皇,不禁奇道:“楚炎风明明是蜀山弟子,又怎会有鬼怪相助?”
公孙震在旁道:“上次我和欧、褚二长老与他们动手时,未曾见到那妖怪,想来是这数日中他们新有奇遇。”
    褚通道:“此处非久留之地,我们先退望分坛再作打算。”
    柴长老道:“不可。我们立时返回总坛,将此时禀明教主。”
    公孙震几人听了奇道:“柴长老,方才你不是说要前往分坛吗?”
    柴长老微微一笑,道:“方才我在‘冷柳庄’中说的话,只怕那帮家伙也听到了,不久后也许他们便可查明我们分坛所在并一路前去。何况冷容清他们功力恢复之后也不会放任我们不管,必会大举前来,凭我们几个是怎么也挡不住的。我们也可趁他们前往分坛的机会返回苗疆,将此事禀明,待教主定夺。日后他们一路奔波赶到苗疆之时,我们便可以逸待劳,将其一网打尽。”说到得意之处,更是纵声大笑。
    公孙震几人知道柴长老向来多智,而这一番话也是入情入理,一行于是便取捷径全速奔向苗疆。断无痕神智不清,也一路跟着。

    楚炎风等人行了半日,便已觅路寻至拜月教在附近的分坛。这分坛规模不大,倒似与营寨相仿。几人在旁远远巡视片刻,绕了一圈,见分坛中人手也不多,只有稀稀零零的几名拜月教徒在外来回走到。
    阿苓见对方人少,便急着要冲进去。楚炎风忙一把拉住她,道:“小心对方有埋伏。”
    阿苓听了便即冷静下来,但四处张望一下,也未见有什么特异之处,问道:“楚大哥,我看他们不像是有埋伏呀。就这几个人,我们一下子就可以收拾掉了。”
    天鬼皇在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说道:“我一看到拜月教的家伙便不顺眼,让我进去将他们一个个砸成肉饼。”说着便起身欲行。
    楚炎风虽不放心,但也瞧不出个究竟,便道:“我和鬼皇兄先冲进去看看。忆如妹子,阿苓姑娘,你们先在旁等着,若是有什么事也可照应一下。鬼皇兄,出手越快越好,别让他们逃进去报信。”于是便拔出长剑纵身冲入。
    李忆如和阿苓听楚炎风如此说,便留在外面接应,以防有失。
    天鬼皇早已等得焦急难耐,抡起双拳便向一名拜月教徒轰了过去。只听得“喀嚓喀嚓”几声,那拜月教徒肋骨尽断,胸口也被打得凹了进去,连叫一声都未来得及。其余的拜月教徒见了却丝毫也不惧怕,齐涌而上。但见楚炎风长剑圈转,天鬼皇拳打脚踢,片刻间便已将一众拜月教徒收拾掉。楚炎风以剑尖抵着余下一名拜月教徒的咽喉,道:“带我们进去见你们柴长老。”剑抵咽喉,若是轻轻一划,那便必死无疑。
    未料到那拜月教徒默不吭声,浑身却不住抖动,噼啪声响。
    楚炎风和天鬼皇只道他吓得怕了,并未在意。阿苓在旁见了大惊,忙叫道:“快退开!越远越好!”
    楚炎风和天鬼皇听了心中不解,但仍是急掠身形,退开丈余。正待发问,只见眼前红光一闪,“砰”的一声,那拜月教徒竟是血肉横飞,溅得一地,极是可怖。
    阿苓忙冲了过去,见楚炎风左手衣袖上溅有几点血污,于是伸手将那幅衣袖齐肘撕下,远远掷了出去。又仔细查看,见楚炎风和天鬼皇身上未被溅道,方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道:“真是好险!”
    天鬼皇在旁全然不解问道:“小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楚炎风和李忆如也是一脸茫然,但见那拜月教徒自爆的如此诡异,心中也是大惊。
    阿苓道:“那拜月教徒方才是服毒自尽。不过他服下的,是一种极为毒辣的毒药。药性随即发作,身体自爆而亡。但最骇人的是,被他的血肉溅到的人,却也会同他一般。方才当真是惊险得很!”
    楚炎风和天鬼皇在旁听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李忆如听了也是满手冷汗,一时之间全都呆在当地。
    阿苓又道:“不过这种毒药据说也已失传,即使是拜月教中的人也认为这毒过于阴险狠辣,从未听说有人敢使。这次的明明便是,又怎么会……”说到这里,心中也是十分惊慌,语声发颤。
    忽听得天鬼皇在旁垂胸叫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楚炎风见了奇道:“鬼皇兄,你怎么了?”
    天鬼皇大声道:“以前恩公的大义我尚未报答,如今又欠了人情,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阿苓在旁听着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天鬼皇,那你就帮我将断大哥救出来好啦!”
    天鬼皇听了大喜,拍着胸膛道:“放心,包在我身上好了。”
    众人见天鬼皇如此直爽,都不禁笑了出来。
    楚炎风又对阿苓道:“阿苓姑娘,你这次又救了我一回。”
    阿苓听了不禁笑道:“我可不要你向天鬼皇一样,你千万莫要说什么报恩。我最怕别人说什么‘大恩难报’的话。不过天鬼皇是鬼族,所以是例外,不是‘别人’。”说着更是笑弯了腰。
    楚炎风了李忆如在旁听着也是大笑不止,天鬼皇更是咧开了嘴纵声欢笑。
    过了片刻,楚炎风方才止住了笑声,对阿苓道:“阿苓姑娘,我方才是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同你结拜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阿苓拍手笑道:“好啊!大家成了兄妹之后,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客气了。”说着向李忆如望了一眼,道:“只是有一点不好。”
    李忆如在一旁好奇,拉住阿苓的手,奇道:“好姊姊,那有什么不好?”
    阿苓在李忆如耳边悄声道:“现在你叫我‘姊姊’,但以后我就得叫你‘大嫂’了,岂不吃亏?”
    李忆如听了不由得粉颊晕红,嗔道:“你作弄人家,看我饶不饶你!”说着便假意伸手打去。
    阿苓格格一笑,绕到楚炎风背后,道:“大哥,快救我!有人要害你结拜妹子,你管不管?”
    楚炎风未听到方才她二人说些什么见她们胡闹,只得道:“此处尚为危地,你们回去之后再闹不迟。”又对李忆如道:“忆如妹子,你把‘仙女剑’先借我一用。”
    李忆如听他说“再闹不迟”,不觉捂住嘴吃吃而笑,一边将“仙女剑”递了过去。
    楚炎风将两柄“仙女剑”和自己的长剑并排插在地上,对阿苓道:“这便是香烛,我们就在此结拜,如何?”
    阿苓抢着先跪了下去,又笑道:“人家说结拜要敬过天地鬼神,现在有天鬼皇在,倒是方便。”
    楚炎风听了不禁大笑,于是便跪了下去,同阿苓八拜结为金兰兄妹。李忆如和天鬼皇在一旁看着,也代他们欢喜。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13:51

才发现好长啊,一共35回,我发了半天才15回,呵呵,明天接着传,$辛苦$小掉一下大家的胃口,其实主要是看看有多少人关注$无聊$

十月十日 发表于 2005-2-20 15:47

好看好看,接着发啊!

哈哈,等不及了,先在网上看完了!写的好!
推荐推荐!hoho$支持$$支持$$辛苦$

[ Last edited by 十月十日 on 2005-2-20 at 21:18 ]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39

  十六.犹豫两难
  楚炎风和阿苓八拜结义已毕,楚炎风拔出地上长剑,道:“二妹,我们便进去将断兄先救出来,再设法替他解毒。”
  阿苓点了点头,道:“不过千万要小心,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机关陷井,我见了方才那毒,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楚炎风略一沉吟,道:“他们即已用上了这种奇毒,似乎已是最后一搏,我倒觉得以后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不过一切小心为上。”
  几人于是便向内走去,一路提防,但却连半个拜月教徒的踪迹也看不到,一条廊道之中静得出奇,只有两旁火把的火焰不住晃动,将几人的影子照得十分诡异。
  天鬼皇不禁嘟囔道:“那些家伙都死到哪里去了?连屁也不放一个,便连坟地也没有这般静,真是邪门。”
  几人又行一阵,忽觉眼前一亮,却是已行至大厅。 大厅两旁墙壁上开了十数个窗子,阳光从外透进来,令人心中立时舒畅。一条暗红色的地毯向前铺去,两边摆着数张桌椅,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正前方墙壁上画着一柄极大的弯刀,便是拜月教的标志,刀尖染得鲜红,便如涂上了血迹一般,极是奇诡。而偌大的一个拜月教分坛,此时却空荡荡的,更是令人心中畏惧。
  楚炎风一时心中疑虑重重,四处察看,希望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阿苓忍不住叫道:“断大哥,你在哪里?断大哥,你听到了么?拜月教的奸贼,快些出来放了断大哥,断大哥……”竭力喊去,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住回荡。
  天鬼皇见拜月教徒一个个都不知踪迹,心中恼怒,大吼一声,随手将身边一把椅子拍了个稀烂,但仍觉心中不顺,便大施拳脚,将大厅中的桌椅一张张击得片碎。
  李忆如也未料到拜月教分坛中竟然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低着头默然思索。
  楚炎风四下未见到异处,叹了口气,道:“看来拜月教众早已从这里离去了。”心下正沮丧间,忽地想起一事,对阿苓道:“二妹,你到别处去看看,有没有丹室一类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失心蛊’的解药”。
  阿苓听了心中一喜,转身从偏门而出,李忆如放心不下,便也跟了出去。
  楚炎风见天鬼皇仍在大砸桌椅,不觉失笑,道:“鬼皇兄,我们去别处看看可好?拿这几块木头出气,倒也没多大意思。”
  天鬼皇又是一拳砸塌了一张桌子,道:“也好,但那帮兔崽子躲起来,让我们扑了个空,我越想心里越不是味,当真岂有此理!”说着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踢得飞了出去,向地上重重地唾了一口,便随楚炎风出了大厅。
  
       李忆如和阿苓出了大厅,二人虽见到了丹室,里面却只是些寻常药物,并无“失心蛊”及其解药。李忆如见阿苓心灰失望,便安慰她道:“阿苓姊姊,想那‘失心蛊’非比一般,必定放在隐蔽之处,我们再看看此处有无机关暗门之类。”
  阿苓听了略觉宽慰些,点了点头,便同李忆如继续查找。但翻遍了四处的抽屉、墙上挂的字画、地下的方砖,却仍未见异处。阿苓心下气苦,拔出腰间弯刀向地上的香炉砍去,“铛”的一声,弯刀被弹了回来,阿苓右手也被震得一麻,但那香炉却是晃也不晃。阿苓忽地心中一动,喜道:“就是这个了。”俯下身看去,那香炉虽在外表上无异,但却似乎和地面是连在一起的。阿苓用力一扳,那香炉缓缓转了半圈,又听得“轰隆”一阵响动,墙边的一片地面竟然整个塌了下去,李忆如见了不由得惊呼一声,向下望去,却见整个丹室下面竟是空的,便如有人在丹室下又挖了一个同样大小的屋室一般。
  阿苓心中焦急,抢先纵身跳了下去,见四下黑暗,便晃亮了火折子。李忆如怕下面有什么危险,便叫道:“楚大哥,天鬼皇,你们快来!”于是也跳了下去跟在阿苓的身后。
  两人行不数步,借着火折子的亮光,忽地见到墙角处有一个老者蜷缩在地,不知生死。两人抢上几步,见那老者口唇干裂,眼眶下陷,显是饱受饥渴折磨,阿苓探了探他脉搏,见还隐隐跳动,便和李忆如两人将他抬了出来。
  阿苓和李忆如刚将那老者抬到丹室内,楚炎风和天鬼皇便也已赶至。阿苓道:“快去打些水来,最好再找些吃的来,越快越好。”楚炎风听了,便即转身而去。
  天鬼皇到下面去见了那暗室,上来道:“这破窟窿自么困得住人?四面都是土,便是挖个洞也出来了。”
  阿苓道:“这老伯要有你的本事就不会被抓住了,再说,他的手筋脚筋早被人震断了。”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对那老者很是同情。
  过了片刻,楚炎风提着一大壶水,又拿着几个馒头冲了进来,阿苓接过那壶水,便喂那老者喝了下去,又在他胸腹间推拿了几下,过不多时,那老者悠悠醒转,竟然脱口大骂:“柴翳你这混账东西,还敢来见我?”众人听了不禁皆是愕然。
  天鬼皇忍不住骂道:“谁是什么柴翳,你这家伙是不是饿胡涂了?”
  楚炎风道:“柴翳便是那个柴长老。鬼皇兄,他既和柴长老有深仇大恨,和我们正好是同道。”
  阿苓将那几个馒头递给那个老者,道:“老伯,吃些东西,我们不是柴翳,你认错人了。”
  那老者也确是饿得慌了,三口两口将那馒头吃得一干二净,向几人望了一眼,道:“你们看起来不是拜月教的,方才我是认错人了,柴翳那个乌龟王八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竟敢向我下手。那混账东西,天杀的狗贼,也不想想没有我他如今只怕不知死在哪里了,竟然忘恩负义,下此毒手。”那老者一路骂将下去,滔滔不绝,只听得几人心中一阵迷糊,似乎那柴长老受了这老者恩义,反而又害了他,其余却不知究竟。
  骂了半天,那老者似也累了,便停下歇口气,阿苓又将那剩下的小半壶水递了过去,道:“老伯,你再喝点水。”
  那老者接过水壶,向阿苓望了几眼,忽然道:“是你这个小丫头救了我?”
  阿苓略点了点头,道:“其实是我们几个来此,偶然之间发现老伯的……”。话未说完,却已被那老者打断。老者哑着嗓子大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当真是你这女娃救了我?当真是好哇!”心中似乎极为欢喜,不住拍手跺脚。
  几人见了不由得又是吃了一惊。天鬼皇见那老者喜怒无常,于是大笑道:“老家伙,便是被人救了,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吧?”
  那老者白了天鬼皇一眼,冷笑道:“你懂什么?我见这女娃根骨不错,资质看来也好,难得的是心地善良,我有意收她为徒,以后一身天下无双本事得人相传,岂不值得高兴了?”
  几人听了更是一惊,未料到这老者竟要收阿苓为徒,阿苓更是急忙道:“前辈一番好意,实在不该拒绝。只是我,我已经有师父了,怎能再改投别派门下?”
  那老者先是一怔,怒道:“是哪个家伙竟敢和我抢徒弟,当真岂有此理?”随即又道:“没关系,我要教你的不是武功,你学了也不算背叛师门,怎么样?还不跪下磕头拜师?”说着不由得哈哈大笑。
  天鬼皇听他不传武功,不禁问道:“老家伙,不教武功教什么?难道教人吃饭睡觉?”说罢也是纵声大笑。
  那老者正色道:“我所要教的乃是下毒解毒的法子,杀人于无形,天下无双!”说着不禁面有傲色。
  天鬼皇听了更是大笑不止,道:“这可真是‘班门弄斧’呀!可笑之极!你也不去问问,这小姑娘最厉害的便是下毒,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来这里现宝,别丢人现眼了。”越说越觉好笑,不由得拊掌弯腰。
  楚炎风和李忆如也知阿苓毒术神妙无比,这老者却要教她下毒,也不禁微笑不语。
  那老者听了也是一惊,问道:“小姑娘,你师父是谁?你是哪一门派下?”
  阿苓答道:“我师父是白苗族长之女,拜在苗疆圣姑门下,我们这一派好像也没有名字。”
  那老者听了忽然大怒,道:“圣姑算什么?她只会用那几种普通的药物,‘失心蛊’她会吗?‘血爆’她会吗?”
  几人听了“失心蛊”不由得都是一惊,阿苓忙问道:“前辈,你可知道‘失心蛊’的解法?”
  那老者大笑道:“除了我‘蛊煞’乌鸩以外,天下又有谁晓得‘失心蛊’?小姑娘,快快拜入我门下,我保证让你的毒术比圣姑高明百倍。”
  阿苓也听圣姑说过“蛊煞”之名,知道此人下蛊之术确在师父之上,但又怎能因此而背叛师门?阿苓于是求道:“前辈,我受师门重恩,实是无法改投别派,但我有一位朋友中了‘失心蛊’,还请前辈赐予解药。”语气极为诚挚,楚炎风和李忆如听得与乌鸩可解“失心蛊”,也拜下恳求。
  乌鸩听了道:“是柴翳那个畜生下的毒吗?我真后悔没早除去这个逆徒。”双拳紧握,恨恨不已。
  几人听了更是一惊,未料到此人竟是柴长老的师父,阿苓问道:“前辈,您现在手筋脚筋尽断,便是那个柴长老所为吗?”
  乌鸩怒道:“正是这个逆徒,他因我不肯传他‘失心蛊’等几大苗疆禁毒的方子,便暗中加害,将我关在这里,存心要将我饿死,渴死!”
  楚炎风插口道:“但那柴长老最终还是得了那方子,我们的一位朋友也中了蛊毒。”
  乌鸩重重地“呸”了一声,道:“凭他那副德行也配?那是从我身边药囊中偷去的一剂,”渐渐平定的怒气,又对阿苓道:“小姑娘,想好了没有?你拜入我门下之后,我便将‘失心蛊’等几大奇毒的制法解法全都传授于你,到时候要替谁解毒就随你的便。”
  阿苓见此情景,不禁进退两难,若是不答应拜乌鸩为师,看来他是决不会传授“失心蛊”解法。但要自己改投他派,更是不可,而又不能眼看着断无痕如此而不顾。自从当初与断无痕初见之时,阿苓便已被断无痕的气概所折服,芳心暗许,一边是师门之恩,一边是相思之情,二者实在难以取舍。
  天鬼皇见了,不由得对乌鸩怒道:“你这老家伙,如此不知好歹,如果不是她救了你,你现在早就老命归西了,现在你竟然逼迫她背叛师门,如此忘恩负义,便跟你那姓柴的徒弟一样!”
  乌鸩听了也不生气,说道:“我这也不是忘恩负义,你若愿意,再将我饿死也成,我见这小姑娘良才美质,一定要收她为徒,传我绝技。她若不答应,我不用你动手,立时自尽。”
  天鬼皇听了也不由得怔在当地,未料到乌鸩竟是存心要收阿苓为徒,一时也不再言语了。
  阿苓听了心中更乱,她原先已想好以师门为重,将断无痕救出之簧请求师祖医治,或许可以解蛊毒,但听得乌鸩竟然以死想逼,不由得决择不定。
  楚炎风和李忆如在旁边也不相劝,静待阿苓自己定夺。
  阿苓心中思绪起伏,良久无语。
  过了半晌,李忆如忽道:“前辈,阿苓姊姊不肯改投别派,你又不愿一身绝技失传,那么你便收我为徒好不好?我学的是家传功夫,没什么门派。”
  阿苓听了不禁心下感动,伸手握住了李忆如的双手,以示感激。几人一齐望着乌鸩,不知他意下如何。
  乌鸩闭目深思片刻,摇头道:“不行。”
  李忆如急道:“那有什么不行的?前辈是怕我资质驽钝学不会吗?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决不会令前辈绝技失传。”
  乌鸩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这小姑娘资质也是极好,本来也可传我衣钵。只是你似乎对毒术一窍不通,我需至少数年功夫才能将全部本事尽数传授于你。只可惜我只有数日之命……”
  李忆如和阿苓听了不禁一惊,道:“数日之命?”
  乌鸩道:“不错。先前柴翳那畜生一再逼迫于我,要我说出几大奇毒的制法和解法。我知此人天性阴毒,若是学会了这些蛊毒的制法,只怕定会以此为害。为绝了他的念头,我便服了‘无忧丹’,一个月后我便会死去,他一怒之下将我关在这里想先将我饿死在此。”
  几人未料到其中竟有这样一段事情,都是愕然。天鬼皇于是道:“老家伙,没想到你倒还不错,没屈服于你那个混账徒弟。”
  乌鸩苦笑道:“我那个徒弟为非作歹,只怕也是跟我学来的。我这一生之中,害的人只怕比他还多。”
  阿苓知道服了“无忧丹”之后,无药可解,过上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在睡眠之中死去,毫无痛苦。阿苓见乌鸩极盼自己投入他门下传衣钵,自己若不应允,他必含恨而终,不由得心中一软,道:“前辈,我答允你为师好了。”
  乌鸩听了又惊又喜,问道:“你真的答应了?”心情激动之余,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李忆如在一旁听着,插口道:“阿苓姊姊,那你怎么向你师父交待呢?”楚炎风和天鬼皇也未料到阿苓竟会答允,心中犯疑。
  阿苓道:“我师父当初传我武功与毒术时,一再告诫我要以救人为主,那柴长老虽只得了前辈药囊中的几剂蛊毒,但只怕仍是危害不小,我只有投入前辈门下,方才化得了这场灾难。再说我师父师祖若是知道此事,想来也不会怪我的。”话虽如此,阿苓念及这数年来师恩深厚,不禁眼角湿润,流下泪来。阿苓于是便跪下低头掩饰,向乌鸩叩头行了拜师礼。
  乌鸩心中一阵狂喜,道:“好徒儿,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的衣钵传人。时日无多,我立刻便将本门密传的几种蛊毒传授于你,至于他的普通药物,你也已学会,我便不再说了。”
  楚炎风见与乌鸩传授毒术,便和李忆如及天鬼皇退了出去。
  
