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5 05:15

宿命的幸福

  这里有对美好的向往,但没有完美的生活, 有看破红尘的大智慧,但没有超然世外的洒脱, 有痴迷的爱情,但没有相守的结局, 也许分离才是一种美 一种残酷的流逝的美——宿命的幸福。



  (一) 
  我基本上是像一种有壳的两栖类爬行动物一样的度过我的每一天,我自认为乌龟的某种高贵品质与我的极其相似。 
  当然,对于我像什么动物,我身边的人就不这么认为,他们总说我有一种猪的气质和风度。懒懒散散,不是整天呆坐着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就是哼着歌,跑到寺院外面,看天上的云,远处的山,近处的树,当然天上有飘忽不定的云,山上有一群一群的羊,树上有正在谈恋爱的鸟,就因为这个,他们说我是偷窥狂,“连小鸟都不放过”他们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其实这两种动物也没什么具体的区别,在发生口角的时候重复次数都很高,其地位也就在“妈”和一个特定的动词之下。 
  对于这个动词,平时大家都约好了,提都不提,绝不会把它放在嘴上,讽刺的是我们都是由这个动词产生,不管是一次性消费还是有合同的长期合作,大部分人还把它当作一种具有娱乐性质的体育运动,并有很多人热衷于此,但大家都对他闭口不谈,好像冥冥中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盯着你,只要你一说,就把你阉了,你就再也不能进行那项运动。 
  按照我的理解,人们对这个词有一种天生的崇拜,就像回民永远不吃猪肉,不说“猪”字一样,把它当神贡着,而我们一发生冲突,这个词就脱口而出,而且总和对方的母亲联系在一起,就好像这个词和人家母亲真有什么亲戚关系。 
  我倒是对这个词没有什么特殊的崇拜,平时也偶尔说说,但大多不是在骂人的时候,因为我很少骂人,更谈不上打架,我倒不是因为怕被那双眼睛看见,然后把我阉了,我是懒得说。觉得这个词没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说了也起不到作用,不会你一说出来,人家的母亲就真的有什么生理反应,我是把它当成语气助词,往往放在句首或句尾,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轻轻的温柔的吐出来,例如:“操,我又饿了” 
  其实,我不怕被阉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阉与不阉我都不能进行这项娱乐活动,注意,我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我有一种不能进行这项娱乐的疾病,而是因为我的职业。 
  我是个和尚,法号无怨,小僧无怨就是我了,当然师兄们有时也叫我疯子无怨,神经病无怨,不过我从来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我是个孤儿,自打记事起就住在定慧寺里了,一直当和尚,所以就不能结婚,也就不能合法的娱乐,至于非法的娱乐,我倒是想过,只是苦于庙里没有人能与我合作,我身边都是和尚,没有女人,不过与我们寺一墙之隔倒是有个尼姑庵,那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女人。 
  不过那些大尼姑,小尼姑,一个个都剃光了头发,戴着帽子,和我们一样穿着极其难看的灰色褂子,由于整天吃素的原因,看上去都不太健康,每个都面有菜色,身材也和我们差不多,要不是出恭的时候姿势上的差别,基本看不出男女,我也就没什么兴趣。 
  突然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新来了个小尼姑,个子不高,面色红润,而且还有点胖,终于有点女人样了,我一阵窃喜,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以一同研习佛法为由把她约了出来,那天晚上风有点大,我穿的衣服又不多,说实话,有点冷,但是因为想与她一同进行那项娱乐活动,我也就咬咬牙挺住了,我们两个绕着寺庙和尼姑庵走了一圈又一圈,从“玉皇大帝怕王母娘娘是因为怕老婆还是出于对女性的尊重”一直讨论到“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都姓太,到底谁是谁的私生子”,当然中间还穿插了我们寺里谁得了痔疮,在上早课念经的时候坐不住,非要陀螺一样的晃来晃去,她们庵里谁因为别人喝了她在山上打的泉水闹了别扭,几个月不说一句话的故事。 
  眼看她越聊越开心,越有兴致,我冻的苦不堪言,还要陪着笑脸,不时给她讲上几个笑话,逗她开心,心想再这么下去,天就亮了,于是把心一横,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她脸一红“还不错,挺好的” 
  “既然这样,干脆我们**吧”。 
  可能是她觉得我要那个太快了,也可能是她根本不懂什么叫“**”,总之她听了后的反应是大惊失色,先是说天气太冷,环境太差,然后推托身体不适,到了最后干脆给我讲起了佛法,金刚经,玉女素心经,颠三倒四一个劲的胡背,什么“空既是色,色既是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最后连道士的词都出来了“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听我令”。估计我再不让她走,她非跪地下求我,说自己是同性恋,然后第二天就去还俗不可。我心一软,就把她放走了。 
  可谁知她回去之后就把我给告发了,说我图谋不轨,意图强奸,结果当天晚上我们寺就和尼姑庵一起开了个审判大会,会上,主持,戒律,四大护法,八大金刚都到了,小尼姑哭得像个泪人,申诉我是如何对她进行流氓骚扰活动的,先是口语轻薄,什么怕老婆得痔疮,一个劲的在她这个文弱女性面前提这种男性疾病,然后就动手动脚,往她身上乱摸,我说冤枉呀,口语轻薄那是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动手动脚,是怕她着凉,给她披件衣服。 
  可是这么大两个寺院就愣是没人相信我,他们不由分说的把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爆打了一顿,在打我的过程中,竟然还有人吐了两口吐沫,我怀疑他们打我的原因是他们也早就想找个小尼姑来调戏了,谁知让我给抢了先,而且还没成功,丢了他们的脸,以后人家小尼姑有了戒心,再想把人家约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打完了,我赶紧说我知错了,我这么做绝对不是出于私心,而是想更好的促进两寺之间的友好关系,为将来进一步一同研习佛法,近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谁知他们还是不信,都异口同声的说我是不甘寂寞,色胆包天,愧对于佛祖,愧对于主持,愧对于师兄,愧对于皇上和文武百臣对我们寺院的关怀,以及广大劳苦大众对我们寺院的爱戴,而且一致要求先把我阉了再逐出师门。 
  我说阉了可以,而且强烈要求一定要找山下最有名的魏神医来,而且割下来之后一定要拿上好的女儿红泡起来,因为我都二十多了,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要割下去的那个玩意儿除了上厕所以外都没有用过,一定具有非凡的药用价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人一命,我也就可以减轻点罪孽,但是求求主持一定不要让我还俗,像我这样的除了念经敲木鱼什么都不会的,一还俗肯定得饿死。 
  还是主持仁慈,以为我是一心向佛,说佛祖以前割肉喂鹰,你现在是割X作药,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佛法的精神,我们都应该向你学习,然后啊弥陀佛我佛慈悲,一个劲念了半天经,念完了之后又说看在我是初犯,又没有达到强奸的事实,顶多算个强奸未遂,就网开一面,不予追究,但若再犯,肯定阉掉,决不留情。 
  我心说什么不予追究,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就一直盯着那个新来的小尼姑一个劲猛看,这打都打完了,你又来这做好人了,妈的,这口气先忍住,以后再算,我先跪谢了主持,向他表示了决心,保证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出现,我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心向佛,弘扬佛法,为把我们寺院发扬光大而奋斗终生,然后又对那个小尼姑赔礼道歉,说今天的事是一时糊涂,让她不要记在心上,说不准这是佛祖在考验你,是你人生九九八十一难里的其中一难,你看你多顽强,排除万难,不受诱惑,又过了一关,我眼看我越说越轻浮,赶紧话题一转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没准还要一起研习佛法,祝你早日成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5 05:16

  (二) 
  这些事完了之后,天都亮了,我回到禅房,一边脱了裤子揉屁股,一边想,这小尼姑还他妈是一烈女子,我要是真把她强奸了她是会投河上吊喝砒霜灌水银,还是像小鸟一样跟着我飞? 
  这时候我大师兄无过来了,听说他以前是一大户人家的公子,衣食不愁,但是由于受尽了感情的挫折,再加上父母早亡,终于看破了红尘,才到这里出家,我每次和他在一起总是让他给我讲他以前的那些事情,刚开始他还跟我说一点,什么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是如何如何的漂亮,怎么怎么贤惠,他是多么多么爱她,可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那个女人就是没嫁他,而是跟了别的男人,那个男的又对她不好,后来那个男的不知怎么竟离奇的死了,女的又改了嫁,然后他就来出家了,说是不忍心看尘世的人们这么痛苦。 
  我说痛苦的是你吧,他说无怨小秃驴你懂什么,我说我是无怨小秃驴你就是无过老秃驴,他说小子找打是不是,说完就伸手过来抓我,我就一边叫着老秃驴老秃驴一边跑开了。 
  有时我问他说,“既然你那么爱她,她为什么不嫁给你而是嫁给了别人呢?” 
