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 ( 2) 之 空白校园
从 第三师大是南城最具盛名的一所综合性师范大学,地处城东郊区,离市区大约两小时车程。学校四周是一片未开发的荒地。由于交通不便利,城里的人很少到这一带来,而学生与老师也只在周末时乘坐校车到城区购买物品,平时基本上就是在校园里和荒地上转悠。因此学校稍显寂静,但不失为治学的清幽之所。学校多年来人才辈出,大概也与其地理位置有关吧。
然而学校毕竟是年轻人集中的地方,校园内虽无市井喧哗,却另有一番热闹,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学生,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制造着蓬勃景象。
蒋世超是其中尤其生机勃勃者—其他学生都是风华正茂,而他却还在“茁壮成长”。
年仅12岁,三年前以9岁低龄、南城理科第一的骄人成绩进入第三师大以来,蒋世超一直是校园里备受瞩目的人物。不仅仅由于他的年少聪慧,更与他额头上的七星钻石有关。他额头上“镶嵌”着七颗绿豆大小的钻石,在白净的面孔上闪烁,与睫毛修长的双目交相辉映,显得灵气逼人。无数的人问过他钻石的来历,更有好事者使用各种“残忍”的手段企图取下钻石,但都没有结果。
他并不介意别人这么做,特别的事件必然会引起人们特别的关注,这点他早就明白了。只是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件事,所以实在不能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好在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经过一年的热潮,人们对他的研究热情已经消退,除了每年新生入学刚开始的几个月里会引起一阵轰动外,12岁的蒋世超,已经成功地将自己融入了平凡的人群中。
“世超,打球去啊!”同寝室的林丁拿着乒乓球拍招呼他。
蒋世超尚未成人,身高仅1.55米,需要高度的运动如篮球、排球之类他虽然也十分喜欢,却没有人愿意陪他玩。但是与高度无关的乒乓球他却是校园一绝,自入校以来罕逢敌手。听到林丁的招呼,他立刻响应,从树上跳下来。
顺便补充说明一句,他特别喜欢爬树。
林丁曾经十分嫉妒地说:“自从世超来了之后,我再也没有爬过树了,其实我也很喜欢爬树啊!”
他抱怨得不无道理。世超作为少年爬树时那种活泼可爱的样子成为校园里的一道风景,从此校园里任何其他男生爬树都会招来女生的嘲笑:“你以为自己还只有12岁吗?装可爱!!”身为大男人怎敢招惹这种耻辱?于是男生们只好“戒树”。
更令人气愤的是,世超装出一副十分同情的表情:“各位姐姐,如果他们要上吊的话,当然又另当别论了!”
说过那句话后,世超的脸一连几天都红红的—是师兄们“爱抚”的结果。
林丁生于山林,用他的话说,爬树乃是吃饭睡觉之外的人生第三件大事,其中的乐趣不可言喻。不许他爬树的残酷程度,大到等于禁止猴子爬树的残酷程度。
所以世超从树上下来之际很招来林丁几道“毒辣”的目光。世超哈哈一笑:“林哥哥,你是不是想爬树啊?”
林丁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个栗暴:“今天非杀你个屁滚尿流!”
世超抿嘴一笑。
两人打打闹闹往乒乓球室走去。
乒乓球室位于校体育馆内,体育馆正门面对着一条梧桐大道。走近梧桐大道时,两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三师大的学子都是头脑发达之辈,经过三年苦读,大学课业显得无比轻松。轻松之余,大家都想弥补一下三年来荒疏的体育锻炼,让四肢也发达一下。所以在校内,体育馆一向与图书馆和食堂并列人口密度前三位。无论什么时候,就算在凌晨两三点钟,梧桐大道上都是相当热闹的。
然而现在不过是下午2点半,梧桐大道上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咦?”林丁疑惑地四处看了看,确定一个人也没有,连大道周围也没有人。
蒋世超镇定地向四周看了看,问道:“刚才我们一路走过来好像都没有碰见人?”
这么一说,林丁也有了印象。蒋世超原本是坐在宿舍楼下的树枝上,从宿舍到梧桐大道之间要经过落雁湖、第一教学楼、娱乐中心,但他们一个人也没看到。
林丁摸摸脑袋,忽然大笑几声:“他们不在正好啊,我们可以不用跟他们抢球桌了!”须知球桌总共只有20张,而第三师大师生共有5000之众,平时抢夺球桌分外激烈。林丁一想到他居然可以在下午2点半的黄金时刻悠然挑选他最喜欢的球桌,不觉什么都忘了,迈开长腿就准备往体育馆走。
世超一把拉住他:“等等!”
“什么?”林丁一颗心早已飞了进去,“要快啊,等人来了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然而再看看世超郑重的表情,他就不再做声了。能够考上第三师大,林丁也非泛泛之辈,自然能明白这其中诸多不正常之处,只是一时头脑兴奋,下意识地将所有疑点都忽略不计。经过蒋世超阻了一阻,冷静下来,他也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世超,有点不对头!”林丁说。
蒋世超点点头,露出深思的表情。每当他沉思之时,稚气与天真便从他脸上消失,神情变得从容淡定,颇具大家风范。他拍了拍林丁的手臂(本来是想拍肩膀的,但是高度不够):“的确,你想到了什么?”
林丁明白蒋世超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为了不限制林丁的思路,才要先听他说自己的意见。如果世超从教,那他一定是个善于诱导学生的好老师,林丁偷偷地想。理了理思路,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人呢?就算看不到人,也应该听得见人声啊!”
蒋世超点点头,他也已经发现四周安静得过分。师大何时如此安静过?除非在梦里。
林丁还想继续分析下去,他的想像力十分丰富。但蒋世超制止了他:“也许事情并不奇怪,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三年同寝室兼同班好友,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也能彼此理解。林丁明白蒋世超的意思是,目前为止他们惟一觉得怪异的地方就是人都不见了。而至于人们都到哪里去了,这一点却是不清楚。还有一点,他们其实只不过是没有看到和听到别人,但说不定所有的人都在他们视线的死角里呆着、一言不发(虽然几乎不可能)。
因此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凭空设想,而是在校园里看看,人都到哪里去了。蒋世超和林丁都有些莫名的兴奋:这么反常的现象,一定有事情发生。事情的内容可以有很多种,但对于有规律的学校生活来说,这种反常无疑是一剂兴奋剂。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期待。
乒—乓—乒—乓—
体育馆内传来慢悠悠的乒乓球声,单调而悠长。林丁和蒋世超非常熟悉这种声音,每当占不到球桌时,他们便会在球桌旁看别人打球,自己在一旁将乒乓球抛得挨到球室的天花板,然后接住,再抛。那种声音和现在的一模一样。那时侯四周都是鼎沸的人声,他们没有特别的感觉。现在,四周极其安静,他们才发现,原来乒乓球碰撞天花板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寂寞凄凉。两人不觉有些心神恍惚,各自闭上眼睛定了定神。
再睁开眼的一刹那,一股巨大的喧哗声涌入耳朵。他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梧桐大道上人来人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学生的身影,阳光强烈地投在地面上,发出尘土晒焦的味道。学生们谈笑着,争吵着,一切如常。应该说他们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对林丁和蒋世超来说,从极度寂静到人声喧哗,这中间跨越的反差太大,他们一时无法接受。
在这之前,虽然校园里的情形确实大异于往常,但他们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认为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一所校园里偶尔发生一点特殊事件是很正常的。然而无论发生的是什么事情,一定在常理可以解释的范围内,所以他们依旧能够充分运用自己的智慧来进行分析和判断。
但现在这一瞬间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两人有一分多钟的时间被“定”在了原地(注:所谓“定”,就是一动不动,类似于武侠小说里被点了穴道的情形)。同时他们的血液好像也有凝固的先兆,一时失去了思维的能力。
世超首先恢复过来,他茫然地看了看人流,推了推林丁:“我们一定是在做梦,是不是?”
