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37

《月老》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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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的祝福

七夕前献给大家一篇小说

说它是小说其实也不尽然

因为它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下……

就这样吧

我要改掉引言过长的怪癖

希望在都市恐怖病系列之外能有新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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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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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一万年也不会改变。”

我躺在地上,此时,有两个问题等待我去思考。

第一个问题,这世界为何开了我如此残酷的玩笑?

第二个问题,小咪有事吗?

我的时间也许所剩不多,所以,我马上放弃第一个于事无补的问题。

我试着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只是微微抽慉.

雨点打在我的眼睛上,我却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想大声呼喊,却觉得呻吟比较适合。

但我实在挂心小咪。

就算我即将死了,我也想再见小咪一面。

就算我即将死了,我也不愿小咪受到任何伤害。

滂沱雨声渐渐凝结在耳边,我的四周似乎静了下来。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视线也陷入一片黑暗,连雨点打在身上的仓皇感都静绝了。

这是什么徵兆?

我要死了吗?

上天啊!求求你!再让我见见小咪一面!

“阿纶!你醒醒啊”急切的声音。

我等待已久的声音。

我的视线登时亮了起来,大概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

小咪急说:“阿纶你会撑下去的!我立刻叫救护车”

救护车?在这深山里?

我看着满脸惊恐的小咪,安慰道:“还好你还没答应我——要不然要不然你就亏大了——”

小咪搂着我大哭:“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死前能听到这句日夜期待的话,我感动地看着——看着——看着眼前这个与我无缘的妻子——

小咪紧紧拥着我,在大雨中。

也许,我该闭上眼睛了。

谢谢你。老天爷。

你让我听到此生最大的幸福。

再见了。

小咪。

我爱你。

我好爱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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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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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孝纶”

我往前踏上一步,忿忿等候命运对我的发落。

我得解释一下。我生前不是个啰唆的人,死后也不是条拖泥带水的鬼,说我是懒惰也好,总之,我省略了许多说明:死后掉进黑暗的漩涡、眼前出现白光、跟着一堆跟我差不多时间死亡的鬼魂,被命运吸来阴曹地府的审判中心等等。

地狱不就是这么一回事?跟我以前幻想的其实相去不远。

不过地狱没有长相凶恶的阎罗王——或许有,但我没见到,只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耸立在地狱的中心,上面写着“命运”两个血红大字。

坦白说,我没有上天堂,却跑到地狱报到,一开始的确令我忿忿不平;除了小时候顺手牵羊外,我没做过什么坏事;说到孝顺父母,在我十二岁那年爸妈就出车祸死了,所以没什么机会孝顺他们。

总之,我对下地狱这件事感到很火大。

更对命运加诸我无情的捉弄感到非常不爽。

“我为什么不能上天堂?”

我看着命运大声说道。

命运看着我,嘲笑般说道:“你做过什么好事可以让你上天堂去?”

“但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我看着面无表情的命运。

虽然石头不会有什么表情,但我老觉得它一副幸灾乐祸的屌样。

“上天堂要做多少好事,你知道吗?”一个身穿黑色官服的鬼魂踏上前大喝,丢给我一本厚厚的书,上面多半记载着上万件龟毛的规定。

“好,就算我不够格上天堂,但你为什么要作弄我,让我在求婚的时候被闪电打死”我咆哮着。

我愤怒得理直气壮,换做是任何人都会怨恨这么白烂的死法。

我回想起大约十五分钟前,命运带给我的错愕。

我在观雾山林间淋着滂沱大雨,举起祕密藏好的鲜花,兴奋地向交往十年的女友求婚时,却被一道烈焰般的闪电击毙。

太漫画了吧?

是谁都会愤怒不已的。

“那是你自己的命运,跟死神无关。”命运轻蔑地看着我:“再说,你临死前的愿望也实现了。你该知足了。”

我沉默了。

能再看到小咪一面,甚至得到小咪美丽的允诺,我知道——我该满足了。

命运叹了口气,说:“轮回路上本多波折,岂能事事顺心,又何苦执着?”

我站在巨大的命运前,觉得委屈与无奈。

虽然我才二十六岁,但死都死了,难道还能复活不成?我只好接受命运的无情,希望现在正为我哭泣的小咪,此生能有个好归宿。

希望她一辈子都记得我。

“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命运说完,另一个身穿黑色官服的鬼魂领着我,带我穿过层层架叠的大宅院,进入一间坐满上千只新鬼的大房间,房间上写着“1999/04/01”,嗯,是我的死期,多半也是这几千个鬼一起殒命的忌日。一起死在愚人节,算是缘份吧。

身旁的这些新鬼有些肚破肠流,有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有的拎着断掉的手脚,有的不甘冤死大呼复仇,却无鬼理他。

但大多数的新鬼身形都尚称完好,不是苍老乾黄、就是顶着颗光头,这大概跟癌症维持死大死因榜首有关吧。

至于我,则带着一身漆黑的焦皮。

接下来的七天,我跟其他的新鬼坐在一起聆听地狱讲师的轮回课程,内容不外是一些好心有好报、坏心必坏报之类的鬼话。

不过另一名地狱讲师的轮回选择课程就有趣多了,介绍许多除了立刻投胎之外的选择。

人死了,乃至猪羊等万物死了,除了上大和解的天堂之外,都必须到其信仰的主宰地报到,没有信仰或是不幸信仰错误(简单说,就是拜了几十年的庙,却发现庙里根本就没有神)的魂魄,就由其所死之地的大宗教领去。

