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11

第十九章

  我们直奔湖边,布莱的人都称之为湖,我猜它实际上只是一潭水,在我这个甚少旅游的人眼里没太大吸引力。我对这片水域还不太熟,无论如何,在我同意并保护我的学生时,我会划着一艘泊在那儿供我们专用的平底船畅游在水面上。

      宽广的水面、骚动不安的湖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常我们都在离家半英里的地方上船,但我深信无论弗洛拉现在身在何处,都不会离家太近。她不会为任何小小的冒险溜出去,自从那次在湖边我和她共同经历了那可怕的一幕,我们再出来散步时,我便特别留心她最喜欢往哪个方向走。

      这就是为什么我领着格罗丝太太走时她迷惑不解、脚步有些犹豫的原因:"你要去水边,小姐?你认为她在--"

  "她可能在那儿,我认为水不会太深。我判断她极有可能在我们那天在湖边看到耶塞尔时的地方。我告诉过你那件事。"

  "但她装着没看见--"

  "拥有那不可思议的自制力?我一直觉得她很想独自再回到湖边去。如今她的哥哥让她梦想成真。"

  格罗丝太太仍站着不动:"你认为迈尔斯和弗洛拉真的在与昆特和耶塞尔谈话?"

  "我对此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我们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会吓坏我们的。"

  "如果弗洛拉在那儿--"

  "什么?"

  "那么,耶塞尔也在那儿?"

  "毫无疑问。你会看到的。"

  "噢,谢谢你!"我的朋友听到这儿好像被钉住了,我便一个人往前走了。到水塘边时,她却已紧随在我后面。我知道不管她怎么看我,我的勇敢还是鼓舞了她。茫茫水面上没有

  任何孩子的踪影,她终于松了口气。近处的岸边没有弗洛拉的影子,除了对面茂密的灌木丛覆盖的一处约20码的地方,其他地方也看不见弗洛拉,这让我很吃惊。湖面是长方形的,宽度与长度相比显得那么窄,这让它看起来像条小河,而你却看不到河的尽头。我们注视着空空的水面,然后我感觉到格罗丝太太眼中的质询。我知道她的意思。"不,不,等一等!她用了小船。"

  格罗丝太太盯着空空的泊位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向湖面:"那么,船在哪儿呢?"

  "我们看不到船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她划船到对岸,并把船藏了起来。"

  "那个孩子--一个人做这些事?"

  "她不是一个人,那时她不再是个小孩儿。她是一个老女人,成熟女人。"我眼睛扫过岸边,她却在那儿满脸迷惑。然后,我又指出,船肯定藏在湖岸凹陷而形成的水湾里,并有树木掩盖。

  "但如果船在那儿,弗洛拉究竟在哪儿呢?"我的同伴焦急地问道。

  "那正是我们必须知道的。"我开始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要绕湖走一圈吗?"

  "当然,虽然有点儿远。只花我们十分钟,但这也远得足够让弗洛拉放弃步行。她直着划船过去。"

  "天哪!"我的朋友又喊道。我的推理让她有点儿吃不消。她紧随我,我们转了半个圈了--一段曲折乏味的路途,路面崎岖不平,又有茂密的植物覆盖--我暂停一下,让她喘口气。我用一只手感激地扶着她,让她明白她对我的帮助有多大。短暂的休憩让我们恢复了体力,因此,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到了一个地方,我们在这儿找到了那只小船。正在我猜测的地方。

  有人有意不想让人看到它,岸边有一个栅栏,船就拴在栅栏的一个木桩上,这个地方也便于登陆。我看到那对短小、厚实的船桨被很安全地架在那儿,因而我认识到了那个小女孩儿惊人的技艺。目前,我一直处于惊奇和思索中。栅栏上有个大门,我们很快穿过去,视野开阔不少。

  "她在那儿!"我们俩立刻大喊道。

  弗洛拉站在离我们不远的草地上微笑着,好像自己的表演已圆满落下帷幕。接下来,她径直弯下腰去拔了一大把难看的、枯萎了的蕨类植物--好像那就是她来这儿的目的。我马上判定她刚刚走出那片灌木丛。她在等我们,没向前移动。

      我们走近她时带着少有的严肃。她一直在微笑,我们碰头了。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有一种不祥的征兆。格罗丝太太首先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时刻:她猛地跪下来,一把将弗洛拉拉到怀里,久久地紧抱着那个柔软、顺从的小身体。

      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无言的一幕--我发现弗洛拉在透过格罗丝太太的肩膀偷窥我,我看得更仔细了。现在事情有点儿严重--震撼已离去。但看到格罗丝太太和弗洛拉之间这么朴素的关系,又让我心疼不已,我忌妒格罗丝太太。

      到此为止,我们之间还未发生任何事,只是弗洛拉将她那丑陋的蕨类植物扔到地上。我和她对彼此说过的话只是一种借口,现在毫无用途。格罗丝太太拉住弗洛拉的一只手站了起来,两个人站在我面前,弗洛拉坦白地看着我,我们之间无声地交流着。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如果我说了,我会被绞死的。"

  弗洛拉如此坦白地、充满好奇地盯着我全身看还是第一次。她注意到了我们没戴帽子。"哎呀!你们的东西在哪儿?"

  "你的又在哪儿呢,亲爱的?"我立即回应道。

  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快乐,好像对我的回答很满意:"那么迈尔斯在哪儿?"

  她小小的勇敢举动激怒了我:从她口中吐出的这几个字像出鞘的利刃,金光闪亮,一闪而过。几周来被我一直高高举起、紧紧握住的杯子里的水现在终于在我要开口前溢了出来。我爆发了。"我会告诉你,如果你告诉我--"我听到自己这样说。然后,我听到了这句话带来的震动。

  "那么,告诉你什么?"

  格罗丝太太焦急地看着我,但为时已晚,我熟练地脱口而出:"我的小弗洛拉,耶塞尔小姐在哪儿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15

第二十章

  正如和迈尔斯在墓地里的谈话一样,整个事情又摆在了我们之间。我敢保证我并没有向弗洛拉提起过这个名字,当她听到这个名字时,她脸上很快出现的愤怒让我的沉默像玻璃一样被击碎了。好像要让这个打击更沉重,格罗丝太太同时发出受惊吓,更像是受伤害时才有的尖叫。但很快换成我抓住格罗丝太太的胳膊:"她在那儿,她在那儿!"

  耶塞尔小姐站在对岸,站在我们面前,跟那天在湖边的情形一模一样,我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感觉是兴奋的冲动,很奇怪,因为我终于有证据了。

      她就站在那儿,我将受到公正的对待。她就在那儿,那么我既不是残酷无情,也不是头晕发疯。她在那儿是为了可怜的格罗丝太太,更是为了弗洛拉。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兴奋,我向她--那个苍白、贪婪的恶魔投去有些感激的目光,她会感受到并理解我的。

      她直直地站在我和格罗丝太太刚刚离开的地方,她的邪恶遍布了她的欲望所及的范围。初始的逼真景象和情绪波动只是短短几秒钟,格罗丝太太睁大眼睛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对岸看,这让我确信她最终一定看到了我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我猛盯着弗洛拉看一样。

  弗洛拉对此的反应令我震惊,她一点儿都不惊慌,远远超出了我设想的她会有点儿惊慌--因为太痛苦的表情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她是有备而来,并对我们的追踪有所提防,她会压制每一次暴露。因此,当我瞥见我不该看到的一个细节时,我当场呆住了。她粉粉的小脸上无一丝惊慌,甚至没有假装着朝我发现奇迹的地方看一眼。相反,她转向我,用一种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我,似乎在研读我,在审判我--这种震惊让我觉得弗洛拉已转化成真正让我害怕的东西。

      即使我相信弗洛拉现在看到的比她以前看到的都要多,我还是担心,我急需来捍卫自己,我对她这个目击者大声喊道:"她就在那儿,你这个不幸的小东西--在那儿,在那儿,在那儿!你看到她了,就像你能清楚地看到我一样!"