林丁立刻接受了这种说法:“是的,多亏你提醒我,哈哈!”
其实他们感受到的一切都如此真实,触手可及,很难相信有这样真实的梦境。但是,如果不是做梦,又怎样解释发生的一切呢?
世超一想到自己在做梦,心中不觉一宽:“呵呵,好真实的梦啊。阿丁,是你在我的梦里还是我在你的梦里?”
“不知道,”林丁老老实实地说,“你不是说在梦里知道自己做梦就会醒来吗?那么我们是不是该醒了?”
“是啊是啊。”世超不确定地说。
一个男生分开人流朝他们走过来,是同班的程宾。
程宾拍了拍林丁的肩膀,又捏了捏世超的脸蛋:“你们才来呀?乒乓球桌已经全部满了。”
这一拍一捏,世超和林丁两人立刻脸色惨白。
本来面对如此真实的一切,他们已经是竭力要让自己相信是在梦中。然而程宾的这一拍一捏,让他们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这绝对绝对是在现实中。
两人的耳朵嗡地一响,血液砰砰地撞击着鼓膜,使他们再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依稀是程宾焦急地在大声说着什么,同时大力地推搡着他们,周围的人群正在一圈一圈地围上来……
赵雪君从市区回来时已是夜里8点钟,刚好搭上最后一班校车。车上除了那个50多岁的司机何伯,就只有赵雪君一个人了。
通常师大的人都只在周末出去,何伯虽然每天都开几趟车往返于市校之间,但往往十车九空。今天这么晚还能有学生坐车,实在是非常高兴,免不了唠叨几句:“同学,我是特地等你的,不然我7点15分就走了!”
“谢谢你,何伯!”赵雪君感激地说。
何伯笑了笑,回过头来说:“同学,你是去干什么呀?这么晚才回来,要是错过了车怎么办?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哪!”
赵雪君低头微笑一下,并不回答。突然她惊恐地尖叫一声,一手指着前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会不断尖叫。
何伯迅速回过头去,只见一片荒野在车灯照射下蒸腾着雾气,无数的飞虫聚集在车灯前盘旋飞舞,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正要询问赵雪君,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车轮底下发出,同时赵雪君也跟着发出同样凄厉的叫声:“压着了,压着了!”
何伯立即刹车。车子停住了。两人由于惯性都往前一冲,何伯的额头撞在前面的玻璃上,一阵晕眩。顾不上揉一揉,他赶紧打开车门下车。赵雪君也跟着下来了。
打开所有的车灯,就在强烈的灯光照射下,前车轮底下那个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着,斑斑驳驳的血迹染红了附近的草地和泥土
是一只黑猫,还没有死,一双大眼睛发出荧荧绿光,恐惧而痛苦地望着他们,不断地大声惨叫着。
何伯悬着的心放下了:“原来是一只猫啊,我还以为是个人呢!”他拎起猫的一只脚,准备把它拖出来扔到一边。猫咪痛苦而愤怒地挥动前爪挣扎着,哀号声在荒野里分外响亮。
一只冰凉而弱小的手使劲拽住何伯的胳膊,制止了他行动。是赵雪君。她哭了,一边流泪一边蹲下身,仔细查看猫咪的伤势。猫咪警惕地看着她,挥舞着前爪自卫。
何伯在一边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猫咪的尾巴被压断了,但没有其他地方受伤,看来也不像有内伤的样子。就在刚才何伯回头说话的一刹那,赵雪君看见这只猫咪正从树上跳下来,恰好跳在车前。还没有来得及示警,不幸就已经发生了。由于司机是和自己说话才分神,所以赵雪君认为这件事情她负有很大责任。看见猫咪痛苦的样子,她又怜惜又内疚。幸亏猫咪没有生命危险,看来只要带它回去敷点药就好了。只是被压断的那截尾巴却是无论如何也长不出来了。
现在困难的是如何让猫咪信任她,让她可以带它去治疗。
她尝试着伸手去抚摩猫咪,但被老实不客气地狠狠抓了一下,手背上留下几道红红的印迹。
她蹲了很久,一人一猫对视着,但还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何伯不耐烦了:“同学,我还要回去交班呢,你上不上车?”
赵雪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猫咪—后者依旧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状态。她叹了口气:“我要救你呀,你让我带你走好不好?”
显然猫咪没有听懂(这很正常)。
赵雪君忽然想起一句话: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她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来,但既然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说不定也是所有生物的共同语言呢?她尝试着哼起《摇篮曲》来。
女孩清亮的嗓音将这曲旋律哼唱得分外温柔,猫咪的神态似乎略微柔和了一些。然而当女孩伸手准备抚摩它时,它依旧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
何伯拿这个女孩没有办法,又不能真的扔下她不管,只好帮她想办法。“同学,”他低声说,猫咪听到他的声音就高度警惕起来,他只好更加压低声音,“不是这样摸的,手不要从上面伸过去,它以为你是打它;要从下面伸过去。”他以前养过狗,估计这一点狗和猫应该差不多。
赵雪君有点不信,但既然没有别的办法,不妨姑妄听之。她将手掌心朝上,缓缓地向猫咪伸出手去,一寸一寸,猫咪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手,但显然并不十分抗拒。
这样的姿势,如果猫咪对她进行袭击,她就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猫咪才知道她没有敌意?
她又想,自己一开始从上面朝下向猫咪伸出手去,其实也是为了防止猫咪的袭击。
所以啊,是自己不信任猫咪在先,怎么怪它不信任自己呢?