  他就会忧郁的看着远方,然后慢慢的转过头,笑一笑,轻轻的对我说, 
  “也许是她觉得我对她还不够好吧。其实好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得到。” 
  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像个无辜的孩子,说第二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亮一下。 
  我知道他撒了谎,因为大师兄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像是对亲兄弟一样,如果他爱上一个女人,如果人家叫他自行了断,他肯定是不带犹豫的问人家,你是叫我怎么死?跳楼还是上吊?而且好的东西为什么反而不要得到呢?难道是为了留个对她不好的那些男人吗? 
  我还问他说,那个男的是怎么死的?他低头不说话,我又说,那个男的欺负了你喜欢的女人,他是你杀的吧?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露出凶巴巴的眼神,狠狠的对我说,不许胡说,再胡说,就把你扒光了捆在寺门外的杨树上,让你再也看不到树上的小鸟谈恋爱。 
  有时候我问他“你以前跟你喜欢过的女人那个过没有?” 
  他就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跟我说,出家人问这些干什么,喜欢一个人,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吗?好好念你的经吧,我也就不再多说,不过以后再问他什么,他却总也不说了。 
  不过我猜他肯定没跟那个女人那个过,因为我在看寺门外杨树上的小鸟谈恋爱的时候,总能看见他,有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有时候拿一把大扫除,扫那些树上掉下来的枯叶,嘴里还念着什么,原以为他是在背佛经,后来才听清,却是一首诗,只依稀听见什么“……生命不过如此……”,“……措手不及中……”,“匆匆……只是匆匆啊……”,而且有几次我走过去,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和那个女人那个过,却发现他竟然在哭,我猜一定是因为没跟那个女人那个,他才会掉下后悔的眼泪。 
  说到眼泪,我最有发言权,小的时候,因为不爱背佛经不爱上早课,我总挨师父的打,一挨打我就哭,一哭师傅打得就不怎么疼了,可是现在长大了,还是不背佛经,但是师父却不打我了,他总是看着我“唉”的叹一口气,好像这一口气把他要打我的力气全都用完了似的。有时候我把师傅气极了,他暴跳如雷,先是把我臭骂一顿,然后就让我面壁思过,说什么达摩祖师面壁十八年终于悟出佛法,你小子也好好想想,这么到底对不对,我心说,十八年?别说佛法了,到时候乌龟都不认识王八蛋了,您说我还认识师傅您老人家吗? 
  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哭过的原因,我总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憋得慌,一个与生俱来的功能,就这么被我浪费了,我总是心有不甘,很想再让师父打我一顿,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但他总也不打。 
  上次好不容易因为那个小尼姑的事挨了顿打,但是不知怎么竟然没有哭出来,而是觉得有些好笑,可能是觉得在小尼姑面前哭出来太丢人了吧,所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而且随着日子越来越久,我被憋得越来越难受,为什么眼睛就不像那个器官,想出水就出水呢?“妈的,什么时候我才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有一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我梦见我爹死了,死得特别惨,我这个伤心呀,就跪在我爹的尸首面前,痛痛快快,酣畅淋漓,痛不欲生的哭了一场,哭的这叫一个尽兴,真是舒服,可能是眼泪流得太多的缘故吧,紧接着我又梦见好多的水,我自己被淹死了,自己死了当然也难过了,然后就接着哭,哭的黑白颠倒,天昏地暗,第二天醒来枕头都湿了,自己就觉得轻气上升,浊气下降,四肢有力,头脑清醒,这么多年的眼泪终于没浪费,都让我哭出来了。 
  现在时间一长,我就问一问自己: 
  你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呢? 
  不过我从小就在这个寺里长大,根本没见过我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那么悲伤,后来我把这个梦跟一个小尼姑说了,小尼姑说“被淹死?梦见水就是说以后能发财,你都被淹死了,那你以后肯定有好多好多钱。” 
  我怀疑她也没好好背佛经,我佛慈悲,我都被淹死了,她也不安慰安慰帮我超度一下亡灵,而且还这么高兴,看来隔壁尼姑庵的教育质量比我们强多了,都能替人解梦了,难道他们培养的是能抓鬼的道士? 
  再说,有钱?有钱有什么用,难道我以后是一个有很多钱的和尚?如果我有了钱,我想哭出来的时候,就能哭出来了吗? 
  好了,接着说无过大师兄,每次他来找我的时候,总是一脸严肃的和我说一些特别奇怪的话,我以为这就是师父教给我们的歇语。 
  比如他说“我们深入黑暗,是为了看得更清楚”。 
  我就跟他对“没有悲哀就一定不会有幸福。”。 
  他说“醉后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深;生命中的很多事,错过了一时,就往往错过了一生”。 
  我是没有喝过酒的,当然也没有爱过,这个肯定是错过了一时,注定也要错过一生的,不过我认为爱就像树上的那对小鸟一样,整天在一起,她帮他啄啄羽毛,他帮她抓抓虫子,但大师兄以前爱过,我想也应该喝过酒吧,那就能拿这个来笑话我了吗?哼,早晚我也要尝一尝酒的味道。 
  我就说“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更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这么复杂的一句话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来的,很奇怪,有时我竟能说出一些我也不太懂的句子。 
  每次他听完这句话脸上的血管都涨起来了,像爬着一条条青色的虫子,并且对我怒目圆睁,问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就赶紧说,“佛云:可说,不可说” 
  然后他就会变得很异常悲伤,好像突然间苍老了十岁,然后看着我,摇摇头说,可惜呀可惜。 
  我不知道他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没有和那个女人那个可惜,还是因为我在这里当了和尚可惜。 
  总之我们两个几乎成了寺里最怪的两个人,每次我坐在寺门的台阶上看门外的杨树上小鸟谈恋爱的时候,他都坐在树下看我,有几次都把我看毛了,我走过去问他,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小尼姑,他就会笑笑对我说,看你小子以后赶上了,是想一直记住,还是要忘掉,说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了。 
  这次他来看我,一进门,张口就说“堕落是人生必经的阶段,只有堕落过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失去,什么叫挫折……”。 
  我屁股正疼,没心情和他对歇子,就随口说“我也追求过真情,可总和肉体相遇”。 
  大师兄一听,说好呀你小子,你是流氓成性,死不悔改呀,就欠真把你阉了,然后再逐出寺门,我说好呀,阉了到踏实了,估计以后就真的一心向佛,整天念经敲木鱼了,看看到时侯谁还陪你到寺门外看小鸟,谁还看你一个人在树下发呆,谁还整天听你胡说八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大师兄一笑说,”你小子也太没眼光了吧,这样的尼姑也要?” 
  这回是我没话说了,心想,你不就是出家以前,见过几个漂亮的小姑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把人家娶了呀。 
  他紧接着又说,“犯错的时候谁都有,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一劫,行了,好好养伤吧,伤养好了还有重要的事让你办呢。说完他就走了。 
  他一走,我心想,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让我办?除了偶尔到山下的村子里化化缘,寺里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吧,管他呢,养好了伤再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5 05:17

  (三) 
  过了几天,一切都平静了,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又恢复了以前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我说我自己像乌龟是有根据的。以前庄子说“与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于泥涂。”大意就是觉得还是整天待在烂泥里舒服,我也觉得是这样,我每天晒着太阳,看云飘来飘去,日出日落,过得波澜不惊,而且我走路速度不快,但吃饭却很快,有时候我在小河边看到乌龟的时候,发现它们也是慢慢的爬,但吃小鱼的时候却是一口吞下去,人家都说乌龟可以活一万年,我想我也能长寿吧,其实我走的慢是有原因的,我是要享受每一缕照在我身上的阳光,听每一丝吹过我耳畔的风声,而且你走得快又有什么事情呢,还不是忙着背佛经,敲木鱼,好像只有寺门外杨树上的小鸟和我一样,懂得享受生活的每一秒,可我身边的人却说我胸无大志,既不上早课,也不背经文,永远成不了大事。其实佛经我还是读的,但大多是在每天出贡的时候,不过后来我发现在出贡的时候念佛经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以后我一念佛经,就想出贡。 
  我跟他们说,你整天这么努力的上早课背经文干什么呢?他们说这样就可以早日领悟到佛法的真缔,早日成佛,我说成佛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说傻瓜,你要是成了佛,就能看清世间的一切,不用这么辛苦的上早课背经文,可以整日看日出日落,看云飘来飘去了,每次我总是笑笑说,你没看到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吗。 
  你懂得什么叫生活吗? 
  于是就有人管我叫散仙,还有的就干脆说我是懒猪,说到猪,我倒真是觉得我身上有一种猪的忧郁,这是一种高贵的忧郁,你别看猪整天在猪圈里,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没事还哼哼两声唱唱歌,可是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屠杀,然后成为凡人的美味佳肴,所以猪们肯定是忧郁的,因为它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 
  我也一样,别看我整天乐嘻嘻,又是看云又是看鸟,没事还敲着木鱼唱唱歌,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将来几十年后,我就会像我现在的师傅一样,代一群小和尚,整天念经打坐,然后,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圆寂,没准还会下一场小雨,一群小和尚为我假惺惺的哭上半天,等雨一停,一把火把我一烧,就算完事。 
  当然还有转世,没准弄不好,玉皇大帝一瞎眼,还能特批我做个仙,成个佛什么的,可谁知道,成仙以后是个什么样子呢,还可以整天自由的晒太阳,听风声吗?还能看到小鸟们谈恋爱吗? 
