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3 12:15

11、杀不死人的刀

  卓冰色感觉头痛欲裂。不知怎么了,近来总莫名其妙的头痛,还有阵阵眩晕。可能是睡眠不足,再加上近来发生的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对她造成了严重影响。

  尽管如此,她还是强打精神坚持上班。从表面上看,她还是往日那个清爽干练的女老板,但实际上,仔细听她说话,已经可以察觉出她思维的混乱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问别人相同的问题:人可以在时间里穿梭吗?可以到达过去或者未来吗?被问的人莫明其妙,但如果有回答,都是相同的:不能。

  这个答案折磨得她快要疯掉了。

  卓冰色刚睡下不久,便被一阵响动惊醒。她坐起来,借着淡淡的灯光,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目光冰冷,面无表情。她被吓了一跳。

  这个人就是他的丈夫,化妆师水天一。已经老态龙钟的水天一。

  四周寂静。这个时候,世界其实已经是静止了的。谁都不知道,这间小小的卧室里,有着怎样的惊心动魄,处于怎样的微妙气氛中。

  “天一!”卓冰色的语气里有着无能为力的寒冷。她虽然在白天是个风姿绰约的女老板,但在夜里,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女人渴望依靠的天性充分地显露出来,而她,曾经感觉可以相依为命的丈夫,如今竟成为了她恐怖的全部来源。

  水天一的面色灰冷无比。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尖刀,寒光一闪,整个房间如同掠过一道闪电。

  卓冰色猛然一跃,喝道:“你要干什么?”

  水天一手握尖刀,凄然一笑:“杀你。”

  这两个字如万钧的雷霆,在卓冰色耳边轰然炸响。她曾经相亲相爱的人,此刻说要杀掉她!多么难以置信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为什么?”卓冰色此刻竟然平静下来。这种平静仿佛是狂风巨浪里一叶安稳的小舟,尽管就要被颠覆,此刻却有着短暂的宁静。

  “因为我爱你。”水天一一字一句地说。“而我现在已经老了。你还那么年轻。我无法容忍你抛弃我。”

  “我没有抛弃你!”卓冰色大叫,“你仍然是我的丈夫,也许我一觉醒来,自己也会老得牙齿掉光。”

  “可是,你已经拒绝与我同睡一个房间。还有,你可以再回到年轻时代。而我……”水天一话没有说完,便突然向前一跃,举刀向卓冰色刺去。

  门铃就是在这一刻响起来的。“叮咚! 叮咚!”原本悦耳的铃声此刻变得刺耳无比。

  水天一一步一步朝门走去。却没有立即开门。

  “天一,天一,开门啊,是我!”门外是女子的声音。

  门终于开了。门外站着于凡与赵茵茵。

  水天一一愣,他不明白为什么于凡会来。

  于凡也充满了疑惑,他宁愿相信眼前这个老头是水天一的老爹。而赵茵茵却清楚地唤他“天一!”

  赵茵茵低声对水天一说:“天一,你怎么样了?于凡现在是我们的人了。所以我带他来见你。卓冰色呢?”

  水天一沉默了片刻,给两个人让身。眼神中却对于凡充满了戒备。

  赵茵茵冲进卧室,一眼便看到倒在床上的卓冰色。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雪白睡衣里的身子也是苍白的。

  卓冰色的身旁,扔着一把刺目的尖刀。赵茵茵拾起来,仔细看了看,不禁泛起了笑意。

  她突然持刀朝于凡刺去,于凡躲闪不及结结实实中刀。他惊呼一声,灵魂出窍。

  片刻,却见赵茵茵仰天狂笑。再看胸前那把刀,只剩下刀柄,却不觉得痛。

  原来不过是一把弹簧刀而已。

  赵茵茵笑声还未落,便将刀扔在地上,反身捉住了水天一,对惊愕无比的于凡说:“你看他,装得多像啊,你相信他果真老了吗?”

  与此同时,她的手敏捷地在水天一的脸上翻飞。只一眨眼功夫,水天一便返老还童。

  “哈哈哈!”赵茵茵又是一阵笑。“你的化妆术不怎么样么。竟然也能骗过那个蠢女人!”

