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
初秋的一个周末,碧空如洗,风轻云淡。清晨,红日满窗,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喂,谁呀?浩东翻个身,懒洋洋地从被窝伸出手,拿起了听筒。
怎么,听不出来吗?一阵放肆的大笑。
唔!是家辉呀——什么事?浩东拖着声音问。
瞧你那蔫样——霜打似的!还没爬起来吗?太阳晒着屁股了!家辉笑骂。
唔!浩东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嫂夫人呢?没把你拎起来?家辉笑问。
她?一大早就带儿子回娘家了!浩东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
你这懒虫!快起来!离出发只剩半小时了,大家都等着你呢!家辉大喝。
啊哟!什么事?浩东一惊,醒了一大半。
登山呀!上周大家约好的,你怎么忘了?待会一定要罚你担行李!家辉笑了。
啊哟!我倒真忘了!时间来得及吗?不去行不行?浩东一屁股坐起。
不行!都击掌为誓了,你怎么能反悔呢?快起来!大家在等着你呢!
喂——喂——喂!浩东急忙大叫。
只有一阵嘟嘟的回声。浩东无奈,苦笑着放下电话。
昨夜的怪梦清晰的浮上脑海。
浩东梦见自己孤伶伶的在一座山上,右手正贴着石壁。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时候,怪事出现了!
浩东忽然觉得石壁一软,右手陷了进去。浩东吃了一惊,只见右手下那块坚硬的石壁,竟突然破了一个直径约莫15厘米的洞。那洞相当的深,里头黑沉沉的,仿佛要通向地狱。
浩东非常害怕,右手急忙往外拽。那洞里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吸力,浩东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往洞里伸去。浩东拼命往外拽,可右手还在慢慢地往洞里伸去,浩东竟然控制不祝浩东惊恐的伸出左手,紧紧抓住右臂,使劲往外拽……可右手还是一个劲地往洞里伸。
很快,浩东的右手连带整条右臂被吸进了洞里。
右手完全不受浩东控制,还在使劲往洞里进。浩东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快要被扯进坚硬的石壁里。浩东痛苦的呻吟着,拼命的挣扎,挣扎,挣扎……浩东大叫一声,醒了过来。一身的冷汗,雨淋一般。
老公,你怎么了?身旁的菊影被惊醒,迷迷糊糊的问。
没……没什么!做了一个梦!浩东一把抱住菊影,身子瑟瑟发抖。
三十多年了,浩东从来没有这样惊恐过。即使一个霹雳打在眼前,深渊裂在脚下,也不会比梦中情形更让他害怕!那黑沉沉的洞,那股扯着自己身体的可怕力量,那向洞里慢慢伸去的右手,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和无助……浩东的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不敢对菊影说,怕她担惊受怕。
浩东从来不是一个耽于幻想的人。他绝不迷信什么梦兆之说。他受过高等教育,在一家网站工作。他和菊影相亲相爱,没有人怀疑能否白头偕老。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儿子。可以说家庭幸福,事业有成!浩东一直很满足,从来不想再奢求什么。
家辉说去登山,浩东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那或许是由于昨夜的梦境实在太诡异。浩东不禁苦笑,自己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他摇摇头,实在弄不清楚。那不过是一个梦,就算再可怕,也始终只是一个梦!我为什么要自己吓自己呢?浩东哑然失笑起来。
浩东本来不想去登山,可一想起那帮朋友捉弄人的手段,就不免有点心惊胆战。浩东记得,半年前曾有一位朋友失约,后来被大家耍得灰头土脸,惨兮兮的。那朋友苦笑不得的样子,浩东每每和菊影说起,就忍不住想笑。
我说——你们也真够损的!这时候,菊影总是一面笑,一面轻轻捶打着浩东。
登山?去!怎么不去!一定要去!我可不想步那位老兄的后尘!浩东从床上一跃而起。
三小时后,浩东已经和一帮朋友攀行在崎岖的山路上。
那山很高,但并不陡。一路初秋风景如画,有朋友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累。
过了山腰,山势渐陡。对于浩东这种久坐电脑前的人,未免有点吃不消了。咬着牙又行了一段路,渐渐感到劲疲力竭,气喘吁吁起来。
而更要命的是,昨夜的怪梦一直像散不开的阴影,笼罩着浩东。每当把右手贴上石壁的时候,浩东都忍不住心惊肉跳。好像那石壁真会如梦境一样,突然现出一个很深的洞,将浩东的右手直吸进去。
浩东实在没力气,也没勇气往上攀了。极度的恐惧使他的精神有些恍惚。浩东真担心这种状态下,自己一个不留神,会滚下山去,跌得粉身碎骨。
在一片山势平缓的空地上,浩东终于举手投降,宣布要半途而返。朋友们免不了奚落他一番,各自去了。
浩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家辉走过来问。
是吗?没什么!好久没做剧烈运动了,骨头也懒了,有点吃不消!哈哈!浩东抹了一下脸,若无其事的大笑。
可要我陪你下山去?家辉犹豫了一下,说。
不用!浩东摆手。快看!他们已经攀很高了!你再不走,就追不上了!