       天鬼皇刚走出不远,便大声道:“这老家伙当真岂有此理,硬是逼人拜他为师,这脾气邪门得紧!”
  楚炎风叹了口气,也不言语。忽听得李忆如问道:“楚大哥,要是那位前辈要你拜他为师,你会不会答应?”
  楚炎风听了不由得一呆,沉思半晌道:“只怕不会,我只能以后替断兄报仇,实无法改投别派。”
  李忆如又嗫嚅道:“如果……如果中毒的是我呢?”说到后来,语声几不可闻。
  天鬼皇在旁连忙退开,大声道:“我去找坛酒喝,你们慢慢聊。”
  楚炎风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四下踱步。过了半晌,忽地停住,转身对李忆如道:“如果那样的话,我便与你同死。”语气十分坚决,紧紧握住李忆如的手。
  李忆如听了,心中欢喜,靠过去斜倚在楚炎风肩头。两人四目相对,心中满是爱怜。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41

  十七.江湖浪迹
  柴长老一行七人自冷柳庄一路南下,日夜兼程,几人虽极为疲倦,但去不敢略有喘歇,只怕为冷容清等人追上,一行虽取捷径,穿山涉水,但距苗疆仍有数日路程。
  这日晌午,几人行近大道。连日奔波,几人早已困乏,柴长老于是道:“咱们到附近先打尖歇脚,再动身不迟。”
  公孙震又道:“柴长老,此处距衡阳城不远,且与鄱阳、洞庭二湖邻近,中原武林在这一带势力不小,我们还得加紧防范才是。”
  柴长老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在路边小店要了几碗面匆匆吃下。
  断无痕自中了“失心蛊”之后,柴长老让他杀人便杀人,让他赶路便赶路,此时也坐下一同吃面,神情一片茫然,既不为连日旅途而感到劳累,也不为此时身处险地而担忧。
  几人坐定不久,路边“得得得”一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随即又是勒住奔马的长嘶声,几名乘客自马上 下来,向小店走来。当先一人是名老者,气宇轩昂,衣饰华丽,腰间挂着长剑,后面跟着两名汉子,都是四十岁上下年纪。左边一人肌肉虬结,身材粗壮,背后挂着一对流星锤,看来极为威猛。右边一人相貌极为寻常,身形不高不矮,胖瘦适中,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兵刃。最后是一名中年妇人,衣着朴素,腰间却挂着一个金丝囊,看来极为华贵。
  这四人走进店中,在柴长老几人旁边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几份饭菜。柴长老几人早已改装,那四人只道他们是寻常的江湖汉子,也未在意,那老者呷了一口茶,道:“日前林堡主召集我等到林家堡相会,相商对抗拜月教一事,但咱们这一路上怎么连半个拜月教徒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呢?”
  那粗壮汉子笑道:“想来是赵大掌门的剑气,将那一众邪魔都给吓跑了!”他说话虽未有意大声,但声音响亮,仍是人人听得一清二楚。
  柴长老听了心中一惊,暗自寻思,“赵大掌门?只怕便是衡阳派的赵正霄了,此人剑法据说在江南赫赫有名,怎么在这里遇上了他?”又向公孙震望了一眼,目光中皆有惊惧之色。
  另一名汉子尖声细气地说道:“我说易帮主啊,你说话可不可以小声一点?你就不怕把别人给震聋了?”
  那粗壮汉子喘着粗气,道:“姓曾的,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我说话向来声大,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那汉子似乎心下十分恼怒,手臂上青筋突起。
  那中年妇人忙打圆场,道:“易帮主,曾帮主,如今大家一致对抗拜月教,过去的梁子暂且放在一边。再说,赵掌门在此,你们这不是太失礼了吗?”
  那易帮主和曾帮主两人对望了一眼,“哼”了一声,便不再争吵。
  柴长老等人在一旁听着不禁心中更是惊惧,看情形,那粗壮汉子只怕便是鄱阳帮的帮主易沙,那姓曾的汉子便是洞庭湖帮的帮主曾涛洋。鄱阳帮和洞庭帮近年来互相争夺水上生意,向来不合,柴长老又见那中年妇人腰间的金丝囊,便知她必是人称“妙手观音”的南夫人,据说她发射暗器的手法自成一统,在江湖上更是远近闻名。
  柴长老未料到竟会同时遇上这几人,此时若是起身离去,恐会令其生疑。自己这几人正对着赵正霄,只怕会被其看出破绽。而若是动手,本就难胜,何况一闹起来,若再将其余中原武林人士引来,那便不可收拾。只有在此静待其变,最好这几人尽早离去为好。
  柴长老暗中打了个手势,几人于是低头假装吃面,一言不发,只怕为赵正霄几人察觉身份。
  赵正霄几人继续谈些武林中的事情,也暂未注意到柴长老他们。赵正霄道:“日前冷庄主举行的武林大会据说被拜月教给搅得一团糟,险些还全军覆灭,实在是想不到啊!”
  曾涛洋接口道:“那还不是中了拜月教的奇毒?若是正面动手的话,当时‘冷柳庄’中聚集好手无数,又何惧一个拜月教?”
  易沙在桌子上重重地捶了一拳道:“那群王八羔子,就只会暗中偷袭算计,有种的便来和老子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他脾气暴躁,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对一切全无顾忌。
  曾涛洋本来要嘲讽他几句,但碍于赵正霄面子,便也忍住了。
  赵正霄拈须道:“拜月教本就精于毒术,这一回只能怪冷庄主他们太大意了。不过,老夫听说那一次拜月教有一名年青护法武功极是了得,倒也并非只以下毒取胜。”
  南夫人道:“但我听人说,那拜月教护法极人凶残,当日‘冷柳庄’中被他杀死的江湖朋友直有数人之多,实在天地难容。”
  断无痕与柴长老等人一直在旁暗中听着几人谈话,断无痕虽因中了“失心蛊”之后神智已失,但日前在“冷柳庄”中的一番杀戮起已激起了他体内的野性。方才南夫人所说的话,不由得令他眼前又现出当时那份血腥的快感。断无痕浑身火热,伸手将身边的厚背宽刃刀握得紧紧的,口中也发出了一声极为低沉的吼声,便如雄狮的咆哮一般。
  断无痕这一声虽低沉,却远远的传了出去,赵正霄几人听了不禁心下一凛,都凝视着他的动静,柴长老一行人听了心下更惊,也不知断无痕究竟为何如此。柴长老与公孙震坐的离他最近,二人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去,想要扣住他的脉门。
  公孙震的蝎势擒拿原是苗疆奇功,柴长老出手也是十分迅捷,分扣断无痕右手臂“大渊”、“经渠”二穴。但两人手指一触到断无痕肌肤,便被一股极为霸道强横的力道震开。又听断无痕狂啸一声,便是一股刀气、一道掌风向他二人袭来。
  柴长老和公孙震二人急忙向后跃,但是“喀嚓”一声骨骼碎裂声,公孙震右肩已被断无痕一报把碎;又见血光一闪, 柴长老胸前也被划了一道半尺来长的伤口,险些便是开膛破肚之灾。
  柴长老和公孙震二人只吓得浑身冷汗,公孙震右肩碎裂,更是痛得脸色惨白。褚通四人也急跃起身,离断无痕一丈开外站定,直注视着他的举止,人人都是心中惴惴。
  赵正霄几人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大为震惊,见到断无痕出手如此凶狠威猛,也都起身退后,远远望着断无痕。
  断无痕此时却是立定不动,半低着头大声喘息,身子不住颤抖,手中的刀却不随着身体而动,断无痕虽只是站在那里,那一股杀气和死亡的阴影却已将这个小店完全笼罩住。
  店中的伙计和其他的客人一个个早就吓得跑了出去,店中一时只留下柴长老及赵正霄两伙人,中间却立着一个令人畏惧的身影。
  赵正霄见到断无痕这股气势,心中忽地一震,对着柴长老一行人厉声问道:“几位是拜月教的吗?”他见断无痕似与传闻中在“冷柳庄”杀人无数的拜月教护法吻合,不禁起疑。
  易沙听了大声道:“拜月教的奸贼,我今天就要替被害的武林朋友报仇。”说着从背后解下了流星锤双手握定,蓄劲待发。
  柴此老等人脸色一变,褚通几人也都从身上取下了兵刃。柴长老见自己与公孙震已受伤,断无痕如今似乎不分敌我,心生毒计,叫道:“断护法,这几个人就交给你了!”拉着公孙震和褚通便纵身从店中冲出,欧梁与另外两人也随即紧跟着退了出去,片刻便已不见踪影。
  赵正霄几人虽欲追上,但见断无痕在前,也不敢轻举妄动。赵正霄于是也拨出了长剑,南夫人手中也扣着数枚银针,静待断无痕动静。
  过了半晌,断无痕仍是一动不动,垂首默立。易沙等得不耐烦,呼喝一声,一招“旱地惊雷”,两只流星锤有前一后直向断无痕挥去。赵正霄几人自恃身份,也不动手合力而上。
  断无痕虽是神智不清,武功未失,功力更是胜于从前,待见易沙出手,用力一刀狂劈而下。易沙虽见他势道凶猛,但自恃力大,便用流星锤向上一搪,本以为可以将那一刀弹开。
  只听得“铛”得一声巨响,易沙只觉一股极为沉重的力道压下,不禁双臂一弯,竟被断无痕一刀压下半尺,双手更是隐隐发麻。忽听得赵正霄叫道:“小心!”,断无痕在掌又是悄无声息地拍了过来。易沙未料到断无痕竟有此功力,竟可同时发掌,避无可避,只得硬咬牙挺着身子接了这一招。霎时间,只觉得浑身便如散了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两只流星锤也掉在地上,断无痕那一刀却是继续劈下。
  赵正霄在旁见了急忙出手,挺剑向断无痕心口刺去,剑势迅捷,攻其不得不救。曾涛洋此时也只得与易沙前嫌不究,纵身扑上,双手擒拿勾打,近身搏击。南夫人忙趁将机将易沙扶住,带他到一边躺下静卧运气,随即手中银针也是激射而出。几人见断无痕出手只一招便将易沙打成重伤,武功之高实是骇人,也顾不得什么武林规矩,齐力围攻断无痕。
      赵正霄的“衡阳剑法”天下闻名,若是单打独斗只怕也不输于断无痕。而南夫人的暗器,曾涛洋的近身搏击功夫在江南一带也是名气不小,三人齐上,已是大占优势。只是断无痕中了“失心蛊”之后,不但功力猛增,打斗起来更是势若疯狂,全然不顾生死。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个人若是置生死于不顾,便是几个人围上也未必制得住他。四人相斗片刻,赵正霄三人不但难以占到上风,更是为断无痕的那股气势所慑,心中都是渐生畏惧,出手也是守多攻少。
  断无痕相斗之时,血行加速,那“失心蛊”的效力发作的更强,再加上先前为血所激起的体内的野性,断无痕此时出手比在“冷柳庄”中更快、更猛、更狠,便真如同天魔附体一般。在店外围观的人群看得早已吓得怕了,一个个虽想跑开,双腿却是一动不动。而赵正霄三人与断无痕相斗,更是脸如死灰,目光中全是惧怕之色。这三人一生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波,大斗小斗更是见过无数,但却从未见到过像断无痕这般势若疯狂的,便觉得犹如身处梦魇一般。
  断无痕越斗越是精神,见曾涛洋身形稍缓,左手忽地前伸,抓住他右手上臂用力一拧,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曾涛洋的右臂已被硬生生地被扭断,曾涛洋更是痛得昏了过去。
  南夫人见了不禁惊呼出声,心中的恐惧也是齐涌而上,一时间呆在当地动弹不得。
  赵正霄满头冷汗,右手颤抖着挺剑刺出,却已是大失章法。断无痕一刀架开,随即抢上一步,右腿横扫,只听得“喀嚓”两声连响,赵正霄腿骨齐断,俯身倒下。断无痕又是一掌拍出,直印在赵正霄胸膛,将他击飞数丈,倒在墙角,生死不知。再看南夫人时,也早吓得人事不醒。
  不到半个时辰,断无痕以一敌四大胜,不由得纵声狂笑,声音直冲云霄。过了半晌,断无痕一纵而起,将屋顶击了个窟窿,便如一只箭般直冲了出去,顺着大道一路急奔。身后黄沙滚滚而起,犹如长龙,笑声更是远远传了开来。
  店外围观的众人见断无痕离去,不由得都长叹一口气,心中略松。但却无人敢再进入店中,一个个都是匆匆离去,生怕断无痕再忽然回转。一时之间,冷风萧萧,小店中四下血迹,赵正霄几人也是一个个倒地不醒,生死难测。
  过了半晌,曾涛洋首先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只是手臂断折,失血过多,一时间昏迷而已。他见南夫人倒在身边,伸手探了探她脉搏,见跳动平稳,想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于是便在她人中之下用力按了几下,不多时,南夫人便已悠悠醒转。
  南夫人见是曾涛洋,心下略为安定。两人相对,只见对方神情中仍有惊惧之色,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南夫人见赵正霄倒在墙边,忙奔过去察看,只见他胸前肋骨齐断,胸口被断无痕一掌击得凹了进去,早已气绝多时,双目未合,目光中仍是充满恐惧。南夫人右手抚在他眼上,使他安息,回思方才一战,仍是心有余悸。
  曾涛洋走到易沙身前,见他也是伤势严重。断无痕那一掌虽被他运气接下,但只怕内脏也受了剧震,能否保住性命实是难说。曾涛洋与易沙原先虽是不和,但经此一战,不由得前嫌尽去,更替易沙的伤势担忧起来。
  南夫人又叹了口气,喃喃道:“他究竟是人吗?还是妖怪?”
 曾涛洋听了心中也是一震,双眼望着赵正霄的尸体出神,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也暗自想着同一个问题:“他是人,还是妖怪?”
  
    断无痕顺着大道一口气直奔出数十里,见前面有一个镇子,便即停步入内。自从中了“失心蛊”之后,断无痕一直为柴长老所操纵,头脑里迷迷糊糊。但是自“冷柳庄”上一战和方才力斗赵正霄四人,再加上方才一路奔波,每使一招武功似乎便记起了一些事情,心中反而略为清醒了些。但觉得身体甚是疲惫,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家客栈,找张桌子坐下。
  店小二见了断无痕,连忙赶过来招呼。断无痕什么也不说,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掷出。那店小二倒也识趣,连叫厨房安排了一桌酒菜,又在楼上替断无痕安排了一间客房。
  断无痕似觉得清醒了些,心中却仍是一片迷糊,将桌上酒菜吃得干净之后,到楼上倒床便睡。店小二见了虽是心下惊奇,但也不敢乱问,关门退出。
  断无痕歇息了一夜,次日一早吃了些面点便即动身离开客栈。断无痕只觉得心中虽仍十分混乱,却已安定了许多,竭力回想以前所发生的事情,对到“冷柳庄”之前的一段却是极为模糊。断无痕迷迷糊糊的,顺着来路而回,累了便歇,醒了便再赶路,几日来行了不知多远,道上也是相安无事。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42

  十八.情义之决
  断无痕一路向北,数日来宁静的历程,不但使他的神志略微恢复了些,便连日前心中那一丝残暴与凶狠也被压制了许多。
  这日行至一处城镇,倒也未去察看是什么名字,便即放缓了脚步,四处闲逛。这镇子规模并不算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市集,向来十分冷清,过往路人也不多。镇上的客栈只有一家“平荣老店”,倒有许多年头,信誉也一向不错,断无痕随即便缓缓踱步进去。
  刚一进门,便听到一阵极为喧闹的嘈杂声。今天这客栈的生意似乎格外的好,楼下桌旁围满了人。这些人大都携带着兵刃,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听这些人的口音,各不相同,带着四处的乡音方言,更是来自五湖四海。店小二见断无痕进来,忙陪笑道:“客官,一路远来劳累了。但可真不巧,小店今日的客房都住满了,这大厅中许多的客官都是找不到店房的,您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在这儿将就一下,我叫他们给你挪个位置。”
  断无痕见镇上只此一家客栈,也只得如此,便向大堂中人少的地方走去,也不说话。
  客栈中的江湖客见又来了客人,便即靠得近些,空出了一块地方。路途之中大家互相关照,本是十分寻常的事。
  但当断无痕走近之后,旁边的几个人见到他相貌,不禁心中都是一震,脸色立时变得十分严肃,一个个纵身站起,从身边抽出了兵刃,双手却在不住颤抖,什么话也说出来。
  距离较远的见那几人起身,不由得将目光转移了过来。待这些人看清断无痕的相貌之后,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继而便是“唰唰唰”一阵连响,大堂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抽出兵刃,注视着断无痕。但这些人心中却是极为惧怕,无一人敢动手。客栈中的伙计见他们拔刀子转眼便要动手,都忙躲到柜台后面,口中不住念叨着什么,生怕被这些人一个不小心个殃及池鱼,那可就赔本赔大了。
  断无痕见这些人如此,也不在意,在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下。
  众人见了,以为他有恃无恐,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一时倒无人敢冲上动手。过了半晌,忽听一人叫道:“拜月教的恶贼,你杀了我兄弟,吃我一拳!”随即便是一个人影冲了出去,和身向断无痕扑去。
  断无痕也不起身,右手倏地一探,抓住那人手腕。旁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汉子的身形便从半空中飞过,落在墙角,却是双脚着地稳稳立定。旁边几人忙抢上去察看,那汉子却未受伤,只是瞪大了眼,似乎无法相信所发生的事,余人也一时都呆在当地。
  楼下这么一闹,楼上客房中的人也即察觉,东首一间厢房中,缓缓走出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向楼下问道:“众位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
  楼下于是便有人道:“柳二庄主,你来的正好。这拜月教的奸贼自投罗网,大家一齐动手,为被害的朋友报仇!”说完楼下众人便齐声附和。
  那中年人正是“冷柳庄”二庄主柳冉,此行正带领数名江湖朋友一路南下,这些人都在“冷柳庄”中见到断无痕大开杀戒,是以一认出是他便即将他围住。而方才与断无痕动手的汉子为他摔出却未受伤,与断无痕在“冷柳庄”的作法实在大异其趣,众人皆是大惑不解。
  柳冉见到断无痕,心中也是大惊,四下看去,见断无痕只是一人,不禁更奇。暗自寻思,心想或许是拜月教派他吸引我们注意,然后再趁机里外夹击,否则断无痕决不会特来此地。心中主意一定,便对楼下众人道:“请水天盟的十名兄弟到客栈外四处察看,如有什么情况立时回来禀报。”楼下众人听了,立时便有数人从客栈中退去,目光却一直盯在断无痕身上,似乎想在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才痛快。
  经过这么大半天,楼上客房中的客人都已出来观看,有几名在此投宿的普通客商见这些人刀剑相对,忙都退回屋去,将门紧紧关上,一声也不敢出。而东首的一间客房门前却站着一个青年,一袭白衫,背悬长剑,眉头紧锁,正是楚炎风。