  水天一干笑了两声,手一指愣在那里的于凡:“茵茵,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赵茵茵走到于凡面前,莞尔一笑:“于凡,你告诉他,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于凡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他知道,既然自己已经卷入了这场并不相干的是非中,便无法全身而退。

  只是这个赵茵茵,她这么做,目的何在呢?水天一夫妇又是在唱哪出戏呢?自己的事,他们又知道多少呢?

  “冰色!冰色!”在水天一的声声呼唤下,卓冰色终于醒了过来。她看到水天一,那目光是迷惑的。非常之迷惑。那目光又是惊恐的----她不是被他杀死了吗?为什么没有死?连痛都不觉得痛。还有,水天一怎么又年轻了呢?

  她又一阵头晕目眩。水天一拥着她温柔地说:“冰色,你又做噩梦了!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在做噩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3 12:16

12、睡着的洋娃娃

  卓冰色游魂一般在街上飘荡。当一个人的思维出现高度运行障碍,反而可以轻松地什么都不想了。当恐惧已经过头,反而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水天一,她曾经相偎相依的丈夫,真的在他人生的未来,到达她的年轻时代,将她杀死了吗?而当她死了之后,又回到了临死前的时空!多么荒唐的事情!她摇了摇头,头痛已经消失,只剩下眩晕过后的虚弱。

  她在人潮中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她在想,如果一个人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期,那么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忽然,她已经呆滞的目光被牵动,紧接着,竟紧张不已。她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自己在街边走着,手里面抱着一只红色的皮球。

  她止住步子,呼吸急促。这个孩子,不就是曾经见过两次的水田仪吗?难道水天一的过去依然在这个时空出没吗?

  她呆了半天,在男孩就要拐弯不见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涌进她的脑海。

  ------既然年老的水天一可以杀死年轻的卓冰色,那么年轻的卓冰色是不是也可以将幼年的水天一杀死呢?这样,便可以避免幼年的水天一长大变老,杀死年轻的卓冰色呢?

  这,不就是霍清风说的那个奇异的“母子怪圈”吗?

  四周的空气开始燥热无比,呼吸开始艰难,头又开始眩晕。可卓冰色的心却跳动得异常剧烈。即使这样她的心脏也供不上她头部的血液。她开始处于缺氧状态。

  水田仪拐了个弯,消失在街口。事不宜迟,卓冰色抬脚追了过去。

  一直追到男孩身后,卓冰色用颤抖的声调叫他:“水田仪!”

  男孩闻声回头,见是卓冰色,露出天真的笑容:“阿姨,是你呀。你看我的皮球漂亮吗?”

  “漂亮,真漂亮。你这是去哪儿呀?你怎么又是一个人呢?”

  男孩说:“阿姨,我又迷路了。唉,我总是迷路的。”

  卓冰色问:“你住在哪里呢?”

  男孩摇摇头。

  卓冰色又问:“那你爸爸叫什么名字?你妈妈呢?”

  男孩还是摇头。

  卓冰色说:“那你先跟阿姨回家,然后阿姨再想办法送你回去,好吗?”

  男孩愣了愣,然后点头:“好啊。阿姨,你们家好玩儿吗?”

  “当然了,阿姨家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还有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啊?”

  男孩于是跟着卓冰色走。卓冰色打了辆车,径直回家。

  卓冰色盯着男孩使劲看,忽然想起来水天一的胸口有一块记,于是有了主意:“看,你出了这么多汗,阿姨给你洗澡好吗?”