信任,是要用信任来交换的。
她在猫咪柔软的下巴上抚摩了几下,然后小心地将猫从车轮底下抱出来。猫咪没有再抗拒,只发出小声的呻吟。
终于处理完毕,冷心看看挂钟:已经是夜里9点。他叹了一口气。病房里那两个家伙还没有醒来,这就意味着他暂时还不能自由活动。幸好还有小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说看起来。
“医生!”又是刚才那个女孩。他又叹了一口气。
做校医其实是很轻松的,平常也无非就是治疗一点感冒发烧或者轻伤之类的,基本无事可做。可是今天一连来了两起病例,使习惯了悠闲的他有些抱怨。
“又怎么了?”他的语气不是很友善。
这个女孩把他当兽医已经很伤他的职业自尊了,更何况医疗对象还是一只黑猫。他一向不喜欢黑猫,据说这种动物能通鬼神,又据说黑猫是魔鬼的化身,看见它就会发生灾难。但是他又不幸是个心肠很软的医生,最见不得女孩的眼泪。虽然这女孩不是特别漂亮,但也是我见犹怜,一哭起来更令冷心产生强烈的罪恶感。他只好认真仔细周到地为这只黑猫服务,还好猫咪在麻药的作用下很快昏睡了,不然他绝对不会冒着被猫抓的危险为它治疗。
这女孩就是赵雪君。她也知道请校医为猫治疗是荒唐了一点,但是这么晚了,她没有别的办法。治疗完毕后,猫咪的尾巴上缠了一圈绷带,黑白相映,煞是醒目。本来她已经走出了医生办公室,但是经过病房的时候,透过大玻璃窗看见里面睡着的那两个人,不觉吃了一惊,又折返回来。
“医生,病房里的病人好像是我朋友,我可以看看他们吗?”她小心地问。
冷心当然不能拒绝。
他把赵雪君带到病房,打开灯,日光灯闪了几下亮了,病床上分别躺着蒋世超和林丁。两人面色苍白,双目紧闭。
这两个人和赵雪君相当稔熟,甚至可以说是好朋友。
难道碰见黑猫真的会带来灾难?赵雪君在心里暗暗嘀咕。她走近病床,叫了他们几声。两人纹丝不动。
“他们怎么了?”她焦急地问。
冷心靠在床头柜上,懒洋洋地说:“不知道啊,今天下午突然晕倒了,看来像低血糖,不过没什么大碍。”
“那么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
“不知道啊。”
赵雪君心里着急,语气就不太客气了:“你是医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冷心依旧懒洋洋地:“我是医生,又不是神仙,哼哼。”
不知什么时候猫咪醒了,“喵呜”叫了一声。蒋世超和林丁听见猫叫声,全身微微一震,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好像听到猫叫?
林丁闻到一股来苏尔的味道,睁开眼睛,四周一片白色。是医院吗?他有些迟缓地思索着。
蒋世超也醒来了,他敏捷地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四望。先看见林丁,林丁同时也看见了他,然后两个人猛然记起了发生的一切,不觉又是一呆。
“喵呜!”又是一声猫叫。他们这才发现赵雪君。赵雪君坐到蒋世超床沿:“世超,你们怎么会突然晕倒?”
“晕倒?”林丁和蒋世超交换一下目光,同时决定暂时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蒋世超“天真无邪”地笑了笑:“我们怎么会晕倒啊?我也不知道啊。”
冷心知道该轮到他说台词了。他咳嗽一声:“你们下午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可能是低血糖,以后要注意锻炼,尤其是你,”他专指世超,“你就是那个很有名的七星神童?你还在发育,要多注意锻炼。”世超乖巧地点点头。林丁却已经盯着那只猫看了很久,看得猫咪十分不自在,目光闪烁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愤怒地对他咆哮起来。赵雪君轻轻地摸着它的皮毛安抚它,责备道:“林丁,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的目光很凶呢,猫咪会害怕啊,是不是啊,猫咪?”猫咪发出委屈的“喵呜”声表示赞同。
蒋世超也觉得这只猫咪有点古怪,但他没有像林丁那样明显地表示出来,反而推了推林丁。林丁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收回目光,悻悻道:“雪君,你从哪里找到这么黑的猫?好像从来没见过阳光。”
赵雪君将大致经过说了一遍,还要再说什么,蒋世超忽然打了个大呵欠:“好困啊!”
冷心觉得现在还不太晚,何况他们已整整睡了6个钟头,没道理还会觉得困。不过他正好想早早收工出去溜达,立刻积极地响应:“是啊,小孩子早点睡才长得快嘛!”
这么一来,赵雪君也提不出什么异议,于是她带着猫回女生宿舍,世超和林丁回男生宿舍,冷心直奔娱乐中心,几个人就此分手。
虽然是初秋,天气还很暖和。9点半的夜晚,正是校园里热闹的时候。四面灯光明亮,人声喧哗,到处都是年轻的身影。蒋世超和林丁从校医务室出来后有一阵子没说话,各自整理着思绪。很快,他们又到了梧桐大道。夜晚的梧桐大道依旧那么明亮,进进出出的人群使它显得生机勃勃。梧桐树笔直地插入天空,宽大的叶片在微风中摩挲。如果没有白天的经历,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然而这熟悉的大道在蒋世超和林丁眼里再也不那么亲切,反而觉得无比陌生,隐隐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梧桐大道越是平静正常,他们就越觉得事件的非同寻常。接下来何去何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吗?对于好奇心如此强烈的他们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世超,”在一棵梧桐树下站定后,林丁终于打破了沉默,“你听说过集体幻觉这回事吗?”
世超点点头。
集体幻觉,就是许多人同时产生同一种幻觉,通常是由于特定的环境引发的。
“那么,我们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况?”林丁有些困难地说出这个推测。他不相信自己会产生幻觉,但是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越了他的知识和经验范围,除了是幻觉,他找不到其他的合理解释。
“我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幻觉!”蒋世超说,额头上的七星钻石熠熠生辉。
“为什么?”林丁虽然很佩服他的才智,但据说幻觉这种事情,越是天资高的人越容易产生。
蒋世超指了指他们站立其下的梧桐:“因为它!”他将手指停留在树干上的某处。那是一道划痕,是用小刀划出来的那种,痕迹十分新鲜,还保持着湿润,显然刚划上不久。在这道痕迹的下面还有十多道同样的痕迹,不过都已经陈旧,最下面的痕迹已经长得凸了出来,越往上,痕迹越新。
林丁不解:“这是什么?能说明什么?”
蒋世超微微一笑:“这是我的秘密,本来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是今天不得不说了!”他笑得越发神秘,眼睛里反射出路灯的光芒,如同七星钻石一样闪烁,“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个天才吗?猜猜看,我的秘密是什么?”
林丁低头沉思了一阵,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望着世超得意的笑容,他不由得后退几步:“我不愿意猜。如果是不好的事情,不要告诉我,我宁可相信这只是一个幻觉!”他已经开始想到是怎么回事:七星钻石,天才少年,神秘事件,奇怪的痕迹,和一个保存了很久的秘密—虽然不明究竟,但是他真的宁可不知道,因为他是真心把世超当作好朋友。有什么比发现自己朋友原来是恐怖事件的主角更令人伤心的呢?
“你一定要知道!”不顾他苍白的脸色,蒋世超逼近林丁,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但是如果这个秘密有第三个人知道了,我绝不放过你!”