  不久之前,我曾对格罗丝太太说过,弗洛拉不是一个小孩子,她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这种说法此时得到了证实,因为现在弗洛拉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屈服、退让和供认,她的面容越来越冷峻,然后突然凝住,充满斥责。

      到现在--如果我可以完整地叙述整个场景--我才感到她的做法有多骇人,虽然我同时想到还有格罗丝太太和我一起来应付。无论如何,我那年长的同伴满脸通红,大声尖叫,语气中都是极力反对:"太可怕了,清醒一点儿,小姐!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我只能快速地紧紧抓住格罗丝太太,因为在她说这些话时,那个骇人的幽灵还勇敢地、清楚地站在那儿。她在那儿已经足足站了一分钟了,我拉住格罗丝太太,推着她往我手指的方向看:"难道你看不见她?--你是说现在你看不见?现在!她像一个火球那么大!只是看看,亲爱的女士,快看!"

      她像我那样往对岸看,然后露出拒绝、厌恶、怜悯的表情,还混有一种解脱,好像在告诉我:如果可以,她是多么愿意相信我的话,支持我。我很需要她的支持,但她好像对这么有力的证据视而不见,我觉得形势急转直下,我感到--我看到我那脸色铁青的前任正步步紧逼我的失败,我更清醒地意识到,此次事件后该如何处理和弗洛拉的关系。格罗丝太太却快速、猛烈地插入到这种关系中来,让我的胜利化为无声的安慰。

  "她没在那儿,小弗洛拉,没人在那儿。你什么都没看到过,我的甜心!可怜的耶塞尔小姐怎么会--可怜的耶塞尔小姐已死去并被埋葬了,我们知道,不是吗,亲爱的?"她对小女孩说,"这完全是个错误,一种不必要的担心,一个玩笑--现在我们要尽快回家!"

  我们的同伴对此反应有点儿奇怪和笨拙,她和格罗丝太太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来反对我。弗洛拉仍用充满斥责的眼神看着我。她站在那儿,紧紧抓住格罗丝太太的裙子,那无与伦比的孩子似的美丽似乎已消失殆尽。

      看到这儿,我开始祈祷上帝宽恕我。我曾经说过,她很可怕,很阴险,她变得很普通,甚至很丑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谁都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从来没有!我认为你很残忍。我不喜欢你!"像大街上一个庸俗、莽撞的小女孩儿一样,弗洛拉说完这通话后,将格罗丝太太抱得更紧,还将她那可怕的小脸埋在格罗丝太太的裙子里。

      她愤怒地哀号道:"带我走,带我走!噢,带我离开她!"

  "离开我?"我喘着气问。

  "离开你--离开你!"她哭喊道。

  格罗丝太太也吃惊地看着我,而我对此却无动于衷,只是和对面的那个幽灵交流起来。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隔着湖面在倾听我们的声音,看我的灾难。

      这个可怜的孩子所说的每一个伤感情的字眼好像都来源于外部的某种力量,绝望中我只能接受,但我伤心地摇着头对她说:"如果我有过任何怀疑的话,现在我的一切疑虑都消失了。我一直生活在这痛苦的现实中,现在它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当然,我失去你了。

      我干预此事,你也看到了--在她(耶塞尔)的授意下。"说着,我又看了看对岸那个邪恶的目击者,"我已经尽力,但我还是失去了你。再见。"我对格罗丝太太狂暴地命令道:"走,走!"尽管她看不见那个幽灵,但她知道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精神都快崩溃了,痛苦中她静静地拉着弗洛拉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匆匆离去了。

  我已记不清她们离开我后紧接着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最后,好像有15分钟,难闻的潮湿气息、世事的艰难和痛彻心扉的烦恼,让我觉得必须趴在地上,屈服于阵阵袭来的悲痛。我趴在那儿哭泣、呜咽了很久,因为当我抬头看天时,天已亮了。我站起来借着曙光朝四周看了一会儿那黑色的池塘和神出鬼没的湖岸。然后我又艰难地往回走。当我走到栅栏口时,却惊奇地发现小船不见了。

      我对弗洛拉能如此熟练驾驭局面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和格罗丝太太最幸福、最默契的安排让她平安度过了那一晚。回来的路上,我没碰到她们俩,但另一方面,可能出于一种不明确的弥补,我把迈尔斯看得更清楚了。我看到--我无法用别的词语来描述--太多迈尔斯的真面目。我在布莱度过的任何一个夜晚也没有这一次有预见性,尽管--尽管我的脚步惊慌失措--但也有甜蜜的心碎。

      一到家,我没直接去找迈尔斯,我直接回到房间换衣服。我向四周看了一眼,确定已经和弗洛拉决裂了--她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后来,当我在教室的火炉边喝着女仆端来的茶时,我便决定不去质问迈尔斯。他现在有他自己的自由--他可以自由到底!是的,他有自由。这包括他八点左右进来默默地坐在我身旁。

      我把喝茶的东西放到一边,吹灭了蜡烛,将椅子往火边拉得更近:我感到很冷,好像再也暖和不起来。一次,当他进来时,我在火边陷入了沉思。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好像要见我,然后--好像要分享我的心事--他来到壁炉的另一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们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周围一片寂静,然而,我能感觉到他想和我待在一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18

第二十一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天还未完全亮,我一睁眼就看到格罗丝太太站在床前,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弗洛拉发烧了,可能要得重病。弗洛拉那一夜过得很不安稳,整夜都在害怕,而恐惧并非来自她的前任女家庭教师,而是来自现在的家庭教师--我。她并不是在反对耶塞尔小姐重新进入她的领地,而是在竭力反对我的侵入。我立即站了起来,我有很多话要问,我的朋友也准备好了。我问她如何看待那个孩子的真诚和我的真诚:"她坚持向你否认看到了什么或曾经看到过?"

  格罗丝太太的烦恼真的很明显:"啊,小姐,在这件事上,我催她也没用!她没说过。我必须说,我好像必须这样做,这件事让她完全变老了。"

  "我由此把她看得很清楚。无论如何,她好像憎恨别人对她直白坦率,诋毁她的好名

  声。耶塞尔小姐的确--她!啊,她很高尚,那个活泼的少女!昨天她在那儿给我的印象很古怪,我敢向你保证:超乎常人。我确实因说话不得体犯了错误!她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虽然都很骇人,很模糊,但这还能让格罗丝太太暂时沉默。她对我很坦率,我断定其中内情不少。"我也这样认为,小姐,她不会再见你了。她对这件事态度很认真!"

  "那种态度,"我总结道,"就是她现在的病因!"

  噢,那种态度!我看到格罗丝太太脸上满是赞同:"她每隔几分钟就会问我你是否会进来。"

  "我明白--我明白。"我自己这边儿也有解决不了的事,"从昨天以后,她有没有对你说过--除了批判她熟悉的任何可怕的事情--任何关于耶塞尔小姐的话?"

  "没提一个字,小姐。而且,你当然知道,"我的朋友说道,"在湖边,至少当时她没见任何人,这是我从她那儿得到的消息。"

  "确切地说,你还在听她说。"

  "我不想反对她。我又能做什么呢?"

  "无事可做!你正在和最聪明的小孩儿打交道。他们--他们的两个朋友--使他们甚至比常人更聪明,因为有一些奇异的东西在里面!现在弗洛拉有自己的冤屈,她会玩到底。"

  "是的,小姐。但结果如何呢?"

  "哎呀,把我交给她的叔叔处理。她会让她叔叔相信,我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

  看到格罗丝太太脸上的表情我退缩了。她思索了一会儿,好像看到了弗洛拉和她叔叔在一起的场面。"主人--她的叔叔--对你评价很高呀!"