  浴室里,她将男孩的上衣脱去,却见男孩胸口一块印记清晰可见。

  卓冰色又是一阵晕眩。男孩说:“阿姨,你出去吧,我自己会洗。”然后他害羞地看着卓冰色,小脸蛋泛起红晕。

  卓冰色回过神来,忙退出去,心慌意乱地在房间里团团转。

  没有比这再好的机会了!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瓶安眠药,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又是一阵眩晕。她喘了口气,然后将药片碾碎,溶在可乐里。

  “阿姨!”身后一声脆脆的童音,卓冰色惊得差点将瓶子扔掉。

  回头,却见男孩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男孩看见卓冰色手里的可乐,眼里便放出光来。

  卓冰色看着男孩将可乐一饮而尽,又觉得一阵眩晕。

  “阿姨,我困。”不一会儿,男孩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盖下来,洋娃娃一样可爱。

  只是那么大剂量的药,足可以夺去这个漂亮洋娃娃的生命了。

  卓冰色觉得浑身像棉花一样,软软的不听使唤,又一阵眩晕,她倒在沙发上失去知觉。

  于凡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已经变得扁而平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竟摸到两块软软的面团。他绝望地坐在地板上,欲哭无泪。

  报应!报应啊!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是有报应的。

  陶桃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她是对于凡说再见的。她决定离开影楼,她无法整日面对一个她爱却无法爱她的人。

  于凡用忧伤的眼睛望着陶桃。

  陶桃眼里的忧伤同样的浓重。

  过了很久,于凡终于哽咽着开口:“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不值得你这样。”

  陶桃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她想说什么,却觉得此刻什么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吧。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我知道,你爱的是她。”陶桃说完,强忍着伤感转身离去。

  于凡却像被人当头一棒,愣在那里。陶桃说的“她”是谁呢?连她都知道了他的秘密吗?

  水天一下了班,打开房门,见卓冰色木头一样坐在沙发上,面色苍白。

  他的心里忽然涌动出一种无言的疼痛。是他将她毁成了这个样子!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即使他爱她。只是这爱,是一种虚无的东西,可以被人世间任何一种丑恶的力量毁灭。

  他心里一阵难过,走到卓冰色面前,想对她说什么,却见她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越发不忍了。他忽然间醒悟了。他忽然觉得任何的一切,与他面前的女人相比,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变得不值一提了。他后悔了。只是太晚了。这个女人,原本聪慧快乐的女人,已经彻底被毁了。

  他想安慰她,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接通之后,里面是一个女子带哭腔的声音:“天一,田田不见了!我们的儿子不见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3 12:17

13、红色皮球

  霍清风凝视着面前的女人,惊讶不过才短短数日,她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在他的记忆中,她是多么的秀外慧中------她是他所欣赏的一类女人。而现在,面前的卓冰色,虽然依然秀美,但光彩已然不在。她的眼中,充满了不安与迷茫。她思维混沌,语言错乱。霍清风忽然觉得心中一痛。他不知该怎样将那个谜底告知她。她能否再经受住另一种打击呢?

  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她的丈夫竟然会做出对她如此不忠的事情。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也许告诉她真相对她反而是一种解脱。可以让她从一种近乎幻觉的状态里走出来。无论现实怎样残忍,毕竟好过不真实的幻觉。

  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温和的态度:“冰色,你近来的饮食可有什么异常?”

  “饮食?”卓冰色想了想说:“饭都是我做的,不会有什么异常。”

  霍清风点点头,又问:“那,水天一可曾给你喝过什么饮料之类的东西吗?你们吃饭都是在一起吗?”

  卓冰色立即说:“你是怀疑他,给我服了什么药物吗?”

  她的反应之快,出乎霍清风的意料。他顿了一下说:“你不是说,近来常觉得头痛,眩晕吗?而且,看到了许多非正常的景象。我分析,这是水天一策划的一场阴谋。”

  卓冰色呆了呆,然后不住地摇头:“不,这都是真的!那个小男孩,我确实是亲眼所见!他与我老公长得一模一样,连胸口的胎记都一样!”

  霍清风却一转话题:“水天一,他是个合格的丈夫吗?如果他对你做过什么不忠的事情,你知道吗?或者相信吗?”

  不等卓冰色回答,他又问道:“他喜欢孩子是吗?而你又不肯给他生对吗?”

  卓冰色忽然神经质地叫道:“霍清风,你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不是嫌疑犯!”