“世超,别说,我不想听!!”林丁大声制止。蒋世超的态度,使他几乎已经可以认定他们白天的遭遇和蒋世超有关,但是他宁可不知道。
蒋世超不理会他,径自说道:“你知道,我只有12岁,你们都把我当孩子看。你还记不记得自己12岁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你肯定不记得了。我告诉你这些痕迹表示什么!”他抚摩着梧桐树干,“这些痕迹,是12岁的希望。我已经12岁了,却只有1.55米,而其他12岁的男孩都已经和你差不多高了,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耻辱?”
林丁渐渐觉得不对了,怎么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
只听蒋世超继续道:“我每天都在盼望自己长高,所以,我用这个东西,”他手指间寒光一闪,林丁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指甲修理刀,“我用这个东西,每过一段时间,就在这棵梧桐树上刻上我的高度,你看,我已经长高了几厘米了。”
林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扑上去,狠狠地捏了他的脸蛋一把,直到他不绝声地讨饶才恨恨地松手:“混蛋,你吓唬我!”
脸上被拧红一大片的蒋世超早笑得喘不过气来:“不好意思,我是看你太紧张了,给你放松放松,哈哈!谁叫你不相信兄弟?哈哈哈!”林丁被笑得恼羞成怒,威胁说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去,世超才渐渐止住了。
虽然表面上装得很恼火,林丁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经过这么一闹,他的心情轻松不少:就算是精神有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病就治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他对着夜空微笑。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问道:“你刚才说你相信自己绝对不是幻觉,真的假的?”
蒋世超叹了一口气:“阿丁,我已经给你看这一道痕迹了,难道你还想不到为什么?”
林丁略微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哦……”
蒋世超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知道林丁已经猜出来了,说道:“就在今天下午,因为周围没有一个人,你又在琢磨校园里为什么如此安静,我便乘机又在树上刻下了我的高度。现在,既然痕迹还在,就说明当时四面无人的情况是确实发生过的。”
林丁赞同他的说法。
如果是幻觉,那么刻痕迹的行动也应该是一种幻觉,不会留下真实的痕迹。
然而如果不是幻觉,问题就变得十分严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世超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显然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我们看到的现象。要想获得正确的判断,当然应该搜集更多的资料。”
事情发生在梧桐大道,但是这里目前看不出什么。当时体育馆内曾传出乒乓球声,也许体育馆内会有什么线索。
体育馆内各种设施都人满为患。乒乓球室在三楼,一间很大的活动室内排放着20张球桌。每张球桌旁都围了七八个人,小小的银球飞来飞去,清脆的“乒乓”声此起彼伏。看到蒋世超进来,立刻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并且招呼他来打一局。世超笑着拒绝了。他仔细地四处搜寻着,看见了程宾。程宾正和一个女孩子杀得起劲。那女孩看来是高手,程宾屡屡失手,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显然看见了蒋林二人,只是苦于应战,无暇打招呼。
蒋世超和林丁在程宾的球桌旁站住。等到程宾终于以21:19险胜,才把他叫到一边。
程宾看见他们很是高兴:“你们没事了?下午吓死我了。怎么搞的?”
蒋世超笑了笑:“低血糖,没事。程宾,今天下午2点半之前你在哪里?”
“我在梧桐大道啊,怎么,发生命案了?审我?”他笑道。
林丁捶了他一拳:“胡说!我们有一个神秘计划。你告诉我今天下午2点至3点之间你的所见所闻,到时候有好处!”
程宾疑惑地问:“什么神秘计划?不告诉我我就什么也不说!”他摆出革命烈士的神情,还将头发朝后捋了捋。林丁看了又好气又好笑,正要和他理论,世超拉拉他,说:“那算了。”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程宾急了,追上来道:“好了,我说。可是真没什么特别的。”
据程宾说,今天下午他和往常一样在梧桐大道看书,四周人来人往。然后,2点半时他看见世超和林丁,就上来打招呼,结果两人好像看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晕倒了。之后他把他们送到医务室,等了两个小时,见他们没醒,自己就到阅览室去了,大约7点左右才来打球。
很平常的经历。
这是10月15日发生的事情。 没了?
还等着呢 看过了!!!以前有人发过。:)
[ Last edited by 狗尾巴草 on 2005-5-20 at 19:43 ] 我今天等不及楼主的帖子了, GOOGLE 一下, 花了N 个小时, 也看完了!
是挺有悬念的, 让人停不下来想一直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但对结局不是很满意, 总觉得收尾太唐突了, 很多关键的地方都没有解释....
逻辑 ( 3) 男生宿舍的异事
那是10月14日的事情。那天上午我们没课,我一直睡到10点钟才起来。我起来的时候,寝室里的人都已经出去了。
我住的宿舍在7楼,床在靠窗的上铺。我的习惯是每天一醒来就要照镜子。平常镜子都是
放在我的枕头底下,那天却挂在了窗框边的小钉子上。那是住我下铺的晚上拿了去照,忘记还了,顺手挂上的。
当时我睡得懒洋洋的,太阳从窗户照进来很舒服。我扫了一眼镜子在哪儿,就半闭着眼睛去拿。你们知道,刚睡醒的时候身体总有些不听使唤,我摸了好半天也没摸到。我有些急,就把身体探出去一些,这样当然有点危险,但以前做过很多次都没事。果然这样比较容易拿到镜子。我把镜子拿到手,就想躺回床上照一照,哪知道裹在我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我的一番动作弄得垂下了大半,被子里还包着几本很厚重的书—是我临睡时看的。我往回一抽身,被子却反而更加往下滑去,这时候我的重心还没有回到床上,被被子和书的重量一带,整个人突然就往下坠去!
平时我们都是关了窗睡的,但是那天,因为他们比我先起床,就先打开了窗。所以我掉下去时毫无阻力,在空中飞了不知多久,我突然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自己就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我立刻痛得惨叫起来,脊背好像断了一样,天地都好像在旋转,想吐,又想哭,一时间不太明白发生的事情。当时周围有几个人走来走去,他们朝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做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大声呼救,可是没人理会我。叫了两声,我就吐血了。我拼命擦拭嘴边的血迹,但是怎么也擦不干净,终于我发现我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吐血,那血是鲜红的,还带着泡沫。奇怪的是我的神志格外清醒,我甚至能感觉到后背渐渐被我流出来的血浸透,那血是粘乎乎的,初时滚烫,后来就慢慢变凉了。耳边有人在不断地叫“救救我”,我一直在找那个人,终于发现那原来是我自己在喊。
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再也喊不出一句话、流不出一滴血,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样死了也好,终于结束了。我疲倦地躺着,不再理会有没有人来关注我。四周的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感觉:恐惧、孤独、绝望、解脱,心情从惊悚到平静。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也没关系啊,虽然是意外死亡,但起码我很明白是怎么回事。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仿佛是猛然一震,我就恢复了知觉。依旧是躺在宿舍前的地面上,四周人来人往,可是没有人看我一眼,好像他们见惯了死人。我奇怪极了,然后我发现自己可以动了。我试着动了动手脚,都很灵活,再坐起来,居然一点痛苦也没有。我有点不明白,摸了摸嘴角:干干净净,一滴血也没有。再看我刚才躺的地方,也是一点血迹也没有。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我的四周溅了大量的血。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想不通。
这时我同寝室的几个同学从外面回来,我赶紧叫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都不理我,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的样子。我恐惧极了:难道我变成了鬼?