我死了,跑到中国式的地狱来,就必须接受轮回这一套玩法。

想一想也好,总比天主教那些魂魄幸运,他们必须好好躺在地上,等待上帝最后的审判来临时才能出来透透气。

讲师说,要是想投胎可以马上跑去轮回之门,喝碗忘却前世记忆的孟婆汤就可以了,但不保证下辈子会跑到哪户人家、哪个国家、变成哪种动物等等,命运是不可捉摸的,万一你变成吃屎的粪虫或是椰子树,那也只能说你前世不修。

为了求取下辈子更好的投胎机会,讲师建议我们多读点佛经再喝孟婆汤,带点慈悲与慧根投胎总是有好无坏的,可以增加下辈子做好事的机缘。

上千只鬼花了很多时间齐念佛经,场面是很壮观的。

我也跟着念了几个昼夜,我想,多读读佛经或可帮我下辈子趋吉避凶,求婚的时候别再有意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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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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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师也提到许多地狱的神职,令我感到浓厚的兴趣。

“要是不急着投胎,那好,你们也可以挑一个神职做做,做得好就可以一直做下去,也可以积阴德,命运会让你们将来投胎的机运好些。”讲师说。

“就像土地公那样吗?”一个只剩半颗脑袋的女人问道。

“土地公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像我一样的讲师、狱卒、孟婆、死神、月老、守护神、城隍护卫等等。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任神职,却表现不佳的话,命运会使你们未来的轮回之路多风多雨,比如投胎到乱糟糟的家庭时,变成枪击要犯的机会就会大些。”讲师郑重地说。

“当神职可以当多久?”一个抱着死婴的可怜妈妈问。我猜想,她是想与她出世未久的孩儿多相处一会。

“你的孩子太小,不适合跟你一起当神职,念完经就要送去重新投胎。”讲师看出那名母亲的心思。

母亲难过地低着头,看着怀中血肉模糊的婴儿掉泪。

“那我的资格让给小孩吧”我大声说。

讲师摇摇头,说:“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抱歉。”

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鬼官站出来说:“将来有心想服务人群的魂魄,请跟着我来,想早点投胎的,跟着我左手边的孟婆走。给你们考虑一天。”

我坐在地上,看着身旁上千个愁眉苦脸的鬼,想着小咪。

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否哭红了眼。

小咪是爱我的。我知道。

即使那是我拼命争取来的。

在我小学三年级分班的第一天,我的位子被分配在一个短发女孩的旁边,在她放下书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身旁的女孩将是我此生的妻子。

你问我为何如此笃定?

不知道。

但这跟泡妞的实力无关,我只是坚信,我这辈子别的可以不要,就只要这个女孩跟我在一起。所以,上天绝对会把这个女孩的幸福交给我,因为我的人生就只要她。

这个爱情观成为我人生的主轴。

我跟同年龄的小三男孩不太一样。我不喜欢玩“新电旧电”,不喜欢用泥沙球丢正在玩跳格子的女孩。下课时我喜欢在座位上画画,画机器人跟怪兽大战。

坐在旁边的女孩,小咪,有时就坐在我身旁看我表演纸上大战,还会发表一些战略上的意见。

“怪兽有三个,机器人只有一个,为什么不多画两个机器人?”小咪看着空白数学簿上的涂鸦。

“机器人一个就可以打赢了。”我边说,边帮机器人的翅膀加了一管死光炮。

“才怪。”小咪不同意,拿着橡皮擦想把多出来的两只怪兽擦掉。

“不这样画,机器人怎磨会厉害?”我挡住她的橡皮擦。

“那你可以画机器人快输了,结果他的朋友出来救他。”小咪说。

“下课十分钟根本不够。”我敷衍着。其实机器人就是我的投影,没人可以阻止我那么厉害。

“那你第二节下课二十分钟再继续画下去啊?”小咪说。

“第二节下课你不是要去玩红绿灯?”我把怪兽的牙齿擦掉,画得更巨大。

“你画第二个机器人,我就继续看。”小咪说。

“好吧,那我画你出来救我吧”我说。

“真的吗?”小咪显得很开心。

从此,两个友情坚固的机器人彼此互相支援,一直到国小毕业;死在我俩手下的怪物不计其数,拯救宇宙的次数多得数不清。

“喂!别发呆啦!怎么称呼?”一个头上插着把菜刀的猛男突然蹲在我旁边。

虽然这里死人无数,但这种怪异的死法还是首见,我不禁笑了出来。

“别看我头上这把菜刀,我是跟一堆流氓干架,双拳难敌十手,最后被一个痞子干了一刀——干你妈咧,害我英年早逝”菜刀猛男摸着头上的大菜刀,生气地说。

“怎么不是武士刀啊?”我忍住笑。

“我哪知道他们那么没品味,赛他妈的,害我死得这么难看。”菜刀猛男看着我发噱:“那你自己呢?黑人啊?”

我看着自己焦臭的皮肤说:“我参加人体彩绘全身被涂黑时,心脏突然痲痹葛屁,应该是颜料有毒吧。”

菜刀猛男说:“不想说就算了,我看你是瓦斯爆炸死的。”

我回嘴道:“我看你是走在路上,被正在煮菜的大婶从楼上不小心丢菜刀砸死的吧。”

菜刀猛男脸一红,说:“干,你怎么知道?”

