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悬疑小说集:《匪夷所思》--斯蒂芬·金 / 西区柯克
前 言记不得哪位哲人曾经这样说过:对艺术而言,人类的两种基本欲望只需极小的代价便可以挑动起来,那就是恐惧与性欲。对后者,非本文所涉及的话题,姑且略去。但是把恐惧带进我们的生活,却真的不难。最简单的方法:你可以躲在暗处,出奇不意地向某个路过此地的人大吼一声,你的目的就能达到。当然,前提是他不知道你要玩这个游戏。换句话说,就是对他要保证两个字——悬念。
悬念会产生恐惧?这样说可能太绝对了,但是,恐惧却绝对是出于对所面临事物的未知,这个论断给那些炮制悬疑、惊悚故事的人开了窍。在中外那么多会讲故事的人中,希区柯克显然属于深知其中奥妙之人,因此,悬念大师或紧张大师的称谓便被冠之于他的头上了。不过,那确实也是一门学问。例如他在《迷魂记》中讲了一个患有恐高症的人的故事,就凭这个属于精神病范畴的故事居然能演绎出一部令人观看时屏息凝神,紧张莫名的影片来,这确实令所有干这行的医生都自愧弗如。尽管这是一部老影片,但是讲故事的技巧却至今尚无人能出其右。
讲鬼能吓人,这不算什么本领,人本来就怕鬼嘛。可是要是把鬼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把鬼说得有特点,有性格,那又是另一门功夫了。蒲松龄老先生在他那本《聊斋》中讲的那些鬼神,为什么至今仍被奉为鬼故事的经典?原因不言自明。而美国有一个专讲鬼故事的人,居然因此而发了财,作品风靡全世界,他就是斯蒂芬·金。他写的书里有一个故事被一位名叫库布里克的导演看上了,拍成了一部挺吓人的电影,影片的名字也挺怪,叫《闪灵》。
这个故事是从一个很正常的人开始的,但是逐渐你就会感觉到里面的不正常了。尽管《闪灵》只是部解闷儿的电影,可你看了还是要从心里感到冷。影片采用了一个悬疑故事的最基本套路:从一个封闭的环境开始,但是接下去,那又不同于一般的推理小说的结构了。在库布里克的处理下,你会发现,你是被不知不觉带进故事中的,当你一旦陷入其中,再想拔出脚来,那就难了。
从希大师那里,我们学会了讲故事要会造悬念,现在又从库大师这里学会了如何用视觉元素把故事编得更好看。悬念是推动故事前进的动力,可是一部电影不能光有悬念没别的,那就没人看了。观众被悬念吸引了,便想知道那个谜底,就是我们在听故事时常会说的一句话:“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当一个故事能使听众追着问这句话时,那这个故事就应该有一半的胜券在握了。
如果是一部电影,当然,除了跌宕起伏的情节、严密的逻辑思维,还要靠音、服、道、效、化、摄、录、美等诸方面的元素去包装、铺垫、渲染,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靠演员去把它给演出来。因此,电影讲故事和小说讲故事还是有挺大的差别的,观众要看的,不仅是故事,还得看演员怎么把这个故事给演“活”了。可有的戏就很难看到演员真正的脸面,像美国的经典恐怖影片《德州电锯杀人狂》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光看影片名字就很吓人,影片中的血腥的场面也不少,其目的就是要把观众给吓得惊叫起来。
其实,看恐怖片就有点儿像吃麻辣烫,明明辣得满身大汗,却偏要受这个刺激。看恐怖片时,要是不被吓着,那观众就会大呼上当。难道这世界上还真有愿意被吓着的人吗?当然有!很大的一群恐怖片迷们就有这种嗜好。在他们看来,在电影院里被吓得半死,当电影一结束,大家边擦冷汗边走出电影院,一下便觉得阳光灿烂,现实生活和电影里的恐怖比起来,简直好得不是一星半点,那真有一种“宠辱皆忘”的感觉。这可能就是恐怖片的最大优点,使人得到一种阿Q式的满足。
当然,大多这种影片都是低成本的小制作。本来嘛,制造恐怖的刺激是不用太费力气的,这对惯于靠这种噱头取胜的好莱坞来说,便宜又有固定的观众群,靠吓人赚钱真是很容易。可能正因如此,这种影片中真正的优秀之作就不是很多了。不过,能像《德州电锯杀人狂》那样颇费一番心思地把影片中的那些吓人的场面用得恰到好处,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因此和其他恐怖片相比,此片不失为一部不错的作品。
其实,真正的恐怖是源于人们的心理,光靠外部的刺激,并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而没有观众的参与,再好的故事也不会有好的效果。我们把这种依靠悬念和人物内心的紧张与外部冷峻的气氛构成的恐怖影片称之为“心理恐怖片”。
美国1997年票房冠军影片《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就是这样一部心理恐怖片。它的恐怖并非单靠那些吓人的表情和阴森的场面来烘托气氛,更多的则是由一种无处不在却又无法看到的威胁来刺激观众的感官和心理。这就像我们在前面提到的那个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吓人的吼声会出现。这就足够了。因为直到影片最后一个镜头,我们依旧无法防备这种恐吓的袭击。
画面的气氛、故事的节奏、人物的反应等等构成了电影叙事的独特效果,这些能不能用文字进行表述呢?在这里,我们又要引入一个新的概念——“电影后文学”。它将是我们这本电影小说的基本理论支撑。不过,对于读者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只要有一本好看的书,讲一些精彩的故事,那就足够了。
在这本故事集中,我们就把上面提到的四个故事写了出来,其实,我们的想法很单纯,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
这样的故事讲出来!
这样的悬念保持住!
这样的气氛重新再现!
这样的人物一点点地从胶片的尘封中凸现出来!
……
我们不想吓人,不过,如果故事能使你品到恐惧的味道,那这本书就成功了!
第一篇 闪 灵(1)
“进入禁忌的区域,便会有邪恶的事物临头。”空旷狭长的公路沿山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茂密的树丛迎面扑来,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时间已临近入冬,灰色和白色占据了视野,凛冽的寒冷带着一股特殊的腥气冲进人的肺腑。
前面是一条隧道。越是前进,那股冲击人的刺激就越明显,但这种失控的发泄感却令35岁的杰克·塔伦斯感到享受。他开着那辆破车在荒无人烟的路上走了一个下午,就为了去那个隐匿在雪山半山腰的眺望旅馆应聘。在他那次因为酗酒而殴打学生事件发生之后,就再没有一所大学敢让他踏进校门,现在是他的生活发生转机的最后机会。杰克在冲破压
抑的快感中大口呼吸,腥气刺激着他的神经,汽车发出轰鸣声,加速冲进了张着大口的黑色
隧道。
这里曾经是印第安人的坟墓区,20世纪初期,一群白种人以他们的特殊方式赶走了印第安人,在他们祖先的灵柩上盖起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眺望旅馆。
面谈。
顾名思义,眺望旅馆确实是一个登高远眺的好地方。旅馆修建在雪山的半山腰,呈扇面形向所有来客敞开怀抱。旅馆周围没有任何建筑,孤立于群山之中,这给那些希望逃离喧嚣生活的旅客提供了最好的休息场所。旅馆的大门前是宽大的可以容下庞大车队的停车场,可见旅馆风光时的盛大规模,而这时,停车场上却仅有几辆车零散地停靠着。
杰克·塔伦斯走进宽大的眺望旅馆,这里的环境令他耳目一新,明亮的玻璃,敞亮的大堂,不时出入的上流人士,使杰克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受人尊敬的上流社会。
“我是杰克·塔伦斯,与乌曼先生有约。”杰克向旅馆前台领班说道。这位曾经在大学里令学生着迷的教授,彬彬有礼地开始着融入新环境的第一步。整齐的衣着,雪白的衣领,刚剃过的下巴上隐隐的青色,一切都与酗酒和暴力无关。
“他的办公室在左边第一间。”领班在后面微笑地望着杰克风度翩翩的背影,温和的绅士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获得别人的好感。
杰克顺着领班指的方向来到乌曼先生的办公室门前,一位仪容整洁的中年绅士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背后是宽大的窗户,阳光投射进来,给人温暖的安全感。杰克镇定了一下情绪,在大学里教书多年,他知道该如何得到别人的信任。若不是那次醉酒,现在坐在宽大办公室里的应该是他。戒酒半年了,但一想到酒精,仍然带给杰克一丝快感。
“乌曼先生?我是——”
“请进!”杰克的话还没有说完,乌曼先生已经认出了他,微笑着欢迎他进入办公室,“非常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这个头开得不错,杰克想。
“这是我的秘书,苏茜。”乌曼向杰克介绍身边站立的一位女士。
“苏茜,你好。”杰克微微欠身。
“好找吗?”乌曼先生问道。
“很好找,只用了三个半钟头。”自信的杰克开始幽默,轻松的氛围是制胜的法宝。
“已经很快了。喝咖啡吗?”
“如果你要的话,那么我也来一杯。”杰克转向苏茜,“谢谢。”
苏茜向门外走去,乌曼叫住了她:“请比尔·华生进来。”
“好的。”
杰克悄悄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份工作他志在必得。
静谧的家。
28岁的温蒂手里拿着咖啡杯,正在看一本杂志,杂志上介绍如何用最少的钱布置一个舒适的家。杰克失业已经半年多了,存款即将花光,如果丈夫再找不到工作,一家三口就要开始领救济金过日子了。但贫穷和焦虑并没有影响温蒂的好性格,困难再多,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她望望桌子那端,5岁的儿子丹尼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丹尼是个好孩子,只是经常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等家庭危机过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蒂想。
“妈?”丹尼突然抬起头叫温蒂。
“怎么?”
“我们冬天真的要去那家旅馆吗?”丹尼问道。
“当然,那里一定会很好玩的。”温蒂努力给孩子营造一个好印象。如果杰克应聘成功,这当然是件好事,生活状态发生改变,给困境中的人们带来希望。
“……是啊,我也这么想。”虽是这样说,丹尼却明显很不情愿,“反正那儿没什么人跟我玩。”
“我知道交朋友需要点时间。”
“是啊,我想也是。”
“东尼什么意见?我想他也会很期待的。”温蒂想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东尼是丹尼幻想出来的一个小伙伴,其实就是丹尼的一根手指。
“塔伦斯太太,我才没有。”孩子举起手指代替东尼说道,那声音虽然是从丹尼嘴里发出来的,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它低沉、嘶哑。
这孩子有表演天赋,温蒂经常想。“东尼,别闹脾气了。”温蒂好言相劝着。
“我不要去!”东尼的拒绝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像丹尼那样婉转温和,东尼的态度令温蒂滑过一丝凉意,但随即这种疑虑便消失了。温蒂笑起来,他只是一个5岁的孩子!