我站起来,朝他们走过去。就在我刚刚站直的一瞬间,他们就跟我打招呼:“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怎么没看见你呢!”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变得很难看,因为他们都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上医务室。
我究竟有没有掉下楼呢?是从来没有掉下来,还是侥幸丝毫无损?
我抬头看看:7楼显得极高,从那样的高度摔下来,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除非我根本没有摔下来过。那么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或者幻觉?
就在我想得快要发疯的时候,一个同学突然说:“段云,你的镜子怎么摔下来了?”我一看,果然,就在我刚才坐起来的地方,就是我的镜子,已经摔得粉碎,木头的镜框也断裂成很多截。我可以肯定,刚才我坐起来的地方,就是现在镜子所在之处,因为当时我记得自己的手按着一个圆形的水泥凸块—是当年修楼时留下的。而现在,那面镜子的框就在那凸块之上。如果当时镜子就在,我决无可能不注意到,至少它的碎片会割破我的手。
一切如梦似幻,20年来的人生经验在此时都不再有用。我处于极度迷惑中,听任同学将我带到镜子面前,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这面镜子只是外表和我那面相似而已。可是同学已经拾起镜框的碎裂部分,那上面分明刻着我的名字:段云。是我亲手刻上去的,绝对错不了。同学开玩笑:“它跟了你这么久,你应该好好安葬它才是。”我木然地接过来放进口袋。
“我死了没有?”我问同学。他们先吓了一跳,然后全都笑了起来,说我在乱开玩笑。我也跟着笑。谁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么害怕?我只希望有个人告诉我:对,你死了。或者有人告诉我我疯了。只要能符合这个正常世界的逻辑,只要不再让我的脑袋这么昏天黑地的转,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他们谁都不认为我死了,更不认为我的精神有问题。只是觉得我可能是有点不舒服,拉着我就上楼了。上楼的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已经死了,那么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和他们一起这样亲密地肩搭肩上楼,以后他们再见到我就会害怕了。想到这里我真想哭啊。
进了寝室,寝室里的状况更让我说不出话来。我的被子和书都滑落在地上,窗户大开着。
这么说至少在床上的那一幕是真的,我真的曾经为了拿镜子从床上摔下来。“段云,你怎么转性了?东西落了一地,也不收拾收拾就出去?”一个同学说。他说得很对。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平常睡觉很安静,绝对不会从床上跌下来;而且我有洁癖,见不得东西乱七八糟
的。如果当时拿镜子只是跌到床下面,我无论如何都会收拾好屋子,而不会任由一切就这么维持原状。
我死了,我死了。我在心里这么说,下意识地走到窗边,从这里往下看去,那种飞坠的感觉又来了。我吓得后退两步,就在这时,窗框上一件东西吸引了我。
窗框上的钉子,就是挂镜子的那一枚钉子,上面有一小片衣料在飘拂。那衣料是白色棉布衣料,似乎还有一点血迹。当时我穿的正是一件白色棉布休闲衣。我找遍自己全身,在衣襟和袖口分别缺了两块衣料,缺口毛糙,看来像是被撕扯下来的。我取下窗台上那块布,将它对在袖口上—正好吻合。就在袖口的位置,我的手腕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仿佛是被什么利器划破,袖口部位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先前我一直没注意到。我仔细察看了一下,那枚钉子上也有一点血迹,想必是我跌下去的时候划破手腕留下的。
可是衣襟上缺的一块三角形衣料却没有看见。衣襟下的肌肤有一道鲜红的划痕,其中一部分已经淤青,但是没有出血,看上去像是被某种钝器划伤的。
如果我真的曾经摔下7楼,那么……我慢慢从窗口探出头—果然不出我所料:在3楼的窗口,有一根铁棒伸出—那是3楼的同学用来晾晒衣服自己支的支架。铁棒上锈迹斑斑,一点飞扬的白色令我彻底地绝望了—那就是我衣襟上所缺的布料。
没错,我的确曾经摔下7楼,在窗口的钉子上划破了手,在3楼的铁棒上划伤了腰,然后在一楼的地面上死了。
当晚,我一个人在落雁湖畔挖了个坑,将那面镜子的镜框埋起来。我的心里觉得十分凄凉,仿佛不是在埋镜子,而是在埋葬自己。镜框有我来埋,我自己的尸体呢?
我不知道要找谁来帮忙,这件事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说不定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可是一个人承受这样的事我受不了,于是我来找冷医生。
段云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把目光投向冷心。冷心发现自己突然负起了把事情说完的责任,只得继续说下去—
段云来找冷心是10月15日夜里7点,太阳终于隐没了最后一丝光芒,黑夜真正来临了。
在来找冷心之前,段云已经一个人在校园里转了不知多少圈,并且在落雁湖畔埋好了镜子。最后他终于决定在自己疯掉之前来找冷心。
冷心正准备出门锻炼身体,就看见段云飞快地走进来,四处看了一阵,问道:“冷医生,这里还有别人吗?”他的脸色惨白,隐隐透着青色,整个面孔仿佛有些扭曲。冷心立刻怀疑他磕药了。
“没有,怎么?”上上下下打量过一番后,冷心确定如果真有不良企图,这个瘦弱的学生也决不是自己的对手。
“医生,我不舒服。”段云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哦,哪里?”冷心重新穿上白大褂。
段云又像今天一样犹豫了半天,直到冷心差点摔门而去,才心一横,竹筒倒豆子般全部“招供”。
冷心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孩子疯了。
段云从冷心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大声道:“医生,你认为我疯了是不是?好,只要你能确定我是疯了,我一样感激你。”
这番话让冷心稍稍改变了一些对他的看法。他看出段云一定处于极度的困惑中,急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然后他仔细分析了一下段云的描述,发现他的语言十分具有逻辑性,不像是个精神有毛病的人。当然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又做了一些医学上的测试,最后的结论是段云根本没有精神上的疾病。
段云听到这个结论却并不高兴。
“那么,请你检查一下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他问。
这个提议乍一听十分荒谬,因为他显然是活生生的。可是冷心已经对这件事产生了好奇,也就违反常规地对段云进行了死亡测试。测试的过程中,他看到段云所指的两处擦伤。
测试的结果,段云当然是活的。
但是在做X光检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段云的全身骨骼显示出曾经多处骨折的痕迹,虽然都已愈合,但是仍旧让冷心觉得不可思议:那样多处的骨折,甚至多处地方是粉碎性骨折,脊柱有三段折断,其中一部分是颈椎,通常是从极高的地方摔下来才可能将骨头折腾成这样,或者是受到非人的虐待—按照这样的伤势,正常人多半已经死了,最乐观的估计也是残疾。然而段云显得不知道有多么健康。冷心测试他的肢体柔韧性和关节时,都是好得不能再好。
尤其不可思议的是,那些骨骼愈合的痕迹显然很新,应该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受到这么重的伤能迅速恢复得好像没有受过伤,这简直是神迹。
冷心几乎要相信他的话了。
但是冷心有一个毛病:平生最怕麻烦。为了减少麻烦,能够说成一的事情他决不会说成二。如果他相信了段云的话,那么势必要惹下不小的麻烦—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说不定会搭上性命。而且也说不定真有生命力这么强的人,利用这种特异的体质来捉弄医生也说不定。冷心越想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段云愤怒中)。
所以冷心没有对段云说实话,反而胡诌了一通关于幻觉与环境的关系,说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了,段云更是云里雾里。然后冷心就交给他一瓶药,说是少林寺的高僧留下的,能破幻象、去妄念云云,往段云手里一塞,就算完事。可怜段云以为遇到高人,感激涕零地每天按时服用并且诵读佛经,天知道那不过是一瓶维生素罢了。过了两天,冷心就将这件事忘记了(段云这时候才知道真相,极怒,欲打冷心,被劝回)。直到发生了昨天那件事,冷心才知道事情果然不同寻常。所以他才会那么爽快地同意与蒋世超和林丁合作,并且
主动去找段云。
好不容易等到冷心说完,段云又扑上去要打他。蒋世超拉住他道:“好了,自己人不要打!”