好!那我去了!浩东,你一个人当心点!家辉望了望山顶,迟疑了一下,走了。
浩东呆了半晌,慢慢循着来路,一个人向山下走去。
其时正值夏末秋初,又是午后。山里天气,说变就变。没过多久,陡然间狂风大作,林木萧萧,天色突然黯淡下来。大片浓重的乌云从四下里沉沉涌起,增多,逐渐布满天空。远处天边滚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几道耀眼夺目的闪电不时划过长空。
浩东吃了一惊,上午还阳光普照,绝想不到午后会有暴雨,又没带雨具,这下非做落汤鸡不可!
豆大的雨点已经噼噼啪啪地开始落。
浩东正无计可施间,又一阵狂风起处,只见不远处的石壁旁,一大片长得很深的衰草,被风吹得倒向一边,后面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穴来。
这时候,雨点越发大了。浩东呆了一下,顾不得多想,急忙奔过去钻进了洞里。
世上有些事似乎是注定的,任你怎么逃也逃不掉。
山洞不大,浩东直不起身子。一进来,他的视线就惊恐地盯在一个角落里。
那里靠着石壁,赫然有一具白森森的骸骨,叫人触目惊心。
洞外大雨倾盆而下,哗哗作响。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震得石壁上的泥沙簌簌而落,青白色的闪电映得洞内忽明忽暗,使得那具骸骨,更透着一种说不起的诡异。
只见一根根肋骨随着电光忽明忽暗的闪烁,空洞洞黑沉沉的眼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转动。两排白森森尖利的牙齿闪着奇异的寒光,仿佛在上下叩击着什么,发出咯咯的响声。左腿骨扭曲着放在地上,右腿骨平直地伸向前。很显然,这具骸骨死前是背靠着石壁,坐在地上的。
浩东弯着腰,恐惧的瞪大了眼。紧捏着双拳,捏得指节咯吱作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直滚下来。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移动步子,偏偏双腿钉在地上。一刹那,他几乎觉得心跳已停止。
但听洞外风声呼呼,雨声哗哗,雷声隆拢也不知过了多久,浩东发疯般的大叫一声,拔腿就跑。他的腿是抖得这样厉害,才一转身,就踉踉跄跄的靠着石壁滑倒下来。
浩东无力的斜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惊恐的盯着对面的那具骸骨。那骸骨黑洞洞的眼窝也望着他。
就在这时,浩东突然看到在那骸骨的旁边,有一只乳白色的瓷瓶,流动着奇异的白光。那瓷瓶仿佛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浩东的眼睛竟再也移不开来。瓷瓶不大,长约10厘米,平平地倒在地上。
浩东忽然有种想把那瓷瓶拿在手里的冲动。他颤抖着爬到骸骨旁,左手一把抓起了瓷瓶。
触手冰凉滑润,果然上等的好瓷。瓷身布满奇异的花纹。浩东觉得那既象是中国古代道士画的符,又好似古埃及的字画。
瓷瓶很轻,里面好像没盛东西。浩东翻过来倒过去的看,竟然找不到瓶口。颇感诧异,不会吧?这瓶子很轻,绝不可能是实心。
浩东细看,终于在瓷瓶最细的一端,发现了一道极细的缝,环绕着瓶子成一个圆。
浩东左手握着瓷瓶,右手用力来回拧着,渐渐感觉有些松动。浩东大喜,右手又拧了几下,瓷瓶的一端便分了开来。
就在瓷瓶分开的一刹那,浩东突然感到身子一震,脑子里一片空白。
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瓷瓶跌在了地上,除了裂成无数的碎片,什么也没有!