“为什么不想去?”
“就是不想。”那声音里隐藏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恐惧。
旅社的办公室里。
会谈已经进行了一阵,看得出来,房间里的三个人谈得很轻松。窗外阳光照射下的青青绿树给了杰克好心情,面对乌曼先生和内务主管华生先生,杰克挥洒自如。
“丹佛的人有没有跟你说工作的内容?”乌曼先生向杰克问道。
“大概说了。”
“很好。冬天很无情,要每天固定检查旅馆各处,检查锅炉的压力,修理随时发生的损害,只有随时修理才能保持运作。”
“没问题。”杰克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对于一个大学教授来讲,根本不能称其为工作。但现在他只有利用这份工作才能度过家庭面临的危机。
“实际上,这份工作不辛苦,冬天惟一辛苦的是这里很孤寂。”
杰克笑了,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刚刚从狂躁中平静下来的人来说,孤寂是他最好的良药。
“我刚好想静静。我正准备写作,需要五个月安静的时间。”
“太好了,杰克。因为有些人……无法……面对孤独和寂寞。”乌曼先生好像在斟词酌句上很小心,生怕他的用词会吓到杰克。
“我还好。”
“你的妻儿呢?他们受得了吗?”
“我想他们会喜欢。”杰克想了一下回答,这是他惟一能想到的答案。
“很好。”乌曼先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我把你交给华生先生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谈。”乌曼先生的语调渐渐低沉了下来,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不是很恐怖,但会让人接受这份工作时迟疑一下。”
“我很好奇。”杰克脸上挂着笑容。
“我想他们在丹佛没有告诉你……1970年冬天的惨剧?”
“……我想他们没有。”
坐在旁边一直微笑着的比尔·华生此时转过头,面色凝重地望向乐观的杰克。
“前一任旅馆负责人雇了一位叫戴柏·葛瑞帝的人冬天来看管旅馆,他,他太太和两个小女儿,一个8岁,另一个10岁。他的资历很合适,而且,他很正常。”
杰克望向乌曼,乌曼的强调使杰克不解。
“但是冬天的时候,他一定是精神崩溃了……他发疯了。”乌曼尴尬地笑起来,以缓和房间中恐怖的情绪,他尽量轻描淡写地叙述这件事,“他用斧头杀了全家。在西厢房分尸,将两枝枪放在嘴里自杀。警察认为这是由于旧时的狭窄空间症——一种恐惧症,长期封闭在一间房子里造成的。”
“哦……这真是……有趣的故事。”杰克仍然保持着微笑,尽量保持轻松地回答。他可不是胆小鬼,这些吓不住他,况且世界上有比恐怖更令人恐惧的,那就是经济危机。
“是啊,事实上很难相信会在这里发生这种事,但的确发生了。”乌曼笑起来,“你应该了解,我为什么告诉你。”
“当然,我理解,我也了解为什么丹佛的人让你来告诉我。”
“很显然,有些人因为这种事不敢待在这里。”乌曼小心地观察着杰克的反应。
杰克微笑着迎接乌曼的目光:“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而我太太,当我告诉她的时候,她一定爱死了,她最喜欢的就是鬼故事和恐怖片。”
儿童房内的洗手间。
丹尼小小的身躯站在凳子上,正在和手指扮成的小朋友东尼照着镜子交流着。
“东尼,你觉得爸爸会接受这份工作吗?”离开家,离开熟悉的环境,到一个没有朋友,没有娱乐的陌生地方去,5岁的小男孩很难接受但又无力改变事实。
“他已经接受了,他马上会打电话给温蒂,告诉她。”东尼回答,孩子扮出沙哑的小伙伴声音。
而此时的厨房里,电话铃真的响了起来。正在清洗厨具的温蒂丢下手头的东西,向电话跑去。电话真的是从旅馆打来的,杰克正踌躇满志地在大堂里向家人报告好消息:“嗨,宝贝儿。”
“亲爱的,你那里顺利吗?”
“太好了!我现在就在旅馆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10点以前我回不去。”
温蒂很高兴:“听起来,你已经找到工作了。”谢天谢地,一家人终于有希望了。
“是啊,这里很漂亮!你和丹尼绝对会喜欢这里。”杰克望着漂亮的旅馆,他有这个信心,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就在父母亲正为接受新工作的事兴奋时,洗手间里,已经早就知道了这一消息的丹尼却万分失落。
“东尼,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旅馆?”
“我不知道。”
“告诉我,好吗?”丹尼恳求着。
“我不想。”
“求你了。”
“不。”东尼拒绝得非常干脆。
“东尼,告诉我吧。”丹尼很想知道为什么最好的朋友不愿意与自己同往,平时他可不是这样的。从记事起这个小伙伴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会和自己悄悄说话,在没有家人陪伴的日子里,东尼就是丹尼的全部。
在丹尼提出请求后,东尼不再出声。看来这个小伙伴已经答应告诉丹尼他不愿去那家旅馆的原因了,丹尼看着面前的镜子等待东尼给自己提示。
突然,丹尼愣住了,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血腥的气味,丹尼向四周望去,找不到这气味的来源,头脑中却闪过一幅画面,丹尼双眼圆睁,全身动弹不得,他看到在一扇巨大的红门前,有两大股鲜血从门两侧喷涌而出,正向自己涌来!
在巨大的红门前,还站立着两个小女孩,穿着同样的蓝色裙子,手牵手望着丹尼,令人
毛骨悚然的是,这两个小女孩正向丹尼渐渐露出微笑!在女孩的目光中,是一种无可逃遁的捕获,这微笑令丹尼窒息!
红色的鲜血喷涌着,溅到了墙壁上……
休息日。
初冬的山谷给人一种特殊的安宁。
隐约望着两旁飞驰而过的树木,温蒂觉得有点目眩,这地方令她有种隐约的不安,但她不愿意说出来。今天是一家三口搬到旅馆的日子,是丈夫工作的第一天,她不想有任何事阻挠了全家久违的快乐。
这条路是进山的惟一一条公路,无论如何也不会迷失方向。第二次开车来旅馆,杰克已经感到厌倦,这种不需要技巧的工作总是令人昏昏欲睡,旅途中实在应该找一点有趣的事情做做。杰克这样想着,转过头却看到温蒂略显难受的表情,刚刚有些兴奋的心情又暗淡了下来。
“我们在很高的地方,空气很不一样。”温蒂看到杰克注意到她的表情,有点解释地分辩着。
杰克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坐在后排座的丹尼一直没有吭声。前几天见到的那幅令人恐惧的场景使他每次想起来都会不寒而栗,但他不能告诉爸爸妈妈,因为他们不会相信,而且也改变不了将去旅馆的事实。恐惧和不安侵袭着幼小的丹尼,他发觉自己有一种欲望,一种需要填饱肚子的真实感,令他增加勇气面对一切。
“爸?”
“怎么?”杰克从后视镜里看着丹尼。
“我很饿。”
“你应该吃早餐的。”杰克的语气带着不满,这孩子就会找麻烦。
“我们到了旅馆以后,帮你弄点吃的,好吗?”温蒂安抚着丹尼。
“好的,妈妈。”
温蒂看见杰克脸上的愠色,试着转换话题:“以前的多纳党是不是就在这里?”杰克一定知道,这些知识是杰克的强项,也正是令温蒂着迷之处。一个好妻子应该知道该如何调整全家人的情绪,对丈夫适当的崇拜正是维系爱情的关键所在。
果然,温蒂的这一招起到了效果,杰克脸上展现出轻松的表情:“应该在更
西边的山脊里面。”
“什么是多纳党?”孩子问。
“他们是一群马车时代的拓荒者。有一年冬天他们被困在山里,他们需要吃人才能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互相吃人?”孩子问。
“他们不得不这么做,为了生存。”杰克回答,脸上的表情仍然是轻松的。
“杰克……”温蒂听到丈夫如此血腥的回答,有点担心,孩子只有5岁,他可不是他们大学里那些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先锋”。
“妈,别担心。我知道什么是吃人,我在电视里见过。”丹尼显然对妈妈的过度保护不以为然。
“怎么样?没关系!他在电视里见过。”杰克笑着对温蒂说。女人总是小心翼翼,疑神疑鬼。
远处笼罩在白色烟雾下的眺望旅馆,正张开双臂迎接着这一家三口的到来。
旅馆里一片匆忙的景象,到处都有人在收拾东西,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工作了几个月,终于盼到了放冬假的日子,这最后一天营业的傍晚,给人一种急切的快乐。
管理员和乌曼先生向旅馆大厅走去。“飞机几点钟起飞?”管理员问道。“8点半。”乌曼
回答,没有停下脚步,到了回家的日子,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
杰克一家已经到了大厅,马上把旅馆交给他们,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五个月的长假,将近半年的休息时间,足够他补足前七个月欠下的欢乐和睡眠,这也是他选择在这里工作的重要原因。
第一篇 闪 灵(2)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检查所有的东西。”管理员明白,越是接近放假,越是不能放松一丝一毫。这是远近闻名的眺望旅馆,容不得半点马虎。
两人来到正在大厅沙发上看杂志的杰克面前。
“嗨,让你久等了。”乌曼先生说。
“没关系,我们正好有时间吃点东西。”杰克回答,他的教养和风度都是无可挑剔的,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这偌大的旅馆的临时主人了,什么都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很好,很高兴你们在打烊前到了。你的家人已经到处看过了吗?”乌曼先生问。
“没有……我儿子发现了游戏间。”
乌曼笑起来,眺望旅馆的游戏间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那里就是一个宝藏,甚至在工作休息的时刻,他自己也经常在游戏间里放松紧张的心情。
“行李拿进来了吗?”乌曼左右看着。
“在这里。”杰克立刻回答。
“别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工作,一会儿先快速看一下你的住处再开始介绍整个旅馆。”乌曼转向管理员,“把塔伦斯家人的东西都拿上去吧。”
“那么我先叫我家人集合。”杰克微笑着说。
宽敞明亮的休息室。
离店的旅客提着箱子向外走去。
乌曼先生带着温蒂和杰克到处参观。
“这是克罗拉多休息室。”乌曼先生说。
“真美!我的天,这里真棒!”温蒂赞叹着。宽大的沙发,温暖的颜色,整洁的茶几,这里到处都给人一种舒适感。
“是啊。”乌曼自豪地回答。
游戏室里。
丹尼拿着飞镖正在游戏室里玩。丹尼抛了出去,距离红心只有一圈的距离,成绩不错,可以在晚饭后和爸爸比试一下,丹尼想着。
这时,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了他的全身,背后有一股诡异的气息涌过来,那绝不是人的气息,是一种腐肉的腥臭融进空气中,将他包围起来……5岁的丹尼还不太清楚“恐惧”为何物,但此时他却深深感受到胸中那份逐渐扩大的压迫感。一定有东西接近了我,他想着。可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应该没有人的。是的,没有人,什么也没有,丹尼告诉自己。然而围绕在他身边的诡异气息仍然紧紧地在他身后窥探着。他想回头看看,只有确定身后没有东西,才能从这种令人崩溃的状态中逃脱出来。爸爸妈妈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妈妈……”丹尼不由得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背后发出一阵声响。