我哈哈大笑,说:“你以为你很倒楣啊?不必不好意思啦,我其实是被闪电劈死的,去,还是在我跟我女友求婚的紧要关头时被雷打中的”

菜刀猛男吓了一跳,说:“说不定你是四月一号里最倒楣的人,真不愧是愚人节。”

我点点头,说:“还好当时我的女友没跟我一起被雷打中,要不然我就不是被电死的,而是内疚死的。”

菜刀猛男疑问:“其实一起死掉更好吧?黄泉路上有个伴。你看我们现在不也好好的,不是等投胎,就是当神职。”

我摇摇头。

不知怎地,我总觉得小咪还是活在世上,偶而想想我、有空时为我掉一滴眼泪,那样比较好。

因为,要是我们一起牵手投胎,下辈子有太多不一定,我宁愿小咪花一辈子的时间记得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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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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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猛男看我神色黯然,转个话题问道:“嘿!我很欣赏你!你刚刚愿意把当神职的机会让给那个婴儿,很不容易啊”

我说:“还好吧,刚刚讲师不是说了吗?神职当不好的话,下场淒惨啊”

菜刀猛男搔着头,说:“大概是因为我很想当神职吧,所以我觉得把神职资格让给别人很不容易。”

这时,一个穿着红衣、单吊白眼、长舌半吐的长发女人蹲爬到我们身边,说:“我也想担任神职。”

Shit!我瞧她是个上吊自杀的超级厉鬼。

长发女人闷闷地说:“我看过地狱规范手册了,我是自杀死的,一百年内是不能投胎的,只能待在这里一直念佛经。不过要是担任神职的话,就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我实在不敢看她的单吊眼,只好侧着脸安慰她说:“一百年也好,投胎后就是二十二世纪了,人间一定变得很炫。”

菜刀猛男也附和道:“对呀,我还以为自杀是永世不得超生咧。”

长发女人拿着厚厚的地狱规范手册,说:“你们一定没好好看完 本来自杀真的是永世不得超生的,但近几十年来人口太多,自杀的鬼也暴增,地狱管理上鬼力不足,所以才改成一百年禁止轮回。”

我看着那本厚厚的地狱规范手册,说:“那你打算要当哪个神职?”

长发女子“嘿嘿嘿”地奸笑着,笑得我焦掉的皮肤都快结痂了。

不只人怕鬼,我看,鬼也会怕鬼。

大约奸笑了五分钟,我跟菜刀猛男都快死第二次了,长发女人才幽幽地说:“我要当死神,我要他一块一块的死”

还好我的脸已经黑掉了,要不然她一定察觉我的大便脸。

菜刀猛男额头上的菜刀看起来很沉重,他勉强说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啦,命运会让那个你的仇人恶有恶报的。”

长发女人摇摇头,说:“他是个混蛋警察,不只骗走我所有的积蓄,还溺死我可怜的孩子,我去警察局报警告他,却被他的同事扣押起来,诬赖我杀了我的孩子,我在看守所内还被他们用电刑玩乐,哈哈哈,我自杀果然是对的!我真的变成了厉鬼!我一定要当上死神,亲自索他的命”

我跟菜刀猛男点点头,气愤说道:“对!连那群狐群狗党的魂也一起勾了吧”

长发女人感激地说:“谢谢。你们呢?想当什么神职?”

菜刀猛男说:“我想当月老。”

我问:“为什么?”

菜刀猛男说:“因为我还不急着投胎啊!好不容易死了,变成大家都看不见的鬼魂,加上当月老应该可以东奔西跑不受拘束,所以我想趁机偷看女人洗澡、看情侣打野炮,总之啊,当人当猪当狗机会多的是,何不趁当鬼的时候开心一点?”

的确。

我看过地狱神职规范的章节,当土地公有固定的辖区,管理的事也烦烦琐琐,好处是:民间的崇仰容易凝聚,可以增加阴德,另一方面,土地公在其辖区内的权柄是很巨大的。

其他的神职我就懒得详述了,总之,守护神必须跟在主人的身旁庇佑,城隍守卫就像当兵一样数馒头赚阴德,狱卒、孟婆跟讲师之类的,则必须待在地狱服役。

一句话,都很不自由。

至于死神跟月老,算是神职中最自由自在的了。

人的死多半是命运使然,地狱规律完全管不着,也使不上力(命运真是奇妙啊)。而死神的任务,是按照地狱判官的命令,负责向特定对象索命追魂,有些是前世欠了命债,有些是恶贯满盈,最多的情况是病人的死期需要死神确认加以勾魂。

但死神在任务空闲时,可以随意乱逛,要是他看到被地狱判官忽略的恶人,便可以依职权向判官通报,获得许可后便能向恶人勾魂。这一点,无疑受到许多等待复仇的厉鬼欢迎。

唯一要注意的是,万一死神勾错了魂,那可就惨了。

下辈子准备当头食蚁兽还是蟑螂吧!

月老呢?

还比死神更为自由,除了上头交代一定要撮合的佳偶外,其他时间就可以自行判断配对的方式,把手中配给的红线用完就算交差了。

有职业危险吗?靠!当然有!

要是乱点鸳鸯谱,造就怨偶的比例高过佳偶的话,恭喜你!幸运的话,下辈子可以当衣索匹亚的难民,不幸的话,就准备当一只意外搁浅在沙漠的鲸鱼!

“你呢?黑人牙膏?还是去投胎?”菜刀猛男拍拍我烧焦的肩膀。

我想了想,说:“一样,月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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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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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猛男高兴地说:“不错啊!那我们一起当月老吧”

长发女人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也想当月老?”

为什么?

为什么我想当月老?

我摸着烧烂的裤子中,一只绒布钻戒盒。

“我想看看我的未婚妻。”我说。

“你家到底住哪啊?”

我跟把兄弟阿义蹲在校门口的椰子树下,胸口绣着五年级四班。

“很远啦”小咪拉着她三年级的妹妹,无聊地踢石头玩,等着她爸爸开车来接她。

“洪小妹,你家到底住哪里?”我看着小咪的妹妹,一边跟阿义玩大老二。

“我叫洪菁敏!不叫洪小妹”洪小妹涨红着脸大叫。

“我爸来了”小咪眼睛一亮,拉着洪小妹走向一辆蓝色汽车。

我赶忙把牌一丢,绑好鞋带。

阿义把牌收一收,笑道:“我先去你家打电动喔。”

我看着汽车门关上,慢慢驶向街口的红绿灯,于是也飞奔追上,大叫:“你跟我妈说我晚点回家”

车窗上挤满两张嘻嘻哈哈的笑脸,看着我从后面狂奔追上。

追上汽车?是的,还好英明的政府架了许多红绿灯,要是幸运的话,在红灯发疯的情况下,我可以卯起来跑两公里。

干!要不是我妈不买脚踏车给我,我早就追到小咪家了!