  霍清风也冲动起来。一贯冷静的他忽然失去了理智。他不顾一切地说:“你说的那个孩子水田仪,正是你的老公水天一与你们影楼的发型师赵茵茵的儿子!他今年已经五岁了,患有轻微的智障!”

  他一口气将谜底说出来,然后,他看着卓冰色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不禁涌出强烈的疼痛与怜惜。他正竭力使自己平静一些,思索着接下来该怎样安慰这个不幸的女人,却看到卓冰色面色突变,大叫一声冲出他的事务所。变化之快出乎霍清风的意料。他急忙去追她, 她已踪影全无。

  街上人潮汹涌,车水马龙。那个女人,那个受了伤的女人,她该怎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能挺住吗?

  应该可以!霍清风忽然坚信她可以坚强地走过这个坎------她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女性!

  他忽然想起,忘了告诉她水田仪已经失踪两天了。他拍了一下脑袋,一向思路冷静而清晰的他面对卓冰色时,怎么就失常了呢?

  难道是,他竟然爱上了她?怎么可能?------又为什么不能?

  于凡独自站在空荡的街口。此刻,他多么想陶桃就在身边,与他一同分享他的快乐------他们的那组“蝶恋花”获得了全国人体摄影大赛的二等奖!这件事点燃了他近乎磨灭的生存欲望。

  他获奖,陶桃有着无可替代的功劳。这个敏感而多情的女子,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又怎会对她如此冷漠?

  如今,她已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无法找到她的下落。

  他怅然若失地回到影楼,小乐递给他一封信。

  他疑惑地接过信,信封是纯白色的,字迹草而不乱,看笔力,应该出自男人之手。寄信人没有留下地址,只有两个含糊的字:“内详”。

  他拆开信封,抖开信纸,只看了几行,便已失措。等他惊慌地看完信,早已瘫软。四周还是那样的温馨宁和,而他,已如经晴空霹雳,整个人都被击跨了。

  水天一直到深夜才回家。他一进门,就看到卓冰色斜靠在沙发上,电视机里还在播着冗长的电视剧。

  卓冰色看了他一眼,关了电视,淡淡地说:“回来了。”声音出奇地平静。

  水天一尽量压抑着心头的焦灼与疲惫,走到卓冰色的跟前。卓冰色目光平和,唇角浮出浅浅笑意,柔柔地说:“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准备消夜。”

  水天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呆呆地站在那里。卓冰色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背影的姿态极为优雅。

  水天一被这迷人的一幕惊醒,奔过去,捉住她的手:“别,我,吃过了。”

  卓冰色站住,轻声应了一句,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杯果汁,送到水天一手边。

  然后他们很久没有说话。彼此都有些不够适应这种气氛。这种他们以前曾经习以为常的气氛。

  后来,卓冰色轻声却是清晰地说:“天一,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水天一想都没想就摇头。卓冰色凄然一笑:“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

  水天一又连忙点头。一阵冲动涌上他心头,让他差点抱住她,向她忏悔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孩子。

  想到孩子,他又开始不安起来。田田,田田现在在哪儿呢?他和赵茵茵已经找了两天两夜了,一无所获。那个孩子虽然有轻微的智障,但却十分乖巧,惹人喜爱。他不能失去他!

  卓冰色像是没有察觉他思维的溜号。她对水天一莞尔一笑,转身闪进卧室。

  水天一的记忆被唤醒。他在瞬间忘记了所有让人不安的事。他推开卧室,走进那如梦似幻的境界里。那柔和清雅的灯光,那灯光里的女子,那女子诱人的身姿,那身姿曾经使水天一无数次倾倒,而多久,他不再被她所倾倒。自从水天一知道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在水天一热烈的拥吻里,卓冰色的脑海却异常空洞。她只是想:她杀死了他的孩子,如今,她要还给他一个孩子,从此就互不相欠了!