丹尼应声回头,惊恐攫住了他。门口,正站立着他曾经在脑海中看到过的小姐妹!同样的发型,同样的穿着,同样定定地望着丹尼,嘴角露着微笑。丹尼在惊恐中动弹不得,一种虚脱感侵袭全身,那股力量仿佛要拉他随女孩而去。而那两个女孩望着丹尼惊恐的表情,互相看看,拉着手离去了。这短短的几十秒钟对丹尼来说却好像过了整整一天。
丹尼望着门的方向,久久一言不发。
另一边,几个大人已经参观到员工休息室。
“这里是员工休息室。其他的房间冬天时没有暖气。”乌曼说着。
“再见,乌曼先生!”两个将要离开的女孩向乌曼打招呼。
“再见,姑娘们!”乌曼回应道。
“这里是你们的房间。”乌曼先生已经带领他们走进休息室内,温蒂看到,房间是粉红色的,屋里所用之物一应俱全,非常舒适。“客厅、卧室、浴室还有你儿子的小卧室。”乌曼向他们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
杰克向小卧室里一望,整齐的房间,明亮宽敞,小小的单人床,铺着柔软洁净的小床单。
“给小孩子再合适不过了。”杰克对乌曼先生说。
“是啊。”温蒂附和。谢天谢地,这份工作还真不赖。
从休息室的楼梯下来,走出旅馆大门,几个人来到院子里。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眺望旅馆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温蒂问。
“1907年开工,1909年完工。据说他们盖在印第安人的坟墓上,建造时还曾遭受到印第安人的攻击。”乌曼先生回答。
“这是雪车。你们俩都会开车吗?”乌曼指向院子里车库门口停着的一辆红色的大车,车子好像一架小型的坦克,轮子上装着防滑履带。
“会。”两人同时说。
“好,基本上开雪车就像开车一样。你们很快就会学会的。”在这个地方,雪车是非常有用的,在积雪很深的时候,任何车都寸步难行,只有靠雪车才能走出这里。在未来的几个月内,雪车将会是他们惟一的交通工具。
几个人来到工作间,温蒂见到了刚刚从游戏室里出来的丹尼。丹尼有点沉默,温蒂想问问丹尼发生了什么事,却被乌曼先生打断了,他向大家介绍了一位黑人老厨师,名叫迪克·哈洛安,高大、健康、具有亲和力,是眺望旅馆的主厨,他将带着温蒂去参观厨房等地。
温蒂对丹尼的询问没有说出口。她想,刚刚到一个新地方,难以适应是正常的,相信不久以后丹尼就会恢复快乐,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比大人强。想到这里,温蒂只搂了搂儿子,带着他随从老厨师一路走向厨房。
这是温蒂一生中见过的最宽大的厨房,洁净、明亮、整齐,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每一件工具都有它的特殊用途。温蒂看呆了,心花怒放,对于一个善于整理家务的女人来说,一个好的厨房是一生追求的梦想之一。
“这就是厨房?”温蒂的声音带着颤抖。
“是啊。”老厨师充满骄傲地回答。“丹尼,你喜欢吗?对于你来说,它够大吗?”老厨师开着玩笑,对于任何人来说,它都是一个称职的厨房。他在这里工作了一生,这是他的骄傲。
“够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厨房。”丹尼认真地回答。
“这旅馆简直像个大迷宫,看来每次我来的时候,沿路都要丢面包屑。”温蒂开玩笑地说。
老厨师笑起来:“不要被它打败,它很大,但只是厨房,而且很多东西你不见得会用到。”
“如果要用,还不知道怎么用呢。”温蒂说。
“惟一确定的是,你不需要担心食物,够吃一整年的,而且菜单不会重复。这里就是我们要进入的大冰库。”老厨师打开一扇门, 母子俩随厨师进入冰库。“肉都冻在这里,
有15个肋排,30袋汉堡肉,12只火鸡,40只鸡,50个上选牛排,2打猪肉,20只羊腿。你喜欢吃羊肉吗,博士?”老厨师很自然地问丹尼。
“不。”丹尼很老实地回答。
老厨师很意外:“不喜欢?那你最喜欢吃什么?”
“薯条和番茄酱。”想到这两样,丹尼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什么时候开饭,他又饿了。
老厨师笑起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的,博士。”老厨师带着母子俩向冰库外走去,“出来吧,小心脚下。”
“你怎么知道我们叫他‘博士’?”刚刚走出冰库,温蒂便好奇地问厨师。
“什么?”
“刚才你叫了他两次‘博士’。”温蒂说。
“是吗?”
“是啊,我们有时候叫他‘博士’,就像是兔宝宝卡通里面那样,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听到你这样叫过他吧。”老厨师笑了笑,随口说道。
“也许,我记不清了,可能从跟你在一起就这样叫他。”温蒂确实记不清了,来到这家旅馆,快乐和新鲜冲击了她,28岁的温蒂变得像个孩子,跳跳闹闹,雀跃不已。
“他看起来也像博士,不是吗?”厨师学着卡通片中滑稽的口吻和表情逗丹尼,“博士,什么事?”丹尼笑起来,这是他来到旅馆后惟一感到温暖的瞬间。
“这里是储藏室。”老厨师又打开一扇门,带母子俩进入一间大型的储藏室,温蒂惊讶得险些叫出来,这是家庭主妇的天堂,有了这间储藏室,她可以变着花样地让一家人尝尽美味!
老厨师看出了温蒂的快乐,是的,这是又一处令他骄傲的地方。他笑着向温蒂介绍着:“这里放的是干粮罐头。罐头、水果、蔬菜、罐头鱼、肉、冷热的麦片、玉米片、泡芙、米……”
然而,就在听老厨师不停讲着的同时,丹尼却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仿佛有种物质正在接触着表层下隐藏的灵魂深处,一种无法抗拒的窥视。那是东尼准备告诉他一些事情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可是现在……那感觉有所不同。丹尼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眼神却无法离开老厨师半步。
“……燕麦、面粉、大麦、1打罐装黑糖浆,60箱奶粉……”老厨师还在不停地向温蒂介绍着,却回过头来望了丹尼一眼,就在这短暂的一瞥中,丹尼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要不要来点冰淇淋?”
“饼干、蛋卷、还有其他七种口味,干桃子、杏仁、葡萄干、梅子……如果你想要开心,只要正常饮食就行了。”老厨师终于介绍完毕,带着他们走出储藏室。温蒂已经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丹尼惊愕的表情。丹尼愣愣地望着老厨师,老厨师却丝毫不见有任何异样。
这时,乌曼先生带着杰克已经参观到此,大家在储藏室门口会合了。
“你们怎么样?”乌曼问道,其实不用问,他也看得出,这位女士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欣喜。
“很好。”老厨师回答。
“借一下塔伦斯夫人好吗?我们要去地下室,马上就上来。”乌曼先生向老厨师说。
“没问题,我去弄些冰淇淋来。”老厨师转向丹尼:“你喜欢冰淇淋吗?”
“是的。”丹尼老实地回答。
“我一猜就是。”老厨师向丹尼的监护人征求意见,“我给他一些冰淇淋吧?”
“好。”“没问题。”父母立刻回答。
“你想吃冰淇淋吗?”温蒂问丹尼。
“想。”
“好的。”温蒂和杰克随乌曼动身向地下室走去。
老厨师拉起丹尼:“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巧克力。”
“巧克力?没问题,马上来。”
温蒂、杰克和乌曼穿行在走廊里。
“这里可真够大的。”温蒂说。
“是啊,有些员工和客人昨天就走了。最后一天通常都很忙,大家都想离开,5点以后就没有人了。”乌曼先生回答。
“就像个鬼店!”温蒂开玩笑说。
“是啊!”乌曼先生附和着温蒂的话笑起来,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笑有一丝牵强。
老厨师和丹尼坐在餐桌旁,丹尼面前的冰淇淋桶已经见底,嘴边还留着一抹巧克力的痕迹,他望向老厨师,露出满足的神情。
老厨师望着丹尼:“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吗?”
丹尼有点不懂,他望着老厨师不出声。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不是?”老厨师继续问道。
丹尼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他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就记得,我跟我祖母聊天,但完全没有张开嘴说话。人们把这种能力叫做‘闪灵’。很久以来,我以为只有我有这种能力,就像你以为你是惟一有这种能力的人一样。其实别人也有,只是很少人知道,或者不想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已经多久了?”
自从这孩子踏进眺望旅馆的门,老厨师就发觉了这一点,这里有另一个具有闪灵能力的人存在,老厨师的感觉非常明显。所谓闪灵,是一种预知未来的能力,许多人都曾有过闪灵,但他们的感觉非常短暂,不能在大脑中形成具体的画面,只是在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刻才有种似曾相识感,好像故地重游。只有极少的人能够大量储存闪灵画面,形成对大脑的完整信息传递,也就是看到未来。闪灵的能力因人而异,却不会随着年龄增长。所以丹尼虽然只有5岁,但他的灵魂触觉却足以使老厨师刮目相看。
丹尼听了老厨师的话,想说点什么,却又犹豫了一下,只是望着老厨师。
“为什么你不想谈?”
“我不能说。”丹尼低下了头。
“谁不让你说?”
“东尼。”
“谁是东尼?”老厨师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住在我嘴里的小东尼。”
老厨师明白了,5岁的孩子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能在某一时刻看到一些事物,好像有另一个人告诉他。而那个人,也就是所谓的东尼,其实就是丹尼意识的另一存在!“是东尼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吗?”老厨师问道。
“是。”
“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睡着的时候他带我去看,但我醒来时就不记得了。”这正是闪灵能力的一种魂游方式。
“你爸妈知道东尼的事吗?”很显然,杰克和温蒂都不具备这种能力,如果他们听到丹尼说这些,会认为孩子发疯的。
“是啊。”
“告诉过他们你知道的事情吗?”老厨师问。
“东尼叫我不要告诉他们。”具备闪灵能力的人,意识是被灵魂支配的。
这是一个天赋禀异的孩子,老厨师想,从他那与年龄不相称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一定知道很多:“东尼跟你说过这里的事吗?关于这家眺望旅馆?”