  楚炎风与李忆如和阿苓自拜月教分坛返回“冷柳庄”,已是在几人遇到乌鸠七日之后。乌鸠在将奇门毒术传授于阿苓之后,心事已了,不久便因“无忧丹”之故安然逝去。几人葬了乌鸠之后,为了查访拜月教行踪,便回至“冷柳庄”与众人商议。
  是时冷容清等人也已拟定,由柳冉带领数名江湖朋友先行南下去拜访林家堡,一路顺便打探拜月教行踪。其余人略准备数日,再行前往。楚炎风与李忆如、阿苓也与柳冉一路同行。
  楚炎风等人如今知“失心蛊”的解法,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只须早日见到断无痕便可替他解毒。但几人无论如何也未料到会在此处遇到断无痕,更未料到他会自行孤身来此。几人都知在“冷柳庄”一役之中,断无痕伤的人命太多,与中原武林已是结下了极大的冤仇。如今断无痕被人重重围住,要想助他脱身实在难如登天。李忆如和阿苓二人都是默然不语,苦思良策。
  楚炎风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将断无痕救出,但又不可与江湖同道起了冲突,否则事情只会越发不可收拾。楚炎风见众人蓄势待发,似有动手之意,于是朗声道:“且慢,各位朋友请先听在下一言。”这句话运上了内力,即使是在呼喝声中,众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听了都静下来,便有人问道:“楚少侠有何高见?”这些年来,楚炎风的名声在江湖上极响,武林中人皆知楚炎风武功已得剑圣真传,剑法之高,更是神乎其技。再加上蜀山派的名气,对楚炎风自是无不敬佩。是以楚炎风一开口,众人便都静下来听他说话。
  楚炎风走下楼来,指着断无痕道:“这位断兄是我挚交好友,他在“冷柳庄”中确是杀害了不少武林中的朋友,不过此事中有隐情,还待在下说明。”
  众人怎么也料不到楚炎风竟会与这名拜月教的护法、杀人无数的魔头熟识,更称是“挚交好友”,无不惊呆当地,满是疑惑。
  楚炎风续道:“这位断兄也为拜月教所利用,中了他们的‘失心蛊’。中了‘失心蛊’的人神志不清,断兄也因此受拜月教的柴长老所控制,方有‘冷柳庄’中的不幸。因此在下恳请众位朋友莫要与断兄为难,从此化敌为友,共抗拜月教。”
  众人听楚炎风要放了断无痕,不禁大哗。当即便有人问道:“楚少侠,人是他杀的,难道这笔血债就此算了?”语气甚为激愤。
  楚炎风道:“此事的主谋是拜月教,断兄也是身受其害,我们此行去剿灭拜月教,正是为大家报仇血恨。”
  下面又有人叫道:“今日就此放了这魔头,必是后患无穷。他若是继续杀害我武林人士,又如何?”说话那人直直瞪视着断无痕,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断无痕却仍在一旁坐着,对周围这一切似乎不闻不见,神色不改。断无痕此时心中其实极为烦躁,众人之言似乎唤起了他的一些意识,心中却是十分迷惘,竭力思索,企盼整理出一些头绪。
  楚炎风答道:“此事无须担忧,我二妹如今随时可替断兄解去这‘失心蛊’之毒,届时他决不会再与各位为敌,我楚炎风可以人格作保。”
  阿苓和李忆如也下楼来。阿苓道:“不错,我现在便可替断大哥解毒,便请大家放心便是。”
  众人皆知“冷柳庄”一役之中,若无阿苓相救,此时只怕无人得免,对她也十分客气,又道:“但这魔头本是拜月教护法,我们又如何可以放过他?”
  阿苓听他们一口一个“魔头”,心中不喜,强自忍住怒气,道:“那又如何?拜月教中就一定是坏人吗?”
  众人听了又是“哄”的一声,便有人大声道:“拜月教中又有什么好人了?更何况此人在拜月教中身居高位,更当受千刀万剐!”
  阿苓听了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有些人自居名门正派,还不一样是行事卑鄙无耻?”神色间颇为不屑。
  众人听了也是大怒,便有人骂道:“你这小丫头懂个屁!”又有人道:“这小丫头只怕也是拜月教的,不如一齐杀了干净。”随即便有人挥动手中兵刃,跃跃欲试,似要冲上。
  李忆如在一旁听着,也不禁生气,道:“要不是阿苓姊姊出手相救,你们哪能活到现在?你们却恩将仇报,此时来冤枉好人!”
  阿苓心中更怒,道:“如此忘恩负义之徒,只怕连拜月教都不如!”
  柳冉在一旁见事情越闹越乱,忙大声道:“大家静一静!不要争吵!”
  众人听是柳冉,也便停口不语,但仍有人插口道:“什么救人?只怕是收买人心。”声音也不算小,在场众人倒有大半听得一清二楚。
  阿苓听了心中又气又恼,心想我救你们一命,你们反而来冤枉我,实在岂有此理,随即便要拔出腰间弯刀。楚炎风见状忙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意示不可轻举妄动。阿苓方才住手,气呼呼地瞪了众人一眼,便即退后,竟在断无痕身边坐下。
  众人见了也自愤怒,但却也无人敢多说。
  柳冉道:“前次在“冷柳庄”中,多亏这位姑娘相救,否则我们早已被拜月教所一举歼灭。如此大恩,实难回报,大家不要无礼争吵。”又对阿苓道:“姑娘请不要见怪,在下便代方才失言赔罪了。”
  阿苓听了也不答话,只“哼”了一声,仍在气头上。
  下面有人又道:“柳庄主,这拜月教的恶贼残杀我武林同道,如何定夺,还请柳庄主示下。”随即便有数人附和道:“请柳庄主示下!”声音十分响亮,语气中也是十分激愤 。
  柳冉略一沉吟,对楚炎风道:“楚少侠,如今两面为难,我看不如这样,便请这位姓断的朋友暂且与我们同行,待与其余各派掌门帮主会合之后,再行决定如何应对此事。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一定吩咐各位朋友不得找他的麻烦,保他周全无事,楚少侠意下如何?”
  楚炎风此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如今情势,即使将此事向众位武林前辈解释清楚,但众怒难犯,断无痕届时必定难逃一劫。但亦不好回绝柳冉,再将事态激化,一时犹豫不决。
  阿芩听了道:“你们一定要与断大哥为难,就算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也一定会替你们说话,到时候还不是一样!”
  众人随即又起哄道:“这拜月教的奸贼,早就该杀了,不如现在就动手。”一时间大堂内又是乱成一团。
  柳冉又道:“各位朋友,请静一静!”随即转头对楚炎风道:“楚少侠,此事你意下如何?”
  众人于是便都一声不出,望着楚炎风。楚炎风若是答允柳冉,断无痕自是难有生望,但楚炎风若是一口回绝,届时必定又是一场大战,只能凭武力来解决。
  在场中人一个个心中都是极为紧张。只有楚炎风和断无痕二人,一个是难以决择,另一个却是神智混乱。
  过了半晌,楚炎风抬起头缓缓道:“在下此次必定要带断兄去解毒疗伤,只好得罪各位了。”
  众人听了心中大震,有的人听他说“得罪”只道他之间便要动手,不由得手中兵刃都握得更紧。
  柳冉也是一惊,道:“此事非同小可,楚少侠还请三思。”
  楚炎风道:“日后在下必会向江湖中各位前辈将此事解释清楚,炎风也自会与各位共抗拜月教,今日就此告辞。”向众人一抱拳,便与李忆如和阿芩带着断无痕起身向外走出。断无痕也是一言不发,就此跟在三人之后。李忆如和阿芩见楚炎风护断无痕,心中也极欢喜。
  众人先是一呆,随即便有数人抢上前道:“楚炎风,你要走可以,留下这个拜月教的奸贼,否则莫怪我不客气了。”几人在楚炎风旁边围成了个半圆,阻住去路。这些人见楚炎风要带断无痕走,也不再客气,更是直呼其名。
  楚炎风听了也不生气,说道:“在下不想得罪各位江湖上的朋友,还请大家给我楚炎风一个面子,便让我们离去。”
  旁边有人脾气暴躁,叫道:“楚炎风,你自恃武功高强便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先吃我一斧再说!”那人体格壮健,挥舞着一把大斧便向楚炎风砍去,力道沉猛,激起呼呼风声。
  柳冉在旁暗怨此人鲁莽,说话没有分寸。若是激怒了楚炎风,此事便更无回旋之余地,但却也不及阻挡。
  楚炎风见今日之事已非凭言语便可解决,必须以武力服众。见冲上那人武功也只一般,力气倒是不小,于是向侧面移出一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那人的斧柄上极其迅捷地点了一下。这一指运上了内力,一股剑气自指尖射出,立时便将那斧柄削断。
  斧柄断折,那人劈出的蛮力一下落在空处,整个人便如一座山般向前倒出,眼见便要啃上一嘴泥土。他这一跌的力道与他方才那一斧相比,倒也是不相伯仲。
  楚炎风也不愿就此便与众人结冤,伸手在那汉子肩头一拍,便消解了跌倒的冲势。于是抱拳道:“在下损了老兄兵刃,日后必当赔罪,”语气仍十分诚挚。
  众人见楚炎风武功虽高却无傲色,处处给人留下余地,也都不禁大声喝采。那汉子先是搔了搔头,呆了半晌,随即便知是楚炎风手下留情,免得自己出了大丑,大声道:“楚少侠大人大量,在下今日不敢再无礼了。”俯身行了一礼,便拾起断成两截的斧头退了下去。
  楚炎风也还了一礼,见众人虽是心中略安,但仍没有让自己带断无痕走的意思。如此下去更是难以了局,于是便对柳冉道:“柳庄主,在下心意已定,决意要带断兄今日离开。若是继续争下去,在下也只好得罪了。但双方若有损伤皆为不妥,大家何不网开一面?日后在下必会对此事与各位有个交待。”
  柳冉听了倒也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楚炎风见众人仍无意让己离去,便又道:“若是当真相斗,这位断兄此时仍是神智未复,一旦动手想来倒无人制得住,届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震,想到断无痕在“冷柳庄”杀人的那一番情景,无一不是心有余悸。若是此时相斗,楚炎风几人更不会袖手旁观,这几人年纪虽轻,武功之高实是骇人。若是只凭客栈中这些人,倒未必留得住他们,只怕更要损折不少人手。众人心中一下子便没了主意,齐向柳冉望去,看他意下如何。
  柳冉估量形势,也察觉若是凭武功,实在难以留住这几个人,但若就此便让他们离去,只怕众怒难平。只得对楚炎风道:“楚少侠,我若就此便让你们离去,这里许多兄弟心中难服。不如便由我二人一对一较量一下,若是你胜了,便请自便,我等决无异言。但若是在下侥幸,便请这位姓断的朋友暂且留下,楚少侠觉得如何?”
  众人听到柳冉要与楚炎风一较高下,都不禁议论纷纷。柳冉成名之久,一套“蛟龙斩”实是威震大江南北,便连“冷柳庄”大庄主冷客清也对这套功夫极为推崇。而楚炎风虽是初出江湖不久,武功之高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连许多成名已久的前辈也是自愧不如。两人这一战定是精彩无比,世所难见。众人于是便都呼喊道:“比武定论!比武定论!”一个个都十分激动。
  楚炎风见了也知只好如此,自恃武功不会输于柳冉,便即从背后取下长剑,却不出鞘,躬身抱拳道:“请柳庄主指教。”剑尖下垂指地,极为恭敬,交手之前仍不失礼数。
  柳冉见他站在下首位,意示向前辈指教,也谦道:“楚少侠不必多礼。”手腕一翻,露出他赖以成名的“斩龙匕”,刃长一尺,青光吞吐,实是不凡。
  大战一触即发,旁观众人皆是心中紧张,手冒冷汗,不知胜负将会如何。李忆如和阿芩虽知以楚炎风武功,此战胜算极大,但仍担心他被柳冉伤到。只有断无痕一人闭目低头思索,似乎一切都已置身事外。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44

  十九.分道扬镳
  楚炎风与柳冉二人在大堂中立定,这一站下来便即大显功夫。柳冉身子微屈,便如一张弓般虚势待发。只要他一出手,必是声势迅猛,雷霆万钧;而楚炎风却是浑身松弛,长剑也只随意握在手里,似乎早已神游物外,全身上下看起来更似乎满是破绽,众人在旁见了,以为他不把柳冉放在眼里,都是议论纷纷。
  柳冉见了虽也不解,但见楚炎风大战之前仍可如此,剑术必已到了“从心所欲”的境界,心中也是暗自赞叹,更何况光凭这一点,楚炎风在气势上便已占了上风。
       楚炎风此时正在想着剑圣所指点的“无极剑阵”精要——“随敌而动,制人者受制于人”。前些时日,楚炎风与剑圣对此阵法曾经细加参详,这剑阵虽可由七个人分处七个方位合力同使,但若是修为深厚且悟性极高,一人仍可替七人之力,施此阵法。楚炎风与剑圣研讨多日,此时也略通其要诀,便欲借此机会来与柳冉一试。
  楚炎风方才浑身松弛,正是以心使身,以身使剑,以致心剑相合,此时全身真气充溢,只要一出手,便是“无极剑阵”在江湖中初现之时。
  柳冉在旁难知究竟,清啸一声,身形直纵向前,一招“蛟龙腾尾”,便向楚炎风扑去。众人在旁见他这一招极为迅捷,而去势却又飘忽不定,都是大声喝采。李忆如和阿苓见了不禁替楚炎风担忧。
  柳冉身形甫动,楚炎风脚下步法一转,剑尖连点,“嗤嗤”有声,数道剑气便已封住柳冉四周六条退路。而楚炎风长剑一横,便使柳冉身陷剑阵之中。
  柳冉见自己一招便即受制,不禁心下大惊。但柳冉毕竟不凡,虽惊不乱,一个俯身避过那几股剑气,顺势一招“龙盘柱”狂攻楚炎风下三路。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柳冉的“蛟龙斩”一旦近身,便即威力大增,得展所长。
  楚炎风左掌从侧面一切,右手长剑划弧刺下,便将柳冉的攻势化解。随即左腿横扫,便又将柳冉逼入了剑阵之中。柳冉阅历向来广闻,对蜀山剑法也略有所知,但楚炎风此时所用的,却无一招曾经见过,但又招招精妙无比。一时间无暇细想,只得竭尽全力施展自己的成名绝技,但却是连要近身都难。剑长匕首短,如此相拼自是毫无胜算,柳冉自成名以来从未遇此,心中不由得越来越惊。
  楚炎风自从习得“无极剑阵”以来,这是首次与人过招,最初在剑招变化之时犹有些生涩,有时反倒为柳冉乘机而入。但斗得越久,楚炎风对这剑阵的精要领会得越多,有些更是剑圣所未提过的。这阵法一旦带动起来,楚炎风越使越顺手,招招相接便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为之。众人在旁看着,只觉楚炎风似乎人剑时而相合,时而划分为二,从心所欲,无半分拘束,蜀山剑法向来威震武林,真正见过的人却不多,众人今日一观,未料到竟然神妙至斯,都是赞叹不已。
  柳冉在旁与楚炎风相斗,越来越感吃力,只觉四处全是剑光人影,连连退却,不多时便已被楚炎风逼入“死”位。一入“死”位,周身空门大露,除非武功强出对方数倍,方有望破阵而出。当初在蜀山后山,便以楚炎风也是立时败退。柳冉见自己周身大穴都已为剑气所制,只要楚炎风劲力一发,便可取己性命,不由得长叹道:“天下竟有如此剑法,如此武功!”随即闭目默然。
  楚炎风原本想借与柳冉动手之机再熟悉一下这套阵法,毕竟以柳冉这般对手天下不多。但惟恐时久事态有变,只得速战速决,在七十余招之时制住了柳冉。众人在旁更是震惊,凭柳冉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一流好手,普天之下胜过他的也不过数人而已。但今日柳冉与楚炎风相斗不过百招便即落败,对楚炎风不禁又是敬佩,又是惧怕。
  楚炎风随即便收了长剑,对柳冉抱拳道:“柳庄主承让了。”
  柳冉于是缓缓点了点头,道:“你们可以走了。楚少侠,一路上还请多多保重。”想到方才一战,实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惨败,柳冉不禁长叹喟然。
  李忆如和阿苓见到楚炎风获胜,更是欢喜。阿苓几乎未见过楚炎风与别人交手,更难以想象楚炎风年纪轻轻,武功竟已到此境界,对楚炎风笑道:“大哥,你功夫这么好,以后指点指点我,成不成?”
  楚炎风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但我不擅长刀法,断兄好了之后,不如让他教你几招,断兄的刀法我一向佩服得很,”楚炎风看出阿苓对断无痕心有爱慕之意,便希望他二人可借此机会交好。
  阿苓听了,在楚炎风和李忆如耳边悄声道:“大哥是不是要指点忆如妹子剑法,才没空教我啊!”说完不禁格格而笑。
  李忆如听了微微脸红,忙道:“楚大哥,我们先带断大哥去解去‘失心蛊’吧,免得再生意外。”
  楚炎风点了点头,对柳冉和大堂中众人抱拳道:“在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于是便与李忆如和阿苓带着断无痕离开,阿苓已给断无痕服了一粒宁神的药丸,断无痕神智略清,便同三人离去。
  客栈中众人见了楚炎风武功,知道要留也留不住这几人,只得看着他们远去,有的暗赞楚炎风武功了得,有的却是暗自咒骂,柳冉在旁摇了摇头,独自上楼去了。
  
       楚炎风几人担心留在城中更生事端,便行至城外,在路边找了一家驿站歇下。这驿站此时极为清静,并无其他客人,正适合让断无痕在此以作解毒休养之用。
  几人进了房间刚一歇下,便是一阵寒风刮起,却是天鬼皇在房中出现,对李忆如大声道:“恩公,方才你为什么不叫我出来?那几个混账东西,我三拳两脚就给收拾了。”随即又拍着楚炎风的肩头咧嘴笑道:“楚兄弟收拾了那个酸书生,实是痛快!”
  李忆如忙打了个手势让他小声些,说道:“先前楚大哥不是说了么,你是鬼族,若是那些江湖中人见到你,大有不便,如果需要就帮忙,我们自会叫你出来。”
  楚炎风道:“方才若是凭武力硬冲,他们未必拦得住我们,但如此一来,我们与中原武林便成死仇,如何齐心共抗拜月教?”
  天鬼皇听了也不以为意,道:“要没咱们几个,那些家伙早就归西了,他们不知图报,却与咱们为难,便连鬼都不如!”说着也不禁有气,在桌子上捶了一拳。
  楚炎风转头又向阿苓道:“二妹,断兄现在情况如何?”
  阿苓已认断无痕服药暂时昏睡,道:“看来没有什么大碍,但要解这‘失心蛊’十分麻烦,解毒须六个时辰,而后也需静养三日方可,我现在便替他解毒,这段时间不能受外界打扰。大哥,你替我到外面看护一下,待好了之后我再叫你。”
  楚炎风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在外面找张桌子坐了,要了壶酒自斟自饮。
  阿苓又对李忆如道:“忆如妹子,你在这里帮我一下,准备一盆热水,而且要经常更换。”
  天鬼皇问道:“那我干什么?”
  阿苓微笑道:“没什么事了,你千万不要吵闹就好了,嗯,若是有什么人来打扰,你便和大哥将他收拾掉,不过千万不要闹得太乱。”于是便从身边取出来银针、药囊开始替断无痕医治。
  