  想到这些,我就头痛,就跑出去看树上的小鸟,看树下的大师兄发呆,有一回我把我想的这些和他说了,他笑笑摸了摸我的头,说:“你也就是这个境界了,跟猪和乌龟差不多,有许多道理以后你就会懂,现在和你讲也没有用,这个世上有许多的事情都是这样,似是而非,没有答案,人生苦短,尽量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但要记住,一定不要后悔,因为后悔也没有用。” 
  我猜这些东西,大师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才这么说,就好像每次那些特别好学的师兄问师父一些刁钻的问题的时候,师父总会说什么,“无受想行识。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反正每次师傅说这些的时候我是听不懂的,我不知道我那些聪明的师兄们懂不懂,不过他们总是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样子好像是懂了。 
  自从强奸未遂之后我就多了一个流氓的称呼,每当我享受阳光和风声的时候,隔壁尼姑庵的小尼姑们一看到我就躲得远远的,有的还指指点点,“瞧,那个就是上次强奸还未遂的那个。”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个“还”字,就好像强奸不能有失误,必须一次成功似的,其实这些我还能接受,但是竟然听到有人开始怀疑我的能力,“这么个大男人,竟然连个小尼姑都强奸不了,真怀疑他是不是没那个能力”。每次一听到这个我就很着急,很想跟她们解释一下,“我不是流氓,我也有那个能力,而且一点都不差,不信咱们可以试一下”,可是小尼姑们一看到我脱裤子,就全都转过身跑开了。 
  师父常教导我们说,如果一个错误的佛经,你背了一百遍,那它就会变成对的。师父说那是因为你背的时候心是向佛的。背的对错无所谓,只要有向佛的心就可以了。 
  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那些佛经都是以前师父的师父们瞎编的,让我们背的目的是让我们乃至我们以后的小和尚,小小和尚们平时有事可干,不去和他们争主持,戒律的位子,不去到处惹事生非。 
  可是现在我突然有了新的理解,我有点相信师父的话了。 
  一个健康的老实人被一百个人都认定是没有能力的流氓,无疑,他肯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了。 
  但是会不会真的没有能力了呢?我有点担心这个。后来一想反正有能力也没地方用,就随他们说去吧。 
  于是我踏踏实实的当起了流氓。其实当流氓后才发现我的世界豁然开朗,就象佛祖说的天上有天。自从当上流氓之后,我就开始公然的调戏小尼姑了,有时候,我看小鸟看得累了,就跑到尼姑庵里面去,看小尼姑在老尼姑的带领下念经诵佛,看她们洗衣服,时间一长小尼姑们不那么讨厌我了,而且有时还和我聊聊天,要是运气好了,我没准还能蹭顿饭。 
  没事的时候,再赶上我心情好,我还给她们背一些自己瞎写诗的,什么 
  “月光皎洁,星星在银河里洗澡,我也要面朝大海,看你洗澡” 
  “走在寂静里,走在天上,而乳房倒挂下来” 
  “佛祖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姑娘” 
  有一次我给一个长得不算太难看的小尼姑背了一个刚写的 
  “当红晕尚未退去 
  紧皱的双眉悄悄舒展 
  你刚刚喘息的小口 
  吞下 
  一片毒药 
  我千万的孩子被扼杀 
  有时 
  看到谋杀也是一种幸福” 
  刚背完,那个小尼姑就说我恶心,我说怎么了,我怎么恶心了?说我是流氓我可以接受,但说我恶心,怎么会呢?我虽然长的有点艰苦,但还没到让您恶心的程度吧?她说我长的恶心她早就习惯了,她说是我写的诗恶心,诗恶心?我就更奇怪了,我说我这个写的是一个人病了,病得满脸通红,出了一头汗,难受的一个劲张着嘴叫妈,然后吃了片药,我把自己写成病的来源,她一吃药就等于把我杀了,写这首诗的主要目的就是取佛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病人吃药怎么会恶心呢?唉,现在的小尼姑,真搞不懂,不知道她们心里都想些什么。佛说“心里有佛,众物皆佛”。我的理解是,“心里有大便,看什么就都是大便了”,所以看什么就都恶心。 
  自从当上流氓,我觉得我在这里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使尼姑庵的小尼姑们都极度自信,无论什么样的尼姑,自从认识了我,自从听过了我背诗,都会觉得世界异常美好,都会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骄傲的公主,虽然她们不说,但我想这正是她们喜欢我的原因。每次我跑到尼姑庵去背诗,小尼姑们都对我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听我背到了高潮的地方,都会嘻嘻的笑作一团。但她们对那些每天只知道念经,不苟言笑,不懂得生活乐趣的小和尚更感兴趣,原因说来可笑,她们说那是因为有安全感和神秘感。 
  有时她们也对我说,既然你这么爱写诗,怎么不去当诗人呢? 
  当诗人?你这不是骂我吗?我写什么不好?要是真的写成了诗,那才是麻烦呢,现在的诗人,就是先不停的骂人,到处说人家写得不好,应该怎么怎么写,然后找那么几个托,一捧一吹就出了名,然后就拿一本大厚书乱翻,翻到一页,随便抄一句下来,然后再翻,这样凑个七八句话,再随便加个标题就是诗了,什么“在春暖花开下/一盆水的沸腾/埋进了秘密的胡须”,而且写完了,别人还都争着夸,生怕自己夸晚了,显不出自己有学问,而我写的这些这么口语化,不上档次,没有诗感。 
  其实我倒是觉得,诗歌是心灵的东西,你只要表达你内心真正想表达的东西,那就是诗了,不在于语言文字的排列,其实语言是最没有力量的东西,每天清晨,我听到门外树上的小鸟欢叫的时候,我知道,那就是最美的诗了。 
  因为我们定慧寺和隔壁的尼姑庵只有一墙之隔,所以有一项自发的传统的娱乐活动:在那个唯一的隔墙的两边,都被每个和尚和尼姑划分了自己的地盘,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和尚或尼姑们都会把自己写好的类似歇语似的东西,扔到墙的那边,一个自己看好了的和尚或尼姑的地盘里,然后对面的尼姑或和尚,也会扔一些回来,据说这项运动可以促进两寺交往,共同提高我们的佛学修养。 
  不过通常是没有人扔给我这个流氓的,因为她们觉得我没有什么佛学,什么也不懂,也没有神秘感,当然总有几个不长眼睛的小尼姑扔不准,会把写好了歇语的纸条扔到我的地盘来,我也就捡起来看了,不过写得好像跟佛学也没什么关系,而且也不像是大师兄说的那些歇语,主要是我看不懂,什么“要饭货你要到饭了吗?”“黄金有价玉无价,道是无情却有情”。唉,不说也罢。 
  没过几天,大师兄无过果然来找我,竟然跟我说,让我和他去取经,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开玩笑,人家玄奘三藏早在贞观三年就去取回真经了,这都好几百年了,你还起什么哄呀,还非要拉上我,我这有吃有喝,没事看看小鸟谈恋爱,想师兄们了就去念念经敲敲木鱼,实在闷得慌就去调戏一下小尼姑,取去什么经,受什么罪呀,可他说这是主持和诸位戒律的意思,说是为了让我更好的体验到佛学的真谛,组织一致决定,把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和大师兄,一起远去天竺,再取一次真经。 
  慢慢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主持戒律一直看我都不顺眼,说我整天无所事事,浪费粮食,早就想找个机会把我发配了,上次强奸小尼姑未遂,主持脑子一热,竟然把我留寺查看了,后来这叫一个后悔呀,谁想到没过几天大师兄无过竟然主动要求再次去取经,还非要拉上我,主持这叫一个乐,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帮白痴,也不想想,好歹我也为寺里免费提供了20多年的肥料呀。 
  我跟大师兄说,人家唐三藏去取经可还有猪八戒,孙悟空,白龙马什么的陪着呢,咱们呢,这回去就咱俩呀?大师兄说什么孙悟空呀,历史上人家玄奘取经就自己一个人,那些妖魔鬼怪都是姓吴的那小子自己瞎编骗稿费的,咱们孙悟空猪八戒找不到,给你弄两头猪牵着走成吗?我心想,好家伙,弄两头猪?到时候走累了,它们不走了,我还得背着它。 
  好了长话短说,我向主持和师父辞完行,并保证一定不惜任何代价完成任务,然后依依惜别了生活了20多年的定慧寺,惜别了那些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师兄师弟,和小尼姑们也一一告别,唉,不知这条路是不是不归路,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来,能不能活着回来,让我惊讶的是,竟然还有几个小尼姑真诚的为我留下了眼泪。我笑着说,哭什么哭,不就是以后没人逗你们开心,给你们背淫诗了吗?我走了,记得帮我照看树上的那一对小鸟,别让他们打架。 