我不行了——今天又失败了,只好看着后车窗上两张挤眉弄眼的鬼脸,渐渐在我的剧烈心跳声中远去。

那时我才体会到,要是女孩越区就读的话,对男孩的健康有何不良影响。

“她很幸福。”长发女人安慰我说。

“黑人牙膏,你要亲手为她绑上红线?”菜刀猛男似笑非笑道。

“我不知道。只是想多看看她几眼吧。”我懊丧地说。

一天的考虑期到了,我也将月老的职责看个清楚。

一个鬼官领着急着投胎的魂魄登上孟婆桥,另一个鬼官领着为数八十三的魂魄进入神职殿。

“报告。四月一日忌日班,土地:20.守护:12.城隍兵:5.狱卒:2.讲师:5——死神:20.月老:16.报告完毕。”鬼官喊完便离开了,接着,我们便由不同的神职领员各自带开。

分开时,我跟菜刀猛男向长发女人做最后的挥手道别,祝福她复仇成功。

“将来再见”长发女人说。

神职领员带着我们穿过炙热的火焰森林,到了险峻的悬崖边。

“踩着云上去,就当爬楼梯。”领员说,踩着凌空的云彩拾阶而上。

我们跟了上去,只见火红的地狱天空逐渐变成鹅黄,再往上爬,又慢慢转成淡蓝色。

此时,天空出现异景。

一片邃蓝的湖泊倒悬在我们头上,巨大而美丽,奇异地滴水不落。

“进去吧。跟好。”领员一头插进倒悬的巨湖,我们也跟着穿入湖水,舒服地往上游。

鬼不需要呼吸,所以每只鬼都悠然跟上领员。

往上游了约十分钟便探出水面,领员说:“有信心一点,踩着水面站稳。”

信心当然有,虽然我才刚死不久,却已大约知道鬼可以做出常人所不及的事,每个鬼都站得挺好。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紫金色古袍的长鬚老人踩着上百只喜鹊来到我们眼前,后面还跟着十几个鬼魂。

老人慈祥地说:“大家好,我是掌管姻缘的大月老,各位往后辛苦了。”

我们恭恭敬敬地看着这位未来的顶头上司,等待职务分配。

大月老摸着长髯,笑说:“月老是个需要用心、敏锐、辛苦的工作,你们这一班报名月老的人数多了些,但别担心,这里不会有考试筛选之类的名堂,每个人都是新生代的月老。”说完,又踩着喜鹊离去,留下刚好十六个鬼魂。

神职领员说:“那你们各自配对吧。我先走了。”一头又潜入湖中。

湖上剩下十六个新鬼,十六个老鬼。显然是个学长学弟制。

我低头细声说:“菜刀猛男,我们恐怕不能在一组了。”

那十六个老鬼仔细打量着我们,似乎是在选秀。

“你跟我。”一个老男鬼指着一个新女鬼,便带着她潜入湖中。

“你跟我。”一个老女鬼拉着一个新男鬼,立刻跳到湖里。

这时,一个脸上有两道轮胎印的破相女鬼捡走了菜刀猛男,猛男向我眨眼告别后,便随着轮胎印女跳下水。

又被选走五人后,我不禁感叹自己的死相太丑,落得乏人问津的窘状。

“你。”一个女鬼突然指着我。

一个穿着碎花旗袍,眉清目秀的年轻女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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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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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鬼毫无一点死态,样貌甜美可人,真不知道我这个非洲土人哪点吸引人家?

她说:“跟着。”便跳下水。

我赶紧滑入湖中,盯着女鬼的脚丫子往下潜、往下潜。

女鬼潜出倒悬的大湖,带着我走下云梯,经过悬崖、火焰森林,终于开口跟我说话。

“怎么叫你比较好?在这里我们都有一个不同于人间的名字,你自己想一个吧。”女鬼淡淡地说。

我想起菜刀猛男,便说:“叫我黑人牙膏吧,你呢?”

女鬼说:“大家都叫我粉红女,pink lady。”

我看着女鬼,发现她的皮肤是淡淡的粉红色,很漂亮,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吗?你刚刚来地狱没多久,见过的死人还太少。你猜猜我是怎么死的。”粉红女转了一圈,让我检视她身上的伤口。

我仔细瞧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刀伤或割腕的痕迹。

“瓦斯。”粉红女说。

对啊!我想起来了!瓦斯中毒的人,皮肤会呈现美丽的粉红色。堪称最美丽的死法。

我忍不住叹道:“好可怜,年纪轻轻就不小心瓦斯中毒——”

粉红女停下脚步,凝视着我:“我不是不小心中毒的,我是被谋杀的。”

我一愣,说:“对不起。”

粉红女浅浅一笑,说:“对你个大头,凶手又不是你,干嘛道歉?”