然后林丁也将他们的遭遇告诉了段云。段云听了并不觉得如何惊奇。这次遭遇使他对怪异事件的承受能力强了很多,能够接受一些以前绝对不会接受的事情。蒋世超和林丁也是如此,所以他们几乎第一时间就相信了段云的话。只有冷心觉得有点冤枉: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怪异事件他都没有直接参与,但最后总会牵扯上他。他只有自叹命薄。
“发生那件事后,你还碰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没有?”蒋世超问段云。
“没有,”段云摇摇头,“自那以后,我总怕自己是鬼或者僵尸,会不受自己控制地害了周围的人,所以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只是孤独些,但没有再发生什么特异的事情。直到碰见你!你是七星童子,传说具有超自然的力量,是不是真的?”
“但愿是真的,”蒋世超苦笑一下,“超自然的现象如果有超自然的力量帮助,当然更容易解决。”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段云问道。
“接下来我们都应该好好睡一觉!”冷心说。
这么一说,大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晚没睡了,看看表已经是早晨6点钟。不说还没什么,一说出来,每个人都忽然感到困倦已极,蒋世超更是打起了大大的呵欠。
于是大家暂时压下疑虑,分头回去睡觉了。
刘永泽的死让赵雪君受到极大打击。
她一直在偷偷喜欢这个同学。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罢了,离漂亮相差十万八千里,刘永泽身边漂亮的女孩实在太多了,他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自己。但是即使只是梦想,她也想靠近一点。幸好他们是同班,每次上课,赵雪君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坐在他的后面。久而久之,全班都知道了她的心思,有时候会拿她开玩笑,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既然这只是一个梦,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真实性吧,她有时候这么辛酸地想。在她炽热的目光下,刘永泽一次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许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许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是赵雪君不在乎。她知道自己年轻,年轻是有权力做一些可笑的事情的。
然而现在,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刘永泽倒下的时候,赵雪君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她跟随人群围过去,那个冷酷的医生宣布他已经死亡,她就呆住了。
没有很多的要求,只要远远看着他,为他的每一次成功而欣喜,只要他生活得很好,真的,这实在是很小很小的心愿啊,可是现在连这样卑微的愿望也化作了泡影!
她用一个不眠之夜和无数的眼泪来祭奠这泡沫般的初恋。
凌晨3点,她拨通了表姐小敏的电话:“姐……”后面的话都被泪水堵了回去。
小敏还没有睡:“怎么了?哭了?傻瓜!”那边传来叹息声。小敏知道她的心事,安慰了她几句,便将检验的情况简略告诉了她。
刘永泽的尸体已经检验完毕并且妥善保管。他的情况很奇怪,所有的现象都表明是被淹死的,而且是在第三师大校园内的落雁湖中溺死。死者手指和脚趾的指甲内有淤泥和水草,经检查为落雁湖湖底的淤泥和水草,这表明死者死前曾在水里挣扎;死者全身湿透,根据尸体肿胀程度分析,死后应当在水里浸泡了至少两个小时。
如果只是一起普通的溺死事件,这些现象都具有典型性,并无奇特之处。问题在于现场人证的口供显然与尸检结果形成悖论:现场至少有3000人同时目睹两名死者死前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都是在踢球,死亡地点在干燥的球场,死亡后立即进行了检查。因此死者的死因绝对不可能是淹死,死亡时间离检验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绝对没有两小时之长。
这就是为什么凌晨3点全局的干警都在开会讨论的原因。
赵雪君在电话中要求见刘永泽最后一面,小敏请示了局长,同意了。那个傻丫头本来准备立刻赶来,小敏好说歹说才使她勉强同意第二天白天前来。
第二天早晨8点,赵雪君乘坐何伯的校车赶往市区。正好是星期六,周末,乘坐校车的学生有十来个。坐了几分钟,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开始聊起天来,聊着聊着,话题不约而同地转到了昨天的事故上去了。赵雪君听他们议论纷纷,心里一阵难过,泪水汹涌而出,好在没有人注意到。
“你们是在说那两个淹死的学生吧?可怜哪,电视上报道了。”何伯不甘寂寞,也加入了谈话中。
“电视上报道了吗?怎么说的?”学生们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快就被媒体报道出来了?
何伯见大家都用心听他说话,十分高兴:“电视上说是淹死的,就在落雁湖,连淹死的过程都录下来了,两个挺好的孩子,活生生在湖里挣扎,硬是没有人去救他们啊!”他啧啧叹息。
“何伯,你说什么啊?他们不是淹死的!”几个学生说道。大家都认为何伯是年纪大了,喜欢凑热闹瞎说,不以为意。
何伯还要说什么,车子已经到了市区,学生们一窝蜂地下了车。
12点钟,冷心、段云、蒋世超和林丁一边在学校食堂吃饭,一边讨论遇到的事情。
现在他们手里的线索是:蒋世超留在梧桐树上的痕迹、段云的骨骼照片、刘永泽和肖广尸体上的提取物,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其他着手点。
而这些东西,他们已经做了反复的查看,再也没有新的结论出来。
“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段云问。
谁也没有回答他。目前能够做的似乎就只有等待。
“如果真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应该还会继续发生吧?”林丁喃喃道。
蒋世超叹了一口气:“老实说,我真不知道是继续发生事情好,还是什么也不再发生比较好。”
“肯定还会发生,只希望不要太可怕。至少,不要死人!”冷心苦笑道。这也是大家共同的愿望。
“那么,”段云沮丧道,“我应该算活人还是死人呢?”