    三日之后,断无痕已是完全复原,但这三日之中,断无痕却一直极少说话,闭目静坐,楚炎风等人以为他身体不适,倒也不再去打扰他。几日来,阿苓为了照料断无痕忙得不亦乐乎,断无痕知道自己又为阿苓所救,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意示感激,但目光之中却有一些忧愁。
  这日傍晚,几人在一起共同用餐,断无痕待酒过三巡,对众人道:“几日来劳烦大家照顾,此番再造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便敬大家一杯,以示谢意。”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楚炎风几人也喝了一杯,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客气!”
  天鬼皇此时也在一旁,道:“你这小子当真古怪,既然大家都认识,还谢什么?再说,我看你三天前就没事了,既然要道谢,干么留了三天才说?”
  阿苓怕断无痕生气,忙道:“断大哥三天前身子不适,今日方才好起来嘛!”边说边看着断无痕神情,生怕他心中不快。
  断无痕脸上神色不变,续道:“其实这些话本不用说,说了也难报大恩万一。只是我明日便要离去,事先应向大家说明一下。”
  众人听了都吃了一惊,阿苓急忙问道:“断大哥,你为什么要走呢?”语气甚为焦急。
  楚炎风也道:“断兄,大家何不一同上路?互相也可有个照应。”
  断无痕摇了摇头,道:“大家心意我不是不知,但我毕竟是拜月教的人,又曾杀害了无数中原武林人士,你们若与我同行只怕不妥。目前楚兄为我也已与中原武林之间生了间隙,我至今仍是于心不安。”
  楚炎风道:“断兄是怕连累了我们?我们若有此顾虑,当初就不会与断兄同行了,再说此事本非断兄之过,你也是为人所害,日后我们可与中原武林人士解释此事,大家定可冰释前嫌的。”
  李忆如也道:“不错,断大哥,待一切解释清楚之后,不就没事了么?”
  断无痕叹了一口气道:“楚兄,李姑娘,你们实在是太过于相信人了,也把人都想得太好了。当初,我随柴长老一行人返回苗疆去见教主,便是想对教主把一切讲明白,准许我此后不再过问拜月教与中原武林之间的事。教主思索片刻之后便即应允,我当时也便相信了他,但他却命柴长老趁我不备,便在我身上下了那‘失心蛊’,成为他的杀人工具。”说完想到旧事,又不禁喟然长叹。
  阿苓见了忙安慰他道:“断大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随即又恨恨道:“那个拜月教主也太卑鄙了,如此奸诈!”
  断无痕道:“为成大业,不择手段,那也怪不得他,”于是又道:“楚兄,你日后千万要切记,江湖险恶,如你这般容易相信人,只怕要吃大亏。”
  天鬼皇听了一拍大腿道:“说得对!我们鬼族便是要害人,也没这般心机,像你们这样的好人,我天鬼皇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几个!”
  李忆如在旁也不禁微笑,道:“像你这么好的鬼,只怕也不多。”
  楚炎风和阿苓听了也即莞尔,天鬼皇听了更是咧嘴大笑。
  楚炎风见断无痕心意已决,无法再行劝阻,便问道:“断兄现在有何打算?要往何处,可曾定下?”
  断无痕道:“中原已无我立身之处,我只能再回苗疆。更何况,有些事我还需解决一下。”
  李忆如和阿苓二人听了都是大惊,问道:“苗疆?你到那里,拜月教又怎么会放过你呢?”
  楚炎风沉吟片刻,道:“断兄可是要与那拜月教主作个了断?”
  断无痕见楚炎风猜中,便即点了点头。
  阿苓见了忙道:“断大哥,那拜月教主手下教众无数,听说他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你这么做岂不是太冒险了吗?”
  断无痕缓缓道:“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此事无论生死,但求心之所安。”语气极为坚决。
  阿苓听了更是焦急,道:“那拜月教主多行不义,日后必遭报应,断大哥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呢?反正他早晚都没有好下场的!”
  断无痕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必须去面对,否则我心中永远难以安定。”
  阿苓听了连连跺脚,也想不出再说什么来劝他,便对楚炎风道:“大哥,你快劝劝他,我是实在没辙了。”
  楚炎风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没有办法,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若是我,只怕也会与断兄一样吧!”
  阿苓听了先是一呆,随即便又气又急。李忆如在旁也是心下担忧,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劝阻断无痕,只有天鬼皇在旁附和道:“不错,只要是拜月教主,就不是好东西,当年的那个拜月教主害死了恩公,我想找他算帐,只可惜他死了,这个拜月教主,想来也是该杀。”阿苓在一旁听着,心里更是又乱又烦。
  过了半晌,阿苓忽道:“断大哥,那我跟你一同去。”神色间甚是兴奋。
  断无痕听了大惊,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怎可牵连上你?”
  阿苓微微一笑,道:“你要去找拜月教主,我也要去找拜月教中的那个柴长老,我要替师父清理门户,正好同路。”
  断无痕奇道:“阿苓姑娘不是苗疆圣姑门下吗?怎么和柴长老同门?”阿苓几人一直未将乌鸩收阿苓为徒之事说与断无痕,是以他并不知晓。
  楚炎风和李忆如在旁便将当日在拜月教分坛一事说了,断无痕听得阿苓竟然为了替自己解去“失心蛊”之毒而投别派,心中一阵激动,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阿苓笑道:“断大哥,那柴长老向来十分狡猾,这一次倒还要请你多多帮忙了。”
  断无痕见阿苓如此坚决,便也点了点头,于是又道:“那我们明日一早启程好了,日后旅途劳顿,今晚你还是好好歇息好了。”
  楚炎风和李忆如知道断无痕不欲旁人相助,只得道:“你们一路小心,多多保重。”
  李忆如与阿苓便即回房歇息,楚炎风与断无痕二人秉烛,相谈直至天明。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48

  二十.衡阳之遇
  次日一早,阿苓与断无痕一切均已准备妥当,便与楚炎风和李忆如道别,上路前往苗疆。
  阿苓神色间极为喜悦,似乎全然不觉这一路上将会是危机重重。阿苓拉着李忆如和楚炎风的手笑道:“忆如妹子,大哥,我们到苗疆将事情解决之后再来找你们,到时候大家再一起四处游玩,一定有趣得很。”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了只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你们一路上小心,以后我们大家再聚在一起。”楚炎风又对断无痕道:“断兄,我这个义妹就麻烦你照顾了。”楚炎风见阿苓过于兴奋,怕她因此有失,不由得放心不下,便托附断无痕。
  断无痕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得阿苓抢着道:“咦?大哥你可不要小看我哟!要是路上有什么人敢找我们麻烦的话,我一定让他知道厉害。”
  楚炎风微笑道:“那样我就放心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断兄,二妹,你们也该上路了,多加保重。”
  断无痕与阿苓与二人告辞,便即一路往苗疆而去。
  李忆如望着二人身影远去,对楚炎风道:“楚大哥,你注意到没有,断无痕他自从好了以后便一直很少说话,便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楚炎风点了点头,道:“这我也发觉了,想来是他中了‘失心蛊’之后的事,他还记得。唉!一个人经历了这般磨难之后,一时之间或许难以承受吧!”说完又是叹了一口气,望着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断无痕和阿苓二人为了避免与武林中人相遇,尽量选僻路而行,时至傍晚,便即在附近找了一处村舍投宿歇息。
  断无痕见一日下来,阿苓便已略显疲态,便让她早些休息。
  阿苓虽感劳累,但不愿让断无痕因此费心,便摇头说自己没事,断无痕见她如此,也不再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阿苓心中忽然一动,道:“断大哥,不如我们以后乔装该扮,那样就不怕被人人出了,那我们便可以从大道回苗疆去,一路上也可少些劳累。”
  断无痕听了道:“这主意倒是可行,但我于此道是不通,你可学过易容之术吗?”
  阿苓笑道:“我虽没学过。但我却曾听旁人说过一些改扮的法子,这回便正好试上一试,看看管不管用了。断大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准备一些东西。”边说边笑着走了出去。
  断无痕看着阿苓身影远去,不由得叹了口气。阿苓曾两次于断无痕有救命之恩,而断无痕却无法报答,不由得心中难安。再者,这几日来,阿苓对断无痕的一份心意,断无痕也早已明了,却又无法接受,心中更是愧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断无痕正自思索,阿苓却已捧着一大包东西蹦蹦跳跳地回来,格格笑道:“断大哥,这回要委屈你扮成一个乡下人,你看去找的这身衣服怎么样?”说着便递过一套粗布衣服。
  断无痕接了过来,道:“还不错。”再看阿苓手中还有一套白花布衫子,一顶大毡帽,一条包头巾和其它几样穿戴物事。
  阿苓又道:“断大哥,我们明日就装作是一对乡下兄妹,到城里去探亲戚,你说好不好?”
  断无痕听了便即点了点头,道:“如此也需装作丝毫不会武功,免得被认识破。”
  阿苓忽然微微一笑,道:“我要装作不会武功不难。不过断大哥你只要随意一站,便有一股威严,要装成乡下人就难了。不如这样,我们在容貌上也略微改扮一下,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说着便从身边摸出几种药末,化在一碗水中冲开了,放在一旁,对断无痕道:“断大哥,一会儿我们将这药水涂抹在脸上,便会显得面色焦黄,看起来才更像是乡下人。嗯,最好再给你加上一部大胡子,显得年纪大一些才好。”想着断无痕改扮后的样子,阿苓不由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断无痕见阿苓这一路上一直笑语盈盈,喜不自胜,想来是由于与自己同行之故。断无痕每念及于此,不觉暗自头痛,断无痕早知此行凶多吉少,但于生死,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求心之所安。但如今阿苓与己同去,必是牵连了她,阿苓对自己恩情深重,自己不但无可回报,若是更累她有个什么万一,又如何过意得去?一路反复思索,只有先找到柴长老,助阿苓将他除去之后再劝阿苓离去。虽然阿苓未必应允,但如今却也别无他法。
  阿苓在一旁见断无痕暗自出神,不由得问道:“断大哥,你在想什么?”
  断无痕不便直说,便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日后行途日长,如何才能不被人认出。”阿苓听了笑道:“原来是这样,放心吧,我保证你改扮之后没人认得出来,只要你不自露身份就好了。”说完向碗中药水看了一眼,道:“这药水看来已经泡制好了。来。断大哥,我来帮你涂上。”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在碗中浸湿了,便即轻轻在断无痕脸上涂了一层。断无痕原本打算自己来做,但不忍拂逆阿苓之意,便默默待阿苓替自己易容改扮。
  阿苓一直忙到半夜,不但令断无痕变成了一个焦黄面皮的乡下汉子,又替他粘了一部络腮胡子,将那顶毡帽在他头上一戴,便与平日在田中忙活的农夫无二,即便是楚炎风和李忆如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阿苓看了极为满意,这才给自己装扮,但这一回却快得多了,只一盏茶工夫便即完事。
  断无痕见阿苓劳累了一日,又忙到半夜,虽仍逞强不说,却早可见其疲惫,忙让她去歇息。阿苓也却觉乏力,便去歇了。
  
    次日一早,断无痕先行醒来,见阿苓睡得正香,便不去叫她,由她好好休息。断无痕回房将自己的行装收拾了一下,将那柄厚背宽刃刀藏在行囊之中,便去准备早餐。
  过了大半个时辰,阿苓也即醒来,略加梳洗之后,出屋正待去叫断无痕,却见屋外方桌上摆了一碗稀粥,还有好几样小菜,断无痕正坐在一边,倒了杯茶慢慢品味。
  阿苓见了不由一惊,从窗户向外望去,见天已大亮,急道:“糟了!此时只怕已过了辰时了,断大哥,你怎么不叫我呢?”断无痕见她已醒来,便道:“现在才刚过辰时而已,你昨日过于劳累,本应多休息一下。你先吃些东西,我们午时过后再上路。”
  阿苓见他关怀自己,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欢喜,说道:“断大哥,真是谢谢你了。”语气中满是喜悦。
  阿苓用过了早餐,便要动身,但断无痕怕她太过辛苦,执意不肯,阿苓也便答应,又回去歇了一阵,便于午时起程。
  
    二人改扮之后,沿大路而行,一路上倒也轻松了不少。一行数日,虽也曾遇到过武林人士,但二人确是像极了一对乡下兄妹,也是无人留意。
  这日晌午,二人行至衡阳,便在一家酒馆中略一歇脚,用些饭菜。
  二人刚坐定不久,忽听得大街上有人喊道:“赵公子驾到,让路,让路!”随即便是马蹄踏地之声连响,又听有人叫喊呻吟之声,似乎是被奔马撞到,那马踢之声却是未停,似乎撞上个把人极为稀松平常。
  断无痕想那个“赵公子”必是当地恶霸,倒也未加理会。
  那马奔得甚快,片刻之间便已行至附近,马上乘客一勒马缰,只听得一声长嘶,那匹马便即立定,既不冲前,亦不人立,断无痕听那马嘶叫之声甚是清越,不禁转头一看,赞道:“好马!”
  阿苓也向外看去,见那马上坐着一名少爷般的人物,服饰极为华美,也不知是什么材料,腰边挂的长剑剑鞘之上更是镶金佩玉,耀眼生光,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子弟。那少爷之后跟着几个家丁摸样的人,一个个都是神情飞扬。酒店中老板见了也是抢着迎了上去,满脸堆笑道:“赵大少爷,您今日来真是本店的福气,不知您今天想要些什么?”
  那赵少爷从马上一跃而下,缓步踱进,道:“五日后我爹爹要在家中大摆筵席,款待各路朋友。你们店中的陈酿佳酒我们都包了,赶快抬去。若是耽误了,哼,你们知道怎么样。”神情极为傲慢。
  酒店老板连连点头答允,又道:“赵大少爷今天要不要在小店喝上两盅?小店日前新雇了一个厨子,手艺倒不错,您要不要尝尝?”那老板说话极是恭敬,生怕得罪了那个赵大少爷,担当不起。
  那赵大少爷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吩咐那厨子好好的做,若是合本少爷的口味,重重有赏!”
  那酒店老板听了,便引那赵大少爷入内,那几名家丁也便跟着进了来。
  那赵大少爷身上也不知喷了什么香料,一进来便是一股香气扑鼻,越进入内,那香气越是浓郁,阿苓在旁闻得不惯,不由得“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那赵大少爷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道:“什么人敢对本少爷不敬?”
  后面几名家丁在旁见着,便道:“少爷,是那个乡下人。”说说着便指了一下断无痕和阿苓。
  那少爷转过身去,正待发怒,忽地见到了阿苓,忙压住怒气仔细端详。阿苓虽然以药物将肤色涂得发黄,显得常年营养不良,又换了一套粗布衣衫,但相貌却是无甚变化。那赵大少爷见了不禁心头一热,觉得阿苓虽是个乡下女子,但却自有一般风韵。旁边几名家丁知道少爷脾气,这种情况见得也多了,都暗自微笑不语。
  那赵大少爷咳嗽了一声,对阿苓道:“小姑娘,得罪了本少爷按理应该好好惩治一番。嗯,但念你自乡下来,对这些礼数不太清楚,这回也就罢了。为防再犯,你便随本少爷回府上,到时我再好好将这些细细说与你听。”想到所说的这番话甚是堂皇,那赵大少爷不由得哈哈一笑,神情甚是得意。
  阿苓先前见了那少爷骄横跋扈,早已不满,见他此时竟来大自己主意,更是心头有气,便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他一下。
  那赵大少爷随即便道:“小姑娘,咱们这就走吧,我保管到了我府上之后,一定让你过得舒舒服服。”说着便去拉阿苓的手,两只贼眼骨溜溜的在阿苓身上扫来扫去。
  忽听有人喝道:“滚开!”声音虽是十分低沉,却如闷雷一般,人人听了都是心中一震。
  那赵大少爷听得声音是阿苓身边那个乡农所发,向他看上两眼,却也看不出什么,于是胆子一壮,笑嘻嘻道:“她是你妹子吧?看在她的份上,本少爷就不与你计较。你不如也随本少爷回去,届时或许能让你当个管家做做。”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断无痕心中恼怒,却又不愿在此多生事端,便对阿苓道:“我们走。”随即起身便欲离去。
  那赵大少爷手一挥,那几名家丁便拦在路前。那赵大少爷脸色一沉,道:“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随我回去,我或许还可饶你一命。否则,哼!你们也该猜得出会怎样。”
  断无痕见那赵大少爷傲气十足,想是平日作威做福惯了,便即决定惩戒他一下,令他日后安分一些。随手在桌上抓了一把筷子,扬手射出,断无痕身前那几名家丁似觉眼前一花,然后便是双腿剧痛,未及呼叫便已跪了下去。却是被断无痕以重手法打断了小腿腿骨,一个个都倒在地上大声呼喊,呻吟不断。断无痕心知那几个家丁平日也必定欺压良善,便也给他们吃一点苦头。
  那赵大少爷也见到两只筷子分向自己双腿腿骨射来,势道凌厉,心中不由得一惊,未料到着乡农模样的人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好在他武功也有些根底,忙向上一纵,那两只筷子便擦着他的脚底飞过,只骇得他一身冷汗,落地时身形也有些狼狈。他倒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要动手只是找苦头,便即不动。
  阿苓在旁见着不由得格格一笑,道:“几位大老爷对我们行此大礼,我怎么担当得起呀!”那些家丁都痛得直咧嘴,便是想骂也骂不出了。
  断无痕见那赵大少爷功夫虽差,所练的却似乎是上乘武功,便问道:“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声音仍是十分平淡,却有一股慑人之威。
  赵大少爷知道今日遇上了克星,方才便已吓得浑身直颤,此时却又不敢不答,结结巴巴地道:“在下……在下是跟……跟家父学的。”
  阿苓在旁听着插口道:“你这不相当于没说,谁知道你爹是谁呀?”
  那赵大少爷怕他们发怒,便又答道:“家父便是当今衡阳掌门赵伯扬。还请两位看在家父面上,饶了在下这一回。以后在下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想到这两人或许会因父亲之故饶了自己,心中便不再如先前惧怕,说话也不再结巴了。
  阿苓见他欺善怕恶,又如此贪生怕死,不由得“呸”了一声,道:“像你这种人倒是少有,也不怕丢你爹的脸。”神色间极为不屑。
  断无痕听了道:“那你便是赵正霄的孙子了?”
  那赵大少爷连忙点头,道:“正是,两位可与先祖相熟?”
  断无痕听了一惊,问道:“先祖?难道赵正霄已经死了?”
  那赵大少爷道:“先祖于一月之前不幸为人所害,听说是拜月教下的毒手,两位不知吗?”
  断无痕听得赵正霄已死,心中不由得一阵懊恼。沉思片刻道:“既然你是赵正霄的孙子,我便饶你这一回,我饶你不是因为你是赵伯扬的儿子,而是因为你是赵正霄的孙子。日后你若再为非作歹,就莫怪我不念故人之情。”说完便拉阿苓向外走去,一眼也不再向那赵大少爷望去。
  阿苓听断无痕说什么“不是因为你是赵伯扬的儿子,而是因为你是赵正霄的孙子”,一时不懂,也不便此时即问,便随断无痕离去。
  那赵大少爷见二人饶了自己,不由松了一大口气。但想到今日被人教训,不由得心生怨恨。他自幼因是独子,便被家人娇惯,父母也是对他顺从,周围众人也是因他是赵正霄的孙子不敢得罪他。他一生之中哪里受过这等待遇?一向都只是他教训别人,今日更险些性命不保,心下对断无痕更深恨入骨,却又奈何他不得。
  赵大少爷见断无痕向外远去,背对自己,不由得忽生恶念,想到:“你武功便是再厉害,背上又没长眼睛,我一剑刺去,你还躲得了!”又想断无痕一死,阿苓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自己想来也对付得了,到时候美人在抱岂不是好?那赵大少爷越想越是得意,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狞笑,轻轻抽出了长剑,自后面慢慢靠了过去,生怕被断无痕察觉。
  只因为这赵大少爷自幼在事事有人代办,方才会想出这个笨法子。若是稍微有点头脑的话,此时自然是以保命为先,哪有工夫再去做这种傻事?
  那赵大少爷向前靠上几步,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将手中长剑向断无痕背心刺去。他武功虽不怎么样,这一剑倒还算是使得中规中矩,势道也还不弱。那赵大少爷见断无痕犹未知觉,心下不由得一阵狂喜。店中本无几个客人,这时一个个都叹吓得傻了,又有谁敢出一声。
  方才赵大少爷走近拔剑,断无痕早已知觉,但却未即点明,只盼他能有一丝悔改之心,能够悬崖勒马。此时听得剑刃破空之声凌厉,也不由得心下恼怒,未料到他立时便将如此忘恩负义,心生不轨。断无痕一个转身,右手前探,食中两指便将剑尖牢牢夹住,双目瞪视那赵大少爷,目光便如两把刀子般射出,令人不敢正视。
  那赵大少爷原本正暗自窃喜,忽觉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凝住,不由得一惊。待见得是断无痕以双指夹住剑尖,心中立时凉了半截,右臂挺力刺出,长剑却是动也不动。
  阿苓此时方才察觉赵大少爷意欲加害断无痕,怒叱道:“我们饶了你性命,你却反来加害,你这种人真是罪该万死。”
  正在此时,忽听得旁边有人道:“正该如此。”断无痕和阿苓听了不由得一惊,断无痕随手点了赵大少爷身上几处穴道,便即向说话之处望去。那赵大少爷呆立当地,吓得浑身哆嗦个不停。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57