“我不知道。”丹尼明显口不对心,他低下了头。
“仔细想想,好好想想。”他知道这孩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里有不好的东西吗?”丹尼忍不住问。
“当这里发生一些事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后人看到。”老厨师想着该用什么词语来解释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隐瞒是没有用的,这孩子将会在这里度过五个月的时间,他会发现很多东西,“就好像是有人烤焦了吐司,也许真的有事发生,却没有人能注意到,但只有那些有闪灵能力的人才能注意到。能看见的人就像是能预知未来,有时候也能看见很久以前的事。”他尽量轻描淡写地说着,不希望令这个纯真的孩子恐惧,“这里有好多事发生过,好几年了,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好的。”
“237?”孩子轻轻吐出三个数字。这几天来,这几个数字一直在他睡觉时反复出现。
“237?”老厨师惊愕地望着丹尼,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这孩子远远比他想象的要知道得多。
第一篇 闪 灵(3)
“你怕237号房是吗?”丹尼看见老厨师那恐惧的表情,天真地说道。“不。”老厨师低沉颤抖的声音告诉丹尼,他在撒谎。
“哈洛安先生,237号房里有什么?”
老厨师的表情变得严厉,这孩子的好奇心会杀了他自己,但他无能为力,他不能说出真相,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逃避:“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反正你也不待在那间房子。离它远一点,懂吗?离它远一点!”
237号房,丹尼反复想着。
一个月后。
冬天的山谷轻烟缭绕,背靠雪山的旅馆陷入一片安宁。
丹尼踏着三轮小车穿行在旅馆内宽大迂回的走廊里,这种一路畅通的感觉令他非常愉快。旅馆地板上铺着漂亮的地毯,使得小车在地板上的声音时断时续。他喜欢在空旷的旅馆里弄出这种声音,虽然温蒂经常抱怨这是一种噪音。住在这间旅馆里已经一个月了,这里到处都给他一种感觉,那就是大。即使是骑着小车,他也要用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将旅馆所有的地方都巡视一遍。
温蒂穿着睡衣,带子松松地挽在腰上,推着整整一餐车的精美食物回到房间,杰克还在睡觉。
“亲爱的,早上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几点了?”杰克仍然睡眼惺忪,窗外的阳光已经非常刺眼。
“差不多11点半了。”温蒂带着甜蜜的微笑回答丈夫。
“老天!”杰克起身穿衣。
“我们昨天晚上熬夜熬太晚了。”想起昨天晚上那久违的激情,温蒂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太享受了。这份工作令他们的生活走向美好,这一个月来,一家三口生活在一片温馨中,衣食富足,精神愉悦,这偌大的旅馆就是他们独立的城堡。而这样美好的生活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我做了你喜欢的半熟的。”温蒂捧过鸡蛋和橙汁,“今天外面很美,吃完早点后带我去散散步,好吗?”
“我想先写点东西。”五个月的时间对于杰克预计要完成的那个大部头著作来说并不宽裕,更何况他已经白白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为什么,在这间旅馆里,他一直无法安静下来,最初的一个星期,他认为那是新鲜感所致,他放任自己去享乐。这样的生活可遇不可求,如果这个时候勉强自己创作,那是对生活的不尊重,他想。到了第二个星期,灵感仍然没有出现,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灵感并不能预约,到了该来的时刻,它是不会拒绝这位作家的邀请的。于是,第二个星期也过去了,但这个星期他没有浪费,他把带来的打字机擦得干干净净,也就是说,只要灵感一来,他随时都可以开始写作。第三个星期又过去了,第四个星期翩翩而至,杰克有点坐不住了,生活的单调和寂寞令他感到生命似乎静止了,如果再不开始做点什么的话,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写作了。于是他开始在打字机前敲打,但仍一无所获。
“已经有灵感了吗?”温蒂欣喜地问道。
“很多灵感,但都不好。”
“慢慢来,只要养成每天写作的习惯就行了。”温蒂说。
“好吧。”杰克慢条斯理地说。温蒂从来不催促他,这令他感到不快,她仿佛从来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所成就,只满足于这种晨昏一律的厮守生活。如果有她的督促,他可能会进展得更快一点的,像那些文豪的妻子,总是用期待的目光投向丈夫,焦急地等待着成为丈夫作品的第一位读者。杰克相信,那些有人期盼的作品总是会早一点来到这个世界的。
香烟刺激了杰克的嗅觉,带来的却只有更多的空虚。打字机空荡荡地摆在面前,灵感还没到,也许灵感需要更多的刺激。酒精!想到这个词,杰克浑身漾起一阵酥麻。戒酒七个月了,从未像今天这样对酒产生这种强烈的欲望。如果能有一小杯波本酒,他就会才思泉涌,可温蒂却早已将旅馆里所有的酒藏了起来,好像看准了他会管不住自己一样。
杰克想到这里,有些恼怒地将一个壁球抛向墙壁,险些砸到照片墙上的一张照片,杰克可不管那些,在这死寂的沉闷的没有酒精的偌大房间里,他需要噪音!
大厅里传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回响。
温蒂和丹尼穿着厚重的冬装,跑向旅馆门外巨大的树林迷宫。这是一座令人瞠目结舌的迷宫,是旅游旺季时最受旅客欢迎的娱乐项目。树林迷宫全部由树木做成,5米高的树墙使游客进入后无法窥见出口,只有凭自己的耐心赢得胜利。一个月来,丹尼几次要求妈妈带他进入迷宫,但都因为温蒂有事而拒绝了。
“我要抓住你,别跑这么快。小心,我要抓住你了!”温蒂故意作出一副要抓住丹尼的模样,两人跑进迷宫内部。
“丹尼,你赢了。剩下的路我们还是走吧,不要跑了。”温蒂实在跟不上丹尼的脚步,假意求饶着。
“好吧。”
“把手给我。很美吧?”母子俩在迷宫里左转右转,寻找着出口。
“是啊。”又是死路。
空无一人的迷宫里,陪伴他们的只有高大的树墙和一条一条不通的死路,到处都是相同的颜色和结构,令人找不到出口。不知为什么,这迷宫完全没有方向提示,也不给人任何作弊的余地,甚至没有通讯设施,很难想象,如果一个孩子独自困在这样的一个巨大迷宫中,结果将会怎样。
关注着迷宫的不止是这母子两人。
苦无头绪的杰克还在漫无目的游走抛球,借着一声一声沉闷的球声发泄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大堂里,丹尼的小车放在地上,旁边散落着玩具,看见这些东西就令人烦躁,他们难道就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整齐吗?就不能像自己一样把东西放得有条理吗?杰克转过头,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些散乱的玩具。窗边的绿色吸引了杰克,那是巨大的树林迷宫的微缩沙盘模型,它很美,以中线为中心,左右完全对称,树木造型见棱见角,每一个拐弯处都是直角,杰克喜欢这种格局。杰克站在沙盘上方向下望着,造物主就是这样望向人类的吧?杰克想。这种主宰他人生命的控制感使杰克精神愉悦,他笑了起来,也许,他终于可以开始写作了。
就在杰克望向的迷宫中心处,正有两个人慢慢移动着,那是迷宫里的温蒂和丹尼,他们终于走到了中心。
“真美。”温蒂说,“我没想到有这么大,你呢?”
丹尼点点头,两人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想到好一会儿才能走出去,他们同时感到一阵畏惧。
周二。
午后的雪山,白色更加凝重,真正的冰雪季节就要来到。
丹尼骑着小车穿行在旅馆走廊里,这已经成了他每日的功课。丹尼骑进一条长长的走廊,突然停了下来。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丹尼觉得。又是那股腐烂的气息,要侵透人皮肤般向丹尼渗过来。丹尼慢慢回头,向身后望去,那正是237号房!
237号房间好像在召唤着丹尼,丹尼身不由己地下了小车,慢慢地接近那间房。爸爸的工作间离这里很远,妈妈不知道正在哪里忙着。不会有什么的,丹尼想,这里什么也没有,如果我看到里面什么也没有,我就再也不会害怕了。丹尼摸了摸把手,下决心般地扳动把手,门没有开,它被锁住了。丹尼再一次向门牌号望去,是237号房间没错。这间房没有什么特殊,它和其他房间一样,都是锁着的。丹尼松了一口气。
就在丹尼准备回到自己的小车上时,他又看见了她们:那一对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发型,手拉着手站在不远处,向着丹尼微笑,但那微笑中,有一种诡异,令丹尼感到浑身发毛,直想大声喊叫。
但这一次丹尼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等待下去,直觉告诉他,他必须离开,回到妈妈身边去,一切都会消失。他蹬上车,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打字声。
工作大厅中,杰克在正中的工作台上聚精会神地工作着,他打字的速度很快,在经过了这么多天的闭塞后,今天思路终于顺畅了,纸页不停地移动着,一个又一个字母跳到了纸上。写字台一旁摆着一个精致的字稿筐,里面已经放了好几张完成的稿纸。
温蒂向杰克走来。
“嗨,亲爱的?”温蒂心情不错地招呼杰克。
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从杰克的心底升起,刚刚想好的一大段内容被温蒂的愚蠢打断了。思路断了,刚才的激情荡然无存。杰克徒劳地想抓住灵感的尾巴,企图记录下几个在脑中闪过的关键词语,却突然发现写字台上连一枝笔也没有。该死的温蒂!谁让她自作主张收拾桌子的?他不用的东西并不代表他永远不需要!全都忘了,一个字也没有留住!只剩下那种被压抑的情绪堵在胸中,拼命寻找着发泄口。
杰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一无所知正快乐地向自己微笑着的温蒂。这是杰克见过的最丑陋的笑容,打扰了别人竟能获得这么大的快乐,杰克想。一种报复的快感渐渐在杰克的心里升起,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竟向温蒂展开了一个微笑。伤害一个毫无防备的人是一种邪恶的快感,既然这个人愚蠢到如此轻松地打扰别人的工作。
“怎么样?”温蒂大睁着眼睛又问了一句,她那样子活像一只青蛙。
“很好。”杰克轻轻地说着,同时将一张纸从打字机上撕下来。而温蒂仍然意识不到这个动作代表什么。
“今天有很多东西要写吗?”温蒂问道。主妇杂志上曾经教过她,丈夫为工作而努力时,需要体贴的妻子嘘寒问暖。做得还不赖!温蒂想。
“是。”杰克的话越来越短。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雪。”温蒂用愉快的口吻说。杰克的不爱说话令她感到不满足。
而那种愚蠢到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已经打扰了别人的表情令杰克更加愤怒,她居然乐在其中。连丈夫的愤怒都看不出来的愚蠢女人。杰克想着,愤怒在升级,但他要憋到最后,最后的爆发才更有快感。
“你要我怎么办?”杰克说,他那做出来的笑容带着一丝邪恶。
“好了,亲爱的,别这么爱发牢骚。”
“我才没有。爱发牢骚?我只想完成我的工作!”杰克仍然笑着。
这时,温蒂终于听出了丈夫的怨气:“好,我了解。我晚点再来,带几个三明治给你,也许你有东西给我看。”
杰克最后的底线被突破了。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他抬起头来,望着温蒂:“温蒂,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你进来打岔时,让我分心。”
温蒂那呆呆愣愣的表情说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让我分心!我得花点时间让思维回到原来的地方。”杰克将手里的纸一把撕烂,愤怒地狂叫着,“你明白吗?”