  "他行为不同常人--现在该我,"我笑道,"来证实了!但这无所谓。弗洛拉想要的,当然就是除去我。"

  我的同伴勇敢地说道:"甚至不想再见到你。"

  "那么,你现在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我问,"为了催我上路?"当她刚想张嘴回答,我却截住了她的话:"我有一个好主意--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的离开好像也是件好事,星期天,我几乎就要发现事情的真相了。然而那还不行。是你必须离开。你必须带弗洛拉离开这儿。"

  格罗丝太太听到这儿,她迟疑了一会儿说:"但究竟去哪儿?"

  "离开这儿。离开他们。离开,甚至现在,最主要的是离开我。直接去找她叔叔。"

  "去揭发你?"

  "不,不只如此!离开我,我还有补救措施。"

  她仍很迷惑:"你的补救措施又是什么呢?"

  "首先是你的忠诚,然后是迈尔斯的忠诚。"

  她严肃地看着我:"你认为他--"ァ糐P2〗"如果他有机会,难道不会对付我?是的,这种想法有一定的冒险性。无论如何我要试一次。尽快将他的妹妹带走,把他一个人留给我。"我对自己的勇气和精力惊讶不已,但格罗丝太太这时有点儿犹豫。"有一件事,当然,"我接着说,"在弗洛拉走前,他们不能再见面。"

  然后我突然想起,尽管弗洛拉从湖边回来后就可能被看管住了,但可能还是晚了一步。"你是说,"我焦急地问,"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听到这儿,她满脸通红:"啊,小姐,我太傻了!如果我不是被迫离开她三四次--每次都有一名女仆陪着她。现在,虽然她还是一个人在屋里,她被安全地锁在里边,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好吧,你对那个小绅士很有信心?""除了你,我对谁都没信心。但自从昨晚之后,我又有了新的希望。我认为他想给我些提示。我坚信,那个可怜、高贵的小孩儿,他想开口说。昨晚,在火光里,在沉默中,他陪我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好像事情就要发生了。"

  格罗丝太太面色沉重地朝窗外看了看那灰黑的天空:"发生了吗?"

  "没有,虽然我一等再等,我承认没发生,沉默没被打破,只是稍微提及了她妹妹的现状和缺席,然后,我们仍然给对方一个晚安吻。"我继续,"如果她的叔叔看到她,没有我的同意,他不能见她的哥哥--事情发展得太糟糕--再多给我点儿时间。"

  我的朋友在这方面很不情愿,这出乎我的意料:"再多点儿时间?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一两天--就会真相大白。那时,他会站在我这一边--你会明白它的重要性。如果什么都没发生,我只能面对失败,在危急时刻,你到城里以后要尽一切可能帮助我。"我将一切摆在她面前,但她仍对我再次向她求助有点儿不安。"除非,真的,"我继续,"你确实不想去。"

  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最后的答案,她将手伸向我发誓道:"我会去--我会去。今天上午我就动身。"

  我想让她立即启程:"如果你还想等,我保证不让弗洛拉看到我。"

  "不,不,就是这个地方。她必须离开。"她严肃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剩下的话,"你的主意不错,我自己,小姐--""怎么了?""我不能留下。"ニ的表情让我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打昨天起,你已经看到了--"ニ庄重地摇了摇头:"我听到了!"

  "听到了?"

  "从那个孩子身上--可怕的事实!在那儿!"她悲伤地叹息道。"我以我的名誉担保,小姐,她说了一些事!"但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她突然哭着跌坐在我的沙发上,就像我以前看到她伤心欲绝时的情形一样。

  我也以另一种方式放飞了自己:"噢,感谢上帝!"ヌ到这儿,她站了起来,呻吟着擦着泪说:"感谢上帝?"

  "他终于给了我公理和正义!"

  "的确如此,小姐!"

  我很想要更多的肯定,但我只是犹豫着问:"她很可怕?"

  我看到格罗丝太太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它:"真的很坏。"

  "关于我呢?"

  "关于你,小姐--既然你想听,对于一个年轻淑女来说,简直无法想像!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到的--"

  "她对我说的那些骇人听闻的话?我知道!"我意味深长地笑道。

  实际上,这让我的朋友更黯然:"哎,可能我也应该--既然我以前对此有所耳闻!但我对此无法忍受。"这个可怜的女人继续说着,同时她扫了一眼我梳妆台上的表,"但我必须走了。"

  然而我阻止了她:"啊,如果你对此无法忍受--"

  "你是说,我又怎么能和她待在一起?为什么,就是为了带走她,远离此地,"她又加了一句,"远离他们--"

  "她可能会有所不同?她可能会很自由?"我开心地抓住她,"那么,尽管昨天,你相信--"

  "这些事?"她的表情给了我最简单的描述,无须多言,她一反常态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我相信。"

  是的,太让人开心了,我们仍然在并肩作战。如果我继续相信我们的联盟,我就不会太担心会发生什么别的事了。在困难面前,我的信心像我刚开始急需信心时一样,如果我的朋友回报我的真诚,我就会保证其他的一切。在让她离开这件事上,我多少有点儿尴尬:"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当然--我想起来了,我那封警告信会在你之前被送到城里。"

  我现在仍能清楚地记得她如何拍打桌子,最后疲惫不堪地说:"你的信不会到那儿。永远不会。"

  "信怎么了?"

  "天知道!迈尔斯小主人--"

  "你是说他把信拿走了?"我倒吸了口冷气。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是说昨天我和弗洛拉小姐回来时,我在你放信的地方没看到它。晚上我抽空问了卢克,他却说没见过那封信,也没动过。"听到这儿,我们俩心照不宣,还是格罗丝太太说了出来:"你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如果是迈尔斯拿了信,他可能已经读过并已销毁了它。"

  "难道你没意识到其他的什么?"

  我苦笑着看着她:"这一次你的眼睛睁得比我的都大,这让我很吃惊。"

  她瞪着眼睛,脸色通红,但她急于说出来:"我现在知道他在学校都做什么了。"她直率夸张地点了点头,"他偷东西!"

  我反复思索--我想更加公正一些:"嗯--或许是。"

  她看起来好像发现了我出乎意料的冷静:"他偷了信!"

  她不知道我冷静的原因,所以我尽力讲明白:"我希望这一次有更深的目的!至少我昨天放在桌上的那封信,"我接着说道,"会给他仅有的一个机会--因为它只是说想见个面--他已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昨天晚上他想承认。"看来我已完全弄明白了。"离开我们,离开我们。"我在门口催促着她,"我会弄清楚的。他会见我--他会供认。如果他承认了,他就被挽救了,如果他被挽救了--"

  "那你也?"这个可爱的女人说着吻了我一下,我向她道别。"没有迈尔斯帮忙,我也会帮你的!"她走时叫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20

第二十二章

  然而正是当她离开--我和她告别后,关键时刻终于来临了。如果我指望通过和迈尔斯独处有所收获,我很快就明白这将会给我一次调整的机会。载着格罗丝太太和弗洛拉的马车已驶出大门,我对此再清醒不过了。

      我对自己说,现在我是面对面来处理那些难题。一天内剩下的大把时光,我在与自己的缺点作斗争--我发现自己太鲁莽。这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不足以让我在其中转身。而且,我第一次站在别人的角度看到了这场危机造成的影响。

      无论如何,所发生的一切自然让他们目瞪口呆,关于格罗丝太太为何匆匆离去,我没给他们太多解释。女仆和男仆们都面无表情,这让我觉得事情在恶化,直到我发现有必要将此不利条件转化为对我有利的帮助。简而言之,很明显,只有掌好舵,我才能避免船毁人亡。

      那天上午,为了支撑一切我口干舌燥。我意识到要掌管很多的事,我也让他们知道从现在开始是由我来掌管这些事,对此我非常坚定。对这种做法我很好奇,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我到处查看,毫无疑问,我好像在找任何可以让我指点一二的地方。因此,为了大家,我怀着一颗疲惫的心四处检查。