  等到水天一从云端跌下来,狂热平息后,他的心里面仍然只是被卓冰色的一颦一笑占据。记忆的闸门启动,往事一幕幕涌来。那初见时的惊艳,那两情相悦的悸动,包括那缓缓平息的激情。

  卓冰色穿着一件短款的透明睡衣,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水天一嗅着她的体香,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情人节,他们也是这样度过的。那一晚,她穿着一套纯黑色的蕾丝边内衣,像个性感的小猫。

  “冰色,你那套黑色的内衣,怎么不穿了?”水天一就问。

  卓冰色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波动。他还记得那晚的情景!他还在爱着她吗?他没有再继续作戏吗?

  水天一跳下床,一边打开衣橱一边说:“我喜欢你穿那套内衣的样子。你再穿一次好吗?”

  卓冰色见他打开衣橱,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要阻止他的行为!

  然而一切都晚了。水天一忽然转过身来,手里面拿着一个红色的皮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3 12:18

14、黑色皮箱

  赵茵茵刚迷迷糊糊地睡去,忽然听到门铃响起。清脆的铃声在凌晨时分有些刺耳。赵茵茵腾地跳下床,向外奔去。田田!是她的田田回来了吗?

  打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地上一只黑色的大皮箱很突兀地搁在那里。

  赵茵茵疑惑地去提箱子,很沉。是谁,在这个时候,给她送来一只大箱子?

  忽然,一个可怕至极的念头一闪而过,让她心脏狂跳,呼吸急促。

  她将皮箱提进屋子,关好门,用颤抖的手打开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只轻轻扣着。她很容易就将它打开。

  然后,赵茵茵觉得眼前一黑,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她声嘶力竭地叫了声“田田!”便几乎昏死过去!

  那只黑色的皮箱里,正是她的爱子水田仪。赵茵茵发疯地抱过他早已冰冷的身体,那冰冷浸透了赵茵茵的整个身心。望着儿子紧闭的双眼,死灰的小脸,她开始号啕大哭。

  有什么比痛失爱子更令人悲痛的呢?那曾经活蹦乱跳的儿子,那曾经甜甜唤她妈妈的儿子,那曾经嬉笑着亲吻她脸颊的儿子,如今竟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为了这个非正常的孩子,她付出了比普通母亲更多的心血。五年来,她几乎只是为了儿子而活着。儿子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与生活希望。没有了儿子,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哭声惊动了邻居。他们敲开门,看到一位悲痛欲绝的年轻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旁边,搁着一个黑色的大皮箱。

  于凡终于鼓起勇气按响门铃。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后,面露惊愕的神色。

  “秦娅在吗?”于凡的声音很小,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心虚。

  男人的脸色变得冷冷的:“你找她干什么?”

  于凡说:“她在吗?我想找她说几句话。麻烦你叫她一下行吗?”

  男人思索了片刻,将他让进客厅,然后进入卧室,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美丽的女子。

  于凡看到女子,身体不禁一阵颤动。他一步一步走到女子面前,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男人颇感意外,一边下意识去拉他,一边去看女子。

  那女子的脸上竟然是异常平静的,就像静止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男人将于凡拉起,冷冷地问:“你还要惊扰她干什么?”

  于凡的嘴唇剧烈地抖动着,两行泪水夺眶而出,他忽然又转砉蛟诹四腥嗣媲埃骸捌氪蟾纾我求你了,让秦娅原谅我好吗??/p>

  齐峰血往上涌,一把抓住了于凡的衣领,挥拳就打。

  于凡躲也没躲,任凭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身体的疼痛,竟麻木了心灵的疼痛,让他感到畅快。

  齐峰打完了,又飞起一脚,将于凡踢到墙边。他喘着粗气,抬头望向秦娅。

  那一刻,齐峰不能呼吸。因为他的秦娅,他美丽的秦娅,竟依然那么平静。那双美目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极其宁和,极其温柔的光茫。

  这种目光,是穿越了重重苦难之后的宽容,是对一切邪恶的无畏,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那是初生婴儿的目光,是即将离世的老人的目光,是雅典娜的目光。

  面对这种目光,你会觉得一切都不重要。茫茫宇宙,人渺小得不值一提。那么,人间的一切,再过许多年之后,终将烟硝云散。所以,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还有什么化不开的恨呢?