这又是一个问题。
唉!
回答他的是一片叹气声。
他识趣地说:“那我还是暂定为活人好了。”他这话很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但也只能如此。
“我去查查落雁湖的相关资料吧?”蒋世超说。
大家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至少我们知道肖广身体上的水来自落雁湖,”蒋世超说,“这是我们目前还没有查过的地方。总比坐着干等要好!”
“不错,”林丁也表示赞成,“我就去查查梧桐大道和体育馆吧。”
“那么,”冷心不怀好意地看着段云,“我是不是要对段云进行活体解剖?”
段云愤怒地看他一眼:“解剖不行,其他的可以考虑,毕竟,”他无比伤感地加上一句,“我算不算活体也很成问题。”
第三师范大学有百年历史,关于学校的掌故,多半都记载在大学志里。这类史料的编撰通常由历史系师生进行,因此具有相当的严谨性、真实性与科学性。但由于是历史系师生执笔,关于历史系的掌故自然着墨稍多一点,这也是人之常情。
蒋世超越过那些不相干的段落,在字里行间隔行扫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发现了“落雁湖”三个字,连忙睁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阅读:
建校之初,校址为一片荒野,中有大坑,方圆约400平方米,常年积蓄雨水,附近时有小兽来此嬉戏。
后决定于此兴建本校,遂开荒拓野,凸丘铲之,使与地平;凹坑填之,使与地齐;惟留此大坑,有深意。
移河底水草与淤泥,修四岸,整轮廓,使其成湖,名曰落雁,逢秋必有雁游弋其上,是为一时佳景,可以入画。
以上这段文字出自《建校志》的《落雁湖记》。这些内容第三师范大学的学生都已经熟知,并无新奇之处。令蒋世超感兴趣的是“有深意”三字。在大学之中修一座湖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以这里却仿佛另有含义?难道落雁湖当真有什么神秘之处?
无暇思考,蒋世超匆匆抄下这段文字,又继续寻找。他看书的速度其实是很快的,无奈这些文字全部都是竖排,从右到左,一色蝇头小字,笔迹每过几页便有所不同,显然决非同一人书写。这是建校之初的文字,自然不免保留了文言痕迹。虽然后来有新的版本,但蒋世超坚持认为一定要看原本才能保证没有疏漏。他自讨苦吃,看得几乎成了斗鸡眼,终于又发现了一处。
这次是在《人物志》的《高山流水篇》里发现的。这里说的是一个极其美丽而有才情的女子,在第三师范大学的入学考试中,女扮男装,考了第一名,却在入校时被人发现是女的。那时女子是不能读书的,这女子纵使才华出众,也被拒之门外。偏偏她家里又要她嫁给一名花花大少,一怒之下,她便投入落雁湖,自尽身亡,留下遗言:“愿来生为男儿,实现今生未竟之抱负。”
这其中还有很多曲折,但是蒋世超看竖排的文字已是很不耐烦,更何况这些文字还是半文不白,大致看清内容就扫过去。
以后就渐渐进入白话时代,文字也变成横排,且是印刷本。但正因如此,这些文字也就失去了古文的简洁精炼,白话运动时代的华丽堆砌之风跃然纸上。蒋世超硬着头皮翻了几页,终于决定今天先看到这里。因为大学志发展到这里,已经分为历史、数学、哲学等几十个分部,每一部分的厚度都令人望而生畏。他恭恭敬敬地将书放回书架,长出了一口气,打定注意:决不再独自对付这些东西。其实应该叫段云来的,他对历史资料应该很有经验。
于是世超出了图书馆。
段云、冷心和林丁的调查均无收获。四个人交流心得之后,觉得大学志或许仍有资料可以挖掘,便一同又来到图书馆史料室。
蒋世超因为之前已经努力翻找了一部分,自称精力耗损过大,要补充内力,独自拿了一本武侠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那三人瞪了他几眼,也不会真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各自抱了一堆书翻看。
林丁和冷心翻看了一阵,也觉得内力耗损太大,便无声无息地加入了温习武侠的行列,只剩段云一个人还在埋头苦干。
看了许久,眼看天色将黑,段云从书堆中直起腰来,伸展了一下四肢。那三个人连忙扔下手中的书,凑过来问:“怎么样?”段云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递给他们一张纸:“全部都抄在这里了。”
那张纸上并没有多少文字。三人跳过蒋世超发现的那些内容,发现后面只有两段故事。
第一个故事说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教师,自幼信奉佛教,从不杀生。日本侵华时,有一队约500人的日本兵不知怎么发现了这个偏僻的大学,面对大学里美丽的女生,兽欲横生,就要施暴。大学里的学生虽然都是斯文人,但却个个热血沸腾。就在鬼子的枪口下,这些正直的年轻人准备豁出生命维护姐妹们的尊严。眼看一场屠杀在所难免,鬼子的扳机就要扣下去时,那个青年教师走了出来。他是一个十分清秀的年轻人,穿着素色的长衫,语调温和平静,平时在学校里很有人缘。可是他当时说出的话,却令在场的所有中国人愤怒不已。他说他家里有一个极其美丽的妹妹,愿意把她献给皇军。但日军不愿意为了一个女孩放弃这么多姑娘,就叫他把自己的妹妹带来。他便穿过日军队伍,回家去将他的小妹妹带过来。眼看他越走越远,鬼子狂笑着就要对大学生开火,一个学生愤怒不过,用一把猎枪对着那青年教师开了十多枪,直到他缓缓倒下。要知道大家对汉奸的憎恨更胜于对日本鬼子的憎恨,这一开枪,大家都大声叫好。鬼子又是一阵狂笑,忽然一个个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然后一阵抽搐,全部倒地死了。那青年教师虽然中了很多枪,却没有立即就死,他挣扎着告诉惊愕的众人千万不要碰那些尸体。原来那教师是教化学的,他利用自己的知识毒死了鬼子。那开枪的学生后悔万分,于当夜跳进落雁湖以死谢罪。
第二个故事是说解放战争期间,学校有一名老教师是地下党员。有一次她奉命将一批伤员藏在学校的储藏室里。却不料来了一队敌军,为首的军官竟然是她儿子。她苦劝儿子弃暗投明,儿子假意答应了。老教师高兴不已,对自己的亲骨肉没有怀疑。没想到她儿子发现了伤员后,马上下令开枪。伤员们全部遇难,鲜血染红了落雁湖。老教师最后也投湖自杀。那儿子见母亲死了,忽然良心发现,也在湖边饮弹自尽。
这两个故事看得几个人热血澎湃,仿佛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但是看来看去,这些故事都很正常,实在没有诡异之处,虽能发人深省,却对眼前的问题并无帮助。
段云有些委屈地道:“只有这些资料了,我找得很辛苦呢。”
难道事情又陷入僵局?难道他们只有坐等事情的发生吗?