  我迈出寺门,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鸟,然后头也不回的和大师兄一起踏上了西去的路。 
  那一刻,我哭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5 05:18

  (四) 
  西去的路上,风光无限,我见到了许多在寺里没有见过的东西,所有的一切对我都是陌生的,原来外面的风光这么美,路上竟然有这么多各种各样的人,更重要的是,有这么多女人,这么多和小尼姑们不同的女人,高的女人,矮的女人,胖的女人,瘦的女人,丑的女人,漂亮的女人,看得我心花怒放,美不胜收,不能自己,难怪大师兄要申请再去取一次真经,还算他有点良心,记得带上我。 
  但和新奇比起来,更多的还是困难,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是家常便饭。有的时候我们几天吃不上一点儿粮食,我真想还了俗,杀个人来尝尝,还有走路走得脚底起了水泡,水泡这个东西可比痔疮难受多了,得了痔疮大不了不坐着,可长了水泡你还是要走路,取经,用长着水泡的脚走路,身子痛的一晃一晃的,就象是屁股里夹了个辣椒。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分外思念杨树上的那一对小鸟,还是他们好,有翅膀,可以飞,不会夹辣椒。 
  时间一长,我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好奇,好像所有的一切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胖女人就应该是胖的,瘦女人就应该是瘦的,路上陌生的这一切,和寺里的东西都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差别,唯一不同的只是它们的外在形状,和你见到的先后顺序,路上的这些树木,只是高低,颜色,疏密不同,路上的人们,除了口音,皮肤,都是吃香饭,拉臭屎,像我们取经一样的追求自己所向往的美好生活,知道了这些之后,我的生活变成了灰色,我在想,路的尽头,我们所要追求的天竺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没有一点新奇,世界就像出贡后你所拉出来的东西,一陀一陀,粘稠而沉闷。 
  但我想唯一变化了的是我的心,我发现了许多的新东西,但也丢掉了更多重要的东西,并且这些东西一旦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我失去了在寺里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开始变得有一丝丝忧郁,我失去了那些灿烂的笑容,开始学会了痛苦的思考,是什么把那些快乐,笑容带走了呢?是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还是脚上磨起的水泡?我哭着在寻找答案。 
  大师兄笑着告诉迷茫的我,这就叫成长。 
  多少次我在梦里又回到定慧寺,梦到师父,梦到师兄,可奇怪的是,梦里的师父总是对我异常慈爱,他对我说:“无怨,你回来啦。”我就眼圈红红的跪在师父面前哽咽着对师傅说:“师父,徒儿知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对,我小不懂事,现在我回来了,长大了,我要好好念经,做一个真正的僧人。”师父微笑着把我扶起来,“你回来就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你知道悔改,一切都是来的急的。” 
  一般我正沉浸在师父父爱般的怀抱中的时候,大师兄就把我拍醒了“无怨,起来,我们继续赶路。”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暗暗发誓,要是哪天我梦到娶老婆时被他拍醒,肯定跟他拚了! 
  但我更多的是梦到寺门外对面山上一群一群的羊,寺门外杨树上的那一对鸟,在我的梦里,他们更加恩爱了,雌鸟还下了一窝蛋,可奇怪的是,在梦里杨树下依稀有几个小尼姑,就站在我原来站的地方,对着天空、杨树、对面的山发呆,口里还偷偷的小声念着:“月光皎洁,星星在银河里洗澡,我也要面朝大海,看你洗澡。” 
  每当做到这种梦我就想赶快回到定慧寺,回去看看树上的小鸟是不是真的下了蛋,小尼姑们是不是真的在树下背诗。 
  我问大师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天竺呢?” 
  他总是笑笑点点头说:“快到了,就快到了。” 
  他又骗我,把我当白痴,我出来之前特意找了个老和尚问了问,知道唐三藏那个神经病是从长安出发,竟伊吾国、高昌国、阿耆尼国、到热海西突厥的素叶城、过赭时国,最后才到的天竺,而且在那兰陀寺一代就是十几年,回来都成老头了,而我们从泉州定慧寺出发,经素州、兰州、凉州、瓜州,连玉门关都没出,怎么叫快到了?等到回来,那些小尼姑早就成了老尼姑,也不知道小鸟还在不在了。 
  大师兄说:“我是说,快到玉门关了。” 
  我真想抽他一顿。 
  他又说出了玉门关就快到了,我说出了玉门关还早着呢,还有茫茫大漠,还有皑皑雪山,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怎么叫快到了?这时他又笑着不说话了,我最烦他装出一副智者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懂,能预知未来似的。 
  我生了气,不说话,低了头一个劲的往前走,不几日,终于出了玉门关。 
  玉门关外往北数里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当我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仿佛我曾经来过这里,仿佛我有什么东西还留着这里,仿佛我这一生都是为了来到这里。 
  大漠一片荒芜,我和大师兄徒步而行,走了几日,水喝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水也就够两三天,被太阳烤得全身火辣辣,就象那天强奸未遂后挨了顿打,我记得在定慧寺的时候,太阳是温暖的,柔和的,充满爱意的,怎么到了这里全都变了?又一阵风吹来,卷起阵阵黄沙,我躬着身子,奋力向前挪动着步子,身旁时常有具具白骨,不知是多少年前路过这里的人,不知道又是些什么故事,这时,我抬起头,惊奇的发现远方竟有一点绿色。 
  我身子一震,仿佛被冥冥中的什么一下击中,丢了行李,发了疯似的跑过去,一株绿色的小生命在黄色的沙土中寻求生存,那细细的茎上托着叶儿,她看上去是如此弱小。突然一阵风起,夹着热气的沙土扑面吹来。在风沙面前,我低下头来。当我再次抬起头,只见那小草的叶子仍高高翘起,随风摇曳,仿佛正唱着生命的赞歌,蔑视着太阳的火辣和大漠的荒凉。 
  她没有寺门外杨树的伟岸挺拔,没有河边青草的温柔多情,可我不知怎么,竟被她打动。 
  “我不去取经了!”,我对大师兄说。 
  “为什么?” 
  “我要守在这株草的身边,像树上的那对鸟一样,守一辈子。” 
  “你会死的。” 
  “我知道,我不怕死,我只是不忍心你一个人去取经,你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无怨,你真的决定了吗?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你的生命,在天竺的真经,定慧寺的小鸟,还有那些小尼姑们,你都不管了吗?就为了这株小草?你在这里活不过三天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好像我今生就是为了来到这,就是为了来见她,其他的东西也很重要,但自从见到这株草以后,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我知道我在这活不了几天,三天也好,两天也好,两年也好,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照顾她,只要我活着的时候,能在她身边,每天这么默默的看着她,我就满足了。” 
  “好,既然这样,我陪你。”大师兄说。 
  “怎么?你也不去取经了?” 
  “佛说取经乃是每一个人的历经过程,唯有坦然的面对生活上的历练,以智慧解决生活障碍,就是取得一部真经了。找回我们的真如本性,虽然未到达西天但是也已经见佛了。” 
  “那你也会死的,就没有人去取经了。”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这是一个轮回,你会懂的。” 
  虽然大师兄又装出一副智者的样子,但这次我真的很感动,我想如果我对小草的感情是爱的话,那大师兄对我的就是友情了,人的一生如果有这两种感情,活多久又会怎么样呢?死又怕什么呢? 