浩东呆了一下,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他跳起来,裂开嘴,爆发出一阵可怕的狂笑。面容扭曲,双眼闪着一种怪异的光芒。他瞪着那具骸骨,眼神是那样的怨毒,象是包含了千年万年的诅咒。
哈哈!我终于出来了!你以为困得住我吗?哈哈!浩东的右手指着骸骨,仰天大笑。
忽然,浩东抬起右脚,狠狠向骸骨踢去。那骸骨被踢得飞了起来,撞向石壁,骨架四散开来。骷髅头骨碌碌向浩东脚下滚来。
浩东呆住了。老天!我刚才做了什么?我和他无怨无仇,为什么那样恨他?我为什么要踢他?我……我究竟怎么了?天哪!这洞里很邪门!浩东惊恐地大叫一声,发疯一样的冲出洞,拔腿向山下奔去。
浩东受了惊吓,又淋了一场雨(还好那天的雨,在他奔出洞不远就停了。来的疾,去的也快)。强壮的身体,也难免发了三天烧。多亏有菊影的细心照料,没过半月,也就痊愈了。家辉也来看过他几次,很是抱歉。浩东拍着家辉肩膀哈哈大笑,直说没事,我身体棒着呢! 事后,菊影笑浩东发烧,一直说胡话。浩东居然很紧张,连问菊影,自己说过什么。
菊影见浩东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笑得弯下了腰,指着浩东鼻子,瞧你那紧张样,怕是有事瞒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浩东讪笑着说不出话。
菊影白了浩东一眼,摇摇头,谁知你叽哩咕噜地说些什么?怕是埃及的胡话吧?菊影忍不住又笑了。
浩东转过身,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白。
傍晚,书房里,昏暗的光线下,浩东一个人呆呆的坐着,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右手。
右手,每一个正常人都有。简直可以说,丝毫没有奇特之处。很少有人像浩东那样,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右手,就像我们很少抬头看天一样,虽然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使用它。
人好像总是忽略一些身边最常见的事物,无论那事物是人还是物。还是一位诗人说的妙:到远方去,到远方去,近处没有景色!哦,人性啊!
的确,一般人的右手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但浩东的右手,却和一般人不同!而且是大大的不同!一条殷红似血的细线,自浩东右手掌心,一直蔓延到手腕上。犹如一条极细的红色蚯蚓,蠕蠕而动着爬向浩东的手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浩东想起来了,是在上次发烧醒来后,他就觉得右手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起初他还以为是身体不适,但后来一细看,才发觉右手心有一个红色的小血点。浩东当时不以为然,认为那是某种药物刺激所致。
然而,几天后,浩东洗澡的时候,忽然惊恐的发现,那个红色的血点,竟长成了一条2厘米的红色细线。那线是那样的红,红得有点刺目,红得让人有些触目惊心!浩东觉得,那好像是自己的血在往外冒。
那红线开始几天蔓延得很缓慢,但接下来,它蔓延的速度就有点惊人了!几乎每天以1厘米、2厘米、3厘米……不断递增的速度,向浩东手臂蔓延着。
在那红线还是1厘米的时候,浩东去看了一次医生。医生对浩东的身体进行了彻底检查,结果什么毛病也没有。
而对于浩东手心的那条红线,医生更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光看着浩东,好像浩东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或者是患上了一种人类未知的可怕传染玻浩东愤怒地朝那医生大吼一声,右臂抡起椅子,砸碎了一块玻璃,冲了出来。
打那以后,浩东不敢再看医生。他甚至不愿别人看到他手心的红线,包括他深爱着的菊影在内。