二十一.隐士高人
    断无痕和阿苓向旁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书生打扮的人,面庞瘦削,衣着寻常,看起来未觉有甚异处。那书生见了二人便即道:“二位朋友,除恶应须饮酒,在下便替二位代饮一杯,”说罢便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阿苓听他声音与方才相同,便问道:“这位大哥,方才那句话也是你说的吧?”
    那书生微笑道:“若不是我说的,难道还是他说的不成?”说着指了指在旁边动弹不得的赵大少爷。阿苓听他说话风趣,也不禁“嗤”的笑了出来,再看看那赵大少爷的窘态,更觉有趣。
    阿苓止住笑声,又问道:“这位大哥,既然你也认为他是罪该万死,为什么不动手替人们除了这个祸害呢?”
    那书生道:“在下不过一介书生,仅有缚鸡之力而已,怎能奈何得了这位赵大少爷?唉!恨难休,天下英雄几许,何处解烦忧……”
    断无痕见他言语不凡,心下有意结交,便即走过去,说道:“大家难得相识一场,这位兄台可愿共饮一杯?”
    那书生道:“如此甚好,只是莫在此处。”随即微微一笑,道:“看着这位赵大少爷,我只怕连日前吃的都会呕出来。”
    断无痕和阿苓听了也是一笑,二人心知此处亦不便久留,便道:“确是如此,我们便到别处再畅饮一番。”三人便即起身谈笑而出。
    阿苓又向那赵大少爷看了一眼,道:“这个家伙怎么处置,若是就此放了,未免太便宜他了。”
    断无痕回身在那赵大少爷身上拍了一掌,道:“你作恶多端,本该取你性命。今日暂且饶你一回,日后好自为之。”于是转身对阿苓和那书生道:“走罢。”三人便即离去。
    那赵大少爷被断无痕一掌拍中之后,只觉四肢又酸又软,浑身轻飘飘的,便似浮在水中一般。那赵大少爷心知不妙,想要叫喊却又一声也发不出来,只吓得一时昏了过去。
    阿苓待三人走出之后,便向断无痕道:“你方才是废了他武功吗?”
    断无痕点了点头,道:“不错,此后他既成废人,想来也不会再为害了。”说完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那书生在旁听着,心下奇怪,便问道:“兄台似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或可替兄台解忧。”
    断无痕听了道:“此事暂过片刻再谈。在下姓断,这位是我的妹子,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断无痕在说到阿苓之时,一下不知如何介绍,只得按二人是兄妹之言相告。
    那书生道:“原来是断兄和断姑娘,在下姓沐,草字景升。此处喧闹,前方不远处另有一酒馆,平日倒也清静,不如至此处再作详谈。”
    断无痕点了点头,便随沐景升前去。阿苓听得沐景升称自己是“断姑娘”,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默然不语,远远跟在二人之后。

    过不片刻,三人便已行至。那酒馆虽十分简朴,却又不显得敝陋;顾客虽少,却又未见冷清,反而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沐景升引二人入内,道:“此处虽无佳酿,但若要会友谈笑,却是绝妙之处。”
    断无痕见这酒馆如此布置,便道:“想这店主也必是归隐于此的高士,方才有此雅兴。我倒是想与他结纳一下。”
    沐景升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如此认为。不过那位店主平日很少与人交谈,我也曾想与他结交,他每次都是微微一笑便即走开。”
    断无痕待店中伙计给几人斟了酒之后,举杯一饮,只觉味道虽十分清淡,却不觉无味,喝下之后反觉得胸中郁闷似乎也是一扫而空,不由得赞道:“好酒!虽不醇美,却极清冽。沐兄,这酒叫什么名字?”
    沐景升道:“我初尝此酒,也与断兄心有同感。此酒听那店主所言,名为‘清灵露’。”
    阿苓在旁也喝了一杯,只觉味道不凡,入腹之后更是一阵清凉。又听得沐景升说这酒名叫“清灵露”,不由得道:“奇怪!这名字怎么好像很熟悉呢?”思索半晌,却是难以想起。眉头微皱,心下不禁有些不悦。
    断无痕见了便道:“一时难以记起,也没有什么关系。沐兄方才说我有心事,确是如此,现下我便将此事说出。其实若是依我平日所为,早就将那个赵大少爷毙了。”
    阿苓听着便即插口道:“是呀。大哥,我听你对赵大少爷说‘我饶你是因为你是赵正霄的孙子,而不是因为你是赵伯扬的儿子’,是不是就为了这个呢?”
    断无痕点了点头,道:“一个月前,我曾与赵正霄相斗,将他打伤。今日我听那赵大少爷所说,方知赵正霄已经死了,因此才饶了他一命。”想到当初神志不清,曾杀了无数无辜之人,心中不由得极为愧疚。
    阿苓不禁脱口道:“一个月前?那时候不是……”说了一半忙止住了口,阿苓想到一个月前断无痕必是因为中了“失心蛊”,方才失了神志而打伤了赵正霄。阿苓怕他想起旧事心中不快,忙闭口不语。
    沐景升不知其中缘由,在旁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断兄,江湖之中仇杀相斗原本寻常,但若是人人都能像你对人退让一步,或许一切都会太平一些。”顿了一顿,又道:“我当初一心读书,原本以为可以过上些轻闲的日子。唉,哪曾想……”
    阿苓听了不由得问道:“怎么,沐大哥,有人要加害你吗?”
    沐景升微微一笑,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周围的那些人为了争取功名,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唉!其实这些或许比江湖中的打打杀杀更加凶险。我不愿参与其中,便即四处漫游,隐于名山佳景之间。今日能与两位相逢,实是快事!”说罢便持杯一饮而尽,神色之间极为喜悦。
    阿苓听了不由得悠然神往,喃喃道:“四处游山玩水,过着游者隐士的生活,真是令人羡慕。”
    断无痕举杯道:“沐兄闲雅脱俗,实非我所能及。在下只能贪图一时之轻闲,‘人生得意须尽欢’,便借此美酒,敬沐兄一杯。”说罢举杯饮尽,哈哈大笑。
    沐景升兴致也是极高,便与断无痕觥筹交错,尽饮而欢。阿苓酒力不高,只是间或喝上一两口而已,见到断无痕难得如今日这般高兴,心下也代他欢喜。
    阿苓见断无痕和沐景升对饮,不由得想到楚炎风,断无痕日前也曾与楚炎风如此豪饮。忽然之间,阿苓心中一动,忙叫住断无痕和沐景升,道:“大哥,我知道这酒店的主人是谁了。”
    断无痕听她声音略有些发颤,奇道:“怎么了?你怎么知道这店主是谁呢?”沐景升在旁听着也是极为诧异,实不知阿苓如何知道这店主的身份。
    阿苓道:“大哥,这店主想来便是五十年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清居士’,当时的武林第一高手!”
    断无痕听了心下大震,险些叫出声来。“神清居士”之名不但过去威震江湖,直至此时,仍有人不断谈论他的事迹。断无痕略一定神,便道:“真的是他?几十年来武林中未有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哪知他竟会在这里。”
沐景升心中不解,便道:“你们说的‘神清居士’是什么人?他若是当时天下第一的高手,又怎会在这里卖酒?”
    阿苓道:“沐大哥,五十年前,武林中人曾经为了一个大秘密聚在一起,其实就是为了争夺一种叫做‘青灵寒玉’的玉石。当时他们在天山一场大战,死伤无数,‘神清居士’武功无人能及,那玉石最后便被他所得。但不久之后,江湖中,便再没有‘神清居士’的消息,几十年来再无人见到他,众人只得他已死了。沐大哥你方才说我们喝的酒叫‘清灵露’,这酒入腹之后又一丝凉意,我想必是与那‘青灵寒玉’有关。因此我从中猜想,这店主想来便是当年的‘神清居士’,要么至少也是他的传人。”阿苓方才想到楚炎风,是以才猜出这店主的来历。楚炎风曾对阿苓说过以“青灵寒玉”抑制蛊毒之事,阿苓便因此而想起酒名“清灵露”必有缘故。
    断无痕与沐景升听了便即恍然大悟,二人也不禁心下惊讶,未料到这酒店的主人竟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一时间都呆在当地。
    阿苓又道:“大哥,我们要不要去问问这位前辈,他怎么会在这里卖酒呢?”
    断无痕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这位前辈当年忽然从江湖中绝迹,想来必有重大缘由,更可能是伤心之事,咱们还是不要触动他的心境了。”
    阿苓小嘴一噘,道:“你想得太多了,人家想知道嘛!那我就只去问问他是不是‘神清居士’好啦。”说着便起身向左手边的柜台走去。
    断无痕知自己也拦不住她,只得由她而去,却又不太放心,便对沐景升道:“沐兄,咱们也一同过去,我生怕她闹出乱子来。”
    沐景升微微一笑,道:“令妹倒是十分活泼。”二人便也起身随阿苓过去。
    那店主正在柜台边翻着帐本,忽然听到一个娇嫩的声音问道:“老伯,打扰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一下。”那店主放下手中的帐本,缓缓抬起头来,见是一个小姑娘,便微笑道:“姑娘请说,小老儿若是知道,一定有什么说什么。”
    阿苓听了心中一喜,便道:“老伯,不许耍赖哟!你若是知道,一定要告诉我哟!”阿苓原本怕他不承认,此时抓住了机会,不由得暗自一乐。
    那店主又笑道:“你说罢,我这么大年纪了,又怎会欺负你这小姑娘?”
    阿苓随即低声道:“老伯,你是不是当年的‘神清居士’?”
    那店主听了之后,脸色大变。他既已答允了阿苓实话实说,便不能有所隐瞒,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此时断无痕和沐景升也已走了过来,二人见了他脸色,便已猜到了答案。
    过了片刻,那店主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几个随我来。”于是便即转身入内。
    阿苓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也便跟了进去。阿苓好奇心极强,此时心下不由得大为兴奋。断无痕虽不愿问人旧事,但也不禁想见识一下当年的武林第一高手的风采。沐景升,未料到自己相熟的这位店主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更是企盼与之相谈。
    三人随后入内,不多时便至储酒的地窖。那店主待三人进来,便带上了门,仰头凝望片刻,方才缓缓道:“我确是当年的‘神清居士’。多少年了,我从未听人提到这个名字。不知你们又是如何发觉我的身份的?”
    阿苓答道:“前辈,武林中传闻那块‘青灵寒玉’是被你所得,而这里的酒又叫做‘清灵露’,味道不凡,且入腹后略有寒意,只怕便与那玉石有关。我只是就此猜想,不知对是不对?”
    神清居士听了点了点头,道:“不错。那玉石被我用来泡酒了。”
    三人在旁不由得大惊,奇道:“泡酒?”用玉石来泡酒,不但闻所未闻,更是匪夷所思,更何况是如此珍贵的玉石。
    阿苓“嗤”的一笑,道:“前辈,玉石怎么能泡酒呢?你不是开玩笑吧。”说着更不禁掩口嬉笑不止。
    神清居士叹了口气,道:“这玉石用来泡酒,最为合适。当年那些人,为了这块石头,唉!”说罢双目远望,面上略有忧色,断无痕三人知他想起往事,也不敢多问。
    过了半晌,神清居士道:“现下我便将当年之事说与你们,要不然你们心中必有疑虑,对我在此只怕更觉难解。不过,你们却不可将今日之事向任何人透露,知道吗?”
    三人听了连忙答应,想到立时便可知晓当年江湖第一高手归隐的原因,心中不禁大为兴奋。
    神清居士道:“当年在‘天山坠鹰崖’上,我虽最后力败众人,得了这块玉石,却也已是身带数伤。而天山之上,更是血溅当地,几无一人生还。我下山找了一个地方养伤,但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山上那惨不忍睹的情景,绝无一夜例外。我不由得想到,当初众人何必为了这一块玉石相争呢?‘得之者天下无敌’,唉,便真的天下无敌又如何呢?”
    三人在旁听得入神,似也渐渐体味到了神清居士当年的感触。断无痕此时不禁想到往日在江湖中的恩怨仇杀,心中触动更是尤为深切。
    神清居士又道:“当时我得了‘武林第一高手’这个名号之后,不但未觉半丝欢喜,心下反而有些落寞。便为了这个虚名,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刀剑之下,更不知有多少人为此空耗一生,而到头来,还不都是命归黄土?名也罢,利也罢,自那以后,我都看得极淡。在我养好了伤之后,便又找了一处地方归隐了起来。日后辗转,便到了这里开了这家酒店。”说完似乎心头放下了许多事,长长松了一口气。
    阿苓怕他再想起旧事伤心,便岔开话题,道:“前辈,你说的用玉石泡酒,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神清居士微微一笑,神色间似乎为之兴奋了不少,道:“那也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那玉石中寒气极重,我将它置于酒中以吸其寒气,再将这些酒与寻常酒水相溶,便是你们现在所喝的‘清灵露’了。这酒毕竟是靠寒玉之功而成,我也便起了这个名字。”
    阿苓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又转头对断无痕道:“大哥,大……,不,楚大哥也有一块这样的玉石,日后你们再对饮的时候,便将那玉石放在酒里好了。”阿苓原本觉楚炎风做“大哥”,叫断无痕为“断大哥”,此时反过来叫,不由得又觉不适,又觉好笑。
    神清居士听了心下一惊,问道:“你说还有人有这玉石?”
    阿苓道:“对呀!我还曾经见过呢,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大概寸许大小吧,凉得很呢!”
    神清居士眉头微皱,又问道:“此事可有旁人知晓?”语气甚是急促。
    阿苓摇了摇头,道:“大概没有吧,前辈,这又怎么了?”
    神清居士听了长长松了一口气,道:“没有最好。你下次再见到他时,千万叮嘱他莫将此事泄露出去。否则,必有无数人前来争抢,武林中便又是一场劫难啊!”
    阿苓三人听了,这才知晓神清居士先前为何如此紧张,想到当年在天山的那场恶斗,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替楚炎风担忧。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58

二十二.冤家路窄
    过了许久,断无痕等人从地窖中退出。三人想着神清居士所说的话,都是心下略有所悟。沉思之中,也已自酒店而出,相偕行去。神清居士仍旧在店中卖酒,一切似乎均是如常,而在几人心中都已大不相同。
    行不数时,沐景升道:“断兄,断姑娘,那赵大少爷回去之后,必会派人前来找寻你们,此城中不宜久留。”
    断无痕道:“不错。沐兄他既见你与我们同行,必也会派人找你生事。此时想来他也已回至衡阳派,过不多时若再想出城就难了。我们先离开再做打算。”
    沐景升点了点头,三人于是便从西门出了衡阳城。
    出城之后,阿苓问道:“沐大哥,你现在有没有定下来要去哪里呀?”
    沐景升道:“此处既不可留,我便打算一路向北,沿途顺便去游览一下四地风光。不知你们意欲何往,大家可是同路?”
    阿苓摇了摇头噘嘴道:“唉!我们偏偏要向西南而行,恰恰行了个大反道。”
    断无痕心下虽是不舍,但只得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就此别过。沐兄,今日你我相识一场实是快事。一路小心。”
    沐景升也道:“能与二位相识,我也算此行不虚。日后若有机缘,必可重会,断兄,断姑娘,就此告辞,一路多多保重。”说罢略施一礼,便即转身离去。
    断无痕性情孤傲,生平也只得楚炎风与沐景升两位知交而已。此时向沐景升背影望了一眼,便对阿苓道:“咱们走罢!”
    阿苓听了点了点头,跟在断无痕后面,一路上一言不发 ,默然思索。断无痕见她突然静了下来,心中奇怪,但却也不问。