  齐峰在片刻的震惊之后,上前一把抱住了秦娅。这个高大粗犷的男人,在这一刻被一个娇柔的女子所征服。他紧紧拥着她,像拥着一个无限美好的世界。

  于凡擦了一把额头的鲜血,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着他们。时间在无声无息中缓缓流淌。

  时间可以医好心灵上的伤痛,但,时间能冲洗掉曾经的罪恶吗?

  于凡终于感到自己是多余的。是可笑的。他咧嘴想笑,却又觉得心里面空空的,笑不出来。他站起来,默默走出了出去。

  水天一任赵茵茵在自己怀里不住地抽泣,自己却像一块木头一样,无法表露出一点情绪。不是他不伤心。自己的儿子死了,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只是,他觉得喉咙里面像堵上了千斤巨石,堵住了他所有的悲伤。这种无法释放出来的悲伤,其实比赵茵茵更难忍。

  赵茵茵突然停了哭声,跳了起来:“水天一,是谁杀死了我们的儿子?我一定要将他们全家都杀死!只让他自己活着,让他也尝一尝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她咬牙切齿,面目扭曲。

  水天一打了个寒战。

  赵茵茵在水天一的脸上狐疑地扫来扫去,忽然说:“不会是你老婆干的吧!”

  水天一连忙说:“你瞎猜什么呢。你导演的戏,真将她骗住了。她一直以为田田真的是我小时候呢。”

  赵茵茵悲切地说:“我原本想通过这件事,让她进精神病院,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影楼也是我们的了。没想到……”她又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说不定,真的是她杀了田田!你不是说,她的精神已经错乱了吗?”

  水天一一边去擦赵茵茵的泪,一边说:“茵茵,真的不是她。田田死的那天,还有今天早上田田回来的时候,她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她没有作案时间,真的不是她。”

  赵茵茵目光锐利地盯着水天一,那目光穿透了水天一的身体,像是洞察了他的心事,让他喘不过气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3 12:19

15、毒酒

  夜是黑的,墨汁一般浓黑。风在街道上穿梭,初秋的凉意沁透整个身体。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狂奔,却奔不出饿狼的魔爪。那被撕裂的疼痛让她颤抖,那流出的鲜血让她眩晕。她伸出无助的手,却没有人将她拉出疼痛,她想呼叫却无法出声,整个世界是寂静的,是冷酷的。

  忽然,她竟从那疼痛中挣脱出来了。周身不是寒冷,而是温热。她睁开眼睛,男人疼爱的目光让她心绪渐平。男人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粗犷里蕴含着细腻。

  “小娅,别怕。我在呢。”他知道她又做那个噩梦了。她已经很久没再做了的。他担忧地看着她,却见她轻轻笑了笑,脸色苍白却异常美丽:“我不怕,有你,我怎么会怕呢?”

  齐峰缩紧的心慢慢舒展开来。他始终没有问她失踪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他害怕刺痛她,他只能用自己的温情包容她的伤口,等待那伤口慢慢痊愈。

  他知道,她的失忆是假的。她什么都清楚,却假装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的心一痛,酸涩的滋味涌上喉咙。

  秦娅忽然贴紧了他的脸,声音微颤:“峰,我原以为,过去的一切只要你想遗忘就可以忘掉,但我错了。我原以为,一场罪恶如果被原谅了就不再邪恶,但我也错了。”

  齐峰不由抱紧了她:“娅,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于凡干的?”

  卓冰色看见赵茵茵,不由一愣。眼前的女子几日不见,整个人已瘦了一圈。她黑衣黑裙,脂粉未施,眼神空洞却并无哀伤。

  也许是那哀伤早已沁入心骨反而无踪?

  她一身黑色,所以胸前的一朵小白花极其刺目。卓冰色望着那一点白色,只觉得那白色在视线中越变越大,最后,眼前竟是雪白一片。

  在晕眩的瞬间,有人扶住了她。卓冰色想对赵茵茵笑笑,嘴角却僵硬如同木头。

  赵茵茵脸上没有表情,她盯着卓冰色,黑色的眸子像是深不见底的潭子,让卓冰色的目光跌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

  “卓冰色,”赵茵茵的声音近在耳边,却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失去了儿子,我也要让你失去丈夫!”

