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
下午六点。“今天过得如何?”至谦俯身下来吻我,细密的吻落在我的耳后,一点一点的调情,我知道,他在试图诱惑我。
“还可以吧……”我轻轻点点头,不着痕迹的躲过他的吻。
“那就好,”他笑着解开领带,“我煮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我拉住他,“我不饿。”
“不行,”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你不能再瘦下去了。”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研究自己纤细苍白的手指,细嫩的皮肤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我蓝色的血管。
“听话。”他轻轻抽出手,转身去了厨房。
深夜。
至谦在我身边躺下,轻轻把我拥进怀里,像抱着一个易碎的水晶娃娃,修长的手指从我的脸庞滑向胸前的扣子。
“我要……”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我没有说话,任由他解开睡衣上的扣子,一粒一粒。
他的眼光热情而专注,像轻轻剥开一朵将要绽放的花蕾。
“爱我吗?”他的双手在我的身体游走,眼光灼灼。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思绪开始游离。
爱我吗?
一双手紧紧抱我在怀里,那么用力,似乎要把我揉碎一般。
我抬起眼睛,一双黑亮的眸子,带着邪邪的笑意。
那不是谦,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
在那一刻,我有些眩晕,我的心沉浸在巨大的狂喜中,紧紧地抱住了他:“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听到他满足的轻叹,我的理智在霎那间还了魂归了位。
此刻在我身边沉沉睡去的那个,是宽和温柔的至谦。
而那个性情漂移不定的至风,已经死了。
早上八点半。
“等我回来。”至谦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
我依在窗边,看着至谦的车出了大楼,很快汇进车流,离开我的视线。
我坐下来,拿出相册轻轻的翻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怀里,我像小猫一样依在其中。
那是至风。
我在三年前遇上至风,相爱相恋。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今天的我,应该是至风的妻子。
指尖轻轻落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上的我,裹在洁白的轻纱中,一脸幸福的笑容。
那是两年前的我,那时的我,已经定下了和至风的婚期。
噩耗传来的那一天,我正在婚纱店里做最后的定妆。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没有哭,只是颈子里的那条珠链,不知怎么就断了开来,洁白晶莹的珠子脆生生的落了一地,替我落了纷繁的泪。
镜子里的我,一身洁白,我冷冷地笑着,原来在这一天,我已经提前满身素缟的替他守了孝。
后来的日子里,守着我的是至谦,每一个日出日落,至谦的身影总会准时地出现。
两兄弟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因为他们是双胞胎。
只是至谦沉稳,至风飘摇。
再后来,我接受了至谦,就在两个月前。
我一样嫁进了陈家,一样是陈太太,新房里挂着的巨幅照片里,一样是那两张脸。
这对注定与我纠缠一生的兄弟,就这么笃定的住进了我心里。
只是我知道,我爱的是至风,那个个性如风飘摇不定的至风,那个永远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停留的至风。
至风……
我轻声地呼唤着,指尖慢慢划过冰冷的相片,我知道,现在的至风终于可以停下脚步,安静的长眠。
只是我的思念已成了狂,我的灵魂,已经在两年前,随着至风飘到了天际。
留下一个躯壳,踯躅于尘世。
我把思念给了你,时间给了他。
我把眼泪给了你,哀伤给了他。
我把距离给了你,呼吸给了他。
我把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
下午六点。
至谦回来,一样细碎的拥吻,一样温柔的笑语。
“我去给你煮东西。”
我注视着他的身影转进厨房,心里有一丝愧疚,慢慢漫上心头,一点一点,鞭笞我的灵魂。 “你这样对至谦太不公平。”Danielle没有看我,自顾自的摆弄着她的水晶球,虽然她是在跟我说话。
“他知道我爱的不是他。”我的辩解苍白如纸,连自己都知道用这样的理由由来维护自己,该是如何的站不住脚。
“你要是一直这样,还不如找回至风。”Danielle淡淡扫我一眼。
“你明知道不可以。”我轻扯嘴角,丢给她一个冷笑。
“未必,”她直起腰,“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我愣住,想起当年至风带我来见她时,告诉我,她是个女巫。
“其实,我是个灵媒。”Danielle在我面前停下脚步,“我可以把他的灵魂带回来给你。”
“是吗?”我的心骤然被抽紧,“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灵魂也要有个家,我带他回来,他该住在哪里?”她轻轻的笑着,笑声中透着诡异和不可捉摸,“至风的身体已经死了,两年前就已经化成了飞灰。”
我沉默了,至风需要一个家,我需要替他找回一个身体。
“不是谁的身体都可以的,”Danielle转回去,慢慢摩挲着她的水晶球,“你懂了吗?”
我懂了。
我站起身,离开。
至谦已经回来,晚餐已经摆上了餐桌,饭香合着暖暖的气息,刺激我的嗅觉。
“去哪里了?”至谦扶住我的肩膀,“你的脸白得吓人。”
“我去见了至风的朋友。”我看着至谦的眼睛,慢慢地说着。
他的眼神在瞬间暗淡下来,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拍我,坐了下来。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我的生命里依然没有欢乐,只是思绪越来越繁复,看着至谦的时候,我会突然想起Danielle的话。
如果我可以找回至风……
理智告诉我不可以。
没有理由,他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把所有的心事,密密的埋在心底,一丝一毫也不说出。
只是我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沉默。
至谦看在眼里,不停的追问。
我不说。
我不能说。
晚上。
至谦在我身边躺下,轻轻的拥住我。
我没有躲开,只是眼睛依旧空洞的注视着天花板。
“我知道,至风回来,你一定会很开心。”至谦松开我,背转了身子。
我没有做声,脸却迅速热燥起来。
早上八点半。
至谦轻轻的在我额头印上一个吻,转身离开。
我有点心神不宁,一丝恐惧慢慢的缠上我的心,这是怎么了?
下午六点。
至谦没有回来。
这不像他,至谦每次都会在六点准时回来,雷打不动,他的生活井井有条,刻板认真。
我的心越来越慌,突然想起至谦早上离开的时候,没有说让我等他回来。
是忘了?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九点半。
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Danielle扶着至谦站在门口。
“怎么了?”我大声叫起来,“至谦!至谦!”
“他是至风,” Danielle干巴巴的说着,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痴心的人。”
我木然接过纸条,慢慢展开。
你也许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为了你的快乐,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走了,” Danielle把至风交给我,“顺利的话,他会在明天醒过来。”
我跌坐在地板上,凝视着睡在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那是至谦,但是现在,他是至风。
我知道我不可能解脱,不管至风是否醒来,至谦的选择将会是个魔咒,将会缠着我,分分秒秒,至死方休。
我的贪心的错。
既然我已经我把情节给了至风,结局给了至谦,如果我什么也不留下,不要哀伤不要快乐,让一切都消散,那么,我至少可以得到平静。
天渐渐亮了,我看着床上那依然无知无觉的躯体,走进厨房,转开瓦斯开关。
如果我还有哀伤,让风吹散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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