  与此最不相干的人好像是迈尔斯。在巡视的过程中我没看到他,这也表明我们的关系有所变化,因为前天他为了弗洛拉,愚蠢地把我绊在钢琴前。

      这种变化明显表露在弗洛拉被禁闭和离去上,现在不遵守教室规章制度也体现了这种变化。当我下来推开他的门时,他已不在那儿了。然后我得知他正和格罗丝太太还有他的妹妹吃早饭--当着几个女仆的面。然后他说想出去走走,就离开了。我想这举动很明显表示迈尔斯对我的职责突然变换的认识。

      他用一些小花招来保全我的尊严,这让我忍不住放松下来考虑他真正的承受力。无论如何他现在拥有了他的自由,我不会再来干预这种自由。正如他那天晚上陪我在教室里坐着时,我就知道没有挑战和暗示。然而,当他最终说出那些事的困难时,这让我立即想到发生的一切没什么变化。

  我用培养起来的严厉态度命令仆人该给我和迈尔斯在楼下准备晚饭了。然后,我就一直在沉闷的房间里等他。现在我感到神清气爽--因为我领悟到了一些转瞬即逝的东西,并在不停地感受到它。我的沉着取决于我坚强的意志:我要面对的是极端违背自然规则的事情,我要尽量紧闭双眼。

  我只能把它想得自然点儿以增强我的自信,把我所受的苦难作为推动力,向着不同寻常的方向前进--当然是令人难受的,但又是为了正义必须要走的方向。没有哪一次尝试能让人如此殚精竭虑。

      我怎么能用这么一点儿文字就描述出所发生的一切呢?另一方面,在搞清楚这些可怕的事之前我又能怎么写呢?不一会儿我就找到了一个答案,迈尔斯的反常举止证实了它。现在他好像发现--以前他在课堂上经常如此--还有其他更微妙的方法让我放松下来。当我们俩共同分享那份孤独时,难道他没看到事情已初露端倪?要想让这样一个孩子帮忙,单靠智力是很荒谬的(难得的机遇来了)。他将如何来拯救自己?ニ难道不会想到任何冒险吗?当我们面对面坐在餐厅里时,他好像已向我全面展示了

  自己。桌上摆好了烤羊肉,用人正在伺候我就餐。迈尔斯在坐下前,站在那儿,手放在口袋里看着羊肉,似乎他会作出什么滑稽的判断,但他却说道:"我说,亲爱的,她确实病得很厉害吗?"

  "小弗洛拉?不是很重,但她现在好些了。在伦敦她会好的,布莱已不适合她。过来吃羊肉吧。"

  他很听话,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到自己跟前,然后接着说:"布莱怎么突然就不适合她了?"

  "并非你所想像的那样突然。有人早就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让她离开?"

  "早在什么时候?"

  "在她病得不能动之前。"ノ衣砩匣卮鸬溃"她不是病得不能动,如果她留下来倒有可能会那样。我们要抓住良机。旅行会驱散这种影响,"噢,我太棒了,"并将其带向远方。"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在这件事上,迈尔斯也很棒。他以优雅的餐桌礼仪坐下用餐。从他到这儿的第一天起,这种礼仪就让我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性。无论他是因何被逐出学校,但绝对不会是因为吃相。和往常一样,今天他在餐桌上的表现也无可挑剔,但他明显很谨慎。他想尽力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把一切自己不清楚的事情想清楚。一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便马上保持沉默。

      我们吃饭很快--我好像在做样子,很快就将东西移到一边了。收拾停当后,迈尔斯又双手插在口袋里站了起来,背对着我站在那儿向窗外看--那天,就是透过这扇〖JP2〗窗,我看到了让我止步的事。我们仍保持沉默,女仆们也在--有时候,我会很奇怪地将这种沉默和新婚旅行中的年轻夫妇在旅馆中面对侍者时因害羞而表现出的沉默联系在一起。侍者刚刚离开,他便马上转向我:"好了,就剩我们俩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23

第二十三章

  "噢,多少如此吧。"我想我的微笑有点儿苍白,"不全如此。我们不应该这样!"我继续说。

  "是的--我认为我们不该这样。当然,还有其他人。"

  "我们,还有其他人--的确还有其他人。"我同时说道。

  "然而即使我们有其他人同住,"他回答道,仍然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我面前,"他们多少可不计算在内,是吗?"

  我尽力来理解这句话的含意,但感到很无力:"这要取决于你所说的'多少'!"

  "是的,"他很从容,"世事无常!"说着他又面向窗户,满怀心事地走到窗前。他站在那儿,额头顶着玻璃,对着灌木丛还有窗外萧条的11月的景色。我总有自己的"工作",现在我悄悄地走到了沙发前。每当碰到自己被排挤在孩子们心灵之外的情况时,我就会很痛苦,只能靠在沙发上平静下来。

      我作了最坏的打算,但我从这个孩子局促不安的后背嗅到了什么。这种念头在几分钟内越来越强烈,让人能感觉到就是他。大窗户上的条条框框对他来说好像意味着某种失败。我觉得自己能看到他被关在窗外或窗内。他令人羡慕但并不舒服,这给了我充满希望的激动。难道他不是正在透过神出鬼没的窗格子看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难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这种过失?

      第一次,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虽然他举止小心,但我还是能看出这让他焦躁不安。他整天都处于焦虑中,即使就餐时,他都要调动自己所有的智慧来保持优雅的餐桌礼仪。当他最后转向我时,这个小天才好像要屈服了。"好了,很高兴布莱还适合我待下去!"

  "这24小时内,你肯定会把布莱看得比以前更清楚。我希望,"我勇敢地继续说着,"你玩得很开心。"

  "噢,是的,现在的确如此。我四处看了看--走了很远很远。我从未如此自由过。"

  他很有个性,我只能紧追不舍:"那么,你喜欢布莱吗?"

  他站在那儿微笑,最后说出两个字:"你呢?"这两个字带有太多的歧视,我还没有应对,他就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需要缓和一下,他接着说,"你对布莱的看法是最重要的,因为如果我们现在独处的话,你会是最孤独的人。但我希望,你不会太介意!"

  "介意和你打交道,和你在一起?"我问,"我亲爱的孩子,我怎么会介意?虽然我一心想和你在一起,你还是那么遥不可及,但至少我还很喜欢。难道还有别的原因让我留下来吗?"

  他直直地看着我,面部表情越来越严肃,让我看到了最美的一面。"你只是为此留了下来?"

  "当然。我以你朋友的身份留了下来,我对你很感兴趣,我能为你做一些值得的事,这不需要给你带来惊喜。"我的声音颤抖不已,很难掩盖,"难道你不记得那个暴风雨的夜晚,我来到你床前对你说的话?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是的,是的!"他明显很紧张,极力想控制自己的语气,但他用笑声为自己解围,他装得好像我们只是在讲笑话,他在这方面比我要强得多,"我认为,那只是为了让我也为你做点事!"

  "也许如此,"我承认,"但,你知道,你并没有这样做。"

  "噢,是的,"他语气中充满渴望,"你想让我告诉你点儿什么?"

  "是的,直接说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什么?"

  "啊,那么,这就是你留下来的原因?"

  他很欢快地说着,但我仍能从中感到憎恨,但我不能判定这是否暗含着屈服。这好像是我渴望已久的事最后却震惊了我。"好了,是的--我最好说清楚,正是如此。"

  他等了那么久,我才批判我虚伪的行为。但他最后却说:"你是说现在--在这儿?"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间地点了。"

  他不安地环顾四周,我从他身上第一次看到罕有的--噢,怪异的景象,他好像担心危险的临近。他好像突然觉得我很可怕--这让我很吃惊。然而我痛苦地感到他正在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听到自己出奇温柔地说道:"你还想再出去?"