  那眸子里立刻射出阴毒的光来,卓冰色猝不及防,全身一颤。

  赵茵茵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放开手来,更不知什么时候人也已经消失不见。

  卓冰色一个人久久呆立。等回过神来,却见眼前站着一人,正用关切的眼神望着她。

  于凡紧紧抓着陶桃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生怕一松手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醒来,两手空空。她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所以他怕她又像人参果那样,入地就会不见。

  而此刻陶桃就像一朵耀眼的花儿一样真实地在他眼前绽放。这朵花儿是如此纯洁无瑕,竟让他又有点怅然若失。

  于是他将手松开。这朵花不是属于他的。他无权采摘。也无力采摘。他的心剧烈地痛着,他在想,如果来世,他们还能这样遇见吗?如果可以,他宁愿在佛前修上五百年,赎清罪恶。

  陶桃望着她,那天使般的脸上满是无法解开的疑问。她不知道回来找他是对是错。于凡就像一个做过错事的孩子,那样令人怜爱。而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需要她。

  于凡忽然有些不能自持,他想去拥住她,心底却浮上来强烈的恐慌。他不能。。。

  他转过身去,想平息一下跳动的心房,却听到陶桃用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说:“听说你想出一本人体相册,却找不到合适的模特。”

  他愣住,好半天才苦笑了一下,背对着陶桃点点头:“是的,桃子,我需要你。”

  陶桃又去了于凡那间工作室。于凡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几碟小菜,一瓶红酒。他看到她眼中惊喜的目光,脸上笑笑,心里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陶桃一杯酒尚未饮完,已面若桃花。她的双目好似点点波光,荡漾在于凡心间。他未曾饮酒却已经醉了。

  陶桃放下酒怀,拢了拢额前的秀发,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于凡,嘴角浮起笑意:“凡,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立刻紧张得快要爆炸。两个人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一动就会有什么东西被打碎。

  过了很久,于凡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忽然间有些怪异:“陶桃,原谅我,我并不能爱你。”

  陶桃像是已经预料到他这句话一样。她无言以对,却听到于凡继续说道:“我曾经做过错事,这是上天在惩罚我。”

  陶桃忽然激动起来:“谁没有做过错事呢?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她站起身来,想走到于凡身边,身子却突然一晃。

  然后她觉得身体里面开始疼痛,这种疼痛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疼痛越来越剧烈,她渐渐支持不住,仰面摔倒。

  她挣扎着坐起来,剧烈地呻吟着,刚想开口,鲜血却从口中喷射出来。

  她的眼珠使劲儿瞪着于凡,咬牙切齿地说:“于凡,你是个伪君子!你是个杀人恶魔!”

  然后她再一次摔倒,面色苍白,口鼻淌血,声息渐消。她的一双眼睛还在死死盯住于凡,那眼神里是浓浓的惊惧与伤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3 12:21

16、往事

  于凡像一头发狂的雄狮,一把抱起陶桃就往外跑。

  她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衬衣,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来不及想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他只想着怎样用最快的时间挽救她陷入绝境的生命。

  他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便已将她送入附近的医院。

  “救救她,救救她,求你们!”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他看着她被送进急救室,那紧紧关上的门使那间急救室像一口巨大的棺材。

  陶桃不能死去!即使他无法拥有她,但能与她同在一片蓝天下呼吸,能够看到她美好的样子,他已经可以感受到生命的意义了!

  他呆呆地站在急救室外,许久,才意识到那个可怕的问题:

  那酒怎么会有毒呢?