“……是的。”温蒂呆若木鸡地站着,被杰克的咆哮冲击得茫然无措。
“我们现在来订个新规矩。只要我在这儿,而且你听见我在打字……”杰克在打字机上随意敲了几下,打字机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或者不管你听见我在做什么,只要
我在这里,就是在工作!别进来!你办得到吗?”杰克几乎狂叫到温蒂脸上。
“是。”温蒂的声音微弱,她那副可怜的面孔令杰克心里涌上一阵快感。
“好。现在就滚出去!”
温蒂仓皇离开了。
杰克将纸摆回到原位,开始写作。
愚蠢的人就该得到最严重的惩罚,他想。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鹅毛大雪,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茫茫白色,没有着陆点的空旷的白色令杰克的眼睛生疼。再也找不到那种文思泉涌的感觉了,愤怒破坏了他的想像力。他把眼睛收回来,却望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正在雪中的空地上打着雪仗。
“不行,这样不公平!”温蒂逗着孩子。空气中寒冷的味道刺激着鼻腔,她有点不适应,但看到丹尼那愉快的表情,她觉得再冷也值得。
她的快乐来得太简单。杰克站在窗前想,下次再让他逮到,他会加倍教训她。
周六。
大雪封山,漫天迷雾。眺望旅馆已经和雪山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而雪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这里的冬天确实名不虚传。
旅馆大堂里,壁炉中的火熊熊地燃烧着,杰克感到很舒适,坐在打字机前,准备工作。温蒂再也不会随便打扰自己了,女人就是需要教训。
旅馆的通讯室里,温蒂正试图接通同外界的联系。她将通讯室的电话接线插头反复插拔着,却没有一根能使线路通畅。
温蒂抽着一支烟,走到对讲设备前。“这是KDK12呼叫KDK1”温蒂重复了一遍。
通讯联络处接到了呼叫。
“这是KDK1,请讲。”
“这里是温蒂·塔伦斯,在眺望旅馆。”温蒂快乐地回答道,听到回应的声音,她感到安全多了。
“你们在那里好不好?”服务人员关心地问道。
“很好。但电话不好,线路有问题吗?”
“是啊,因为暴风雪,好几条线路不通了。”每年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通讯员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能不能很快修复?”
“不知道,大部分要等到来春才能修。”
“暴风雪真的很大,是吗?”温蒂问。
“这是近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塔伦斯太太,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没有。”
“如果你们有麻烦,就打电话来,最好全天将无线电打开。”通讯员嘱咐道。
“好的。谢谢,再见。”温蒂放下无线电。和陌生人说说话,也算是这寂寞生活中惟一的乐趣了。
第一篇 闪 灵(4)
丹尼骑着小车向长长的走廊行去,那种不安又侵袭了他。可这里不是237号房间,丹尼想道。他刚刚拐过弯,猛地将车停住。那对穿着蓝色衣裙的姐妹站在通道的中间,拦住去路,还是那副微笑,还是那两双死死盯住丹尼的眼睛。丹尼紧张地望向她们,准备再一次逃跑。姐妹俩望着丹尼,慢慢地张开嘴。“嘿,丹尼。”她们用一种尖细而且怪异的声音同时说:“过来……跟我们玩儿,过来跟我们玩儿,丹尼。”
丹尼感到一阵痉挛,但却有种不由自主跟随她们而去的欲望。就在她们呼唤着丹尼的同时,丹尼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一幅景象,就在这条通道里,在那两个姐妹站立的地方,横着的是两个姐妹的尸体!在血泊中一个仰着,一个趴着。鲜血染红了墙壁,尸体旁边还有一把斧子,尸体上的斧印清晰可见,一道一道伤口裸露在衣服外,像是一张张长在身体上的大嘴,泛着未流尽的鲜血。两具尸体的脸上,还挂着扭曲的微笑。
“和我们玩儿……永远!”姐妹俩飘荡的声音。
那横尸的景象再次在丹尼面前出现。
丹尼浑身瘫软,叫不出声来。
“永远……永远……永远……”
那对姐妹一点点向丹尼逼近。
丹尼使劲捂住眼睛。“记得哈洛安先生说过的话,就像书里的照片,不是真的。”丹尼告诉自己。当他鼓足勇气从指缝中看去时,他发觉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
“东尼,我好怕。”丹尼用微弱的声音求救道。
周一。
卧室的门轻轻旋开了。
丹尼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怀着恐惧的心情向爸爸妈妈的卧室望去。杰克坐在床边,身上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神呆滞,床上和另一面墙边的梳妆台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散落着他的衣服和零用之物,与刚刚住进来时的精致和整洁大相径庭。杰克用毫无焦点的目光望着前方,嘴半张着。
这几天,爸爸总是这个样子。他不愿意和别人亲近,还是悄悄地不要打扰爸爸得好,否则爸爸会发怒的。丹尼想。
墙边的梳妆台镜子照向床边,镜子里是杰克邋遢的面容,他看了一眼自己,发现房间和自己都很狼狈。怎么这么乱?难道没有人可以把房间收拾一下吗?杰克想道。不过他再看了一眼自己,微微地笑了起来,这样倒也不错。
看到父亲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丹尼有点毛骨悚然,那笑容和那对蓝裙小姐妹的笑容一模一样。丹尼赶快掉转目光,企图进入自己的小卧室,但他还是被杰克发现了。杰克将头转向儿子,眼神凌厉地望着他。
“我可以回我的房间拿我的点火器吗?”丹尼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他已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先过来一下。”杰克的话就是命令。
孩子迟疑着,还是过去了。杰克向丹尼伸出手来,丹尼有点紧张地望着父亲。杰克温和地把丹尼抱在怀里,试图消除他的恐惧。
“过得怎么样?博士?”
“还好。”
“好玩吗?”杰克笑着问。
“是的,爸。”丹尼规规矩矩地回答。
“很好。我要你玩得开心。”
“我很开心。”丹尼说。父子俩陷入沉默,杰克的手没有放开丹尼。
“爸?”丹尼叫了一声。
“怎么?”
“你不舒服吗?”在丹尼看来,如果一个人有什么不对劲,那他一定是不舒服了,需要看医生,他不理解人的心情为什么会受那么多因素的干扰。
“只是有点累。”
“那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不能睡,有好多事要做。”杰克说。他的著作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现在已到了关键的部分,更不能松懈。
“爸?”
“怎么?”
“你喜欢这里吗?”丹尼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喜欢。你不喜欢?”
“……喜欢。”丹尼为了取悦父亲,违心地说道。
“很好。我要你喜欢这里。我希望能永远在这里,永远……永远。”丹尼惊异地抬起头来,听着父亲说完最后几个字,永远……永远……丹尼想起了那横尸走廊的小姐妹,想起了那血迹斑斑的斧子和那对姐妹脸上扭曲的微笑。丹尼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身上不由自主地掠过一阵颤栗。
“爸?”
“怎么?”
“你永远也不会伤害妈和我吧?”丹尼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爸爸曾是世界上最令他感到安全的人,但现在,他有点怕他,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他觉得将会有事发生。
“你说什么?”杰克愣了,声音中带着恼怒,“是你妈跟你说的?说我会伤害你?”
“没有。”
杰克有点不太相信,一定是那个蠢女人温蒂干的。杰克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你肯定吗?”
“是的。”丹尼坚定地回答。
杰克望着丹尼,一字一句的说道:“丹尼,我爱你。这世界上,我最爱的是你。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绝对不。你明白,对不对?”
“是的,爸爸。”
杰克看着怀里的儿子,儿子的语气和表情都告诉自己,他并不那么相信他。
周三。
漫天风雪,眺望旅馆掩埋在一片白色中,似乎就要被雪山吞没。天阴阴的,积雪已经挡住了门窗,只有正门还能顺利通行。
旅馆空旷的走廊里,丹尼正在玩着汽车模型。蜂巢图案的地毯上被丹尼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火车和汽车,正在进行一场拉力赛的战前热身。这是丹尼最爱玩的游戏,只可惜妈妈需要检查旅馆锅炉,不能和他一起玩。突然,丹尼听见一声响动,他向前抬头望去,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听错,一定有什么在那里。
“妈?”