  "迫不及待!"他英雄般地朝我笑笑,他的脸因痛苦而发红,而这更增加了他动人的勇敢。他拿起带进来的帽子,站在那儿转它,他转帽子的方式让我觉得危险正在逼近--即使我已快到达彼岸。无论如何,这是一种暴力的展示,因为这是一个无助的人的思想斗争,他可能会向我展示美好的交流。难道完美的人就不能有一点儿差错?我想我已看清当时的情形,因为我好像已看到我们眼中闪烁着痛苦来临时的光芒。我们因害怕、犹豫而周旋着,好像两个斗士一样不敢互相靠近。我们忌惮对方!这让我们保持距离,彼此还未伤痕累累。"我会告诉你一切,"迈尔斯说,"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你和我待在一起,我们俩都会平安无事。我会告诉你--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现在?"

  我的坚持让他又背对着我,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房间里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然后他来到我跟前说:"我得去见卢克。"那神情好像真有人在外边等着他。

  我为他这个低俗的谎言感到羞愧。但,虽然谎言很可怕,却能让我看清事实。我一步步小心地进行着:"那么好吧,去找卢克,我会等着你兑现自己的承诺。在你离开前再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看起来好像感到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很小的?"

  "是的,很小。就像九牛一毛。告诉我,"噢,我的工作完全左右了我,我有点儿唐突,"是否,昨天下午,你从大厅的桌子上拿走了我的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24

第二十四章

  我因一时注意力分散而未注意到他对此的反应--我看到的景象让我一跃而起,疯狂地把迈尔斯抓住并拉到自己身边,我自己则找了件最近的家具依靠着,让迈尔斯背对着窗户。窗外出现了一个我不得不马上处理的麻烦:彼得·昆特好像监狱里的哨兵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接下来,我看到他走到窗前,贴着玻璃向里看。我只迟疑了片刻便作出决定,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迅速恢复理智,我却马上在这个可怕的时刻想到绝对不能让迈尔斯觉察到异常。

      灵感--我只能如此称呼--就是我感到自己是多么超然。这就像为一个人类的灵魂和恶魔交战,当我看到这个人的灵魂在我双手中颤抖时,一滴雨露般的汗水落在孩子的额头上。我面前的这张小脸像窗外的那张可憎的脸一样煞白,这时传来一个不低不弱的声音,那声音好像由远处传来,听起来好像很醉人。

  "是的--我拿了信。"

  听到这儿,我高兴地将他拥住,让他离我近点儿。当我把他拥进怀里时,我能感到他因心脏急速跳动而体温升高,我看到窗外的幽灵正在不停地变换姿势。我把他和哨兵联系在一起,但他缓慢的移动更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走动。我的勇气让我充满战斗力。同时,那个无赖的脸又愤怒地贴在窗户玻璃上,好像在观察,在等待。我有自信向他挑战,孩子对此还一无所知,这也给了我很大信心。"你为什么拿那封信?"

  "看看你到底说我什么了。"

  "你把信拆开了?"

  "是的。"

  我的眼睛又回到了迈尔斯脸上,我看到的是嘲笑的崩溃和极度的不安。最后,我成功地将他的意识封存,谈话也停止了:他知道眼前该面对什么,但他却不知道我看到的东西。当我又朝窗户看时,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个人的胜利--这种影响结束了?那儿什么也没有!我觉得事情是我引起的,我应该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你什么也没发现!"我兴高采烈地说。

  他很悲伤地摇摇头:"什么也没发现。"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我欣喜若狂。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悲哀地重复着。

  我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他的额头都湿了。"那你怎么处理那封信?"

  "我把它烧了。"

  "烧了?"我不失时机地追问道,"这就是你在学校时做的事?"

  噢,这究竟引来了什么!"在学校?"

  "你拿信?--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其他的东西?"他好像在想一些遥远的事情,只有在焦急的重压下才能想起来。但他想到了:"我偷东西吗?"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好像不该问一个绅士这样的问题。"那就是你不能回学校的原因?"

  他的反应有点儿让人吃惊:"你知道我不能回学校了?"

  "我什么都清楚。"

  听到这儿,他久久地、奇怪地盯着我看:"每一件事?"

  "一切。因此你--"但我无法再重复。

  迈尔斯却可以很轻松地做到:"不,我没有偷东西。"

  我的表情肯定告诉他,我相信他的话。但我的手--只是出于纯粹的爱怜--摇晃着他,好像在问为什么,好像我被他莫名地折磨了几个月。"那么,你到底干什么了?"

  他神情痛苦地环顾整个房顶,不时深呼吸几下,好像很难受。他好像正站在海底,看着微弱的曙光。"好吧--我说了一些事。"

  "只有这么多?"

  "他们认为这已足够了!"

  "把你开除?"

  从没一个人像这个小男孩儿一样这么容易地被开除掉,而且没有辩白的机会!他好像在衡量我的问题,但思维分散,很无助。"啊,我认为我不该被开除。"

  "那你对谁提起过他们了?"

  他在努力回忆,但失败了。"我不知道!"

  他几乎因投降而悲哀地对我笑着,这种悲哀是那么清晰可见,我本应该就此打住,但我入迷了--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这让他更孤独。"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说了?"我问。

  "不,只是对--"但他好像有点儿头疼,"我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

  "人很多么?"

  "不--只有几个。我喜欢的几个人。"

  他喜欢的几个人?我这时不是更清醒,而是更迷惑了。我很快意识到他可能是清白的。我一时心中没底,很困惑,因为如果他是清白的,那我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骤然而至的问题让我有点儿麻木,我松开了他,因此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又背对着我。当他看着明亮的窗户时,我很痛苦,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他了。"他们向别人重复你的话了吗?"过了一会儿我又接着问。

  他很快走了几步,离我远点儿,呼吸仍很急促,虽然没有恼怒,但很明显在压抑自己。他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满脸焦虑。"哦,是的,"他回答道,"他们肯定向别人重复了我的话。向他们喜欢的人。"他又说道。

  我反复想了想:"然后,这些事就传到了--"

  "传到校长耳朵里?哦,是的!"他简单地回答道,"但我不知道他们会说。"

  "对校长说?他们没有--从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问你的原因。"

  他把自己那张发烫的小脸又对着我:"是的,事情发展得太糟糕了。"

  "太糟糕?"

  "我想,有时候我说,往家写信。"

  由这样一个演讲者来发表这样一个演讲,让我有莫名的痛苦。我威严地说:"一派胡言!"

  接下来,我又更严厉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我的严厉让他又转过身,但他转身的动作让我一跃而起,我失声大叫,朝他直接跳去--因为玻璃上又出现了那张煞白的脸,好像要阻止他回答。我感到自己的胜利已蒙上了一层阴影,所有的战斗将一无所获。我猛烈的前跳出卖了我。我看到他在我跳的过程中看到了某种预示,我必须驱散他的恐惧。"别再看了,别再看了!"我尖叫着,尽力把他搂在怀里。

  "她在这儿吗?"迈尔斯喘着气,闭着眼把头转向我说话的方向。他奇怪地说出"她",这让我步伐不稳,我喘着气回应道:"耶塞尔小姐,耶塞尔小姐!"他突然愤怒地背对着我。

  我被他的猜测--我们对弗洛拉所做的一切的后果--惊呆了,但我想让他明白会更好。"不是耶塞尔小姐!但他就在窗外--就在我们面前。在那儿--懦夫,最后一次了!"ニ的头好像狗闻到什么气味一样摇摆着,他愤怒地瞪着我,整个屋子充满了毒药味。"是他?"

  我决定不顾一切地挑战他:"你说的'他'是谁?"

  "彼得·昆特--你这个魔鬼!"他又环顾整个屋子哀求地说,"他在哪儿?"

  这个名字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现在又能怎么样,亲爱的?他又会怎么样?我拥有你。"我对着他开火了,"但他却永远地失去了你!"

  然后,为了证实,我对迈尔斯说:"在那儿,在那儿!"