  有的人一生只会勇敢一次,为了一个人或者一份真情。几天来我无数次想起那天我开口说,“我不去取经了!”。我知道,在那一刻,我最接近幸福。 
  我和大师兄围坐在小草边上,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我会照顾你的,今生来世,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会照顾你三生三世。” 
  如果有一天在时光的长河里,有一个人对你许下三生三世的诺言,那么请你,还给他,还给他最深情的明朗的一笑。也许,他就会满足。 
  第五天的时候,我的嘴已经干涸,裂出了一道道口子,精神也有点恍惚,但我还在不停的说,也许只能算作呢喃吧,吐出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句子,不知是说给自己,大师兄,还是这株小草: 
  “…我不痛苦,我很幸福,生命中有一种东西值得守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佛祖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姑娘…” 
  “…呵呵,你看你看,你看到日出了吗?早上的太阳是这么美,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和你一起看日出,一定要在一个高高的山上,看太阳从远处升起,然后慢慢的照亮我们的全身…” 
  “…又刮风了,这阵风是从定慧寺吹来的吗?…” 
  大师兄一坐下就开始打坐,有时睁开眼,看看我,又看看小草,冲我们笑一笑,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又闭上眼睛。有时候也会突然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无羁无执……” 
  “……亦无忧伤。” 
  “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 
  “三生三世?美丽的谎言” 
  又过了两天,我想我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吧,环顾四周的荒漠,我轻轻的笑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定慧寺的小和尚,竟会死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也会成为那些白骨中的一具,生活就象小尼姑们的心思,不可捉摸,真有意思。 
  大师兄突然睁开眼,“无怨,我们要走了”。 
  我明白他说的“走”的意思,我笑着冲他点点头,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摸了摸那株小草的叶子,用大概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对她说:“来生吧,来生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我死了,用大师兄的话讲叫轮回,看着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打坐的大师兄和我最爱的那株草,慢慢得看不见了…… 
  再见了,今生,再见了,定慧寺,再见了,师父,再见了,树上的小鸟,再见了,小尼姑们,一定记得帮我照顾小鸟,如果有缘,我们来生再见吧…… 
  这时佛祖出现了,按我的理解他应该就是佛祖吧,一个人不会长得那么难看,但佛祖就可以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当然我没有诬蔑的意思,我想这才是佛祖的不同之处,传说中的梁山伯和祝英台,最后跳下悬崖,化为蝴蝶,被后世传颂,在人们的想象中总是才子佳人,可到底有谁知道,历史中真正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到底是什么样子?梁山伯是不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加流氓?祝英台会不会身高不足一米四,然后还满脸麻子,一嘴黄牙?其实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爱情真的惊天地泣鬼神,真得值得我们后世的人传诵,当然只要佛祖有慈悲的胸怀,有看破红尘的大智慧,那就是佛祖了,我们不用去管他为什么不是我们寺里贡着的那个慈祥的样子,他为什么不像那些雕像一样整天冲着我们微笑,而是长成这个样子,满头长发,大小眼,朝天鼻,还有一脸的青春痘…… 
  “你泄露了我这么多的秘密,你泄露天机,会遭天谴的。”佛祖说。 
  “我死都死了,要遭天谴也是来生吧?”我无所谓的说道。 
  “戒律与智慧并用,定力升起,面对心魔中的贪、憎、痴、慢、疑、爱、恨等而不为所动,终于破除难关,最后才能取得真经。你就这样死了不会后悔么?”佛祖问。 
  “我不后悔,只是今生陪在她身边的日子太短了,也不知道来生她到底能不能做我的新娘。” 
  “你以为那株草也想让你陪着她么?你这么为她付出生命值得么?”佛祖慢慢的说。 
  “我不知道,但我只想照顾她。” 
  “哈哈,痴情的凡人呀,她可能渴望的是每天升起的太阳,时时飘过的云,阵阵吹过的风” 
  “怎么全是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苦笑着摇摇头。 
  “也有可能就是她脚下的那颗石头。” 
  “我不管她怎么想,反正我是陷进去了,我爱上她了,就是这样,不管她对我怎么不屑一顾,我没有办法,没有理由,我不后悔,哪怕是死。” 
  “你陷进去的原因就是因为‘得不到’,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最好,你们凡人向来如此,年轻时为一个人死很容易,但你能一生对她好吗?一生对她好,一生照顾她,一生随时都可以为一个人去死才是最难的。”佛祖不耐烦的说,边说还边抠了抠他的朝天鼻。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可以做到……” 
  “好了不要说了,看在你这么痴的份上,就让你当个仙吧,恩,让我想想看,还有什么没人做,还有什么空缺……”佛祖打断了我的话。 
  “不,我不要成仙,我要来生娶她,我要她做我的新娘。”我坚定的说。 
  哼,佛祖轻蔑的一笑,“好吧,顽固的小和尚,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5 05:18

  (五) 
  一朵玫瑰三块,一件衣服几百,一颗钻戒几万,一栋房子,几十万上百万,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贵重的吗? 
  有,爱情。 
  一幅画的意境,一首歌的旋律,一首诗的感觉,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缥缈,更虚幻的吗? 
  有,爱情。 
  一首令人落泪的诗,身边的亲人离自己远去,自己的祖国在炮火中沦陷,一个人独在异乡举目无亲,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让人悲伤的吗? 
  有,爱情。 
  一篇优美的文章,一幅好画,一首好诗,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每天都能看到日出日落,每天都能听到窗外的小鸟欢快的叫着,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让人高兴的吗? 
  有,爱情。 
  一个人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不远千里来到扶桑,学习西方艺术,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虽然被拒绝一千多回,但还在不停的追逐,还有什么比这更执著的吗? 
  有,就是那个拒绝了我一千多回,发着烧,打着点滴也忘不了拒绝我的扶桑姑娘。 
  是她让我有了一颗异常坚强的心脏。 
  我叫李叔同,浙江平息人,在天津出生。从小生活在一个和睦的家庭,祖上曾有人做过大官,家境富裕,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连串的幸福,我从小喜欢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许许多多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的东西,不过好在得到了回报,我所作的一首《送别》红遍大江南北,被许多人传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二十文章惊海内”别人是这么评价我的,但当我20岁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生命里似乎缺少了些什么,于是我便只身一人,孤孤单单的飘洋过海,来到了扶桑。成为中国第一个去扶桑学西洋艺术的留学生。 
  来到扶桑后,我开始学习西方的艺术,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明白,原来我到扶桑来的真正原因是上天安排我遇到一个人。 
  她叫叶子,扶桑人,自从第一次遇到她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公主。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爱上一个人,但当你整天为一个人魂不守舍,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当你一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就会特别在意,特别紧张的时候,当你可以为她抛开一切的时候,我想,这时你就爱上她了吧。爱情是魔鬼,是天使,可以让你成为疯子,成为骑士,可以让你为一句话黯然神伤,也可以让你为一个眼神欣喜若狂。 
  如果一个内向的男孩喜欢上一个更加矜持内向的女孩,而且这个女孩还对这个男孩没有感觉的话,这个事情就比较难办,也比较有意思了。 
  我开始追逐,不停的追逐,从小,长辈教育我们和女生友好的相处,相敬如宾,然后长大了,发现了喜欢的女生,可是这时,已经在同龄人中直接过渡到了一同观赏毛片的阶段,中间缺了的环节呢?怎么追求女生?谁来给我补课?看来有些东西是必须自学的,谁说学习是快乐的?有时候学习也是一种痛苦,呵呵。可能是我上辈子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今生要惩罚我,每一件事总是让我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才能实现,而且还不见得能实现,比如爱情。 
  别人请她吃饭只一个电话,她发着烧从郊区跑到市里,而我要提前预订,而且还得不到批准, 
  “明天我能有幸请你吃饭吗?” 
  “没有心情吃饭,再吃我就走不动了。” 
  “猪胖成那样了都走得动,你怕什么?” 
  如果不是出于对扶桑女性的尊重,我这句话肯定脱口而出,算了,既然她没有直接的回绝我,而是这么委婉,费尽心思得找出这么一个白痴的理由,我也陪她玩一把委婉, 
  “那就等你胖成猪,走不动了,再请你吧。” 
  她有可能胖成猪吗?在我看来有可能,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有一天,我可能变成富翁,周游世界,永远不再回到扶桑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来。有一天,我可能变成帅哥,被无数美女追逐,令天下所有男人羡慕。有一天,我可能自杀,一定是一个最稀奇古怪的死法,可以让所有认识我的人在几十年后,给自己孙子包糖吃的时候,还会想起,年轻时的那个自杀的疯子,然后慢慢的抬头,看夕阳。有一天,我可能出家,整天念经打坐,不问世事。有一天我可能去做变性,然后勾引我以前的同性朋友。当然,这些只是可能性大小的问题。 
  光就她吃得像头猪的这个事实来看,可能性还是不大的,这需要她长久的信心和毅力,不过就她屡次回绝我的执著程度来讲,我相信她有办成这件事的毅力,剩下就看她有没有决心和勇气了,但我想为了和我吃顿饭,就要变成猪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值,虽然她人有些笨,但应该还没有傻到这个程度吧,因此,这顿饭看来是吃不成了,再说,我是说明天请她吃饭,她怎么会知道明天心情不好?难道心情这个东西也和那什么一样,是有周期的?我真想问一句,多少天心情不好一次。 
  虽然这次不行了,那么下一次呢?我们需要一种屡败屡战的精神。 
  “今天我能有幸请你吃饭吗?” 
  “嗯~,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想去” 
  “今天我能有幸请你吃饭吗?” 
  “嗯~,今天心情太好了,吃不下。所以不想去” 
  “今天我能有幸请你吃饭吗?” 
  “嗯~,今天天太阴了,会影响胃口。所以不想去” 
  “今天我能有幸请你吃饭吗?” 
  “嗯~,今天天太蓝了,所以心情太好了,吃不下。因此不想去” 
  “今天我能有幸请你吃饭吗?” 
  “嗯~,今天我在看一本叫《老鼠爱上猫》的书,写的可好了,所以不想去” 
  老鼠都爱上猫了,你都不能爱上我吗? 