丹尼向前走去。
“妈?”丹尼又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恐惧告诉丹尼,他应该离开,但好奇心驱使着他,无法后退半步。
那扇门是开着的!门把手上插着钥匙,还在微微地晃动着。有人进了那间房间,也许是妈妈在打扫,丹尼想。
从门缝里看到,对着门的镜子映出屋里的一角,那间空置的房间桌上,是一盏被打开的台灯。丹尼把目光收回来,注意到门把手上插着的那把钥匙,钥匙牌上,三个数字排列分明:237。
锅炉房内。
巨大的锅炉在正常运转着,温热的汽体令温蒂感到舒适。锅炉的各项仪表数据都正常,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喊。温蒂停下手中的工作,仔细聆听着,叫喊声消失了。温蒂有点不放心,放下记录本,向外走去,这一次,她清楚地听出了是杰克的嘶喊声。
工作间大堂内,杰克趴在桌上,面前的打字机上没有稿纸,他睡着了,在梦魇中发出惊恐的叫声,浑身痉挛着,像在挣扎着逃离某人的拉扯。
温蒂拼命向杰克跑去。这么多天来,这是温蒂第一次走进杰克的工作间。温蒂不顾一切地将杰克摇醒,杰克还在延续着梦里动作的惯性,挣扎着跌在地上,终于醒过来了,满头大汗,眼神中充满惊恐。
“怎么了?”温蒂安抚着杰克。
“我做了个最可怕的噩梦,很恐怖。”杰克喘息着回答道。
“没事了,真的。”
“我梦到,我杀了你和丹尼,我不但杀了你,还把你分尸!老天!……我一定是疯了。”杰克痛苦地回忆着。他不知道这个梦为什么如此真实,难道仅仅因为温蒂警告孩子要离自己远一点吗?在梦里,那场景逼真的让人难以相信那仅仅是一场梦,喷到脸上的血好像还保留着温度,那种腥气还留在鼻腔中刺激着神经,他分尸时用尽力气的双臂到现在还有些麻木,更令他不解的是,在梦里,不仅仅是他们一家三口,一定还有别人,并且不止一个。可那是谁呢?仿佛是那么熟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听从于他的指挥……
“没事了。来,站起来!”温蒂的话打断了杰克的思绪。杰克在温蒂的帮助下企图站起身来。
这时,在大堂入口处,丹尼神情呆滞地慢慢走了进来。
“坐好,没事了。”温蒂把杰克扶到椅子上,她看到了丹尼,这种场景让孩子看见可不好,“丹尼,一切都很好,去你房间玩吧,你爸只是有点头痛。”温蒂说完后,却发现丹尼没有像往日一样乖乖地离开,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丹尼,听话,回你房间。”温蒂又说了一遍。
丹尼仍然像没听见般继续向前走着,温蒂感到有点不对劲。
“亲爱的,我带他出去。”温蒂对杰克说道,跑向丹尼,“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丹尼!”温蒂责怪地对孩子说,此时,她终于发现了丹尼反常的原因,“老天!”温蒂惊叫起来。丹尼神情恍惚,衣衫凌乱,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你的脖子怎么了?你脖子怎么了?”温蒂使劲摇晃着丹尼,丹尼却一声不吭。温蒂明白过来,是杰克干的!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打了孩子还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无辜样!“你做的,是不是?你这混蛋!你这样对他!”温蒂狂怒地喊着,眼眶里涌满了泪水,“你怎么能这么做!”温蒂抱着孩子跑出工作间,把杰克一个人抛在写字台旁。
杰克看着温蒂那抱着孩子仓皇逃窜的模样,感到一阵愤怒。那小混蛋跌倒了弄伤自己却要算到他的头上,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他真想拎着她的头发把她抓回来,让那小混蛋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杰克走进走廊,向空中挥舞着拳头发泄愤怒,如果面前是温蒂的脸,他真的会挥下去的。他需要发泄一下,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的!被打断的灵感,错乱的神经,封闭的房间,恐惧的梦魇,自以为是的女人,毫无乐趣的生活,还有那被藏起来的酒窖的该死的钥匙!
杰克经过宽大的“金房”酒吧,向里望去,他发觉自己对这里非常熟悉,轻轻一碰,所有的灯都在总控制闸下同时亮起。里面空无一人,五十张台桌铺着华丽的桌布,虚席以待那些上流社会的绅士名媛。杰克走向吧台,熟稔地坐下,望望空空的吧台,杰克有点绝望了。
“老天,能用什么东西换点喝的呢?”杰克喃喃自语道,这种没有酒精的日子他再也过不下去了。他需要酒精的刺激,需要那种飞腾若仙,忘记一切的感觉,“哪怕给你我的灵魂!只换一杯酒就好。”杰克徒劳地叫喊着。他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脸。如果真的能有一杯酒,他愿意放弃一切。黑暗中,杰克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会——杰克睁开眼,他笑了起来。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这是他最爱的“金房”酒吧。他向面前的人笑笑。
“嗨,洛伊,今天人不多是吗?”杰克望向空空的数十张桌台,调侃起来,一间酒吧没有人光顾,大家可都要喝西北风了。
在杰克面前,调酒师洛伊正站在吧台后对着他微笑。“是啊,塔伦斯先生,现在觉得怎么样?”
调酒师背后的酒柜里,此时却满满地都是酒,在灯光的照射下,琥珀色的液体折射出晶莹的光芒,这种光芒令杰克心驰神往,这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我很高兴。因为我钱包里刚好有60元,能留到明年4月。”杰克的眼里放出快乐的光芒,“所以这么办,你帮我弄一杯波本酒。一小杯加冰,怎么样?你不忙吧?”杰克像个孩子般快乐地等待着。
“不,不忙。”调酒师温和地回答他。
“很好。”想到那种久违了的酒精的滋味,杰克快乐得浑身的细胞都在雀跃,“一杯波本酒,”他掏出钱包,看了看,发出尴尬的笑声,“洛伊,我好像有点不够……我在这里的信用如何?”已经唾手可得的一杯酒如果就这么失去了,杰克会痛恨自己一生的。
“塔伦斯先生,您的信用很好。”这也就意味着,不用钱,也能让杰克享受到酒精的滋味。
“好的!”杰克脸上绽放着光芒,目不转睛地跟随着调酒师手里的那杯波本酒,“我喜欢你,你是最优秀的调酒师,从提布杜,波特兰,缅因,奥瑞岗,你是最好的!”
“谢谢你的赞美。”调酒师仍然温和有礼地回应着,终于将酒递给了杰克。
杰克享受地啜饮了一口波本酒——他愿放弃一切!酒精立刻使他的思路清晰起来,但他此刻不想去继续那愚蠢的著作,他只想在这里,喝着酒,像男人对男人那样聊聊天。
“该死,我绝对不会打他,我不会!连他一根头发都不会动,我爱死他了。我什么都肯替他做,什么都愿意。”杰克对调酒师说道,“但那个混蛋,她永远不会让我忘记发生的事!我伤害过他……又怎样?那是意外,任何人都可能会发生!”杰克歇斯底里地回忆着,是的,他曾经伤害过他,如果那也能算是伤害的话,“3年前的事了!小混蛋把我的稿子扔得满地都是!”杰克想起那满地都是自己心血的一幕,仍然感到气愤,“我只是想拉他起来!一时失控而已,我是说,多用了一点力气,一点点而已。”杰克用手势为自己申辩着。
调酒师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地望着杰克。
此时,外面却传来温蒂恐惧的叫声。杰克的享受生活再次被打断了,他沮丧地低下头。
温蒂拿着一根棒球棒跑来,四处寻找着杰克,满脸都是泪痕。她跑进金房酒吧,看到只有杰克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手里空空如也。
第一篇 闪 灵(5)
“谢天谢地,你在这儿!旅馆还有别人,跟我们在一起,有一间房,里面有一个疯女人,她想把丹尼勒死!”温蒂哭着,语无伦次。“你他妈疯了吗?”杰克一字一句地说着,恼怒地看着温蒂。
温蒂知道自己刚才错怪了丈夫,对丈夫的恶言相向并不计较:“真的,我发誓,丹尼告诉我,他跑进一间房,门没关,他看到那个疯女人在浴缸里,她想勒死他!”
“哪一间房?”杰克问道。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报道着今年的特大暴风雪。老厨师躺在自己温暖的家里正享受着放假的轻松。
“晚上好,这里是10点新闻。迈阿密受到了冬天热浪的侵袭,气温到了华氏90度,而科罗拉多州今天晚上几小时之内,就下了10英寸的雪,几乎无法到洛杉矶山脉去,机场封闭,数千名旅客被困机场,高速公路遭雪掩埋,铁路结冰。据科罗拉多州官方透露,在暴风雪中至少有三人丧生。科罗拉多州长准备发布紧急天气警报。国家防护队也许会出动来清除路障。根据气象预报,今天晚上和明天会有更大风雪,气温会降到零度以下。”下雪的地方正是眺望旅馆的所在地。今年的风雪来得格外猛烈,明年开春清理积雪又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而佛罗里达州刚好相反,湿度会上升,当地海滩应该人山人海,气象专家……”电视里继续播报着,而老厨师此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强烈的恐惧袭击了老厨师,他惊恐地睁着眼,看到了一幕令人恐怖的景象……
237号房间,门开着,钥匙插在把手上,从门口的镜子里看到,桌上的台灯亮着。
丹尼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也被恐惧侵袭,如癫疯发作般浑身颤抖着,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与老厨师一样,看到了237号房将要发生的一幕。爸爸,不要去!爸爸,不要去!丹尼在心中狂喊着。
237号房间内,整齐有序,仿佛有人一直在这里居住。杰克推开房门,一步步走进屋内。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杰克推门进去,一股水汽氤氲了杰克的肺腑。在浴室的尽头,浴帘挡住了半个浴缸。浴帘后,一个女人的身躯若隐若现。深深的恐惧攫住了杰克,但他却无法挪动半步。
突然,浴帘后慢慢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苍白瘦削,轻轻将浴帘拉开,一个年轻的半裸女人坐在浴缸里望着杰克。杰克的恐惧瞬间变成了惊喜。女人站起身来,全身赤裸,迈出浴缸,向杰克走来。杰克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容貌,她很美,半长的头发向后梳去,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丰满的身姿,完美的体形,眼神中带着诱惑。杰克放肆地在女人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他感到一阵狂喜,精神高潮已经导致了无法控制的出轨,不能抵抗的刺激使他走上前去,接近那个裸体女人。女人和酒精。哪怕是向魔鬼出卖他的灵魂!杰克慢慢地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女人伸出手来,开始抚摸杰克,杰克享受着,胸膛,脖子,被女人抚摩之处都令他感到一阵潮湿和冰凉,空气中仿佛能闻到一种味道,但那是什么味道,杰克有点分不清。杰克把手放在她的腰上,顺着腰胯滑到后背,将女人揽入怀中。女人的胸脯在自己胸前起伏着,杰克透过衣衫感受着柔软的摩擦,他有点控制不住了,忘情地向那女人吻了下去,然而穿透鼻腔的一股气息再次令杰克恢复清醒。杰克吻着女人,慢慢睁开眼,望向面前的镜子,杰克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从镜子里,杰克看到那女人的后背,一块块腐烂的尸斑清晰可见,而他的手正抚在那块尸斑最严重的地方,那地方正渗出尸液。下坠的臀部,松懈的肉体,青色的尸斑,腐烂的气息……再看他面前的女人,那是一张恐怖的老妇人的脸,腐烂的面孔,黑洞的眼眶,没有牙的嘴,几缕如水草般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杰克惊恐地放开了手,迅速向后退去。
浴缸里,另一具满身尸斑的尸体从浸着泡沫的水中慢慢浮起来,她睁着眼睛,却没有眼珠。
杰克后退着,老女人伸手向杰克逼近,她不停地笑着,笑声凄厉古怪,身上的尸斑越来越清晰,下坠的乳房,如烂草的头发,杰克干呕了几声,双腿发软,不听使唤。
这一幕被房间内的丹尼尽收眼底,恐惧折磨着他,仿佛身临其境。那老妇的笑声令丹尼魂飞魄散!