    二人行至傍晚,在一处镇子投宿住下。晚上用过了酒菜之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断无痕进屋刚坐下不久,便听得有人敲门,随即便是阿苓的声音,“断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断无痕不知她有何事,心下奇怪,道:“进来吧,门没锁。”
    阿苓入内坐下,双目凝神断无痕,过了半晌才道:“断大哥,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一字一字说得极缓,语气也十分郑重。
    断无痕见她如此,更觉奇异,便问道:“什么事?你说罢。”
    阿苓又是缓缓道:“断大哥,你不要去找那个拜月教主了,好不好?”
    断无痕听了先是一怔,随即道:“动身之前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和他之间一定要做个了断,否则我心中难安。”说着语气也渐渐激愤了起来。
    阿苓叹了口气,道:“断大哥,我原本见你意下坚决,是不打算再劝你的。不论你和那个拜月教主的争斗如何,我……我都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可是,可是今天我见到了‘神清居士’,听得他说到当年的事,我便决定一定要劝住你,不让你再去找那个拜月教主。”说到一半,语气便略有些急促。
    阿苓又道:“断大哥,就算你找到了那个拜月教主,将他杀了,那又怎么样呢?更何况你这一行,也必定会有许多拜月教的人会死在你的手中。就算你最后一切如愿,那情景不正与五十年前‘神清居士’所见到的相同么?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断大哥,你说与拜月教主做个了断是为了求心中所安,但到了那个时候,你心中又如何能安呢?”
    断无痕听她一番侃侃而谈,自有道理。而且当时听了“神清居士”所说的往事,断无痕心中也曾在想,江湖中的争斗仇杀是否真有必要。此时再听了阿苓的一番话,不禁默然无语,心下反复思索。
    阿苓见断无痕心中略动,便又道:“断大哥,你看‘神清居士’退隐江湖之后,不也是过得十分安心吗?而且我看他现在一定比在江湖中风光的时候更加快活。还有,沐大哥说那些读书人之间互相勾心斗角,他不愿参与其中,便即四处游历,多逍遥自在!断大哥,你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到时候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情,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岂不是快活得很?”说到后来,不禁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断无痕听了也是怦然心动,阿苓最后说两人一起去游山玩水,更是情意深重,却令断无痕难以回答。若是李忆如对楚炎风说了这番话,楚炎风必会答允。而断无痕毕竟是断无痕,思索片刻,便道:“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歇息吧。”
    阿苓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启唇欲言,却又止住,转身缓缓退了出去。断无痕一人在屋中坐立不动,心中反复思索这阿苓所说的话。
    阿苓回房之后,更是难以入睡,一夜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大概是寅时过半,阿苓再也待不下去了,便即起身,走到屋外四下踱步。断无痕尚未做答复,阿苓心中自是焦急难安。
    过了片刻,邻屋的门“嘎”的一响,断无痕自屋内推门走了出来,忽地见到阿苓,断无痕不禁一怔,道:“阿苓,一大早你在外面做什么?”
    阿苓听是断无痕,心下一喜,忙转过身来,道:“断大哥,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转转。”
    断无痕听了略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便先到附近去吃些东西,用过早饭之后再上路。”
    阿苓听了一惊,问道:“上路?断大哥,你还是要去找那个拜月教主吗?”语气又是担忧,又是焦急。
    断无痕见阿苓如此,微微一笑,道:“你莫要担心,我不会立刻便去找他。我先去苗疆找个地方住上一阵,再将这件事好好想一想。”
    阿苓听了长长吐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唉!吓了人家一大跳。你若不去找那个拜月教主,那最好了。断大哥,那你不如到我和我师父住的地方吧,那里极少有外人到,你便可以静静地想一想了。嗯,离开师父这么久,我倒想回去看看。”
    断无痕原本也没打算去哪里,见阿苓一片诚意,便即答允,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先去收拾一下,咱们便动身。”
    二人到镇中找家小店随便吃些早点,又在集市上换了两匹脚力,便即向南行去。

    日头高照,时至晌午,两人正准备停下来略加休息,忽听得耳边马蹄声急响,不多时又有人叫道:“前面的乡巴佬,停下来!”语气极为傲慢无礼。阿苓不禁心头有气,转身望去,只见半里之外一行四五骑,正极为迅捷地向二人赶来。
    阿苓见这些人似乎不怀好意,便问断无痕,“断大哥,我看他们来势不善,我们是在此等着,还是走开?”
    断无痕向那几人望了一眼,道:“他们马快,早晚能追上我们。我们就在此等着,以逸待劳。”于是便跃下马来,在路边等候。
    那几人渐渐行近,正是一行四人。当先一人四十五六岁年纪,腰悬长剑,满脸激愤之情。其后是一名壮汉,浑身上下肌肉虬结,似乎处处都是精力。再后便是两名青年,服饰相同,腰边也都挂着一柄长剑。
    四人片刻便已奔至眼前,勒马停住。当先一人怒气冲冲地道:“在下衡阳赵伯扬,便是两位出手伤了犬子吗?”
    断无痕和阿苓听他是赵伯扬,心中一惊,未料到他竟这么快便找到二人行踪。断无痕出手废了那赵大少爷武功,心中难免对他有些愧疚,便抱拳道:“正是在下。赵掌门此行是替令郎报仇的吧?”
    赵伯扬道:“犬子有甚么不对,自有我来管教。阁下出手将他打成废人,此事该如何了结?”
    断无痕听他言语无礼,却也不与他计较,便道:“依赵掌门之意,又该当如何?”断无痕于赵正霄之死心中不安,便对他客气了几分。
    但赵伯扬见他如此,却以为断无痕目中无人,故意出言讥讽自己,怒道:“你也不必装腔作势,你废了我儿子武功,我便取你性命。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动手?”
    阿苓在旁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不禁叱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那混帐儿子胡作非为,欺压良善,我们只废了他武功算是轻的啦!像他那种人,便死了也是活该!你这么蛮不讲理,倒与你那儿子是一对儿!”
    赵伯扬在旁听着,一时之间被阿苓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才道:“你这小丫头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辱骂我?”
    那壮汉听了道:“大哥,还跟他们罗嗦个什么?赶紧动手将他们了结,也好替我那贤侄报仇!”说罢便跳下马来,拉开了架势。
    赵伯扬也不再多说,从腰间拔出长剑,一跃立在断无痕身前,道:“出兵刃吧,免得你死了心中不服!”
    阿苓见了道:“你们两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赵伯扬听了却丝毫未见羞惭,反而“哼”了一声,道:“对付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
    阿苓怒道:“以名门正派自居,又有什么好东西了?像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于是便从行囊中取出弯刀,对断无痕道:“断大哥,动手罢。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也让他们知道厉害!”
    断无痕见一战在所难免,便对阿苓道:“这两人由我来对付,你提防另外二人就行了。”说完便取出那柄厚背宽刃刀,当地立定。
    赵伯扬和那汉子见了断无痕兵刃,都是一惊,随即问道:“你是拜月教的?”近日来,断无痕之名早已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此时断无痕虽已改了装扮,但他那柄独门兵刃却是一认便知。
    赵伯扬也不待断无痕回答,怒道:“杀父之仇,害子之冤,此时便即一同了结!”说着便挺剑向断无痕刺去。
    那汉子认出断无痕,也是极为震怒,哇哇直叫,道:“赵老伯的仇今日便报了!”随即便挥着双拳向断无痕捶去。旁边的那两名青年此时也将阿苓围住,拔剑击刺。
    阿苓擅长毒术,武功便略有所不及,路子也是走的轻巧迅捷,功力不深。与阿苓相斗的那二人是赵伯扬门下大弟子,剑术也略有几分火候,出招之间虽然有些生硬,但毕竟武功不低,阿苓身为女子,本就力弱,以一敌二,更是吃亏。三人拆了数招之后,阿苓额头不由得微微见汗,渐显不支。
    那两名青年平日与那赵大少爷交好,几人一般的生性无赖。此时二人见已握胜券,便即出言调笑,“小姑娘,你不如便和本少爷回衡阳吧。到了衡阳保管让你过得舒舒服服,不用像现在这样舞刀弄剑了。”
    阿苓听了不由得心中动怒。她先前见这二人只是待在一边,并未同赵伯扬讥刺断无痕,便没打算以毒术教训他们,此时见他们言语无礼,便暗自在左手指甲中扣了一撮“搔心痒肺散”,右手舞刀护住门户。这“搔心痒肺散”一旦中上,便会浑身酸软,五脏六腑血管骨髓之中更似有千万小虫在爬动一般,其痛苦远胜剑刺刀劈。阿苓随即便卖了一个破绽,待那二人乘虚而入之时,左手一挥便将指甲中药末弹了出去。
    那两名衡阳弟子忽见阿苓左手一动,便觉一丝极淡的清香自口鼻而入。那二人先是以为那是阿苓身上的脂粉香气,也未在意,片刻之后,便觉身上一阵奇痒,不由得伸手去搔。哪知手臂一动,那股刺痒便即散布全身,四肢更是酸软,手中长剑也掉在地上。过不多时,那二人只觉一颗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直倒在地上打滚呻吟。二人虽想开口求饶,却苦于难以开口,只是“呀呀”呜咽却叫不出声来。
    阿苓见他们如此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三人虽同是在笑,阿苓是美若春桃,另二人却是拉着一张苦瓜脸,五官扭曲,便如一张橘皮一般。阿苓转头去见断无痕与赵伯扬和那汉子相斗,只听得呼呼风声作响,刀气掌风相激,斗得十分剧烈。
    断无痕在阿苓替他解了“失心蛊”之后,经过药物一番磨练,激起体内潜力,功力较先前反而有所提升,直与中了“失心蛊”时暴怒发狂之威不相上下。此时与赵伯扬和那名汉子相斗,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赵伯扬自幼便随赵正霄研习“衡阳剑法”。时历多年,此时也有赵正霄当初八九分功力。长剑圈转,剑势吞吐,法度也是十分严谨。那壮汉的功夫近于“醉拳”一类,似乎又将“疯魔杖法”融入,摔打扑跌,势道极为凶猛。这二人合力而攻,实是不易抵挡,阿苓此时在旁看着也不禁替断无痕担忧。
    但那赵伯扬剑法再高,也是难及楚炎风。当日断无痕与楚炎风相斗数百招不分上下,此时对赵伯扬自是不惧。再者,断无痕日前与赵正霄交手,于“衡阳剑法”也是略明其中要旨,拆解起来更是得心应手。那壮汉武功虽也不弱,却也不及赵伯扬。二人虽是合斗断无痕一人,却是占不到一点便宜。赵伯扬和那汉子原以为此战必操胜券,哪知却是大谬不然,直被断无痕刀上的力道压得透不过气来。
    相拆百余招,断无痕见赵伯扬一剑斜斜刺来,举刀一封,左手“呼”的一掌反手向那汉子拍去。那汉子见断无痕这一掌来势迅捷,忙就地打了个滚,躲了开来。但断无痕早已算到此招,右腿向后反扫,“砰”的一声,直踢在那汉子胸口。那汉子虽是身子健壮,却也是经受不起,向外直滚出数丈方才停下,动弹不得。起身断无痕这一脚却是脚下留情,只用了三分力道,否则那汉子必定当场喷血而死。断无痕自阿苓劝他退隐之后,虽未定决,却是不愿再伤人命,结下梁子。
    赵伯扬见那汉子被断无痕打伤,生死不知,心下不由得一阵惊慌,剑招全取守势,只盼多撑一刻便是一刻。但心中不定,剑招中便有破绽。断无痕见他一剑画弧之时,右肩略为凝滞,便即右手疾探,一指点中了他肩头“肩井穴”。赵伯扬穴道被封,半边身子动弹不得,立在当地,满脸惊恐之色。
    阿苓在旁见断无痕得胜,便即奔了过去,微笑道:“断大哥,你功夫真厉害,这么一会儿便将他们收拾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呢?”说着在赵伯扬身上看了几眼,只让赵伯扬吓得浑身发毛。
    断无痕向旁边看了一眼,见那两名青年倒在地上,一个已笑得背气昏了过去,另一个与其说是在笑倒更像是在哭,脸上神色极为可怖,却连呻吟也发不出了。断无痕见了一惊,问道:“他们两个是怎么了?”
    阿苓不由得掩口而笑,道:“他们对我无礼,我就下了些毒粉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尝尝苦头。”
    赵伯扬听了在旁边骂道:“妖女,竟用如此卑鄙手段!”语气间恨恨不已。
阿苓“呸”了一声,道:“你们四个打我们两个就不卑鄙了,亏你说得出来!”神色间极为不屑。于是又问断无痕道:“断大哥,这四个家伙不知好歹,你说该怎么处置呢?”
    断无痕一边将那柄厚背刀收了起来,一边道:“杀了他们徒生仇怨,便放了他们好了。”
    阿苓听了惊道:“放了他们?他们如此无礼,你还要放了他们?”心下间极为惊异。
    断无痕问道:“那两人中了毒之后,如何解救?”却未答阿苓方才问的话。
    阿苓见他意下坚决,便噘嘴道:“待过了半个时辰,药性便消了。”心中仍是极为不解。
    断无痕走到赵伯扬身前,道:“赵掌门,那位朋友中了我一脚,虽已受伤,却暂无性命之忧。你立时带他回去静养,当可无大碍。我现在便解了你穴道,带他们去吧。”说罢便伸手去替赵伯扬解穴。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58

二十三.江湖恩怨
    赵伯扬未料到断无痕如此轻易便放了自己,心下犯疑。但见断无痕似乎并未他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忽然之间,赵伯扬忽地心生恶念,嘴上却道:“少侠大人大量,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阿苓见他贪生怕死,便与那赵大少爷无二,不由甚是鄙弃,“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
    断无痕走到赵伯扬身前,右手伸出,在他腰肋处推拿了两下,便通了他被点的穴道。赵伯扬一直都在等这个时机,待身上穴道刚刚解开,早已蓄劲待发的双掌便向断无痕胸口直拍下去,风声呼呼,势道迅猛之极!
    断无痕未料到赵伯扬以一派掌门的身份,竟会出手偷袭,更未想到他如此忘恩负义。断无痕方才俯身替赵伯扬推拿解穴,尚未起身,此时欲待躲闪却也不及,只得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去硬挡赵伯扬双掌力击,同时胸口向内顺势缩进寸余以化解掌力。
    赵伯扬见断无痕未及闪躲,心头不禁一阵狂喜,嘴角也露出一丝狞笑,“砰”的一声,双掌直击断无痕胸口,胸前重穴受震,断无痕必受重伤,届时阿苓也不足为患,赵伯扬见一击得手,更是得意。
    断无痕先前见赵伯扬这一击势难避过,便硬接了这一招,只待赵伯扬得意忘形之际,便拼尽全身剩余功力,一掌向赵伯扬小腹拍去,孤注一掷!
    赵伯扬正得意间,忽觉一阵劲风袭体,随即便感小腹上重重受了一击,力道刚猛无比。赵伯扬怎知断无痕中掌之后仍有力还手,惨呼一声,便被断无痕一掌打得飞了出去。人体之中小腹最为柔软,断无痕这一掌又是自斜下向上而发,赵伯扬向外直飞出数丈之遥,方才落地。赵伯扬对这一击全然没加防备,断无痕又是拼尽全力,赵伯扬立时便已被击得五脏俱碎而亡,鲜血溅得满地。
    断无痕原已受伤不轻,此时又强自发劲,牵动内伤,只觉喉头一甜,便是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身形摇晃,已自站立不稳。
    阿苓先前转过身去,直至赵伯扬双掌击在断无痕胸口,方始察觉。阿苓见断无痕中了暗算,不由得又是担忧,又是恼怒,直恨不得将那赵伯扬千刀万剐,忙自奔了过去。然而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断无痕又转而毙敌吐血,阿苓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见断无痕受伤不轻,忙抢上扶住。
    阿苓随师多年,除了毒术,医术也自不差。此时见断无痕面色惨白,便即扶他在地上躺下,以平静住断无痕体内气血翻滚。于是便又从身边找出几粒镇伤的良药,喂断无痕服下,又替他在各处穴道推拿,以化解体内的淤血。好在赵伯扬穴道被封在先,血脉不畅,这一掌只不过八成四五威力,再加上断无痕功力深厚,方才受伤不重。
    阿苓替断无痕推拿了一盏茶多时光,断无痕只觉胸口处略微舒畅了些。过了不久,便又吐了一大口血,颜色殷红,却是已将体内淤血吐出。阿苓知断无痕已无大碍,只须休养上十天半月便可痊愈,不由得喜道:“断大哥,你没事啦!真是太好了!”心中欢喜无限。
    断无痕此时气色也好了些,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了。”
    阿苓摇了摇头,道:“什么呀?只要你没事,就比什么都好了!”
    阿苓说完便向躺在地上那几人道:“都是你们,害得断大哥伤成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于是便向旁边走去。
    那壮汉为断无痕所伤,此时犹自昏迷未醒。那两名青年都已笑得闭过气去。三人倒对此时大难临头丝毫不知。
    阿苓伸手拉下了那三人下巴,又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瓷瓶,在每人口中都倒了些药末,让那些药末顺着唾液流下。阿苓将一切办妥之后,微微一笑,便又回到断无痕身边。
    断无痕不知她对三人作了什么手脚,问道:“你对那三人怎样了?”
    阿苓笑道:“我只是让他们好好地睡上一觉,四五天之内,保管他们醒不过来。便是他们醒来想到派人来追我们的时候,我们早就走远了,到时候断大哥你的伤也该好了,那样便没关系了。”
    断无痕听了,也知阿苓一片苦心,而此处位近大道,自会有人将那几人救回,也可保他们性命,于是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就此动身。”说着便挣扎着起身欲行。
    阿苓忙道:“断大哥,千万不要用力,免得再触动伤势。我来扶你。”说着便去扶断无痕缓缓站起。
    断无痕也确觉乏力,只得将左手搭在阿苓肩头,由阿苓搀扶而行。阿苓从未与断无痕相距如此之近,此时听着他沉重的呼吸,感觉到他身上强烈的气息,不由得心下一阵慌乱,双颊更是红若朝阳,心中羞涩,不觉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断无痕。
    阿苓扶断无痕上马,牵着马缰在前缓缓而行。一路之上,情迷意乱,只是漫步而行,全然不知前去何方。断无痕伤后无力,便在马背上暗自运气调养。

    二人向前行了小半个时辰,见前方有一村舍,便入内投宿。阿苓先扶断无痕休息,便去准备饭食,一切都打点得极为周到。断无痕在旁歇息,心中也不禁十分感激。
    晚饭时分,断无痕虽仍是乏力,精神却已大好,直吃了三大碗饭。阿苓见断无痕恢复得很快,也是代他高兴。
    阿苓待断无痕用完了饭菜,道:“断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断无痕听了道:“什么事?你说罢。”
    阿苓道:“断大哥,我是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那么轻易便放了那个赵伯扬?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何不让他先吃些苦头?他今天又如此无礼对你,要是我啊,决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断无痕叹了口气,闭目片刻,方道:“我现在虽未决定是否要退隐 ,但却不愿多结下梁子,再生仇怨,便是如此。”
    阿苓听了便即恍然,于是恨恨道:“但那赵伯扬真是可恶,你好心饶他,他却出手暗算,当真是气死人了!”
    断无痕又叹了口气,道:“未料到赵正霄在江湖上人人敬仰,却有如此不孝子孙。”说罢沉吟不语。
    阿苓怕他再因赵正霄之死而心生愧疚,便道:“断大哥,你伤势未愈,还是早些歇息吧,莫要太劳累了。”
    断无痕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你也早些休息吧,今日你也不很轻松。”于是便缓缓回房。
    阿苓在外面收拾了一下,见天色已晚,也便自歇了。

    次日一早,断无痕伤势已好了些,二人便一路缓缓向南而行,旅途并不十分劳累,断无痕也已渐渐痊愈。
    数日无事,二人已如苗疆境内。阿苓便换回昔日服色,又将脸上药水染上的焦黄之色洗去,断无痕也除去了身上装扮。数日来二人脸上染上药水,断无痕更粘上了一部大胡子,自是极不舒服。此时不禁大为松快,心中也是一阵清爽。
    阿苓一直便住在当年圣姑隐居之处,此地位于白苗族境内,极少有拜月教徒出现,更无中原武林人士。二人终可放心而行,不由得都自此松了口气。
    这日晌午不到,阿苓与断无痕便已到了阿苓所住的那片树林之中。断无痕见四周巨木高耸入云,难见其顶,心中不禁豪气立长,对眼前景色极为赞叹。阿苓重回故地,更是感慨万千。
    再行片刻,转了个弯,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片空地中有几座木屋,四周围了一圈木栏,正是阿苓所住之处。阿苓向前奔上几步,叫道:“师父,师祖,我回来啦!你们在吗?”便如久久未归的游子一般,焦急难耐。
    阿苓刚一进入那小院,“呀”的一声,那扇木门便被推开,走出一名年老婆婆,微笑道:“小妮子总算回来了,这一路上没什么事吧?”
    阿苓见了抢上几步,拉着那婆婆的手,笑道:“托您的福,阿苓没事。师祖,师父呢?怎么不见她呀?”
    那婆婆正是圣姑,圣姑听了道:“你师父有事先回族中商议,过一阵子就回来了。阿苓啊,那边的那个年青人是谁啊?”圣姑一瞥之间见到了断无痕,便即发问。
    阿苓此时不觉脸上微微一红,道:“那是……嗯……是断大哥,是人家的朋友啦。师祖,这事说来话长。总之,他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好不好?”
    圣姑见了心中便已了然,微笑道:“自然可以。反正我们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多一个人也可以热闹热闹。”
    断无痕此时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就此打扰了。”
    圣姑道:“这也没有什么,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一切随便,就当是在家里好了。”
    阿苓此时也插口道:“断大哥,我师祖和我师父人最好了。你以后也不必拘束,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对我们说好了,千万不要客气哟!”
    断无痕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了。”于是便在此处住下。日来四处漫步思索,一时之间心中虽是犹豫难定,却是不觉烦恼,反而过得师父惬意,对这里的生活也不禁有些留恋起来。
    日后,阿苓又对圣姑说了乌鸩之事。圣姑听了先是有些惊异,但对阿苓拜在乌鸩门下也并不在意,仍对阿苓道学艺应以救人为主,不必对门户之别过于拘泥。阿苓见师祖并不见怪,心下也是欢喜。二人此后仍是用昔日称呼,相互之间也未因此而生间隙。