我本以为粉红女是个酷妹,现在看到她笑,我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实在不喜欢严肃的人——嗯,也不喜欢严肃的鬼。

走出火焰森林后,粉红女选了块七色大石坐下,示意我坐在她旁边。

“介绍一下自己吧,你是怎么死的?”粉红女问。

“我在跟我女友求婚时,被一道该死的闪电打到。”我认真地说,深怕粉红女以为我在开玩笑。

“好惨,比我还可怜。”粉红女一边玩着旗袍边上露出的丝头,继续道:“至少你死前还有深爱你的人,而我却是被我爱的人杀死。”

“那你为什么不参加死神团队?”我疑惑道。

粉红女从旗袍中拿出两块金色水晶,说:“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挪,拿着,一块是你的,一块是我的。这是切破时空的宝石,要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要是被凡人拿到的话就惨了。”

我点点头,接过其中一块水晶。

粉红女说:“走吧,地狱好无聊,我们到人间去,我向你介绍月老的职责和一些零零琐琐的的事。”

说完,粉红女举起黄水晶轻轻凭空一划,割出了一道裂缝。

应该是通往阴阳两界的时空裂痕吧!

粉红女牵着我,跨进久违的阳间。

“好久不见。”

我看着高楼大厦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无限感慨。

自己刚满26岁不久、事业刚上轨道、心爱的小咪答应我的求婚,唉,我就这样被一道闪过万棵参天巨木,偏偏选中我劈下的雷电轰死。这就是命运。

但我心中有点奇怪,不知道担心着什么。

“啊!现在不是白天吗?”我惊呼,发现自己正坐在太阳直射的高楼天台上。

粉红女嫣然:“黑人牙膏,只要你带着这块宝石,就是神的身分,神怎么会怕阳光呢?”

我摸着裤带上突起的水晶,心想:“真是宝贝。”

脂粉淡施的粉红女跟我坐在这栋至少三十层高的大楼天台上,两双脚丫子踏空乱摆,坦白说,还真有点浪漫。

不过我很清楚只有我感到浪漫。一个娇美的妙龄女子坐在我身边,但坐在她身边的,却不是一个帅哥,而是一个黑不隆咚的木炭。不过我也不可惜啦,反正我生前就不是一个俊男。

粉红女从怀中掏出一盒黑色的针线包,打开给我看,里面是意料中的数卷红线。

“看到目标了吗?谁啊?”我张望着脚下根本看不清楚的小面孔。

“还没开工啦,只是先给你看一看我们以后的法宝。”粉红女谨慎地将红线收好,又说:“你都没有问题要问吗?不要怕我,我也只比你早一年当月老,算是最嫩的老手。”

我看过地狱规范手册中月老的说明,但只能说是简介精要,对于详细的状况我的确不大明白。

我想了想,问道:“那我一年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老手?像你一样选一个新的拍档?”

粉红女呆了一下,说:“不一定,除非两个人不和,非要拆夥不可,要不然可以一直合作。”

我笑问:“那你跟之前的老手不和啊?一定是你不要他吧?”

粉红女脸一红,吞吞吐吐地说:“是他不要我啦”

地狱美女绝对是希世之珍,我暗暗衲罕,谁会拒绝跟这么可爱的旗袍女郎搭档?

粉红女微低着头,用大大无邪的眼睛看着我。

“你乖吗?”她问。

啊?

我乖吗?

“不乖吧。”我坚强地说。

粉红女嘟着嘴,半天不讲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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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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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粉红女的意思,只是猜测她是否在试探我要好好跟她合作。

“我会好好跟你合作的。”我看着粉红女的脚丫子道。

“谢谢。绑红线的工作必须由拍档两个人彼此同意才能进行,所以对爱情缘份的共识是很重要的。”粉红女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说:“上一个带我的老手总是为了牵红线的事跟我吵架,你不会这样吧?”

我想了想,说:“你是老手啊,一开始应该是我听你的才是。不过以后我就不知道了。”

粉红女点点头,满意地说:“大月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交代我们绝对必须执行的任务,也就是为特定对象绑红线,至于其他时间,我们只需要三天为两个人绑上红线配对就可以了。”

我说:“三天才绑两个,简单啦!果然是轻松的肥差”

粉红女不置可否说:“大部分的时间都可以一边玩乐一边观察男男女女,看看还没绑上红线的人们是否有合适的对象,调查一下彼此的兴趣与个性等等,再决定要不要绑上红线。”

我感到蛮好玩的,说:“那我们去绑红线吧!你教我绑”

粉红女轻轻一笑,说:“黑人牙膏,那我们一起跳下去吧”

从刚刚我就在思考鬼魂是否能飞行、穿墙行走等问题,一听到粉红女这么说,我便兴奋地拉着粉红女跃下摩天大厦。

真棒的感觉!比坐六福村的大怒神还过瘾!做鬼也有做鬼的好处!

跳下大楼,来到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头,我兴奋地在路人的眼前作怪动作、吐舌头、把屁股黏在小女孩的脸上,啊哈!隐形人最厉害也不过就是这样!

粉红女拍拍我漆黑的额头,笑骂:“黑人牙膏,你生前就是这副德行吗?”

我摸着中年路人的大秃头说:“哈哈哈,所以我说我不乖啊”

粉红女四处观望,说:“你有没有锁定的对象?”

我看着这中年秃头,看见他身上并没有绑着红线,说:“这个光头男看来也有四十岁了,怪可怜的,我们帮他找一个女人吧”

粉红女为难道:“好是好,可是帮这个男人找对象蛮难的耶,万一弄成怨偶就会耗损阴德——”

我咬着秃头男的光头,说:“我跟这贼秃也算有缘,就帮帮他吧!今天碰到我开张,算他好狗运。”

本以为粉红女会拒绝我,却见她爽快地说:“好,那我们跟着他,看看他的个性跟经济状况怎样,再帮他找配对的人。”

于是,我跟粉红女跟在这个穿着白衬衫、拎着小皮箱的中年男子后面,一边聊天。

“为什么需要我们这些鬼魂当月老啊?天上的神仙太少了吗?”我问,看着秃头男子弯腰,将口袋的两个十元硬币放在趴在天桥乞食的老者。

“其实就算没有月老的存在,人们一样会恋爱、结婚,不过彼此的对象是否真的适合自己,却比较不稳固,将来引发的社会问题会使人间增加不幸。加上若没有我们为他们牵线,男女之间的缘份就会锐减,人间的恋爱机率就会大大下降,不恋爱,结婚就少了,结婚少了,孩子就生的少了,人口就会加速老化速度,对整个社会造成很大的负担。”粉红女滔滔地说。

我摸着下巴,说:“原来如此,我有些懂了,我们只是尽量帮人们做出客观的择偶选择,这样双方都幸福的机会会比较大?”