浩东总是小心掩饰着。他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天给别人知道了,会像那医生一样,用一种非常古怪的、唯恐避之不及的目光看着他。
想起那目光,浩东就不免打寒战。他实在无法忍受。
黄昏的时候,浩东总会去一家酒吧,灌得酩酊大醉。企图借无情的烈酒来自我麻醉,浇灭所以的痛苦和不幸。
那天斜阳正浓时,他又如约而至。意外邂逅了大学时的同学水云。
水云曾是大家公认的校花。几年不见,越发漂亮标致,妩媚动人了。
浩东年轻时,曾暗恋过水云,没有结果而不了了之。再次相见,浩东不免有些尴尬。
两个人一起追忆大学时光,水云陪着浩东喝了好多酒。时间过得很快,浩东醉得一塌糊涂……醒来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鼻中钻进淡淡的幽香……浩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发怒,非常喜欢摔东西。脑子里时常有些邪恶可怕的念头冒出来。他感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如同一个月前的那个梦一样。
接连和菊影吵了几次架。有一次他甚至扬起右手,打了菊影一个耳光。
浩东记不清了,他的头好痛。一切都很模糊。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他为什么要和菊影吵架?他为什么要打菊影呢?以前,他可是连一句重话也不肯对菊影说的!
天哪!怎么回事?一切突然都变了!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线!那条该死的红线!
是的,那条该死的红线!它已经蔓延到了浩东的右臂上面。
那天菊影下班回来,推开卧室的门,就惊讶地看到浩东头下脚上的倒立着。
菊影以为浩东在做什么运动,还打趣说,老公,你在练九阴真经吗?怕是经脉逆转,走火入魔了吧?
浩东砰的一声,摔倒在地。爬起来,不由分说,扬起右手,就给了菊影一耳光。
菊影摸着热辣辣疼痛的脸颊,一时呆住了。
浩东迷惑的看看右手,又看看菊影,顿时也呆住了。
午夜,整个城市死一般的静。
在一间黑沉沉的屋子里,一张宽大的床上。一个躺着的人,突然身体僵直,慢慢坐了起来。
一片月光透了进来,依稀可辨那人是浩东。
他的脸可怕地扭曲着,双眼暴突,闪耀着诡异的白光,鼻中不断喷着热气。
忽然,他裂开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僵硬的转过头,慢慢俯下身子,扑向菊影的喉咙。
菊影啊的一声,突然从梦里惊醒。她大睁着眼,奇怪地看着浩东。你怎么了?老公!
浩东身子一震,呆了一下,摇摇晃晃倒在床上。额上满是密集的汗珠。他迷惑地看着菊影,我……我怎么了?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老公,你刚才的脸色好可怕!菊影颤声说。
是……是吗?我……我不知道,可能又做噩梦了!浩东一脸的迷惑,抹了一下脸。
别怕!别怕!菊影轻轻拥着浩东。浩东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小正!笼子里那两只画眉鸟呢?你是放飞了,还是送给同学了?菊影问儿子,语气十分温和。
小正惊恐地瞪大了眼,一下扑到菊影怀里。偷眼看着一旁的浩东,颤声说,不……不是我!我没有……是爸爸!是爸爸!他……他……吃掉了那两只画眉!
浩东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牐
菊影吓了一跳,听不懂儿子说些什么。急忙喝叱,小正!你胡说什么!怎么学会撒谎了?好了!做功课去吧!
小正委屈得哭了起来,一面后退,一面喊道,妈妈!我没撒谎!没有撒谎!昨天放学,我亲眼看到……爸爸他在……在……吃那两只画眉鸟!满嘴的鲜血和羽毛!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吓得躲到了同学家里。我不想见爸爸!不想!不想!我怕爸爸!我怕爸爸!小正哭喊着跑了出去。
菊影呆住了。她知道小正不会撒谎,也从来没有撒过谎,更不会编出这样恐怖恶心的话来。那么,小正说的是真话?是真话?不,不,不!菊影宁可小正在撒谎骗人!