237号房里,浴缸里的尸体慢慢坐起,加入了老妇的行列。
杰克夺路而逃,颤抖着双手从外面将237号房间锁死,仓皇逃窜,而那老妇的笑声还在不停地萦绕着,回荡在空旷的旅馆中。
老厨师拿出旅馆电话簿,向眺望旅馆内打电话,无人接听。他不知道电话线已经被暴风雪弄断了。
“对不起,你的号码不完整,如需帮助,请打给接线生。”电话里的自动语音播放。
老厨师放下电话,他必须和他们联系上,必须!
休息室房间内,温蒂手握着棒球棒,不安地走来走去。终于响起了敲门声,温蒂跑向门口。
“杰克?”温蒂颤抖着声音问。
“是,是我。”杰克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慌张和恐惧。
温蒂打开门:“你找到什么了吗?”
杰克不敢接触温蒂的目光。他不想将刚才的一切告诉温蒂,他想起来就反胃。他不能告诉温蒂,他和那个差点杀了丹尼的尸体险些做爱。门已经锁上了,她们出不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果告诉她,她会因为恐惧而把生活弄得一团糟的。杰克决定撒谎:“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去过丹尼说过的237号房?”
“去了。”
“你什么都没看见?”温蒂不相信地问着。
“什么都没见。他怎么样了?”杰克想引开话题。
“他还在睡。”
“很好。我想隔天起床就会没事了。”杰克说道。他与其在说服温蒂,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但愿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你确定你去的是同一间吗?也许丹尼搞错了号码。”温蒂还是无法释怀,这么重大的事,旅馆里还有别人,他们的生命正受到威胁,而丈夫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
“他一定是去那一间,门没关,灯也是亮着的。”
“我不懂……脖子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弄的。”
“我想,那是他自己弄的。”杰克看着温蒂,企图说服她。
“不,不可能!”温蒂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绝不会这样做!
房内的丹尼睁着眼睛,他听得见父母的争吵,在他眼前,另一幅画面令他感到迷惑,他看到了一扇门,黄色的门上用红色笔写着“REDRUM”几个字母。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
门外传来温蒂的声音:“不管解释是什么,我想,我们要带丹尼离开这里!
”
杰克几乎是立刻咆哮起来:“带他离开这里?你是说,离开这家旅馆?”
独自在房间里的丹尼听不到父母的声音,他惊恐地张大了嘴,他又看到了那幅景象:红色的血液从旅馆侧门两旁喷涌而出,充满了大厅,最终盖住了视线!
“你就是这样,找麻烦!”杰克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每次我快要成就一些事情,每次我专心工作时你都这样,如果我要离开,我可以自己递辞呈!我可以去扫街,洗车,你喜欢吗?”
温蒂仓皇无措,儿子的受伤,丈夫的反常,她能做的只有哭泣。
“你毁了我的生活!但我不会让你这样做!”杰克愤怒地走出房间。越来越强的感觉告诉杰克,他绝不会离开这家旅馆,绝不会!
杰克将过道里的盘碗挥到地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他发泄着,发觉自己又来到了“金房”酒吧门前。然而与刚才不同的是,他发现,走廊里到处是狂欢的气氛,吹爆的气球,散落的彩带,他向“金房”里望去,只见酒吧里宾客满座。
老厨师还在打着电话。
“晚上好,森林服务。”通讯处的人接起电话。
“你好,我叫迪克·哈洛安,眺望旅馆的主厨。”老厨师说道。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打个紧急电话给眺望旅馆,但接线生说电话线接不通。”
“因为暴风雪,很多线路中断。”电话里的人回答道。
“很抱歉这么麻烦你,但有一家人外加一个小孩在上面,面临暴风雪,很感谢你,是否能用无线电联络,看看是否一切平安?”老厨师恳求道。
“很乐意服务,20分钟后再打来好吗?”
“谢谢,好的。”老厨师说。
“好。”通讯员挂上电话。
绝不离开这间旅馆!杰克走进“金房”后,这个想法越来越肯定。“金房”酒吧里宾客满座,50张台桌,座无虚席。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里俨然在举行着一场假面舞会,绅士名媛个个盛装出席,穿的却是旧时的款式,显然是久违的潮流,弥漫着陈腐的时尚。杰克却一点也不感到陌生。
“晚上好,塔伦斯先生。”一位客人熟悉地向杰克打招呼。
“晚上好。”杰克回答道。他走到吧台前,“嗨,洛伊,出去了一下,现在
回来了。”
“晚上好,塔伦斯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调酒师还是那么有条不紊,客人虽多,他的动作却不忙乱。
“非常高兴再回来!”杰克笑着说。
“先生,你要什么?”
“让人忘掉烦恼的酒。”杰克盯着调酒师,像个孩子在等待赏赐。
“波本酒加冰?”
“就是它!”杰克高兴起来。
洛伊为杰克调酒,杰克从钱包里取出钱来。
“不,塔伦斯先生,免费。”调酒师说道。
“免费?”杰克好像没有听清。
“你的钱在这里不管用。”调酒师别有意味地说,看着杰克不相信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经理说的。”
“经理说的?”杰克将钱收回。
“塔伦斯先生,请用吧。”一杯波本酒推到杰克面前。
“我想知道是谁请我喝酒。”杰克一边啜了一口酒一边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需要知道这杯酒的代价。
“这不是你会关心的事,至少不是现在。”调酒师慢慢地说道,他的语气非常轻柔,给人一种被催眠的快乐。
管他呢,这杯酒是我的了!杰克想道:“洛伊,你说了就算!”杰克轻松地起身,拿着酒,享受地随着音乐跳起了一段舞步,却与迎面而来为躲开一位女士的服务生相撞,服务生手中托着的一杯酒尽数洒在了杰克身上。
“对不起!天哪!”服务生说道,“我弄脏了您的夹克。”
“没关系,我夹克很多。”杰克宽容地笑笑。
“先生,这是梨酒,会粘在衣服上。”
“梨酒?”
“是的,先生,最好是到厕所去,用水擦一擦。”服务生殷勤地说道。
“你也沾到了,老家伙。”杰克拍拍服务生。
“没关系,您比较重要。”
“你真的很客气。当然今天盛装晚会前我会去换衣服。”杰克说,两人走向旁边的洗手间。
“很聪明。”
“我只是……我帮你拿着?”杰克招呼着后面的服务生。
“谢谢。”服务生走进这间全红色的卫生间,“看看用水擦擦会不会好点?”
“好啦,我把酒放在这里,不会太久,好。”杰克语无伦次地说着,服务生正在帮他擦着夹克上的酒渍。
“你叫什么名字?”杰克说。
“戴柏·葛瑞帝。”
“戴柏·葛瑞帝。”杰克重复了一遍名字,他愣了,“葛瑞帝?”
“是。”葛瑞帝用平静的声音说。
“戴柏·葛瑞蒂?”杰克再次问了一遍,紧紧地盯住面前的这个人。他大概三十几岁,转向杰克的侧脸似曾相识。
“是的。”
杰克盘算着怎么开口:“葛瑞蒂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我想没有,怎么了?你看,这酒印洗掉了。”葛瑞帝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葛瑞帝先生,你以前不是这里的看守员吗?”杰克略带狡黠地问。
“不是。”
“你结婚了,是吗?”
“是,我有妻子,两个女儿,一个8岁一个10岁。”葛瑞帝抬起头来,望着杰克。
“那么……她们在哪儿?”
“在某个地方,我现在不知道。”
杰克将自己的手收回,狡黠地冲着葛瑞帝笑着,他望着葛瑞帝的双眼,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道:“葛瑞帝先生,你曾是这里的看守员,我认得你。我看过报上你的
照片。你,杀了你太太和你的小孩,然后朝自己开枪。”杰克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个衣冠楚楚举止文明的服务生。
葛瑞帝的脸上平静而沉默。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望着,直到葛瑞帝用平静的声音再次开口说话。“真奇怪,先生,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他用他的礼貌回敬着这位已入半醉的客人。
“葛瑞帝先生,你曾是这里的看守员。”杰克再一次告诉他。
第一篇 闪 灵(6)
葛瑞帝缄默了一会,眼神变得渐渐犀利起来,脸上的微笑被一种责备的表情所代替。“很抱歉要纠正你,但你,才是这里的看守员,一直都是。”葛瑞帝看着杰克,加上了最后一句,“你应该最清楚,我一直都在这儿。”杰克愣了。
看着杰克愣住的双眼,葛瑞帝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了笑容。是的,他一直都在这儿。不止是他,卫生间外那一场鬼魂盛宴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杰克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人,葛瑞帝的笑容有种不寻常的冷静和那种洞悉一切的优越感。他望着葛瑞帝的眼睛,不想争论什么,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那种在梦中听命一切的服从感再次回到了杰克身上。
“塔伦斯先生,你知道,你儿子,想带个外人进来,你知道吗?”葛瑞帝轻轻地对杰克说。
“不。”杰克有点不相信。
“塔伦斯先生,他是一个——”葛瑞帝放慢了语速,那种催眠般的语调萦绕在红色的卫生间里。
“什么人?”杰克有点迫不及待。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允许任何人闯入他的生活。杰克想道。
葛瑞帝仿佛已经知道了杰克的恼怒,故意用一种放肆的口吻说着:“一个黑
人。”
“黑人?”
“黑人厨师。”葛瑞帝的双眼紧紧地盯住杰克。
“什么方法?”杰克喉咙有点干燥。
“你的儿子,有很棒的天赋,我想你不知道有多棒。但他,想用他的能力对抗你的意志。”葛瑞帝慢慢地说着。
“我知道。”杰克诡异地笑笑,是啊,那个小混蛋。“他是个固执的小孩。”杰克用一种仇恨的语调说道。那孩子只会受他妈妈的唆使,找麻烦令他愤怒!