  就这样,我们两个在玩一种类似脑筋急转弯的游戏,无论我什么时候提问,她都要迅速找出一种答案,并且把这种答案和不能吃饭联系在一起,有时候我想,我这么做是不是在开发她那不太高的智力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5 05:19

  (六) 
  在我的世界里,爱和恨,生和死都是那么简单,我从来不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如果我喜欢上一个女孩,那就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让全世界一同来分享我的快乐,我的忧伤。 
  我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就象是用刀在我的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口子,而我呢?我用水把伤口冲一冲,找个绷带一绑,就又义无反顾的去挨下一刀了,正是因为爱,我才一遍又一遍得放弃了自尊和骄傲,但这是不是有些贱呢?“爱上了就会犯贱,没犯过贱的大抵也没有爱过。”忘了是从哪看到这句话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一个犯贱高人专门写给我这种脸皮薄的犯贱后辈的,让我在犯贱之余,有个借口,聊以自慰。 
  你说我在祖国大陆,在海峡的那一边,好歹也是一名人,“二十文章惊海内。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在多个领域,开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说得是谁?哥们上厕所的功夫写的《送别歌》,举国上下,大江南北,多少人传唱呀,你说我这不远千里,受尽千辛万苦,相舍身取以拯救这大龄未婚扶桑女青年,我是为了谁呀?我容易吗?还不是想你有个更美好的未来,还不是想照顾你一辈子,唉,算了,谁让我爱上她了呢? 
  我自认为还算口齿伶俐,对什么样的人都能侃侃而谈,可是每当面对她,我马上就变成了个木纳的蛤蟆,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表达。 
  于是我画画,我写诗,我把对她的情感全都用笔写在纸上,画在画布上 
  我不能和你说 
  那些肉麻的话 
  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只配充当饭后的谈资 
  我不能牵着你的手 
  在月光下漫步 
  看着天上的星星 
  然后告诉你 
  那些关于我的过去的事 
  我不能在你的屁股上 
  留下我的指纹 
  我的手只能轻轻的替你打开门 
  等你走后 
  对门诉说我的痴心 
  我更看不到你那灿烂的笑容 
  你的笑容 
  总是映在别人的脸上 
  我只能看着你 
  穿着青色衣服 
  渐渐的远去 
  然后 
  把你写进日记 
  ——《只能把你写进日记》 
  有人说艺术家都是痛苦的,的确,人只有在极度的痛苦中才能体会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东西,痛苦就象一把尖锐的刀,一下子划开你的胸膛,割开你的心脏,把你最柔软的地方暴露在日光下,你看到那里面都有什么了吗? 
  我要感谢她,那个叫叶子的扶桑姑娘,是她锻炼了我的心脏,让它变得更加坚强,是她增加了它的硬度,有人说这是麻木,有人说这是成长。我为她写诗,为她做画,为她歌唱,我要感谢她,是她让我写出那么多美妙的诗篇,是她让我画出那么多优秀的作品,是她让我谱出了那么多动听的旋律,是她让我体验到了生活的丰富多彩。 
  我对她说那些傻傻的话,可是她说 
  “我不希望你浪费时间,不然的话你会错过好的合适你的女孩。” 
  我不想离得太远,又不敢靠她太近,怕连朋友也没得做,我就在这种环境中进退两难。 
  你要感动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对她有吸引力,让她对你有感觉就太难了。如果她对你没有感觉,那么你对她越好,她就会觉得越痛苦。与其两个人都痛苦,还不如放弃,我想放弃,结果却是每次陷得更深,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放弃也是一种美”,道理我们都知道,我们从小在道理中长大,大人们从小就告诉我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本以为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了,可当真的碰上了,我才发现,我真正懂得的道理微乎其微。 
  终于,我把她约了出来,理由很简单——吃饭,当然,我对她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 
  我们相对而坐,饭店的生意很好,而我们却显得尴尬而冷清,总是预言又止的样子,还是我先开了口, 
  “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想说什么就说吧。”,她脸一红,样子就像即将上战场的战士。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我真的追不上你。” 
  她一愣,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对不起,我真的追不上你。我要回国了,回到我的祖国去,我不能照顾你关心你了,我并不奢求你能理解我什么,我现在的心情你是不会懂的。我想,当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难以离开他就象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你就能明白我现在的感受,你自己保重吧,以后会有一个人,一个你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人,会像我一样来关心你照顾你。希望你能对他有感觉,希望你能喜欢他,爱上他,我希望你能幸福。” 
  长久的沉默,然后她轻轻的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过去的。” 
  “时间是静止的,流逝的是我们。” 
  她听了后,抬起头,慢慢的说:“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我知道我欠你的挺多的。” 
  “你是个好女孩,不欠我什么。”我笑笑说。 
  “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在饭店门外道别了,我向东她向西,我转身离去,不再回头,刚才那一眼,应该是我今生最后一眼见到她,刚才我所给她的笑容,应该是她看到的我的最后的表情,可是我转过身去,流出的泪水,她是永远也不会见到了。从今以后,她只能活在我的记忆力,随着时间的流逝,滤过那些浮躁的泡沫,关于她的记忆变得更加清晰,我呢?会在她的记忆力活多久? 
  有一天 
  她可能去接孩子 
  可能路过一个校园 
  可能看见一群学生 
  那些学生中 
  可能有一个穿着 
  她曾经喜欢的青色衣服 
  她可能会由此想到 
  年轻时她的样子 
  也可能会接着想到 
  年轻时的 
  一些人 
  一些事 
  那些人里 
  有一个人 
  可能是我 
  也可能不是 
  ——《128分之一》 
  就这样,我让自己解脱了,解脱需要勇气,需要魄力,当然还要有忍受痛苦的承受力,解脱就象把自己阉了一样,虽然疼痛,但是短暂 
  我按自己预想的方式 
  用一把锋利的刀 
  优雅的把自己,接连阉了两次 
  就在昨天,2月28号的晚上 
  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我一个人枯坐在寂寞的沙发上 
  闷的发苦 
  我动作生硬,手有点发抖 
  但还算有绅士风度 
  我阉得十分干净,没留下一点残余 
  我痛得哭了一会后,擦干净血迹 
  穿上衣服,洗了把脸 
  还对着镜子,面露微笑 
  于是,自从第二声“咔嚓”之后 
  我治好了自己的阳痿,不再痛苦 
  ——《我把自己阉了》 
  我没想到短暂的痛苦,也可以带来永久的记忆。 
  在毕业典礼前,我们留学生自己办了个晚会,为了怀念在这里的五年时光,怀念在这里的青春,在这里的朋友,师长,大家带来了各自的节目,我的节目是念一篇又像诗,又像散文的东西,有些东西是很难用外形来区分的,有很多东西是内心的。 
  我站在台上,高声念道: 
  “我亲爱的姑娘,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再穿那条黄色的紧身牛仔裤了?穿上它你有点罗圈的腿就暴露无遗。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对我微笑了?我不忍心再看你那些不太洁白的牙齿。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象朋友那样关心我?到底有谁比我自己更关心我呢? 
  你能不能答应我,换一个我不喜欢的发型?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穿那件青色的衣服?它会勾起我太多的回忆。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坐在我的前面一排了?这使我在上课的时候精力无法集中。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吃方便面了?去把你的胃病好好看一看吧。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在阴冷的教室里看书了,一杯开水的温度怎么会超过温暖的阳光呢? 