粉红女笑着说:“嗯,这也是月老拍档为何必须是一男一女的关系。男女双方的观察角度各有不同,再加上讨论与辩论,替凡人决定爱人才会面面俱到。”

我们看着秃头男子走进一家药局,于是也跟了进去。

秃头男亲切地跟药局老闆打招呼后,便打开公事包,拿出几份介绍新药疗效的资料,看样子是个药厂销售业务。

我说:“我想,是不是因为人间的人口爆炸,才需要这么多鬼魂当月老帮忙,好维持人间婚姻的品质。”

粉红女坐在药橱上,说:“对呀!婚姻品质会影响夫妻相处、子女的品格、子女教育程度、世代间财富的转移、贫富差距等等,可说是社会最核心的问题,所以我们的工作很神圣,必须帮合适在一起的男女绑上相恋的机会。”

我看着秃头男子跟老闆愉快地攀谈,问道:“机会?”

粉红女玩着旗袍边上的线头,说:“嗯,红线只是巨大强化两人缘份的工具,相恋与否还须看两人真实互动决定,这对他们也比较公平,不是吗?不过有一种情况比较特殊,若是月老对自己的配对很有信心,可以集中念力为两人绑上红线,如此可以急速增加两人的缘份甚至情感,闪电结婚通常就是因为拥有月老信心的背书。”

我点点头,说:“你懂得真多。”

粉红女浅浅笑道:“哪有,还不是之前的老手教我的,一代传一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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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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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男子跟药局老板介绍了两款药厂正在促销的头痛药,药局老板正拿着药品简介询问进价与优惠。

我摸着秃头男子的后脑勺,说:“秃子,你再不出去,叫我跟粉红女怎么替你配对?”

粉红女坐在高高的药柜上,俯瞰着我说:“其实这秃子说话还蛮诚恳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对象?”

我问:“有没有办法可以打开他的脑子,看看他以前的记忆还是经历等等?”

粉红女摇摇头,说:“没法子,只能靠我们观察跟猜测,配对的风险就在这里,有时候看起来明明是一对佳偶,却不小心把爱滋病患者配上健康的少女,这样会耽误到人家。看穿人的心思跟记忆,唉,只有上帝才办得到吧。”

我好奇地问:“真的有上帝吗?”

粉红女歪着头,说:“应该是有的,西方也有自己的神职体系啊,也许以后你就会遇到了。”

我们继续听老板跟秃头男子交涉,实在无聊之至,这秃头男子人虽善良,谈吐也很老实,但实是欠缺诙谐的风采,难怪吸引不了女孩子。

正当我开始后悔挑错对象开张之际,药局的内门打开,走出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本杂志,坐在药局内厅的藤椅上。

秃头男子看了女子一眼,嘴角隐藏不住笑意。

“挖靠,这贼秃暗恋人家很久啦?”我说,一边走近正在看杂志的女子。

那女子不是说很漂亮,却有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粉红女在药柜上说:“就她啰?”

我吓了一跳,说:“太快了吧?”

粉红女从怀中掏出黑盒子丢下我,说:“你自己决定,不管怎样我都赞成。”

我接住红线盒,苦笑道:“那么信任我?这可是跟你的阴德有关啊”

粉红女天真无邪地说:“这没什么,只是我希望以后你也能信任我。”

我仔细看了看女子的身上,并没有发现红线,再看看药局老闆的身上,却有一条绑住中指的极细红丝,可见这女子并不是老闆的妻子,或许是兄妹之类的关系吧。

这是我第一次当传说中的月下老人,实在非常值得纪念,必须慎重点。

我说:“能不能花一晚时间观察这个女的?”这时,秃头男子明显听不进老闆的话,说话逐渐乱七八糟,只是一直瞥眼偷看藤椅上的女子。

粉红女点点头,说:“好啊好啊,但你必须先用红线绑住这秃头的左手中指,万一三天内我们再也找不到这秃头就糟了。”

我惊问:“啊?那万一我发现这个女的不合适他,不就要在三天内再找其他的女人?”

粉红女哈哈大笑:“笨啦!那么紧张!红线能绑就能拆啊!不能拆?不会剪断啊?”说完,便抛下一只拇指般大小的小剪刀,又说:“多情总被无情伤。这剪刀恰恰就叫无情刀,一剪,红线就断了,可以在发现两人不合适的时候,一刀将两人的孽缘剪断,也可以在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时,将原先先绑上去的红线剪掉。”

我接过无情刀,莞尔道:“原来分手也是月老的任务。”

粉红女说:“不见得啦,情侣自己也可以决定,我说过啦,红线只是机会。无情刀最多是用在月老拍档发现自己先前犯下大错,为免阴德耗损,所以赶紧剪断情丝。不过通常月老都懒得追踪以前绑下的红线,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偶然遇到以前的目标罢了。”

于是,我将红线一头绑在秃头男子的左手中指上,另一头则收在黑盒子里。

我并不担心红线会被拉断掉,因为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所以照理说,掌管姻缘的红线的延展性,应该可以环绕地球一圈。

一小时候,秃头男子随便跟老闆打下订单后,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我心想:“这贼秃心地善良,人又不虚华,喜欢的女人应该不赖才对。”

晚上,我跟粉红女就坐在那女子旁,跟她一起看杂志、看电视、看小说。

后来从她跟老闆的对话中得知,她果然是老闆的妹妹,因为刚刚跟男友分手不久,心情坏到谷底,整天恍恍惚惚没有目标感。

虽然如此,不过我瞧她是个没有大缺点的人,既然贼秃喜欢,我也打算成人之美。

我说:“我要绑了?”