她感到身子抖得厉害。她的头一阵晕眩,她软弱无力的顺着墙壁滑倒下来。
这……这……小正说的……是真的吗?过了好一会儿,菊影涩涩地说。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她真奇怪自己竟然还能发出声音来。
浩东木偶般的,从沙发上颓然站了起来。连连摇手,梦幻一样的呻吟着,不……不……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犹如一个梦游人向着菊影走来,看起来是想去扶菊影。
别……别过来!菊影尖叫。
浩东陡然驻足,搓着手,喘着气,我……我……突然大叫一声,发疯一样的冲进洗手间。
菊影呆了半晌,好半天不见浩东出来。心里有些担心。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奔向洗手间。
推开虚掩的门,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只见浩东弓着身,背对着门,双臂交叉着放在光滑的平台上,可怕地扭曲挣扎着。
菊影扶着门,呆了一下,颤声道,浩……浩东!你……你在做什么?
浩东身子一震,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他的左手紧抓着右腕,在他的右臂上,触目惊心的是两个血淋淋的洞。右臂正在可怕的扭曲挣扎着。他一脸的血,面上的肌肉抖个不停。嘴里咬着一大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浩东!菊影惊恐地大叫一声,拼命抓着门,几乎要昏倒下来。
恍恍惚惚,听得浩东干涩的声音,不断喃喃着,我……我要咬死它!咬死它……它想控制我……控制我……想控制我……突然,那条右臂从左手里挣脱出来,弯曲着向菊影抓来。
浩东痛苦地大叫着,不!不!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
浩东的左手拼命往右臂上乱抓。
菊影从心底发出一声最可怕的叫喊,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往外逃去。
家辉升职了。浩东和同事们为家辉庆祝了一番。
家辉酒醉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下周三他要结婚!
家辉私下里神神秘秘的问浩东,你知道新娘是谁吗?
浩东摇摇头。
还记得大学时的校花水云吗?家辉开心的笑了。
浩东呆住了。
浩东最近有些恍惚,工作老是出错。
老板温言警告了几番,终于忍无可忍,骂了浩东一顿。
浩东盛怒之下,竟劈面打了老板一个耳光。
幸亏家辉在旁,死命拉住浩东,才没把事闹大。
浩东立时被扫地出门,任家辉向老板百般求情,也无济于事。
家辉拉着浩东走出公司。
浩东,你怎么了?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还是为了家庭的事?我一直很纳闷,想问你,你和嫂子那么恩爱,怎么说离就离了呢?弄得我对婚姻也有点心寒起来。 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家辉停住脚步,盯着浩东问。
浩东神情疲倦,他没有说话,只是迷惑地摇摇头。他的心针扎一样地痛。
家辉还想再问,突然,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男子飞快的奔了过来。
家辉一声惊呼,那男子撞在了正发着呆的浩东身上。
浩东一个趔趄,幸好家辉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倒。
那男子一溜烟跑出老远。家辉骂了一句。
浩东还没回过神,又听见巷子里一阵脚步响起,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人,大声喊着,站住!站住!从家辉和浩东身边追了过去。
浩东,是扒手!快看看有没有东西被扒去!家辉急忙问。
浩东醒悟过来,伸手摸了摸口袋。吁了一口气,一个皮夹子丢了!算了,只有150块钱!
两人才行数步,身后又一阵脚步响起。
回过头,只见那个年轻警察,手里挥舞着一个黑色皮夹,奔到两人面前站定。
两位先生,这是你们的皮夹吧?那警察英俊挺拔,面色通红,满头大汗,喘着气。
谢谢警官!浩东接过皮夹。
那警察昂首挺胸,立时行了一个军礼,郑重说道,先生你客气了!保护公民的生命财产,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浩东和家辉相视微笑。
警官你贵姓?家辉笑问。
叫我小武好了!那警察又行了一个军礼,昂首阔步而去。
这小伙子真有意思!一脸的正直!唉,怕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吧!脚步声渐渐远去,家辉大笑。
浩东也笑了。一定是!唉,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工作丢了,菊影也走了!浩东终日将自己锁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借酒浇愁。
线!右臂上那条该死的红线!它已经蔓延到了浩东的脖子上。各种邪恶可怕的念头,直向浩东的脑子里灌。
浩东不敢出屋,他非常害怕。他已经感到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地雷密布的战场,随时随地都可能爆炸。他实在不想去伤害别人。
有时候,浩东清晰地感到,自己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他甚至知道那条红线,一蔓延到脑子,自己就会完全失去控制。不!应该说是被另一个人控制!那个人可以借浩东的身体繁殖,通过简单的握手,就能附到更多人的身体上!控制更多的人!