  他马上愤怒地跑开了,却只看到平静的天空。我骄傲地听到人面临深渊时的哀号,在他下坠时,我及时抓住了他。我抓住他了,是的,抓住了--那种激情可想而知。但我慢慢感受到我到底抓住了什么。平静的日子,我们俩单独待在一起,他那小小的、无依靠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29

《瓦提克》序 言

  威廉·贝克福德,生于1760年,即乔治三世即位的那一年,他是两次当选伦敦市长的一个市政议员的儿子。他祖籍格罗斯特郡,他的家族由于在牙买加经营种植园而发达;他的父亲被送进英格兰的学校学习,在威斯敏斯特与曼斯菲尔德勋爵结下了校友之谊,继承了家族在西印度巨大的财富后,开始了经商生涯。

      老威廉·贝克福德历任地方官员、国会议员和市政议员。在小威廉·贝克福德出生的四年前,他当上了伦敦的治安官,儿子出生三年后,他坐上了伦敦市长的位置。在任期间,他经常摆设豪华的晚宴,开创了宴请宾客的新纪元。

      著名的小说《瓦提克》似乎是市政议员在华府饱餐一顿之后所做的一个梦。故事里提到了对感官刺激的沉迷,尤其强调暴食。瓦提克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大的食客,但是,当印度人和他一同进餐时,尽管桌面已经换了30次,食量巨大的客人仍然没有吃饱。

      还有渴:在梦中,当瓦提克的母亲、妻子和宦官们不辞辛苦地把盛满清水的无色水晶碗竞相端到他面前时,结果经常是瓦提克对水的渴望超过了对他们的热情,以至于他只顾匍匐在地,趴在水面上喝个不停。这个阿拉伯童话就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场景中达到了高潮。这个孩子是否是在一次华府的盛宴之后产生了写《瓦提克》的想法呢?

  老贝克福德是一个奢侈的好客主人,但他并不暴饮暴食。在1763年第一次就任市长的那一年,贝克福德支持维尔克斯市政议员,由于北大不列颠45号决议而受到攻击。由于广受拥戴,贝克福德再次当选市长。

      1770年5月23日,他走在市政议员和侍从们的最前面,觐见国王乔治三世,他觐献了致辞,而国王对此非常冷淡。那时,小贝克福德--《瓦提克》的作者,不过是一个不到11岁的男孩儿,家里的独生子。3年后,父亲去世了,给他留下了10万英镑的年薪收入和100万英镑的现金遗产。

  在他还小的时候,小贝克福德的母亲就给他请了私人教师,他的母亲是第六世阿波肯伯爵的孙女。莫扎特教他音乐;钱森姆伯爵曾经是他父亲的朋友,他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想像力,因而他建议目前让他别碰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

      很幸运,她没有这么做,瓦提克给《一千零一夜》续上了第一千零二个童话故事。不同的是,他在东方的奇思妙想里融入了顽皮的夸张手法,而这只能出自英国幽默作家之手,他们时常会嘲笑自己创作的故事,不介意把自己滑稽的一面展示给读者。小贝克福德出生在维尔特郡芬希尔修道院的乡间宅邸。

      17岁时,他看了漫画《书画名家史》,很感兴趣,他鼓动芬希尔的管家给客人们展出奥格、

  巴赞和其他一些名家的卡通作品。

  小贝克福德在日内瓦接受了一年半的教育。之后,他在意大利和低地国家(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等国)旅游,就是在那个时刻,他开始对写作感兴趣。22岁的时候,法文版的《瓦提克》被一气呵成。他非常投入,写作持续了三天两夜。

      1784年,在没有征得作者许可的情况下,一个无名氏出版了英文版的《瓦提克》。贝克福德在巴黎和洛桑于1787年发表了自己的作品,那时,他结婚三年的妻子刚刚去世一年,给他留下了两个女儿。

  贝克福德去了葡萄牙和西班牙,之后返回法国,经历了巴士底狱革命风暴。他经常出国;他买下了洛桑的吉本图书馆,把自己关在图书馆中,想读遍藏书。他偶尔会去国会,但觉得没有什么兴趣。

      他写过一些短篇小说,但是都不如《瓦提克》有趣,其中包括两部根据当时的伤感小说改编的滑稽喜剧。1796年,他在芬希尔定居下来。或许,他想到了瓦提克的高塔,他雇用工匠们夜以继日地为他建造一座300英尺高的高塔;高塔倒塌后,他又安排工匠们重建。据说他在芬希尔花费了25万英镑,在那里与世隔绝地度过了自己最后的20年,终老于1844年。

  威廉·贝克福德生命中快乐的主题就是《瓦提克》。这个故事描绘的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外部世界的真实面目,而是以快乐活泼的笔触再现了一个想像力丰富、情节跌宕起伏的阿拉伯神话故事。

      在这个放纵的哈里发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故事中有一个道义魔鬼,这在作者对艾比利斯大殿的剧尾介绍中有较为详尽的描述。但是这本书带给读者的乐趣反映了作者写作这本书的快乐--这种快乐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作者怀着极度的热忱一气呵成此书。

      他纵情驰骋在活泼生动、充满生机的幻想世界,如痴如醉地刻画了没有尽到母亲责任的"恶毒母后"的累累罪行。当然,他在写这个梦魇神话部分章节的时候也是带着设计舞剧般的兴奋的。

  无论是谁,如果他一本正经地来读《瓦提克》,他就和作者的原意多少有些背离了。我们必须留意那些时不时流露出来的讽刺意味,它让我们在感受东方夸张写作手法的同时发出会心的微笑,东方的夸张手法总是强调对众多故事情节和冲突的精雕细刻。严肃地讲,这本书有结构上的瑕疵,但是,当我们感受到作者的眼神的时候,这些瑕疵就化做了美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32

(1)

  瓦提克--阿卜赛兹皇室的第九代哈里发,是穆塔塞姆的儿子,哈若·艾尔·莱斯奇德的孙子。瓦提克很小的时候就登基即位了,加之他聪慧过人,臣民们都相信他的天下必将长治久安。他身材匀称威武,但当他生气的时候,他的一只眼睛会变得非常阴森恐怖,没有人敢正视它,如果谁很倒霉地让它盯上一眼,就会马上倒地,有时就死过去了。由于皇宫里人影稀疏,瓦提克担心国民会越来越少,因而很少发火。

  由于沉迷于声色犬马,他以自己的和善来获取一些追随者;他越是宽厚,越是放纵自我,他的追随者也就越多,因为他绝不谨小慎微,他也不相信哈里发所说的应该在今世受苦来换取来世的安乐。

  在奢华方面,他超过了所有历代先祖。阿尔克莱米宫是父亲穆塔塞姆在斑马山上修建的,可以俯瞰整个萨马纳城,但在瓦提克眼里,阿尔克莱米却太寒酸了。所以,他又造了五座群殿,用来满足他的各种感官享受。

  第一座宫殿里摆满了盛宴,日夜不息,人们可以随时享用;同时,美酒琼浆从一百座喷泉中涌出,永不枯竭。这座宫殿叫做"永久的宴席"。

  第二座宫殿被设计成"旋律的殿堂,灵魂的佳酿"。里面居住着最优秀的乐工和时下最有名的诗人,他们不仅在宫殿里展示自己的才华,同时还成群结队地外出表演,万籁和声,余音绕梁。

  娱目宫,又叫常忆宫,简直是一座魔幻之宫。从各地搜集来的奇珍异宝在此堆积如山,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一间陈列馆里展示着举世闻名的曼尼的名画和栩栩如生的雕塑。这边一个巧夺天工的透视设计吸引了人们的眼光,那边光学魔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博物家展示给众人上帝赐予这个世界的各种礼物。一句话,瓦提克不遗余力地来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尽管这尚不足以满足他的好奇心,因为他的好奇心比所有人都强。