    楚炎风自断无痕与阿苓离去之后,与李忆如一路向北而行,去与冷容清所率领的大队人马会合。天鬼皇对中原无礼此时颇有恶感,便也懒得再去见什么冷容清,更不轻易现身。楚炎风和李忆如原也怕天鬼皇出来闹处乱子,见他不露面,自是最好。
    过了数日,楚炎风与李忆如便见到冷容清一行百余人浩浩荡荡而至。二人于是就纵马迎了上去。冷容清远远见到二人,不由得一惊,以为柳冉所率先队有失,便即勒定大队人马,问道:“前面可是楚少侠和李姑娘?一路安好?”声音向外传出,远处仍是清晰可闻。
    楚炎风和李忆如片刻间便已行近,楚炎风抱拳道:“有劳冷庄主费心了。”便即纵身下马,走了过去。
    冷容清问道:“楚少侠何以至此?大家可有什么不测?我那柳二弟呢?”其余众人见楚炎风突然出现,心下也自疑虑,都望着楚炎风,待他答复。
    楚炎风听了便知是众人误会了,便道:“众位请放心,大家一切都好。我此次前来,只是有事要告知冷庄主和各位江湖朋友。”
    众人听得柳冉一行人无事,都松了一口气,待听得楚炎风有事要说,都是心中好奇。冷容清也道:“楚少侠有什么事,便请说罢,莫要吊大家胃口了。”众人听了都是一阵大笑。
    楚炎风也是微微一笑,随即便将日前在客栈中与断无痕相遇一事说了。众人听得断无痕再现,都一个个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断无痕所杀的中原人士实在太多,结下的仇怨更非轻易可解,众人如此更是在情理之中。
    楚炎风于是又将断无痕是因为中了“失心蛊”之故方才为人所利用一事说了,也将自己将断无痕带走去解蛊毒以至和柳冉等人冲突一一讲清。李忆如在旁不由得暗自担忧,她见众人神色愈来愈是严肃,只怕情势对楚炎风极为不利。
    楚炎风虽知难以劝动众人,仍是加了一句,道:“希望各位江湖上的朋友念在断兄也是为人所害,日后莫要再因此事而与断兄心生间隙。便算是我楚炎风恳求各位了。”说着便俯身拜了下去。
    冷容清和赵樊距楚炎风最近,二人见楚炎风如此,忙伸手相扶,道:“楚少侠千万不要如此,此事还容慢慢商量。”
    楚炎风缓缓起身,见众人实在难以轻易既往不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李忆如在旁见了,怕楚炎风心中不快,便伸手与楚炎风相握,轻轻摇了两下。楚炎风也便握住李忆如的小手,侧身微微一笑,心中也不再如先前般郁闷。
    众人听了楚炎风的言语,一时之间都是默然无语。在“冷柳庄”中,若非阿苓等人出手,中原武林早已被拜月教一举歼灭。而若非是断无痕,当日又不会有如此多的人不幸殒命。而如今楚炎风是以楚炎风、李忆如、阿苓三人代断无痕求情,拒绝自是不好,但却又难以答允,众人都只是在下面轻声议论几声,更无一人能站出说上一句。
    冷容清和各大派掌门更是为难,若是因此得罪了楚炎风等人,自是不佳,更会有碍讨伐拜月教的大事。但更不可就此触犯了众怒,届时必定闹得灰头土脸,难以收拾。心下为难,犹豫不决。
    过了片刻,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法无不可渡之人。各位,那位断施主若真如楚少侠所言,从今真心悔改,弃恶从善,我们又何必在相逼于人呢?”语音慈祥,正是少林寺方丈普松大师。
    随即便听得武当无清道长道:“大师所言甚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贫道也以为不必再为过去的事而与那位断施主为难了。”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得普松大师和无清道长出面替断无痕求情,心下不由得大喜。少林武当掌门在江湖上大有地位,众人自是不好反驳二人。
    忽听得木缮道:“普松大师和无清道长慈悲心肠,与人为善。但又有谁能保证那姓断的是真心悔改呢?若是他日后恶性不改,再伤人命,岂不是又多害无辜?”
    众人本不愿就此对断无痕罢手,只是碍于普松大师和无清道长面子,不好直言。此时听木缮如此说,也都在旁附和道:“不错。木帮主所言甚是,决不可放虎归山,定要斩草除根!”
    楚炎风听木缮所言,似乎对自己说的并不全信,此时便道:“木帮主,断兄若真是十恶不赦之徒,我自不会在此替他求情。我方才已说,断兄乃是中了拜月教的奇毒,方才失去神志,以至乱伤无辜。我与断兄相交极熟,在下敢以己身作保,断兄为人光明磊落,决非卑鄙无耻小人。众位若仍不相信,日后若有什么差错,便唯我楚炎风是问好了。一切后果,便由在下一力承担。”语气慷慨激昂,众人听了也不由得为之所动。
    哪知木缮却道:“楚少侠,拜月教诡计多端,这中毒一事或许也是事先出于安排。楚少侠为人良善,莫要为奸人所欺。”言语虽是有礼,但言下之意,仍是对楚炎风所言并未相信。
    楚炎风见木缮执意不信,却也无奈,便道:“那依木帮主之意,该当如何才是?”
    木缮道:“如此恶徒,自当千刀万剐!”随即便有数人在旁附和。
    李忆如见事态渐渐不利,心中忽地一动,说道:“各位且慢。木帮主,想来你是对断大哥中了‘失心蛊’而神志不清一事难信。我说的对吧?”
    木缮不知李忆如此言何意,便道:“不错。那大概是那恶徒故意装给你们看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两位莫要为他所惑。”
    李忆如微微一笑,道:“那容易。木帮主,你若是不信,只要让你试试那‘失心蛊’就行了。阿苓姊姊也知道这蛊毒的下法,我找她在你身上下了一剂,你就知道真假了。”
    楚炎风无奈之间,见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要众人对“失心蛊”亲眼见识一下,想来便不致再与断无痕为难。见李忆如竟可想出如此古怪的法子,也不禁暗自微笑,又向木缮望去,看他神色如何。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59

二十四.意外之约
    木缮听了神色微变,问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听得李忆如要让阿苓在自己身上下蛊,不由得暗自提防,心想你们若在我身上下了毒药,再以此要挟,我岂不是要为你们所制?
    李忆如听他如此一问,心中不解,便道:“我见木帮主对‘失心蛊’一事难以相信,因此便说让你试一试啊,又有什么意思了?”哪里想到木缮心中竟转了这许多念头。
    木缮本欲明言,但转念一想,如此只怕便会与楚炎风和李忆如翻脸动手,此时内讧,极为不妥,更有失自己一帮之主身份。于是便不再言语,转身对冷容清道:“冷庄主,你是盟主,此事应当如何,还请示下。”
    李忆如见他岔过了话题,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待听他让冷容清来作决定,也不由得转过身去,急欲知道冷容清的意思。
    冷容清见众人分持二议,如普松大师、无清道长这样的武林耆宿都主张既往不咎,而那些年轻气壮,脾气较为暴躁的却坚持要与断无痕一战,一时之间不由得难以抉择。思索半晌,方道:“各位,我们此行是以讨伐拜月教为第一要旨,其余均在其次。当务之急,乃是与拜月教一战。我们若是因此事而耽误了行程,不免对拜月教有利。依在下浅见,不如先见此事放在一边,待大事了结之后,再行定夺不迟。”冷容清权衡大局,不愿众人因此事而生了间隙,便采取了个折衷的法子。
    众人见冷容清言之有理,再者他是盟主,下了号令自当遵从,便道:“盟主远虑,正当如此。”
    楚炎风见冷容清如此决定之后,至少暂时不会有人去找断无痕为难,也便赞同。更何况还可借这一段时间再想法子来劝众人,情势倒也比先前更加有利。
    众人于是便按冷容清之言,以剿灭拜月教为先,一路向苗疆行进。不多日,便已与柳冉等人会合。柳冉听了冷容清对断无痕之事所作的决定,也极为赞同。楚炎风见了柳冉谢过了当日得罪一事,柳冉听了哈哈一笑,大加称赞楚炎风剑术了得,对此事已毫不介怀。楚炎风见柳冉胸襟广阔,也甚是佩服。

    众人一路南下,这日已过洞庭湖地界。柳冉对冷容清道:“我们继续行去,便近衡阳城。日前江南林堡主曾传书过来,定于衡阳城中与我们相会。按现在行程,不到三日,便可到达衡阳。”
    冷容清听了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便即刻动身,前往衡阳。我与林兄多年未见,想来他已在城外迎接我们了。”说完哈哈大笑。
    柳冉又道:“衡阳赵老爷子、鄱阳帮易帮主、洞庭帮曾帮主几位只怕也已在城中等候多时了。”
    冷容清道:“不错。大家即刻启程,前往衡阳城!”众人便即浩浩荡荡,一行朝衡阳而去。
    三日之后,林天南已派人在外等候。冷容清一行人进了衡阳之后,由人一路带领,来到一座大宅院前。那宅院占地极广,建构宏伟,门前一条青石板路笔直地伸展出去,左右两座石座上各摆着一头神态威猛的石狮子,门顶匾额写着“赵府”两个大字,笔力雄健,一见便知出自名家手笔,正是衡阳掌门的府邸。
    众人见了不由得大为赞叹,未曾想衡阳赵氏一族身在江湖,家产竟如此丰厚。有人不禁暗自在下议论,“赵老爷子虽是一派掌门,但这也与如此豪华的宅子沾不上边啊!他哪来得这许多银子?”随即便有人接口道:“你这就孤陋寡闻了,赵老爷子祖上本是此地富绅,直到赵老爷子方起习武。老爷子天资过人,便做了衡阳掌门,但仍有家产,懂了吧?”先前那人于是便“啊”的一声,恍然大悟。
    李忆如一路行来,平日只是在路边小店投宿,有时还得在野外露宿,早觉得腻了。此时见了这座华宅,不由得精神一振,便急欲入内四处转转,放松一下心情。
    众人刚到赵府不久,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随即便见到一行人自内迎出。为首是一名老者,五六十岁年纪,气度不凡,长须飘飘,潇洒之中自有一股威严,正是江南林家堡堡主林天南。
    林天南见到冷容清一行,便走上前去,抱拳道:“各位朋友,一路上辛苦了,便请入内歇息。”
    冷容清也便迎了上去,笑道:“林兄,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林天南拈须微微一笑,道:“冷兄不也是一样?”于是便携手大笑。
    二人寒暄了几句,冷容清忽道:“对了,怎么不见赵老爷子?他这作主人的,怎未出来露个面?”冷容清见林天南身后只寥寥数人,更不见赵正霄,心下奇怪,便自发问。
    林天南听了脸色不觉黯淡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来诸位还不知道,一月之前,赵老爷子已经仙去了。”
    众人听了不禁“哄”地一下子乱了起来,冷容清也忙问道:“林兄,赵老爷子是怎么死的?可是得了什么恶疾吗?”
    林天南摇了摇头,道:“赵老爷子是为拜月教所害。”
    众人在旁更是议论纷纷,便道:“赵老爷子那么好的功夫,又有谁伤得了他?想来必是中了拜月教的奸计。”又有人道:“你也莫要小看拜月教了,不说别人,便是那姓断的,只怕赵老爷子就未必应付得了。”
    柳冉听得赵正霄为拜月教所害,也是一惊,但随即便定下神来,道:“林堡主,此事详情如何?拜月教此举,想必有其用心。”
    林天南道:“诸位请先入内坐定,再待老夫将此事说明。”于是便引众人进庄。一路之上,人人都是谈论不断。
    行至大厅,便即分了主次坐下。这大厅虽是极为宽敞,却也难以容下百余人。冷容清、普松大师等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便留在大厅,其余的帮众教徒,便由赵府家丁搬来椅子在外坐下。
    林天南待众人就坐已毕,便道:“在下于此事也只是听人转述,曾帮主,此事还是麻烦你向大家再讲上一遍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汉子自旁走出,右臂已断,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正是洞庭帮帮主曾涛洋。曾涛洋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武林同道,此事在下亲身经历,今日得以保全性命,实是万幸。一个月前,我与赵老爷子、易帮主和南夫人受了林堡主之约,一行前往林家堡……”于是便将当日与断无痕相遇情景说与众人。说到后来,曾涛洋不禁脸上肌肉抖动,声音也已发颤。一旦想到当日断无痕发狂般与四人相斗的情景,曾涛洋就心下一阵惧怕,但仍是咬着牙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讲完。
    众人在旁听着,也自是心中暗惊。众人虽未见到那一战的情景,但在“冷柳庄”中断无痕势若疯狂之状,却是犹自铭记于心。那股威势,那份野性,早已令众人为之胆寒。今日再听得曾涛洋一番叙述,对断无痕更无人不是惊恐畏惧。便连木缮此时也是呆在当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了,便知是断无痕中了“失心蛊”时所为。如今断无痕在中原所结仇怨,已令他难以再立足于江湖,二人不禁既替断无痕担忧,又对柴长老和拜月教主深为痛恨。
    曾涛洋说完旧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此事虽已过去月余,但对在下而言,却如一场恶梦一般。实不相瞒,自那以后,每次想到当日情景,我都是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冷容清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曾帮主,岂但只你一人而已?当日在‘冷柳庄’中,那拜月教的护法直若天魔一般,杀人无数,在座各位都曾见到,又有哪个不为之心惊呢?”大厅中众人听了,也都是长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更无一人言语。
    过了半晌,方听得林天南道:“其实,这些日子来,江南武林所遭的劫难,原不只如此而已。”
    冷容清等人听了,不由得一惊,问道:“怎么,难道拜月教又有所行动?”
    林天南道:“岂只是‘有所行动’而已?这一月以来,拜月教势力迅速扩张,江南武林人士惨遭其毒手,青城山的桐明道长便已为其所害。如今四川、贵州两地的各大门派、帮会若非被拜月教所灭,便已归于其下,无一可阻其势。看来这拜月教主非要称霸整个武林,方能罢手。”
    大厅中众人听了都是暗皱眉头,未曾想到拜月教竟有如此之威,此行虽是合中原武林之力与拜月教相抗,却也未必便是其对手。
    楚炎风在旁听得拜月教声势如此壮大,不禁暗自赞叹。想那拜月教主必非等闲人物,方可在短短时间之内,一举雄霸四川贵州两地。当日听断无痕所言,似乎断无痕对这拜月教主也是大为折服,更可见其不凡。不觉之间,倒是欲盼一见。
    冷容清等人一同商议对抗拜月教之计,却无良策。最后柳冉便道:“如今拜月教锐气正盛,我们连日奔波,甚是劳累,暂时不宜与之对敌。不如大家在此先休息几日,一来可以养精蓄锐,二来也可以借此查看一下他们的动静。”
    众人于是不禁由赵府家丁接引,各自散去休息。李忆如不感疲惫,便拉楚炎风到衡阳城中游玩。楚炎风见她兴致极高,微微一笑,便与她相偕而去。
    二人四处闲逛,一路上纵情谈笑,欢快自在。不觉之间,已是日落西山。二人见天色已晚,便即归去,仍是意犹未尽。
    二人刚进赵府,便见冷容清与林天南等人聚在大厅,均是神情严肃,似乎在议论些什么。柳冉在内远远望见二人,便起身迎了出来,道:“楚少侠,你回来得正好,且请入内一谈。”
    楚炎风和李忆如不知所为何事,便也不及多问,随柳冉入内。众人见了楚炎风,紧绷的面孔也似乎略放松了些。楚炎风心中不解,问道:“各位前辈何故如此?是否又出了什么事?”
    柳冉在旁叹了一口气,道:“楚少侠,方才拜月教派人下了战书,我们正为此烦恼。”说着便将桌子上的一张纸笺递了过去。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了都是一惊,忙将信纸拆开,见上面写着“久仰中原群豪英名,无缘得见,欲于十月十五午时与众位相会与青林冈,届时比武论剑,以定天下英雄之首,望勿有违。”落款处写着“拜月教主石”几个字。
楚炎风见了不由得一呆,未料到拜月教主竟会定下如此之约,便问道:“各位前辈对此有何高见?”
    柳冉道:“楚少侠,这拜月教主既下此信,想必有十足把握,大家也正为此事担忧,一时之间并未应策。楚少侠若是有何高见,便请直言。”
    李忆如在旁也看了那封信,此事不由得道:“奇怪了,我们今天才刚到这里,拜月教就已经将信送来,难道拜月教主现在就身处衡阳?”
    柳冉摇头道:“想来他早已写好此信,派人留于此地,只待我们一到,便将这信送来。那拜月教主这一下先声夺人,无形之中便已占了上风。”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此事颇为棘手,但对那拜月教主也不禁极为佩服。
    楚炎风思索片刻,道:“依在下之见,那拜月教主既写此信,想来是欲以武功震慑于人。而信中又说是‘以定天下英雄之首’,想必是要定下个什么盟主之位。他大概便是想借此机会,成为整个武林之主,以号令天下英雄吧。”
    冷容清和林天南听了都点头道:“楚少侠所料不错,应当正是如此。”但二人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但据闻那拜月教主武功已是出神入化,他下此战书,更必是有十足胜算。我们便是赴约,只怕也是助他成其霸业而已。”
    柳冉又对楚炎风道:“楚少侠,你既与拜月教的那名断护法相熟,可曾听他说过那拜月教主武功如何?”
    楚炎风略一沉思,道:“我曾听断兄说,那拜月教主不论武功智谋都是过人一等。那拜月教主是拜月教前任石长老之子,据说兼通家传武功与拜月教护教神功两家之长,更胜拜月教上一任教主。至于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断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众人听了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十多年前,拜月教如日中天,主要便是靠了那前任拜月教主和石长老二人之功。石长老在苗疆向有“不灭金刚”之称,昔日黑白苗族相争,石长老曾经以一人之力连败白苗族数十高手,一时之间便即威名远播。而那前任拜月教主,更将拜月教护教神功“天虚地玄诀”练至极高境界,武功之强,更是无人可与之匹敌。如今这位拜月教主竟是兼休两家,青出于蓝,更令众人心惊。
    赵樊在旁道:“如此看来,若是赴约,我们无人是他对手,岂不便遂了他的心愿?”
    众人心知事情确是如此,不由得都是暗自叹息。
    林天南见了道:“但我们更不能因此而不去赴约,免得折了大家士气。事已至此,不如便由老夫拼死与他一战好了。”众人见他语气坚定,知他要以一己之性命以保全中原武林之名,不由得又是赞叹,又是惋惜。
    柳冉忙道:“万万不可。林堡主便是与之以死相拼,只怕仍未必是他对手,届时岂不仍是让那拜月教主如愿吗?”
    林天南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夫何尝不知如此?但此事总需有人去承担,此处我年纪最大,日子也过得够了,如此了结,也令我心下无憾。”语力激昂,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楚炎风在旁听了,也知林天南之意。若由林天南与拜月教拼死力拼,纵然落败,也不损中原武林之名,拜月教更必因此心生敬畏,也不敢再过分相逼。楚炎风对林天南敬佩之余,便道:“林堡主,此事也不必如此。现在距十月十五仍隔半月有余,大家必可想出万全对策。”
    柳冉也道:“不错。那青林冈位于衡阳城西不远,此战我们便可说是占了地利。再者,那拜月教主所为逆天而行,如今虽是势强,却是失却了天下之心,我们更占了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中我们既居其二,情势自是大为有利。大家也莫要过于担忧了。”
    众人听柳冉所言自有道理,也便自略松了口气。冷容清又道:“此时天色已晚,我看大家还是各自回去休息,明日再谈不迟。”
    赵樊也道:“冷庄主所言甚是,我们莫要未与拜月教动手,先自累垮了。”众人听了不禁一笑,便皆四散歇息去了。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3:01