太可怕了!不!不!我不能让那个魔鬼的诡计得逞!决不!我必须制止它!制止它!它害得我好苦,好苦!我要和它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屋里到处浇满了汽油。浩东拿出了打火机。
突然,浩东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要打电话给家辉!我要告诉他事实的真象!我不能让自己就此死去!不明不白的死去!不能!不能!
浩东的右手抓起了电话。家辉!你快来!快来!我要死了!快来!快来!
浩东突然呆住了。他惊恐地扔开听筒,好像那上面长着利刺一样。
天哪!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家辉?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死了,叫他来有什么用?他救不了我!救不了我!
喂!喂!浩东!喂!我马上来!你千万别做傻事!喂!悬着的听筒里传出家辉急切的声音。
浩东眼神迷乱地盯着自己的右臂,不,是盯着那条殷红似血的细线!他疯狂大笑着,哈哈!我知道了!哈哈!你怕了!你怕了!哈哈!我不会等家辉来的!我要立刻烧死你!烧死你!哈哈!你逃不掉了!逃不掉了!
浩东狂笑着,左手举起了打火机。
突然,右手急速的向浩东左手拍去,啪的一声,打火机跌在了地上。
浩东弯腰去检,那右手紧紧拽着浩东的头发。浩东呻吟一声,终于打着了火。
屋里满是汽油,轰的一声,火苗乱喷。
就在这时,响起了急促地拍门声。
浩东!浩东!快开门!你在干什么?千万别做傻事!是家辉焦急的声音。
浩东想要往火势旺处去,那右手却发出一种极大的力量,扯着浩东走向门去。
不!不!我不能让你逃走!浩东拼命挣扎,惊恐的大叫。
可是,那右手还是打开了门。
天哪!浩东,你想烧死自己!快跟我出去!家辉走进来,惊叫一声。
只见浓烟滚滚,火势越来越大。
呛得家辉眼泪直流,不住咳嗽起来。伸手去抓浩东。
浩东大叫一声,惊恐的后退,嘶哑着嗓子喊道,别过来!家辉!求求你,别过来!忍不住快哭了出来。
浩东!别开玩笑了!快走!你想死在这里吗?家辉一面咳嗽,一面大叫着,疾步奔向浩东。
别过来!别过来!浩东大叫,拼命往后退。可那只右手,却平平地伸向家辉。它发出的力量是如此之大,扯得浩东踉踉跄跄的迎向家辉。
刹那间,浩东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家辉手臂。
完了!浩东闭上了眼睛。忽然身子一震,脑子清醒起来。一切邪恶可怕的念头,霎时都荡然无存。
右臂无力的垂了下来,线!那条该死的红线已经消失了!火势烧过来了。
浩东明白了,他呆呆地看着家辉。
家辉的面孔扭曲着,双眼射出一种狠毒的光芒,突然,他右拳狠狠向浩东打来。
浩东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火立刻包围了他。
混蛋!你去死吧!家辉大吼,转身向门奔去。
浩东挣扎着爬起来,一身的火苗乱窜,发出滋滋声响。
家……不!你不是家辉!你这恶魔!浩东摇摇晃晃地扑向家辉,一把抱住了他。
两个人撕打着滚倒在火堆里……牐
火越来越猛,响起了警笛声。消防队来了!
有许多围观的人在窃窃私语。一道道浓黑的水,从屋子里渗了出来,蜿蜒着四下乱流。
两个警察抬着两具烧成焦黑、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尸骨,从屋子里走出。
人群里响起一阵尖叫。
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突然身子一震,停住了步子。
快走!小武!你发什么呆?另一个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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