  "芬芳殿"取义自"快乐之源",有多座厅堂组成,产自世界各地的香料在金炉里不停地焚烧。大白天也点着火把和香灯。如果香气太浓郁了,令人神魂颠倒甚至头脑不清的话,可以到大花园里透透气,那里,成片盛开的鲜花在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第五座宫殿,名叫"逝去的欢乐"或者"危险",经常有成群娇艳妩媚的姑娘,他们和国王恩准的人彼此拥抱爱抚;而哈里发本人毫无嫉妒之意,因为他自己的女人都被隔离在后宫里。

  尽管瓦提克沉迷于酒色,臣民们对他的爱戴却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他们觉得一个寻欢作乐的君王要比一个凶戾残暴的君主强多了。但是,哈里发狂妄不羁的本性使得他不会到此为止。在他父亲生前,瓦提克就出于兴趣而学习了大量的知识,但他仍然不满足;他渴望知道天地万物的所有事情,甚至那些本来就不存在的科学。他喜欢和博学之士争论,只是喜欢他们的曲意奉承。他会用赏赐堵住一些人的嘴;对于另外一些人,如果慷慨和仁慈无法征服他们的话,他就会把他们送进监狱去醒醒脑子:这个法子经常奏效。

  瓦提克还爱好神学辩论,但他的立场总在变化。这样,他引诱一些狂热分子反对他,而瓦提克会反过来镇压他们,因为无论如何,他坚信自己总是站在真理一边的。

  伟大的先知穆罕默德在十七层天上愤怒地看到了他亵渎神明的行为。"别管他,"先知对身旁时刻听候吩咐的魔仆说,"咱们看看他这样愚蠢荒唐、亵渎神明的行为能持续多久,如果他过了头,我们就惩罚他。你去帮他照尼穆若德通天塔的样子建造一座高塔。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不是像大武士那样逃离溺毙的命运,而是怀着极其傲慢的好奇心想洞悉天国的所有秘密,但他不会预见到自己的命运。"

  魔仆领命而去,每天建塔的工人们在白日里建起一万尺,到晚上塔就会自动升高两万尺。随着高塔一天天升高,瓦提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猜想冥冥中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助他完成心愿,而根本没有料到这些愚蠢和邪恶的想法已经铸就了惩罚的第一步。

  第一次登上一万一千层的高塔时,他的骄傲和狂妄达到了顶点。从塔顶向下望去,只见蚂蚁一样渺小的人群、贝壳大小的山峰以及蜂房般的城市。高度让他产生了一种至高无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着迷。他几乎开始崇拜自己了,直到他向上抬起眼睛,看到高高在上的夜空,和他在地面上看到的一样遥不可及。这种渺小的自我感觉很快就被另一种想法取代了:在别人的眼里,我很伟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他甚至妄想他的意念之光能够大大超越目力所及的距离,把他的旨意传达给苍穹的星辰万象。

  带着这种想法,好奇的王子在高塔之巅度过了无数个夜晚,直到他掌握了占星术,想像着夜空的行星向他展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观,而这一切本来应该是由来自一个神秘国度的名士完成的丰功伟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对陌生人一直都很尊敬,但从这一刻起,他加强了对陌生人的关注,吩咐属下用号角传令到萨马纳城的每一个角落:即日起,所有的臣民不管乐意与否,不得留宿和接待外地来客,而应该马上把来客带到皇宫。

  这道命令发布不久,他的都城就来了一位面目狰狞的访客。他的长相是如此凶恶,以至于抓捕他的卫兵们在押送他进宫的一路上不得不紧闭双眼。哈里发看到这可怕的尊容也吓了一跳,但当陌生人向他展示了他从未见过也叫不上名字的奇珍异宝的时候,哈里发的恐惧马上转成了惊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35

(2)

  事实上,再没有比陌生人所带来的东西更令人称奇了。这些物品光华夺目,制作工艺令人惊叹,哈里发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此外,每件物品上还系着一卷羊皮书,记载着他们各自的神奇功效。有能让人自动行走的拖鞋,有不用动手可自动出鞘的刀子,有受意念控制可以随意砍杀敌人的马刀。所有的物品上都缀满了世上罕见的珠宝。

  刀锋光芒四射的马刀,吸引了哈里发的注意,他暗自发誓要利用闲暇之时,为刀背两侧刻写的歪歪扭扭的文字解密。没有问价,瓦提克就吩咐侍卫把国库中所有的金币都带到陌生人面前,让他乐意要多少就拿多少,陌生人谦恭沉默地领命。

  瓦提克认为陌生商人的沉默寡言是出于对自己的敬畏,于是他故做屈尊状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你从哪儿弄来这些漂亮的珍宝?"陌生人或者干脆说是怪物,没有答复,而是擦了三下黑檀树一样黑的前额,拍了四下挺着的大肚子,睁开了亮如火把的巨眼,开始发出恐怖的笑声,笑声中,可以看到他琥珀色的长牙上布满了绿色的条纹。

  哈里发尽管有点儿害怕,还是又问了一遍,但是,他仍然没有答复他。这让哈里发恼羞成怒,他喊道:"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在嘲笑谁吗?"随后,他向卫兵们问道:"你们听到他说话了吗?他哑巴了吗?"

  "他说了,"卫兵们答道,"但是声音很小。"

  "那么让他再说一遍,"瓦提克说,"告诉我他是谁,从哪里来,他从哪里弄来这些奇珍异宝。如果他顽固不化,我发誓会让他后悔。"

  哈里发边说边恶狠狠地瞪着陌生人,但是陌生人漠然地毫无反应,尽管他的双眼一直和王子可怕的眼睛对视着。

  朝臣们看到无礼的商人纹丝不动地与哈里发对峙,惊愕得无以言表。大家纷纷匍匐跪倒,以脸杵地,以防身陷不测,他们这样卑躬屈膝地匍匐着,直到哈里发雷霆震怒地断喝:"起来,懦夫!抓住这个异端!把他投入大牢,让我最优秀的勇士看住他!但是,我给他的钱还留给他,我并不是要抢夺他的财产,我只是要他讲话。"

  他话音刚落,陌生人就被团团围住了。他们给他带上脚镣后,就把他匆匆送往高塔的大牢。这座大牢有七层铁栅栏,四周布满比刀叉还锋利的长钉子。

  哈里发仍然非常烦躁不安,他坐下来进餐,但是面前的三百种佳肴他只是尝了不到三十二种。这么不寻常的晚餐本身就足以让他难以成眠,加上让他精神备受折磨的焦虑,那会是怎样一种效果啊?天刚一亮,他就匆忙赶到大牢,准备再次询问这个难缠的陌生人。看到大牢内空空如也,大门支离破碎,卫兵们死尸狼藉,哈里发勃然大怒。盛怒之下,他疯狂地用脚踢着那些可怜的尸身,直到夜晚降临,也不停歇。朝臣们和宦官们使尽浑身解数劝哈里发息怒,但收效甚微,最后他们齐声高呼:"哈里发疯了!哈里发失去理智了!"