  您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了?尤其在汽车和火车上,那样真的很危险。 
  你能不能答应我,多做些运动?那样你就不会失眠了。 
  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毕业前不要找男朋友?我不想看到别人牵着你的手。 
  你能不能答应我,马上找个男朋友?我想看到有人关心你,看到你被疼爱的幸福样子。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像我一样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样你会像我一样的痛苦。 
  如果这些你都答应我,我就答应你,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我流着泪,声音哽咽的念完了,台下变得静悄悄的,突然,一个人站了起来,鼓掌,然后是两个人,三个人……大家都站了起来,掌声长久不断,我鞠躬,大声说:“这篇东西献给我曾经喜欢过的女孩,祝她幸福。”掌声再次响起,更响了。良久以后,大家纷纷坐下,可我看到还有一个人,流着泪站在那里。竟然是她,我没想到她会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又见到她,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声说:“我后悔了,我后悔我说过的话,我要追到你,嫁给我吧,做我的新娘,做我今生的新娘,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台下的人看看我,又转过头去看看她,好像明白了一切,台下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答应他吧,善良的姑娘。” 
  “答应他吧,让我们在毕业前也有一个美好的回忆。” 
  “答应他吧,答应他吧” 
  …… 
  声音此起彼伏,我心跳加速,用含着泪的眼良久的注视她,然后跳下舞台,台下变得一片安静,所有的人们都在看着她,看着我,我慢慢走到她面前,“叶子,我喜欢你,答应我吧,做我的新娘,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良久的沉默,我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这时,周围异常安静,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答应你”她脸红红的,低着头小声说。 
  这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我突然感到了词语的苍白,感到了语言文字是这么没有力量。 
  我激动极了,一下抱住她,台下掌声一片,还伴着尖叫和口哨, 
  她的头依偎在我的肩上,“唉呀,你怎么平胸,我不娶你了。哈哈”我开玩笑的低声在她耳边悄悄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5 05:20

  (七) 
  我们结婚了,婚礼办得简单而热闹,然后她随我一起回到了中国,我到处教书,又收了几个得意的门生,婚后的日子十分甜蜜而快乐,生活显得十分惬意。 
  在教书的时候,我主张开办裸体写生课,可那些原来的老师、校长一听说要脱光了衣服画,全都瞪着眼睛,跟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我,说什么我堂堂中华几千年的文化,几千年的传统,男女授受不亲,现在要脱光了衣服互相画,那岂不是给祖宗抹黑。每次一看到这些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看到我和叶子拉着手走在一起都大惊小怪,说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心说,拉拉手怎么了,你们回家还不是和老婆该干什么干什么,要不然那么多孩子怎么来的?要是什么都不干,还不绝种了?再说,这是艺术,人体是最美的,你用流氓的眼睛看,当然只能看到丑恶的东西。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太多的体制,太过的规矩,要想做成点事,必须要自己作主,体制化是这样一种东西,一开始你排斥它,后来你习惯它,直到最后你离不开它。想想看,我们的身体已经有多大一部分被体制化了?自己来吧,闯出一片天地,我要开办一个学校,一个教授艺术的学校,用艺术来唤醒人们早该被唤醒的东西。 
  为了“艺术师范”赶快成立,我一面托人找校舍,一面写信给在浙江的二哥,我想从自家财产中取出我的三十万银元作为资金,我也想好了教师的聘请名单,可谁知道,二哥竟然写信告诉我,由于国事混乱,金融拮据,我们家已经破产,而且欠债累累…… 
  好像世界颠倒了,我所从小到大成长的世界颠倒了,所有的东西都变了,生活突然一下变得举步维艰,我开始怀疑我的生活,生活是什么?幸福是什么?我不知道生活是什么,幸福是什么?我只知道生活不是什么,幸福不是什么,生活决不是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幸福决不是大把的金钱,空闲的时间,可他应该是什么呢? 
  我的理想粉碎了,我决定回到上海,找我最心爱的女人--叶子,可能只有在她那里,我才能得到慰藉。 
  一路上我变得极其消沉,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灰色,看什么都不顺眼,突然有一天,我在街上走,听到有人唱我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我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叫花子,上衣连个扣子都没有,一条破单裤,露出足有半条腿,纤细的腰上,扎了一条麻绳。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上沾满了污垢,一群人围着她叫疯子,顽皮的孩子丢过去一块石头,正好打在疯女人的肚子上。疯女人嘻嘻笑了:“妈的,别闹!”然后又接着唱道,“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我突然觉得声音很熟悉,惊愕得倒退了几步:“谢秋云!!”我喊道。 
  那个女疯子听到了我的喊声,转过头望向我,歌声嘎然而止,愣了好半天,才把眼神儿盯着我的眼睛。大凡精神病患者,都有一刹那的清醒状态,就像滚滚白云的空中突然射出一条光柱,很快又被云层遮住了。 
  我和她四目相对,自己看了半天,倒吸一口凉气,是她!那个我年轻时诗洒酬唱、寄情声色的姑娘。我曾经赠她一首小诗,她曾经以身相许,年轻时的场景都在眼前一一重现,所有的海誓山盟,所有的誓言,都像风一样吹散了,剩下的只有我们昏黄的容颜。 
  她一步一晃的走向我,那凄楚、失望、愤世、痛苦、乞怜的眼神,像孩子偶然见到失散多年的母亲,像妻子突然找到失去多年的丈夫。她不敢冒然的喊我“李先生”“瘦桐”,而是带有试探性的诵着诗歌,那是我多年前送她的小诗: 
  “风风雨雨忆前尘,悔煞欢畅色相因。……” 
  “秋云,秋云!”我的声音哽咽了。 
  “啊……瘦桐”呼声夹杂着哭声,不由分说的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伤心的痛哭,然后站起来,猛的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我甚至忘了自己在哪里,我是谁,我只知道伤心,只知道难过。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以前所有的甜言蜜语,所有的企盼,欣喜都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我用刀割开胸膛 
  惊诧的发现 
  我的心脏分成了几瓣 
  他们竟然还能存活 
  还能血淋淋的跳动 
  还能输送血液 
  我依稀记得 
  从前,我小的时候 
  是只有一个心脏的 
  并且跳得 
  还不太规则 
  ——《惊诧》 
  爱情是什么? 
  在扶桑留学的时候,和同学们谈论到希望将来的伴侣是个什么样子,具备什么条件,大家畅所欲言:女生希望自己将来的丈夫,要有安全感,幽默感,好的谈吐,健壮的身体,甚至还有地位,金钱……,男生希望自己将来的妻子,有不俗的长相,高雅的气质,温柔体贴的性格……。可这么多条件里唯独没有——爱情。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有条件的?爱情是后天的?爱情是由因到果的产物?如果对方具备了你所希望的那些条件,什么安全感,幽默感,谈吐,金钱,那你就会对他(她)产生一种叫作爱情的东西?如果前面的条件都不具备,那么光有爱情也没有用,因为你一开始就会把对方否决掉,也就不会有会面的结果——爱情。 
  爱情是高尚的?是纯洁的?爱情真的与权力、金钱、长相、身高、年龄,这些都无关吗?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以为这些都是真的吗? 
  狗屁 
  我们从小就被灌输了许多虚假的东西,当你长大了,突然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本象的时候,你会吃惊,怀疑,甚至恐惧,你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还会认定你从小被灌输的那些狗屁的正确性,这是我们的劣根性,也是我们的悲哀所在。 
  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我只知道爱情能带来什么:甜蜜、美好、幸福、青涩、痛苦、哀伤甚至仇恨,有些事情你越想弄清楚的时候,反而越不明白,让你更加糊涂,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想在这里给爱情下定义,因为即使我说了,大家也会对我嗤之以鼻。我只想从爱情的根源上看看爱情的美丽外衣下到底藏了些什么,来吧,我们一起把爱情扒光。 
  西方人说,人是由猴子变的,当然他们说是经过了漫长而复杂的进化,那猴子之间有爱情吗?它们也会有爱情带来的甜蜜、美好、幸福、青涩、痛苦、哀伤甚至仇恨吗? 
  猴子们相互寻找配偶的时候,凭的是什么呢? 
  它们所表现出来的相互挠痒,亲昵的动作,是因为爱情吗? 
  狗屁 
  现在人们在选择自己的另一半的时候凭的是什么?人们可以在第一次见到对方,互不认识的情况下,爱上对方,而后就是一把玫瑰扔过去,企图用花来敲开对方的爱情之门,你认为这是因为什么?就象是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公猴子,在密林深处看到一只母猴子,帮他抓虱子,挠痒痒,展示自己的强壮,送香蕉,你认为这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对没有身体接触的同性恋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相信,那才是真的爱情。 
  好了,我说实话吧,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爱情绝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当然,更不是我所说的这个样子,我只是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就把我当个疯子,神经病,流氓,常年精神混乱的酗酒者,反革命口淫犯,总之,无论我在这里说 
  好了,我说实话吧,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爱情绝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当然,更不是我所说的这个样子,我只是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就把我当个疯子,神经病,流氓,常年精神混乱的酗酒者,反革命口淫犯,总之,无论我在这里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信。 
  怎么?你在取笑我了吗?你在对我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了吗? 
  你以为你现在爱上一个人就是百分之百全身心的爱上他(她)了吗?你以为他(她)就是你的终身伴侣了吗?你以为你以后不会爱上别的人了吗?你那么肯定吗?看看我们的身边吧,多少对曾经形影不离的恋人最终变成陌路,多少出双入对的情侣一拍两散……若干年后,当你再次想起你当年曾说过的那些惊天地的话,写过的曾经认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诗,你是会觉得幸福,还是脸红?你敢不敢让那时你身边的那个她,看到这些东西? 
  怎么了?你为什么想要弄清这些东西?我在问我自己。 
  你想干什么?我不知道。 
  什么是爱情?我不知道。 
  你幸福么?我不知道。 
  什么是幸福?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幸福?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痛苦?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还是不知道。 
  生命是什么?活着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个终极意义,我要怎么才能弄明白?怎么才能快乐?快乐需要什么条件?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一头整天吃饱了就睡的猪有什么区别?可猪不用思考,岂不是没有我这么多痛苦,比我还要快乐?那些不思考的人呢?是不是像猪一样快乐? 
  你呢?你是快乐还是痛苦? 