粉红女点点头,说:“快绑吧,我们换个地方,这里好无聊。”

于是,我从黑盒子中拿出绑住秃头那条红线,仔细地将另一头绑在女人的手指上。不过我不敢动用所谓的念力,还是单纯地将缘份丢给他俩,感情的部份就靠他们的互动吧!

我满意地说:“忘掉以前的不愉快,享受新的恋情吧”

我的第一条红线,就这样交差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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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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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人间的第一个晚上,我跟一个地狱大美女坐在海堤上,看着鹅黄色的大月亮挂在天上。

我想着刚刚绑上的红线,想到了自己。

我是个不被红线祝福的人。

不被祝福,也被命运捉弄。

粉红女看着默默无语的我,说:“心情不好?”

“嗯。”我看着大海。

国小毕业典礼那天,我沮丧地坐在礼堂里,看着坐在我前面的小咪,等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典礼开始。

毕业没什么大不了。真正使天塌下来的,是我刚刚知道小咪以后又要越区就读,去台中念明星私立国中了。

真想骸扁小咪的爸妈。

“你有办法从彰化跑到台中吗?”阿义糗着我。

“干”我骂道。

“可见你还不够癡情。小小年纪果然不适合交女朋友。”阿义一针见血。

我心里真的很干,好不容易跟小咪变成好朋友后,却要在黄金的十二岁跟青梅竹马的未来老婆分离,距离这么远、小咪这么清纯可爱、明星私立国中里的男生又不是白癡,我的亲亲老婆马上就会被别人泡走……

“送给你,以后喝水就会想起我了。”小咪回过头,递给我一个玻璃杯子,上面是大眼青蛙的图案。

我强笑道:“喔,以后我就不用追着你爸的车子跑了,可以早点回家。”

小咪哈哈笑:“毕业纪念册里就有我家的住址啦”

我嘻皮笑脸地说:“以后就没有我在后面追车了,你会不会怀念?”

小咪扮了个鬼脸,说:“才不怀念。”

我假装失望(心里其实也真是失望)地说:“那机器人大战呢?”

小咪吐舌头说:“不怀念”

我有点生气了,说:“那你等一下毕业典礼会不会哭?”

小咪身旁的死党,思燕,立刻搂着小咪说:“才不会哭!我跟小咪要一起去卫道念书,不会分开干嘛哭?”

小咪点点头,嘻嘻笑道:“对呀!干嘛哭?”

我耸耸肩,一肚子苦涩。

干。这就是我即将出墙的未来老婆。

此时,老师慌慌张张走到我身边,急切地说:“孝纶,你叔叔要带你去医院,你东西拿着快走”

我狐疑地看着礼堂门口,站着一个神色哀戚的男子,我叔叔。

老师摸着我的脸,镇定地说:“你爸爸妈妈在赶来学校的路上,出车祸了!你快去医院”

我愣住了,阿义也愣住了。

小咪也愣住了。

老师眼中满是泪水,却紧握着我的肩膀,说:“孝纶,你是男孩子,你要勇敢”

我害怕地发抖,顾不得在小咪必须保持的气概,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阿义紧张地说:“快走!我跟你去医院”

我举臂一擦眼泪,跟阿义冲向在门口等我的叔叔。

这就是我的国小毕业典礼。

在典礼中,我不但失去最好的朋友,也失去我的父母。

后来听阿肥说,小咪在典礼上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我的眼泪流在防波提上,原来,鬼也会哭。

粉红女呆呆地看着我,说:“你是个好人。”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因为老天爷让我在死前听到我未婚妻答应我的求婚。我一定是个积了百年阴德的好人。”

粉红女叹气道:“我就没你那么幸运。”

我躺在海堤上,看着手中的红线说:“洗耳恭听。”

粉红女娓娓说来一段可怜的故事。

粉红女本来是一个婚姻暴力下的受害者,为了逃避父亲的虐待跷家自立,从高职以后就在酒廊上班,自己赚钱生活,为了帮助家里,粉红女拒绝毒品的诱惑,把所有的钱都省了下来,而不敢回家的她,只好将部份薪水汇到母亲的祕密户头里,以免不务正业的父亲老是向讨不到钱的母亲出气。

高职毕业后,粉红女喜欢上一个偶而到欢场同她说笑的男子,阿汤,两人一下子就打得火热,不到一星期就同居生活。阿汤对她挺好,也有份土地代书的稳定工作,让粉红女得到失落的安全感,也得到了甜美的爱情。

但,阿汤的家人疯狂反对他俩的婚事,说是粉红女出身风尘等等老套理由,总之,他们禁止阿汤继续跟粉红女交往,甚至扬言要用硫酸毁容粉红女。阿汤为此跟粉红女吵了几次激烈的大架,阿汤提出分手,但粉红女不肯,哭哭啼啼地不肯放阿汤走。

就在一个夜晚,粉红女梳理打扮好要去上班时,阿汤拿着束鲜花走进门,热情地要粉红女从今以后不要去上班,自己将要迎娶她。

粉红女开心地答应阿汤,之后更与阿汤连做了五次爱,两人筋疲力竭后,阿汤去洗澡,粉红女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长,睡到通体粉红,坠入冥府。

粉红女咬着淡红的薄唇,说:“我跟城隍求证过,果然是阿汤趁我睡着时,将瓦斯打开,制造我为情自杀的假象。”

我听了毛骨悚然,却也为粉红女大感愤怒。

“听你这么描述,我更不懂你为何不加入死神团队了?”我说。

“你也觉得阿汤该受惩罚?”粉红女看着我说。

“当然!死了也不为过”我说。

“谢谢,我果然没选错人。”粉红女欣慰地说。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里也有些谱了。

Well,有何不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9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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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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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要睡觉吗?”我问。

“不用。不过你可以把睡觉当兴趣。”粉红女说。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想去看看我的未婚妻。”

粉红女点点头,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正要开口,粉红女又说:“去多久都没关系,别挂着我。”

我感激地说:“那我走了。”

我挥别躺在海堤上看着月亮的粉红女,搭上一阵吹向故乡的南风。

小咪的窗户是开的。

灯,也是亮的。

我站在阳台上的花盆里,看着空无一人的卧房。

小咪去哪了?在客厅吗?