二十五.青林三战
    次日一早,楚炎风已自起身,便在院中四下散步。忽见得前面有人,走近看去,却是柳冉,便道:“柳庄主,你起得好早啊。”
    柳冉转身见是楚炎风,道:“原来是楚少侠。我难以入睡,便出来走走。”说罢不由得叹了口气。
    楚炎风见了,道:“柳庄主可是仍为了拜月教之事烦恼?”楚炎风在旁见柳冉如此,想必是因昨日拜月教所下战书之故。
    柳冉点了点头,道:“那拜月教主武功实在太高,若非尊师之外,普天之下只怕无人再是他对手。但尊师又于数年前已封剑归隐,不问江湖中事……”隔了    片刻又道:“枉我们这里聚集了这许多人,却仍难以与那拜月教主相抗。”
    楚炎风在旁听着,心中猛然一动,思索片刻,神色间忽地大为兴奋,道:“柳庄主,在下倒有一计。我们若与他单对单相斗,实是难胜,何不定下数战之约?想那拜月教主必定极为自傲,因此大概不会拒绝。”
    柳冉听了,先是一怔,随即道:“不错。以数战定胜负,我们赢面便大得多了。”伸手在楚炎风肩头拍了几下,笑道:“此番多亏了楚少侠。我们先前都被那拜月教主的威势吓着了,竟未想到避其锋芒,实在惭愧。”心头之忧既然已解,柳冉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柳冉又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去将这数战之计告知林堡主与各位江湖同道,也可了去大家一桩心事。”楚炎风听了点点头,便随柳冉入内。
二人行至东边厢房,正是林天南歇息之处。柳冉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道:“林堡主在吗?”
    屋内随即便有人道:“是柳庄主吗?请进。”
    二人推门入内,见林天南与冷容清坐在方桌之旁,一边饮茶一边谈论。二人见楚炎风也随柳冉而来,便放下手中茶碗,道:“楚少侠也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柳冉笑道:“林堡主,冷大哥,此事大喜。方才楚少侠已想到与拜月教相抗之策了。”
    林天南和冷容清听了都是又惊又喜,忙问道:“楚少侠有何妙计?且请说来。”
    楚炎风道:“在下以为,若以一战而定,我方几无胜算。但若以数战而论胜负,我们未必便输于他们。”
    林天南和冷容清听了都不禁拍手道:“妙计!妙计!便以数战而定!”
    楚炎风又道:“但究竟应以几战而定,在下却尚未想好。”
    柳冉在旁道:“若是定战过多,一则只怕拜月教不会应允,二来时间拖得太久只怕事态有变。依我看来,便以三战最佳。”
    林天南拈须沉吟道:“三战,如此一来,我们便须先定了人选,以备此战。”
    柳冉略一思索,便道:“若以武功而论,我看便由林堡主、冷庄主和楚少侠三位居首,自是由三位出战最佳。”
    楚炎风听了不由得一惊,忙道:“小子功力浅薄,怎可与各位前辈并肩?柳庄主,此处高手云集,还应另请高明,莫要因在下误了大事。”楚炎风这也并不是谦虚,此处若以功力而论,他确是不及普松大师、无清道长等人,更何况掌门师兄凌天道长此时也在,自当由他代楚炎风出阵。
    柳冉道:“楚少侠,若是以功力而论,你确是有所不及。但交手之际,一靠功力修为,一靠各人资质悟性。你剑法精妙,足可补功力之不足。若以天资而论,此处更只怕无人能及。动手相斗之时,你更易发觉对方招术中的破绽予以击破。二者权衡而看,你足当此任,还望莫要推辞。”
    林天南也道:“楚少侠,我与你师父当年八拜结交,对他也算颇为相熟。如今蜀山门下十数弟子,你入门最晚,而你师父却最为器重你,自是你天资过人之故。若是常人相斗,只能单凭功力深浅而定胜负。但你悟性奇高,可如柳庄主所言,察觉对方招术精要,因此胜算更大。老夫我一生论人无数,从未有失,这次也绝不会看错。你就放心吧!”说罢在楚炎风肩头上拍了几下,以示鼓励。
    楚炎风见几人如此信任自己,也不再推辞,慨然道:“承蒙前辈抬爱,炎风必定竭力而为。”
    林天南三人见了哈哈大笑,道:“楚少侠定可不负众望。”几人见事态渐渐有利,也自欢喜。
    午时众人再度聚于大厅,柳冉便将楚炎风三战之策说了出来,又讲明由林天南、冷容清和楚炎风三人出战。各派掌门、帮主听了也无异议,此事便即定了下来。
    李忆如听得楚炎风要与拜月教交战,不禁甚是担心。楚炎风见了便宽慰她几句。李忆如却仍是难以放心,每日双手支颐,默然不语。
    接下来的十余日,众人都自养精蓄锐,个个斗志十足,只待在青林冈与拜月教一战。楚炎风日来与林天南讨教剑术,二人互相切磋,以求进益。林天南见楚炎风不论剑术、悟性都是奇高,不由得暗自称赞。楚炎风久闻林天南威名,今次一见,果是名下不虚,也自十分钦佩。

    十月十五午时,秋风微凉,飞叶飘飘,林天南一行数十人已至青林冈前。树林中传出的不知是秋天的萧肃,还是一股杀气,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下都是暗自提防,只恐拜月教在周围设下埋伏。
    众人一路前行,林中小道渐渐变宽,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数十个劲装的汉子站成几列,再前面便是十余名服饰华丽之人,显是身份不低。为首一人四五十岁年纪,身材魁梧,四肢修长,眉目极为浓重,双眼之中更是精光深藏,令人一见了都可感到他的那股威严,那份气势。
    那人左右各有一名中年汉子。常人在他身边一站,立时便即显得十分矮小,而这两人身材虽不甚高,站在旁边却是极为协调,更增加了那股威势。三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默契,便如融为了一体一般。为首那人如果是剑刃的话,另外两人便是剑柄和护手,支撑着他,使之更具威力。
    林天南一行人方到此处,那三人便即迎了上去,为首一人道:“久闻众位大名,今日幸得一见,在下拜月教主石侗。”语气虽是十分平淡,却隐隐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林天南等人见到石侗,心下都自一惊,无一不为他的气度所慑。楚炎风早欲与石侗一会,此时见了更觉其不凡,暗自称赞。
    林天南道:“石教主今日约我等来此,所为何事,不妨明言。”林天南心知一战再所难免,不愿多言,便直言相对。
    众人见林天南此问,已是决意与拜月教一决胜负,心下都是绷得紧紧的,注视这石侗,看他如何回复。
    石侗微微一笑,道:“如今武林之中,群雄无首,四处纷乱。在下便愿借此机会,推举一名盟主,以号令天下武林。日后人人遵从盟主之令,也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争斗。”
    普松大师在旁听了,便道:“善哉善哉,若真可化解各门各派之间的仇怨,倒也是武林中一大幸事。”
    柳冉此时问道:“石教主若是真有此意,日前为何派人将云贵一带数大教派歼灭,平添武林中的腥风血雨?”众人早知拜月教居心不善,此时听得柳冉发问,也即四下附和。
    石侗听了神色不变,道:“以今日些许之乱,以换日后江湖之长久之平定,乃是从远而虑。柳庄主不妨想想,此举是否值得。”
    柳冉未料到石侗竟有此言,一时之间倒为之语塞。虽觉其中不合道理,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楚炎风见石侗一言驳倒柳冉,便道:“日后之事如何知晓?石教主所为,只怕更添日后之乱。虽说江湖之中日有争斗,但小小纠纷,势所难免,只需并无大番厮杀,便为平定。在下曾听人言,‘水至清则无鱼’,石教主若想彻底除去江湖纷争,未免不智。更因此而至数大门派惨遭不幸,岂非因小失大?”一番话来,入情入理,众人听了都是不禁颔首。
    石侗听了道:“楚少侠果然见识不凡,但碍于年纪阅历,仍有局限之处。正因日后难料,是以今日方应尽力而为。正所为‘前人种树,后人纳凉’,数年之后,我辈所为便可略见成效。今日之乱虽大,但其时为短。若依楚少侠所言,争纷确小,但日积月累仍成其大。相较之下,在下所做岂不为佳?”
    林天南等人在旁听着,也是略为其言所动,觉这石教主并非一味残暴好斗,倒也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柳冉见继续争执下去,难占上风,便道:“石教主,如今双方各执一言,即便再争论下去,也是难有结果。不如便依石教主之意,推举出一位盟主,大家一致服从盟主之令,如何?”柳冉见石侗一番言论,滔滔不绝,心思极为缜密,唯恐时久有变,便出此言。数日来,柳冉于三战之计曾反复推敲。拜月教主无论与何人相斗,必可获胜,但余下两阵,拜月教中,却难有人与林天南等人匹敌。三战两胜,便已稳操胜算。
    石侗听得柳冉突然应允要推举盟主,不知其意,道:“如此也好。不知盟主之位如何选定,柳庄主可有成法?”
    柳冉道:“中原地势广博,门派众多,决非一人所能全然主持。在下以为,可推举三位共同担任盟主,分管各处事务。然而我等与石教主意见却难以相合,是以不可自双方中共同推举三位。唯今之计,只有以武功而论高下,三战定胜负。任一方赢得两场以上,便居盟主之位。石教主,如此可妥?”
    石侗一听,便知柳冉之意。心中寻思,三战中自己可稳胜一场,余下两场之中只需胜得一场,便即大事成矣。觉得胜算极大,便道:“柳庄主之法甚好,便即如此,三战而定。”
    柳冉见他似乎也是成竹在胸,不觉暗惊,道:“便请石教主定下出战人选,半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如何?”
    石侗道:“不用半个时辰,此时便可。”语气十分坚定,决无更改。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未料到这拜月教主竟是说战便战,连准备一下都不必,自是极有把握。柳冉心中更是一震,问道:“石教主可已定下人选?”
    石侗道:“不错,便由在下和本教两位护法向众位讨教一二。不知哪位愿意赐教?”
    柳冉道:“我方便由林堡主、冷大哥和楚少侠三位出手。”
    楚炎风方才听得石侗说“本教两位护法”,不由得想起断无痕。此时断无痕必已被革出教,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李忆如一直站在楚炎风旁边,此时见他神情有异,便问道:“楚大哥,你怎么了?如今大战当前,千万不要分心啊。”
    楚炎风道:“我是突然想起了断兄,也不知他……”
    李忆如打断他的话,道:“你放心吧,有阿苓姊姊与他同行,断大哥武功又那么高,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如今要与拜月教动手,千万要小心啊!”语气中满是关切。
    楚炎风握了握李忆如的手,道:“你放心。”随即便向前走了上去。
    日前柳冉早已与楚炎风三人商议好,由楚炎风打头阵,先挫拜月教的锐气,再由冷容清局中出战。最后一战虽是定为林天南,但想来前两战已是全胜,倒也不必出手。即便有失,最后拜月教必是石教主亲自出战,林天南或许也可支撑成平局。总的看来,胜算倒有七八成左右。此时便依日前所定,由楚炎风先行出阵。
    楚炎风走至空地中站定,抱拳道:“在下楚炎风,出战第一场,不知由哪位赐教?”
    石侗道:“楚少侠当日我派断无痕邀你入教,并答允立时升你为左护法,却被你拒绝。今日既为敌对,便由本教现在的左护法来会会你。”话音刚落,石侗身边一人纵身一跃,已在楚炎风一丈之外站定。这人身法奇快,说到就到,连楚炎风也是吃了一惊。
    众人听石侗说当日邀楚炎风入教,甚觉惊奇,随即见那拜月教护法轻功极佳,也便留神注意楚炎风于那人的动静,无暇多想。
    楚炎风此时全身功力凝聚,手中长剑已渐与体内真力融合,身形不动,凝若山岳。那拜月教护法见了也不敢怠慢,暗自调匀气息,以备此战。
    楚炎风忽地清啸一声,道:“请!”手中长剑便即刺出,剑尖“嗤嗤”有声,直取中宫。那拜月教护法待楚炎风身形一动,双手连扬,只见银光闪动,破空声劲,十余枚透骨钉便已向楚炎风上中下三路分射而去。
    楚炎风未料到此人竟是暗器好手,身形向旁一挫,闪过那几枚透骨钉,长剑一划,便向那人腰肋攻去。哪知楚炎风手臂刚动,忽觉身边一道劲气逼近,心下一凛,右足急点,身形平平向左移开丈余,但长袍一角仍是被划了一道口子。楚炎风见自己明明已避过全部暗器,却险些为这股劲风所伤,不禁难解。正诧异间,又是一阵暗器急射而至。楚炎风不再躲闪,长剑连点,便将暗器一一刺落。忽地又是一道劲气迎面而至,又快又猛,令人难以抵挡。楚炎风这下早有防备,长剑在面前一封,只听得一阵闷响,剑刃便即不住颤动。楚炎风听声音并非金铁相撞之声,便知射来的不是暗器。脑中念头急转,忽地醒悟,脱口道:“无形气指!”
    那拜月教护法听了先是一惊,随即嘴角微微向上一扬,道:“楚炎风果然名不虚传。”双手又是一阵连挥,身形晃动,顺势又是一股劲气激射而来。
    林天南等人在旁看二人相斗,见到楚炎风长袍被划破却为看到暗器,最初颇为不解。但听得楚炎风说道“无形气指”,也即恍然大悟。这“无形气指”便与剑刃上射出的剑气相仿,为真力所凝聚,也是武林中的一门奇功。但众人最初见此人是暗器好手,便均往独门暗器上想,哪里料到他在发暗器的同时竟可以指风伤人?但楚炎风刚拆了两招便可想到这点,不但林天南几人,便连拜月教众人也是暗中佩服。
    楚炎风虽察觉此中要诀,但那拜月教护法暗器又多又快,再与“无形气指”相配合,实是难敌。楚炎风手中长剑挥舞,道道剑气激射而出,脚上步法连转,一边躲避暗器,一边趁势还击。一时之间,铁莲子、飞蝗石、袖箭、金钱镖各种暗器四下飞舞,道道剑气纵横,二人拆解的极为激烈,众人在旁更是看得眼花缭乱。
    楚炎风最初本欲以“无极剑阵”困住对手,但若要以一人之力施此阵法,最重要的便是轻功须是极佳,方可以一人分占七人之位。而此时,这拜月教护法的轻功却又是远在楚炎风之上,若想凭借轻功困住此人,实是自取其辱。楚炎风如今也只得按常法与这拜月教护法相拼,趁机寻找他进攻中的破绽,以便予以反击。
    再斗片刻,楚炎风见地上暗器堆了无数,不觉心中一动心想你身上暗器总有打完的时候,届时便自不足为患。想到久斗对自己有利,楚炎风便四下游斗,并不急于相攻,以耗其暗器。
    那拜月教护法心中也自焦急。他生平与人相斗,极少有人可挡气暗器与指风合力之攻,便连自诩暗青子功夫天下无双的唐门门主唐蒺也只撑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被他用暗器打中了穴道。而此时与楚炎风相斗,接连换了十余种暗器手法,却仍无法伤得他一分。即使是在极为危急的情况之下 ,楚炎风总能在最后关头避开。情知久斗不利,心下暗暗焦急,却无良策。被人逼得将暗器即将用完,实是生平从所未遇之事。心焦之余,对楚炎风也是十分佩服。
    便这么略一分心,闪躲稍慢,左肩衣衫也被楚炎风剑气划破,伤及皮肉。那拜月教护法见再战下去,必败无疑,左手在身边暗器囊一摸,仅余银针与金钱镖各数十枚,便即一咬牙,孤注一掷!
    楚炎风见又是一股指风射来,身形向旁一晃,长剑正要刺出,忽见那拜月教护法直欺身上来,身法极为迅捷。楚炎风此时不禁一惊,若是近身相搏,那护法空手相对楚炎风长剑,自是极为不利。此时他近身而来,必是作最后一击,楚炎风也自全神以待。
    那拜月教护法正是要等楚炎风惊诧那一霎那,双手紧扣的数十枚暗器同时激射而出,直将楚炎风全身罩住!
    暗器中虽有“满天花雨”的手法,但若可同时射出十余枚暗器,已是十分难能。此时精光闪动,上上下下五六十枚同时射到,又准又狠,实令人一见便即生畏。林天南等人在旁观战,此时见了都不禁惊呼出来,均替楚炎风担忧。李忆如在旁更是骇得几乎晕了过去,一颗心也是要从胸口中跳出一般。
    楚炎风也未料到那拜月教护法竟可同时射出这许多暗器,这次乃是近身而发,来势更是凶猛,更已不及退避。楚炎风左手忙将长袍下摆撕下,顺势在面前一阵急舞,同时身形斜斜向旁滑开以消暗器来势。
    那拜月教护法使出独门绝技“星洒九天”之后,便即退立一边。楚炎风若是未能避过此招,自是输了。而楚炎风若是躲得过了,自己暗器全已射光,也是胜负已定。众人在旁也知此刻是胜负关键,都自凝神注视楚炎风。
    楚炎风将那片布舞得便如车轮一般,几已是密不透水,但仍有数枚乘隙而入。楚炎风身形一滑,避开了其中大半,余下两名金钱镖继续向胸口射来。楚炎风已不及再躲,便看准来势,深吸了一口气,胸肌借势一凹一滑,将力道消解了大半。那两枚暗器虽是擦到了楚炎风衣襟,却未能伤及他半分。
    楚炎风随即便将手中衣衫下摆掷下,与那拜月教护法相斗而立,二人都是一言不发。众人不知楚炎风受伤与否,也是无人言语。
    过了半晌,那拜月教护法叹了口气,道:“我输了。楚炎风果然是楚炎风。”
    众人在旁,此时均自大声喝采,李忆如更是立时奔了上去,拉着楚炎风的手,问道:“你……你可有受伤?”情急之下,声音也自发颤。
    楚炎风向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事。”随即便向那拜月教护法抱拳道:“阁下武功高明,在下也佩服得紧。”方才这一战,二人实是斗得难分上下。尤其是最后一招,楚炎风不论反应、轻功、内功中哪一样稍若,便即为其所伤,末了也是险险避过。
    那拜月教护法向楚炎风略一抱拳,便自草坪上斜斜滑至石侗旁边,身法仍是轻捷无比。楚炎风也在众人的喝采声中与李忆如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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