  我做了个梦,梦到谢秋云死了,被杀了,这个梦说明了什么?从此我就可以只爱叶子一个人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混混沌沌的世界,纷纷杂杂的情感,也许皈依佛门才是正路,才能让我想清这些东西,也许只有从佛经里才能理出人生最上乘的道路。 
  于是我来到定慧寺,把我所有的衣物,作品分别赠给了我的几个学生,对他们说道:“我明日入山。与各位相聚,只有今夕了。公等幸各自爱!”然后在夏历七月十三日,大势至菩萨生吉日,受了悟老和尚的剃度,正式落发,法名演音,法号弘一。 
  出家后,一切都看得淡了,可唯独放不下那个曾让我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人——叶子。你要想看你到底爱不爱一个人的时候,那就看你离开她的时候,会不会快乐,心里会不会痛,那种痛就象用刀把心割下一块,然后用力揉成一团,往外“嗖”的一扔。 
  嫩绿的新芽占满枝头 
  可还记得 
  去年秋天飘零的叶 
  一片一片 
  随秋风飞舞,四处飘散 
  最终化为尘土,化为飞烟 
  树枝遗忘了落叶 
  落叶与树枝无关 
  我也将遗忘你 
  你与我无关 
  ——《遗忘》 
  她从报纸上得知我出家的消息,马上赶到定慧寺,悲痛欲绝,要求见我最后一面。 
  “叔同,你真的这么狠心么?”她流着泪说。 
  “咱们早晚都要分离,你就把我当作霍乱死了,不必怀念。”我轻轻的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曾经对我许下的那些誓言呢?那些年轻时的誓言,那些三生三世的誓言呢?”她急促的问。 
  “……三生三世……多美丽的谎言……,今生我负了你,如果有来生,你负我。来生,来生无论我怎么追你,你都一定不要答应我。”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离去,当一个人在拒绝另一个他不得不拒绝的人的时候,他的心也会痛。 
  叶子见我的决心已经坚定到极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哭着说:“来生再见了,叔同,请以你的法力度我超越这人世的苦难吧!”然后,黯然离去。 
  我在定慧寺一待就是几十年,其间一直在思索着那些问题,那些让许多人穷尽一生思索的问题。有些问题是想得清的,有些是想不清的,有许多道理你慢慢会懂,有些道理你永远也不会懂,这个世上有许多的事情都是这样,似是而非,没有答案,人生苦短,尽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但要记住,一定不要后悔,因为后悔也没有用。 
  我在定慧寺打坐、念经、在寺门外的杨树下看小鸟、思考问题,以及怀念她和以前的生活。 
  天冷了,遍地的风。 
  吹落的一树的叶。 
  来往的人群。空洞的眼神。 
  许多兴建的房子,硕大,阴沉。 
  杂乱的商品。 
  坍塌的地面。 
  还有灰尘。 
  一位老人。 
  他尝试捡起落叶,冗长的围巾拂过地面。 
  心跳。一些激动。 
  眼睛变得忧郁。 
  努力打断静默, 
  他摩挲着叶子。 
  他说。 
  ……生命不过如此…… 
  ……措手不及中…… 
  ……是匆匆…… 
  ……只是匆匆啊。 
  大风又起,从什么方向。 
  他抬起头。 
  纷落的残叶许多踏风。 
  似笛声吹奏。 
  一种空灵自心底袭过。 
  他固执地昂着头。 
  那些明亮,清柔的东西, 
  仿佛梦境中阳光拂照。 
  ……无羁无执…… 
  ……亦无忧伤。 
  他笑了,舌头打结。 
  但是心源清澈。 
  他小心翼翼地, 
  将落叶装进了口袋。 
  ——心木《飘飞的叶》 
  在我圆寂那天,一个长的奇丑无比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时我立刻明白了一切,知道了他是佛祖,也看到了我的前生,看到了那个小和尚坐在沙漠里的一株小草旁,痴痴的说着那些傻傻的话。许多困扰我一生的问题,一下变得空空荡荡。 
  “今生你得到了,又怎么样呢?”佛祖边抠着鼻子边问。 
  我低着头,默不做声。 
  “顽固的小和尚,想明白了吗?” 
  “你是指‘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最好?’”我看着他的大小眼反问道。 
  “我是指幸福,你所追寻的幸福,你想明白了么?你得到了么?”佛祖用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看着我。 
  “幸福永远是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我平静的说。 
  “幸福不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幸福与金钱、爱情,一切因素无关,他只在存在于你的内心,是你内心的安宁,平静。把一切都忘了,和我走吧” 
  “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更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怎么,你还要继续转世?” 
  “是,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转世,我要寻找痛苦,因为没有痛苦,也就没有幸福,即使有,那也是卑微的幸福。” 
  佛祖看着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然后慢慢的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5 05:21

  (八)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一个很漂亮很优秀的水乡姑娘,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杭州西湖小桥边的柳树下,那天是春分,微风,春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就象小时候妈妈的怀抱,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树枝上刚刚长出新芽,风一吹,她的长发和枝条一起随风摆动,那一刻,我怦然心动。 
  我追求她,用尽浑身解数,可无论我怎么追她,她都不肯答应我,甚至不肯多看我一眼。后来她嫁了人,可是她的丈夫对她不好,骂她,打她,而她爱她的丈夫又是那么深,那么痛,于是我把她的丈夫杀了,为了她的幸福,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杀了她最爱的人,没脸见她,官府又通缉我,我就跑到定慧寺出家,主持给我剃度,并起法号:无过。 
  寺里的生活悠闲自在,听说她又嫁了人,不知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像寺里的小和尚无怨一样,整天冲着小鸟发呆? 
  小和尚无怨也挺有意思,我总觉得和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他说他是孤儿,就在定慧寺长大,不过这个定慧寺我也很熟悉,刚来的时候,不用别人告诉就知道哪里是禅房,哪里是茅房,甚至一墙之隔的尼姑庵也眼熟得很,仿佛我在这里生活过许多年。 
  有一天我在寺门外的杨树下打坐。然后突然顿悟,明白了一切,佛祖在菩提树下悟出佛法,而我在杨树下悟出了我的前生,前生的前生,我知道了我是谁,知道了今生的宿命,于是我带着小和尚无怨去取经了…… 
  大漠上,黄沙漫天,前世的前世的“我”小和尚无怨已经死了,转世去了,转世成为李叔同了,成为弘一法师了,然后会最终成为大师兄无过,而我呢?也快死了,这次会转世成为谁呢?几百年的轮回啊,我终于再次摸到了小草的叶子。 
  佛祖出现了。 
  “佛祖,你终于来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难看。”我像见到老朋友似的笑着说。 
  “有些事情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就象我的爱情和命运?” 
  “轮回路上本多波折,岂能事事顺心,你又何必苦苦执著呢?” 
  我苦笑了一下,想了想前生,前生的前生,想了想杨树上的小鸟,隔壁尼姑庵的小尼姑,还有那个我强奸未遂的小尼姑,不知道她们现在都怎么样了,都沉浸在无尽的轮回中了吗?现在是快乐还是痛苦?是否会在不经意间,记起杨树上的小鸟,还有那些淫诗…… 
  “顽固的小和尚,你想明白了吗?”佛祖问道。 
  “想明白什么?有什么值得明白的吗?” 
  “呵呵”,佛祖笑了,“那我问你,什么是生命?” 
  “快乐者的快乐,悲哀者的悲哀。对死亡的期待。” 
  “什么是人?” 
  “死亡的奴隶,一个匆匆的过客。” 
  “那个关于生命的终极意义呢?” 
  “生命是一个简单的过程,生命存在的意义——死亡。”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三世诸佛。你终于明白了,但你也变得悲观了,变得绝望了。”佛祖幽幽的说。 
  “哈哈”我大笑,“想通了?我现在宁愿糊涂,三生三世爱一个人,太累了,正是因为绝望,我才要变得乐观,我不要就这么死了,我不要轮回,我要活下去,我要走出这片沙漠,我要去取经,去天竺取回真经,我要逃出这三世的轮回,我要活下去,我要忘掉这株草,去他妈的轮回,去他妈的佛祖。我也许不会活着走出这片大漠,也许很快就会倒下成为一具白骨,也可能会摇摇晃晃的走出去,然后看到遍地的鲜花,忘了这株草,当然也许道路会变得更加泥泞,以后我可能会满面春风,也可能会伤痕累累,但我都会对以后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面露微笑,并对大声他们说——‘我是在享受生活’。” 
  “你要把她们都忘了么?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佛祖皎洁的冲我笑着说。 
  我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哼了一声,不再看佛祖,从小草上一跨而过,蹒跚着向前走了……。 
  “可怜的小和尚,你以为真的有真经么?……”佛祖看着我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的说。 


------------------------------------------------全文完-----------------------------------------------------
 
  2003年4月2日 
  附录:李叔同(1880-1942),即弘一法师.一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又是一代名僧,早年留学日本,娶得日本妻子-叶子。回国后,第一个在我国传播西洋画,第一个开设裸体写生课,在日本组织的“春柳社”是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他主演的《茶花女》开中国人演话剧之先河,是话剧舞台的鼻祖。他为中国美术史、音乐史和话剧史都开辟了一个新纪元,作出了开创性的贡献。回国后,执教于天津,杭州,南京收学生丰子恺,刘质平等,后看破红尘,在泉州定慧寺出家,1942年10月13日圆寂于泉州。成为一代名僧,被后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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