一只黄色的小猫抓着我的脚指甲,我弯腰摸摸牠的鬍鬚,问道:“阿苦,你的主人呢?”

阿苦“喵喵”轻叫,趴在花盆里。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是子夜十二点半。

我坐在窗户缘木上,等着。

门打开了,小咪端着杯热牛奶惦步走进,反手带上门。

“你还是那么漂亮。”我叹道。

“筐瑯”小咪看着我,手中的热牛奶翻落,杯子摔成碎片。

我吓了一跳,难道小咪看得见我?

小咪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走到我面前,说:“怎么又跑去阳台玩了……”

我看着小咪穿过我的身体,将阳台上玩耍的阿苦抱进卧房,放在凌乱的床上。

原来……是阿苦。

阿苦是去年我跟小咪在路上一起捡到的流浪猫,一只长得很苦的猫。

小咪抚摸着阿苦的背,阿苦懒呼呼地踡在床上,看着小咪翻开国中的毕业纪念册。

我看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和牛奶,叹道:“你以前很爱乾净的,每次我挖鼻孔,你就拿笛子打我。”走下窗户,我蹲在床缘。

小咪翻着国中毕业纪念册,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照片上。

我趴在小咪身旁,紧紧搂着她。

“没有你,我国中就完蛋了。”我亲吻着小咪的耳朵。

“你不是跑去台中的卫道?”我吃惊地问。

“我不喜欢通车。”小咪穿着彰化国中土土的制服,一派轻松地说。

“才怪”思燕一脸狗屎,捏着我说:“你害小咪求她爸爸让她留在彰化,更害我也陪着小咪留在彰化国中,每天还要爬八卦山上学”

小咪脸一红,拉着思燕跑进福利社。

也许是她看见我的眼睛红了吧,才省下一堆玩笑话逃开。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当时小咪并不是像男女之情那样喜欢我,但是她放心不下父母刚去世的我,所以决定要……要帮我妈妈照顾我……

“这是你的便当。”小咪拿着便当盒,放在我的桌上。

“我有订学小便当埃”我说,但还是接下了小咪的便当。

“那个没营养,我叫我妈妈每天多做一个便当,你一定要吃完,不然我就不理你。”小咪说。

“真好,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我说,赶紧把便当盒打开,果然菜色丰富。

“这个便当是我借你的,每天五十块钱,一年就……一万八千元,以后你长大了,就要还我钱。”小咪面不改色地说。

我笑笑说:“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国小同班四年,国中又同班,月下老人一定……”我边说边把椅子拉到小咪对面,把便当放在小咪桌上,打算一起吃午餐。

“月下老人个大头”思燕也拿着便当,坐在小咪左边。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继续同班的阿义泡上思燕,好堵住这婆娘的废话连篇。

有了小咪的国中生涯,让我每天都有美味的便当吃,更使我坚定地视她为上天派来的妻子。

“真的,我好爱你。”我摸着小咪乌黑的长发,惋惜地说:“谢谢你的便当。”

小咪看着毕业纪念册上,我捧着便当跟她一起吃的合照,眼泪又掉了下来,看得我好难过。

“黑人牙膏”

我转过头,没想到是分开不久的菜刀猛男。

菜刀猛男面有难色地说:“这个女孩子就是你的未婚妻?”又看了看身边的拍档轮胎印女。

我心中一沉,说:“你们要替小咪牵红线?”

菜刀猛男咬着牙,向身边的轮胎印女说:“我们放弃这个女生好不好,拿无情刀把那个男人的红线剪断,重新再找一个女生,ok?”

轮胎印女看了我,又看了小咪一眼,心底多半有谱了。

轮胎印女说:“嗯。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朋友,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终究是要嫁人的。”

我看着神情憔悴的小咪,心中大恸,喊道:“等等”

菜刀猛男本来拉着轮胎印女就要离开了,被我这么一叫,又停了下来。

我叫住他们作什么?

我自己都感到悲哀。

“那个男生是个好人吗?”我黯然问道。

菜刀猛男默不作声,轮胎印女则说:“28岁,是个台大博士班研究生,是个用功读书的好男人。”

我紧握着小咪的手,思绪陷入遥远的记忆里。

我看着小咪的手指。

她原本该戴上我送的戒指的。

“请把这个女孩子交付给他,谢谢。”我慢慢说道,放开小咪的手。

菜刀猛男难过地流下眼泪,拿出黑盒中的红线,说:“你要亲手为她绑上吗?”

我哭了。

我要亲手将我最爱的女孩,交给一个被月老祝福的男孩吗?

我摇摇头。

轮胎印女叹口气,接过红线,仔细地绑住小咪的手指。

“小咪,再见了。”我痛哭失声。

大概是心灵感应吧,小咪也突然号啕大哭。

我冲出窗户,乘着悲伤的南风离去,仰天哭号。

一时之间,街上十几只狗高声狂吠,留下一条孤孤单单的红线。

还有孤孤单单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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