几个人都心有不甘,一时之间却又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冷心回到医务室,却看见门前围了几个人,看见他来,都松了一口气:“冷医生,你快来,有伤员!”
冷心立即快步走进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治疗台上躺着一个男学生,满头满脸鲜血淋漓,不住地大声呻吟。旁边的人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回应。
冷心一边迅速治疗,一边询问是怎么回事,但在场的人好像都不太清楚,只说他们回到寝室就看见他这个样子倒在地上,神志也不清醒,就赶紧送到医务室来了。
这名学生的伤势颇为严重,主要集中在头部。他的头皮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摩擦过,全部翻了起来,血肉模糊,头发也所剩无几。而且那些摩擦的痕迹并没有连成片,而是分成许多小块,好像那种令他头皮受损的东西是一下一下地摩擦他的头皮。他的脸部、耳朵、肩膀、手臂都有类似的伤痕,但都没有头顶来得严重。这种伤痕非常像车祸中人被车拖着走时的擦痕,但那种痕迹通常都集中在身体部位,像这样主要目标为头顶的情况,冷心还没有见过。偶然也可能会出现头顶遭遇重大摩擦而受伤,但在那种情况下,伤者一般都会挣扎逃避,决无可能任其一下又一下地不断摩擦而留下如此多的痕迹。
伤者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属于正常范围内的昏迷,暂时还没必要移送校医院。实际上,冷心的医术在校医院内也是颇受好评的,所以才要他独自驻留作为前哨的医务室。
冷心将伤者留在观察室休息,同时留下来的还有伤者的一个同学,其他人都散去了。
两个人闲来没事,就聊了起来。冷心对这名学生的受伤经历很感兴趣,那位作陪的学生看来也对此事有一番话说,两个人说得不亦乐乎。
受伤的学生叫路扬,是数学系一年级的新生,平时表现很好,几乎从没和人吵过嘴。留在医务室作陪的是他同寝室的室友李长歌,跟他同班。
今天下午,寝室的学生都出去上网,路扬一个人留在寝室。他也不是不想出去,但是因为中午他不小心打翻了一瓶碳素墨水,弄得寝室的地面一塌糊涂,大家就罚他把地板拖干净。
虽然是罚他,其实大家还是很讲义气的,为他在电脑室留了一个座。谁知道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还不见他来,打他的手机也没人接。李长歌跟他很要好,就回去找他,同去的还有另外两个想回寝室拿东西的同学。
他们的寝室在6楼,下午的时候,有些同学没有上课,就留在宿舍里。他们对门寝室的一伙兄弟正敞开大门打牌。
从楼梯上去,右手第三间就是他们寝室。右手第一、第二间的房门都大开着,寝室里的学生们在大扫除,见他们回来都打招呼。
然而他们寝室的门却是紧闭的。
他们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几个人都以为路扬出去了。
打开门一看,路扬头朝门口扑倒在地,面目全被鲜血掩盖住了。
当时他们大吃一惊,立刻冲过去扶起他,李长歌因为冲得急,还被横在地上的拖把给绊了一跤。
路扬那时候已经昏死过去,他们摇了摇,没有醒,四周都是斑斑点点的血痕。不敢迟疑,几个人立即将他送到医务室。途中,路扬渐渐苏醒,开始大声呻吟,但问他什么都不回答,神志并不十分清醒。
后来的事情,冷心都知道了。
冷心的一贯作风是不管闲事。但是这次他隐隐觉得路扬的伤和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有某种联系,因此他就要更详细地询问清楚。
过了一会儿,路扬终于完全清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他非常惊讶:“我怎么了?”
“你受伤了,难道你不知道?”李长歌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受伤?”路扬甩甩头,一阵剧痛和晕眩,再摸摸缠得严严实实的绷带,露出极度困惑的表情:“我怎么受的伤?”
“你真不知道?”李长歌也很惊讶,但立刻就释然了,“也许你受伤后立即就昏过去了。”
“是吗?”路扬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想了一阵,终于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印象,只记得自己在拖地,YY的评书刚刚开始,然后……然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你听到YY的评书开始?”李长歌大声问。
他的声音十分响亮,眉毛几乎跳到了头顶上,表情是不可思议至极。冷心和路扬都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大声重复:“你听到YY的评书开始?你确定?”
路扬是真的被他吓到了,侧着头又仔细回想了一阵,肯定地点点头:“确定。我记得当时拖地正好拖到门口,门口有一块陈年污迹,形状很像一副眼镜,我拖了很久都没有擦去,就在这时YY的评书开始了,我还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3点半,平时YY的评书都是这个时候开始的。”
“但是,我们进门的时候,也正好是3点半,那时候寝室里的收音机的确是开着,YY的评书的确刚刚才开始,我们从门外就听到评书开始前的音乐了,但是进门却发现,你已经在地下昏迷不醒了!”李长歌说得激动,身体站得笔直。
路扬困惑地回想了半天,还是记不起与昏迷有关的事情。
冷心更加觉得路扬的遭遇有值得调查的地方。
留下李长歌照料路扬,冷心独自来到他们的寝室。寝室里其他的同学正在打扫卫生,地上湿漉漉的。看见冷心来了,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围上来问路扬的情况。
但是冷心已经被房里的情况给震撼了,无暇回答他们。
房间里的地面已经被拖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斑斑的血迹无法拭去。水泥地面上通常都有极细小的蜂窝般的孔,血迹渗入这些小孔,很难擦去。房间地面上满布着这样顽固的血痕。
旁边一名手拿拖把的同学无奈地一笑:“实在没法拖干净了。这已经好多了,刚进门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到了凶案现场,地上不但有血迹,还有头发和皮肉,就像有人按着路扬的头在地上来回摩擦似的。路扬还好吗?”
冷心简单地说了一下路扬的情况,又俯下身查看起地面来了。地面被拖过之后,留下的线索已经很少,但还是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寝室的地面是水泥的,可能因为质量的问题,渐渐已经不如当初那般光滑,变得像橘子皮一样满是细小的孔,所以血迹能够渗透进地面里面。这些小孔有些地方变得很脆,重物一挫就会产生一些粉末,同时留下一点印记,因此地面上有许多各式各样的挫痕,这也不足为奇。因为挫痕通常都是不小心留下的,所以痕迹的形状和深浅都会不一致,奇怪的是,在上述痕迹之外,还分布着另一种痕迹。这种痕迹外形为点状,遍布整个地面,所有的痕迹深浅、大小都几乎一样,看来就像是有某种东西一下又一下地蹾在地面上,而且每次蹾的位置都不同。从这些点状痕迹的颜色来看,应该是新近留下的。
“这是怎么来的?”冷心指着这些痕迹问旁边的人。他们都说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是从路扬出事后才发现的。
冷心又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再没有发现什么。
已是6点钟,夜晚快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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