  这呼声很快响彻了萨马纳城的每条街道,最后,传到了哈里发的母亲卡拉希丝的耳中,她惊慌失措地飞奔到哈里发身旁,开导自己的儿子。她的眼泪和拥吻唤回了他的注意,在母亲的恳请下,哈里发同意随她回宫。

  卡拉希丝不放心瓦提克,让人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坐在一旁,耐心地开导他,让他镇定下来。不会有任何其他人比卡拉希丝更适合做这个工作了,因为哈里发不但把她当做母亲,更把她看做一个天才。卡拉希丝是希腊人,正是她引导儿子接受了她祖国的科学和传统,而这一切正是善良的穆斯林们所深恶痛绝的东西。占星术就是这些传统之一,卡拉希丝在这一方面是当之无愧的专家,所以,她开始用行星的预示提醒儿子,并鼓励儿子再次向行星寻求指示。

  "唉!"哈里发叹了一口气,"我多傻呀!这倒不是因为我踢了那些毅然领命赴死的卫兵,而是我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奇人正是群星曾经预示给我的那个人,我不应该虐待他,而应该千方百计地说服他。"

  "覆水难收,"卡拉希丝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它提醒我们应该多想想未来。也许,你会再次看到令你现在后悔万分的人;或许,马刀上镌刻的文字能提供些什么线索。吃点儿东西吧,然后,休息一下,我的孩子!我们应该考虑明天如何行事。"

  瓦提克听从了母亲的劝慰,次日一早起来,他感觉轻松多了。他立刻吩咐把马刀带上来,透过一层绿玻璃--加这层绿玻璃就是为了挡住马刀发出的炫目光芒,凝视着马刀,瓦提克急切地想揭开马刀背上铭文的秘密,他多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敲脑袋,咬指甲,他挖空心思,但还是徒劳无功,他连一个字母都解不开。太不走运了,一阵失望袭上心头,如果不是卡拉希丝刚好走进来,瓦提克又要陷入绝望了。

  "耐心点儿,孩子。"她说道,"你当然对各门重要的科学都非常精通,但是语言这类知识至多不过是种小戏法,是那些迂腐学究的本事。下诏昭示天下:能破解陛下不解之谜者将被封为大学士。这样,你不用去学那些不值得你学的东西就可以很快破解这个奇怪的谜,满足你的好奇心。"

  "或许吧,"哈里发说,"但我可能会被一群一知半解的人所烦扰,他们会一半为了兜售自己的行话术语,一半为了得到赏赐而前来一试。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应该加上一条:解密者如果破解失败,将被判处死刑。这还得感谢上苍,因为我还有足够的能力辨别得出哪些是翻译,哪些是胡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38

(3)

  "对此,我坚信不移。"卡拉希丝答道,"但让那些无知之徒去死似乎有些过于严厉了,而且可能会节外生枝。让他们把胡子烧掉就算了--再怎么说,胡子也没有命重要。"

  哈里发同意了母亲的分析,于是传唤首辅摩萨卡纳贝德,对他说:"让传令官们在帝国版图内的所有城市--而不仅仅是在萨马纳城宣布:无论是谁,如果能够解读神秘的文字,将会获得我的恩泽和赏赐;但是,如果解读失败,我会把他的胡子烧得一根不剩。让他们再补充一条:任何人如果告知那个陌生人的下落,我会赏赐他50个漂亮的奴隶和克尔密斯岛产的杏子。"

  和他们的君主一样,哈里发的臣民们非常渴望得到女人和克尔密斯杏,听到这些悬赏,个个垂涎三尺,但最终他们都不得不望洋兴叹,因为没有一个人知道陌生人的行踪。

  然而对于哈里发的另一个招募启示,情形就大不相同了。饱学之士,一知半解之徒,还有一些什么都不是但又自认为什么都是的人,冒着丢掉胡子的危险勇敢地前来应征,但是所有人最终都毫无例外地弃须含羞离去。

  这些胡须在宦官那里可派上大用场了,胡须烧焦的糊味儿熏跑了后宫的嫔妃,宦官们趁机换上了假胡须。

  最后,一个长须老者自告奋勇来见哈里发。老者被宣上殿堂的时候,宫殿里的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烧掉他的胡须太可惜了!"甚至当哈里发看到老者的胡须时,也有同感,但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这位肃穆的老者轻而易举地读出了马刀上的铭文,并解释如下:"我们是在造就圣物的地方锻造的;在那个处处充满神奇的地方,到处都是奇珍异宝,值得世界上最伟大的君王观赏,而我们简直不值一提。"

  "你译得很好!"瓦提克喊道,"我知道这些梵文的含义。赏给他长袍加身的荣誉和金币千枚,以表彰他译出了这些文字。我从萦绕自己的困惑中解脱出来了。"

  瓦提克邀请老人共进晚餐,甚至留他在宫里小住了几日。很不幸,老人接受了邀请,因为第二天,哈里发召见他,并吩咐他:"再给我读一遍你先前读过的铭文。我费尽心机才得到这些为我而写的诺言,我百听不厌。"

  老者立刻戴上自己的绿花镜,但老者刚看清马刀上的字母,眼镜就从鼻子上跌落下来,因为昨天他读的那些文字变成了另一种文字。

  "你怎么了?"哈里发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至高无上的陛下。"老者答道,"这些马刀上镌刻的文字和昨天的不同,是另一种文字。"

  "你说什么?"瓦提克转身道,"但这没关系!告诉我,如果你可以的话,上面写些什么?"

  "是这样的,陛下。"老者答复说,"不自量力的凡尘俗子竟想知道他不该知道的秘密,想攫取自身力所不能及的力量,这真是他莫大的悲哀!"

  "这是你的悲哀!"哈里发勃然大怒地吼道,"今天你根本没有看懂铭文,从我面前滚开。他们会烧掉你一半的胡子,因为昨天你很幸运地猜对了铭文;赏赐给你的礼物我不会收回。"

  老者很聪明,意识到自己幸运地逃过了一劫,自己刚才傻乎乎直译出来的真理的确招人恨,所以他马上就退下了,从此再也没有露面。

  不久,瓦提克就开始为自己的仓促决定后悔了,因为尽管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些文字,除了明白无误地确认文字每天都在变化外,他根本无法解读文字的含义,不幸的是没有任何别的人能给他帮上忙。困惑就这样一直困扰着他,让他血脉贲张,头晕目眩,直到眼花缭乱、身体虚弱得再也无法承受。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坚持经常登上高塔,在那里他会略感安慰,因为他可以从群星中占卜出合乎心意的结论:就这样,他的希望被蛊惑误导了,因为他的双眼在蒸汽的蒸熏下黯然无光,说明他深受好奇心之苦;他的眼中只看到一层厚厚的乌云,在他看来,这是最不吉利的预兆。

  这么多焦虑让他坐立不安,备受折磨,瓦提克几乎崩溃了:他发烧了,食欲也没有了。他曾经是一个大食客,但现在他以能喝而著称。他口渴得厉害,就像一个漏斗一样,总是接受各种各样倒进来的浆液,凉水最好,这能让他稍微镇定一些。

  就这样,闷闷不乐的王子不能再享受任何乐趣了。他吩咐关闭五座安乐宫,自己也不在公众面前出现了--无论是为了展示皇家的华丽,或是为了秉公断案,他退回到庭院深深的寝宫居住。他曾经是一位放荡不羁的丈夫,妻子们看到他现在可怜的处境,个个悲痛欲绝,她们不停地为他的健康祈祷,不停地喂水给他。

  与此同时,高深莫测的卡拉希丝殿下,没有以泪度日,而是整天和摩萨卡纳贝德首辅商议如何治愈或者减轻哈里发的病症。最终他们达成共识,哈里发的病是中了妖术,于是他们一起一页一页地查阅了所有的巫术典籍,试图找到破解的方法;同时他们下令全国,严密搜捕那个他们称做妖术师的可怕的陌生人。

  萨马纳城外几里地的地方有一座高山,山上布满了百里香和罗勒,山顶上是一块令人心旷神怡的大平原,看起来很像真主的天堂。平原上长满了野蔷薇和其他一些气味芬芳的灌木丛,数不清的玫瑰、茉莉、金银花点缀其中,无数的橘子树、雪松、香橼和棕榈树、葡萄树混杂在一起,盘根错节,枝叶相连,这一切让人耳目一新。地上撒满了紫罗兰、蓝铃花和三色紫罗兰,其间夹杂着一簇簇长寿花、风信子和康乃馨,空气中飘满了各种气味的花香。四座喷泉,洁净清澈,水源充足,足以供十个军团饮用,这一切使得这里更像由四条圣河灌溉的伊甸园。夜莺在用歌声赞美玫瑰花儿盛开,它的伴侣在咏叹花儿短暂的美丽;乌龟在哀悼逝去的欢乐;醒来的云雀在欢呼赐予万物生命的光明重新升起。这里万鸟和声,一派生机勃勃,似乎它们啄食的精美水果给予了它们无限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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