  陶桃最后的那句话与最后的眼神,分明是以为是他害了她!想到陶桃的眼神,于凡心里面一阵剧烈的抽搐。如果陶桃活不过来,不能跟她解释清楚,那么他只有也随她而去,不管是在另一个世界,还是来生,他一定要找到她,说他爱她!说他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卓冰色看到霍清风站在她眼前,原本锐利的双目此刻竟含满柔情。这柔情让她忘记了原本该有的戒备。让她的心倏地一软,精神也放松起来。

  她请他坐下来。霍清风客气地笑笑然后在她面前坐定。他并不急于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卓冰色,像是在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那目光像是充满温情的阳光,轻轻抚在她的脸上,让她脸上泛起红霞,显尽柔情。霍清风便醉入这迷人的红霞中。只有这个女人能令他这般忘情。

  卓冰色终于先开口:“你来,一定是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她的语气平静而柔和,使他如沐春风。

  霍清风微微点头:“是的。”

  卓冰色吸了一口气,心里开始莫名的紧张。虽然她直觉他不会对她构成威胁,但还是有种本能的担忧。

  她缓缓将这口气吐出来:“那么,请讲。”

  霍清风一幅高深莫测状:“你想知道些什么,不妨问一问,我也许可以给你满意的答案。”

  卓冰色不禁“哦?”了一声。这个霍清风,着实是个世外高人。她思索了片刻,却欲言又止。

  霍清风扬了一下眉毛。卓冰色注意到他的眉很黑很浓,以飞翔的姿势斜对发梢。那头发也极为浓黑,微微地卷曲着。

  霍清风说:“你不问,那也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有关赵茵茵与水天一的过去,是吗?”

  他不顾卓冰色略微诧异的目光,直截了当地开始讲述。他讲述的语气非常平缓,声色纯厚富有穿透力。

  “八年前,水天一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他们彼此深爱,心无芥蒂,看起来是一对非常和谐的恋人。那个女孩,当然就是赵茵茵。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位非常温柔非常清纯的女孩。”

  霍清风海脑里忽然滑过赵茵茵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世事真的可以将一个人彻彻底底改变吗?他心里轻叹一声,接着讲述:

  “他们爱得很深。当然爱到深处就不免要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而在这方面,赵茵茵总是坚守着防线,从不越雷池半步。对于这一点,水天一像许多男人一样,认为赵茵茵是一位非常值得珍惜的好女孩。他在她身上投入了更多感情。后来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结婚之前,他们更加难舍难分。终于,在计划去领结婚证的前一晚,他们在激情时刻还是品尝了禁果。当然,这实属情理之中,非常令人理解。

  “然而,就是那一晚,水天一发现赵茵茵没有落红。他意外而又震惊,他不能接受他心目中圣洁的女神竟然不是完美的。他介意,非常的介意,这种介意甚至击败了他在此之前看似坚固的爱情。他在极度失落之中,弃她而去。

  “后来,情场失意的水天一开始对化妆感兴趣,也借此忘却一段伤心的感情。再后来,他不仅事业有成,而且娶了一位出色的妻子。旧伤渐渐被遗忘,美满的事业和家庭让他意气风发。

  “再后来------你已经可以猜到了。就在他意气风发之际,赵茵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仅如此,还给他带来了一位五岁的儿子。虽然那个男孩有先天的轻微智障,但十分惹人喜爱。何况,那男孩长得跟他如出一辙。”

  说到这里,霍清风停止了讲述。他讲述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卓冰色。卓冰色极为镇定的表现令他非常欣赏。是啊,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样一段往事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此刻的卓冰色其实内心非常不平静。她嫁给水天一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对他非常了解了。在她眼里,他是一位对追求随意的人。他乐观而豁达。而这样一个人,他居然不能接受未婚妻是非处女。看来,人的心真是很复杂,复杂得让人难以理解难以捉摸。

  霍清风停止讲述,其实便是让卓冰色有一个平静的过程。而他故意不再讲下去,为的是要卓冰色要他接着讲下去。他喜欢卓冰色对他提出要求。他喜欢对她的要求进行最大努力的满足。

  而出乎她的意料,卓冰色虽然果真向他提出疑问,但她提问的内容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卓冰色问:“赵茵茵,她为什么已经不是处女了?你不是说她那时是一位非常清纯的女孩吗?难道在此之前,她还经历过别的男人?”

  霍清风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卓冰色,答道:“在她上中学的那一年,有一天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不幸遇到了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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