“是的,非常固执,而且,非常顽皮,恕我直言。”葛瑞帝继续对着杰克坚定地说道。
“都是他母亲的错。她总是出面拦阻。”杰克申辩般地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向面前的这个人解释,但他隐约感到,他必须听从于面前这个人的命令,他必须取悦他,才能换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许你要好好跟他们谈谈,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服务生的笑容和目光充满诱导,
“也许,还需要一点……”服务生轻轻地笑起来,目光紧紧地盯住杰克,“我的女儿
,他们起初不在乎眺望旅馆,事实上,其中一个偷了一把火柴,想要烧掉整个房子,但我惩罚了她们。我太太想要阻止我,我……我也惩罚了她。”
杰克笑了。他终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杰克走在走廊里,双目通红,喘息凝重。生活需要一种新的变化,而他便是这种变化的主宰者,杰克想道。
通讯室里传出呼叫声:“KDK1呼叫KDK12,听到了吗?收到了吗?”杰克顺声
来到通讯器前,试图找到通讯器的开关,但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在两秒钟的不得头绪后,杰克一把将通讯器的盖子打开,将里面的芯片拔了出来。
飞机平稳地飞翔在夜空中。
旅客们都在安静地睡觉,只有老厨师镇定地睁大双眼。联系不上眺望旅馆,他知道那里即将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1970年他没能制止那场惨剧,失去了几条无辜的生命,为眺望旅馆的沉重增加了几磅砝码,那幅惨状至今回忆起来仍然让老厨师感到毛骨悚然。今天,他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坚持住,丹尼。老厨师想道。
下了飞机,已是漫天风雪。凛冽的寒风夹着大片的雪花打在脸上,连睁眼都非常困难,冷空气侵入肺腑中,产生一种剧烈的割痛感。
老厨师驾驶一辆雪车,向着旅馆开去。“今天天气很恶劣,整个丹佛地区都在下大雪。”车里的广播里说着,“绵延好几座山,沃夫克里特和红山区已经关闭,艾森豪
塔需要固定。据报道,史戴普顿机场只有几个班次……”老厨师已经行到关卡,在这里,许多人休息停驻,前方风雪太大,一般人不准备在这样的天气冒死前行。“这样的天气下,预计机场一小时内就会关闭。风暴会持续,天气预报告之所有的旅客,还有丹佛附近的人……”老厨师关掉广播,不顾窗外人们的阻止,继续借着车头灯的光亮,向前方那片茫茫白雾开了进去。
温蒂拿着棒球棒警惕地走在杰克的工作间大厅里,四顾望去,这里仍然没有丈夫的踪影。温蒂惶恐地望着周围,她相信丹尼的话,她相信这旅馆里还有别人!
打字机前放着整齐的文稿,温蒂下意识地向写字台走去。一大摞文稿放在桌上和旁边的文稿筐里,看来杰克这段时间工作得不错,温蒂想。她俯身向下,想看看杰克都写了些什么,从他开始动笔到现在,温蒂还从未看过,她一直不敢。杰克说过,如果发现她去看他的文章的话,他会好好教训她,但现在杰克不在,温蒂四处望望,终于决定去看看那张纸。
打字机上的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温蒂仔细向那张纸望去,只见上面有一句话:“
全是工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温蒂再向下看去,却见满满一张纸上,写的全是同样一句话!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杰克的怨毒和愤懑。温蒂惊恐地再向旁边看去,满满一筐字稿,全被这同样的一句话填满,“全是工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全是工
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每一张纸,以不同的格式,分成不同的段落,但内容全都是一样!一样!一样!
越过满是照片的照片墙,杰克看到正在发疯般翻着稿子的温蒂。“你喜欢吗?”杰克笑着问道。
温蒂惊恐地抓住棒球棒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杰克的笑容充满邪恶,温蒂觉得,这人不是她的丈夫杰克,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喜不喜欢?”杰克笑着逼近,看着被温蒂弄得到处都是的稿纸。女人就是这样,规矩对于她们来讲一钱不值。他说过,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好好教训她。现在,机会来了。“你在这里干嘛?”杰克的声音竟透出几分温和。
温蒂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我……想要……找你谈谈。”
“好,谈就谈。”杰克翻翻文稿,“你想谈什么?”
温蒂始终抓住那根棒球棒,双眼惊恐地盯着杰克:“我……我忘记了。”
“你忘了?”杰克笑着。
“对,我忘了。”温蒂不停地后退着。
房内,丹尼已经看到了这一幕,被恐惧深深折磨着的孩子痛苦地挣扎着,他不想再看下去。
“是丹尼的事吗?”杰克的声音回响着,“好像是关于他的事。”
丹尼的面前又出现了那幅场景,红色血液笼罩下的旅馆侧门厅,家具、沙发、茶几都被血流冲得移动起来,那血流不可阻挡地向前涌着,封锁了门口,断绝了任何人逃离的可能。那是一种吞噬,是一种由外及内的包围。
“我们该谈谈丹尼的事。”杰克的声音回荡着。
丹尼又看到了那扇黄颜色的门,门上用红色的笔写着几个字母“REDRUM”。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丹尼恐惧地抱住了头。
“我想……我们该谈谈怎么处理他?”杰克笑着向温蒂逼近,“你认为我们
该怎么处理他?”
温蒂哭着向后退:“我不知道。”
“不会吧,我想你有一些非常好的想法,关于如何处置丹尼,我想知道是什么。”杰克头发蓬乱,眼睛紧紧地盯住温蒂,眼珠仿佛马上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我……我想也许他应该去看医生。”温蒂可怜地说道。那孩子精神紧张,伤痕未褪,到现在一言不发,他需要离开这里,全家都需要离开这里!
“应该去看医生?”
“是的。”泪水顺着温蒂的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什么时候该去?”
“越快越好,求求你!求你!”
“你觉得他健康有问题?”杰克向前迈了一大步,温蒂渐渐被逼到了墙角。
“是的。”
“你很关心他。”杰克说,“你关心我吗?”
“当然!”温蒂叫着。
“当然?你想过我的责任吗?”杰克叫起来。
“你说什么?”
“你曾想过我的责任吗?你想过,我对我老板的责任吗?你想过,我同意照顾旅馆的一切到5月1日吗?你觉得这整件事重要吗?老板对我非常有信心,而且我也签了合约,答应接受这份工作,这整件事,你觉得重要吗?你知道什么是职业道德吗?”杰克发狂般地叫起来。
温蒂却已经无路可退,只有登上身后的台阶,那台阶通向二楼的平台,约有四十几级台阶。
“你想过如果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吗?你想过吗?”杰克又向前了一步。
温蒂退到楼梯,她开始做最后的挣扎,她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和儿子的伤害者。他疯了!温蒂挥着棒球棒大喊着:“走开!”而这却激怒
了杰克,他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指手划脚。
“为什么?”
“我只想回我的房间。”温蒂恳求着。
“为什么?”
“因为,我很困惑,我需要好好想想。”
“你已经有够多的时间思考,现在多几分钟有什么好处?”杰克狰狞地笑着。
“走开!求求你,别伤害我!”温蒂眼看就要接近失控的边缘,她手中的棒球棒痉挛似地抖动着。
杰克看着温蒂受惊吓的面容,心里涌起一阵阵的快感。这是他想要的生活,不是吗?凡是不守规矩的人,都要受到惩罚。杰克张开手,向温蒂做出了一个要抓住她的手势,温蒂惊恐万分。
“我不会伤害你。”
“走开!走开!”温蒂向杰克挥动着棒球棒。
杰克向后闪了闪身子。“亲爱的,你是我生命中的宝贝,我不会伤害你。我还没说完,我说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要你想想,我只是要你好好想想。”杰克企图伸手抓住那根棒球棒。
“走开!离我远点!”温蒂大声地吼叫着。
“我不会伤害你!”
“走开!”温蒂接近疯狂地挥动着棒球棒,这终于彻底激怒了杰克。
“别挥球棒!放下,温蒂。住手!把它给我!”杰克狂怒地大叫着。
温蒂已经退到了二楼的平台上,再也无路可退。“走开!”
“别挥球棒,住手,给我!给我!”
杰克上前抢夺棒球棒,温蒂双目圆睁,挥动球棒击中了杰克的手臂,杰克感到一阵疼痛,缩回了手,就在这一瞬间的停顿中,温蒂不受控制地又向杰克挥去了重重的一棒,杰克护住自己,惨叫着,从楼梯的顶端向下仰头摔去,滚落在了一楼的地板上,额角流出血来。
天花板在移动。杰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看到天花板在移动。这是怎么回事?他明白过来,他正被温蒂拖着双脚带去什么地方。他想抬头看看,却发现头疼欲裂,眼前一阵黑。
温蒂正奋力地拖着杰克的双腿,将他拉向储藏室。这时却发现储藏室的大门怎么也打不开,而杰克已经慢慢抬起头,伸手向温蒂抓来,温蒂颤抖着双手毫无力气,惊吓过度使她已经行为失控,她大叫着拼命抓着大门,终于,她拉下了大门的安全栓,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杰克拖进储藏室内。
“你在干嘛?等等。你在干嘛?”杰克企图用手抓住门框阻止自己被拖入,但重创后的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温蒂绕过地上的杰克,逃向储藏室的大门,杰克企图抓住温蒂的脚,却被温蒂蹬开了,杰克接着向大门爬去,温蒂在杰克伸出手来的最后一刹将门死死地关住,拉上了安全栓。做完了这一切的温蒂瘫倒在了地上,她无声地哭起来,泪流满面。这就是那间令老厨师无比骄傲的储藏室,把杰克关在这里,至少他不会被饿死。温蒂想着。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保护儿子!
门里的杰克想站起身来,但是他失败了。“该死!开门!”杰克咆哮着。
温蒂被这已经隔绝的咆哮声仍然吓得浑身发抖,她回身拿了一把刀抓在手中,无助地看着那扇门。
“该死!让我出去!开门!温蒂,听着,让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计较!”杰克疯狂地叫着
,“我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温蒂在门外哭着。
杰克改变了策略,希望温蒂能被他的话打动:“宝贝儿,你打了我的头,打
得很重,我有点头晕,我需要看医生……”
温蒂皱了皱眉,她确实打得太狠,那毕竟是她的丈夫。
“亲爱的,别把我丢在这儿……”杰克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我要走了……”温蒂哭着,“我想办法,用雪车把丹尼带出去,再想办法
把医生带回来。”
杰克听到这里,明白这个女人不会蠢到开门放他出去了。他失败了,他没能完成他的任务,他不能最后享受一下伤害的快感,杰克脸上露出了一丝报复的微笑。
“温蒂?”
“我要走了。”
“温蒂?”杰克笑着说,“你有个惊喜。你哪儿都去不了……检查一下雪车
、收音机,你就懂我的意思了。”杰克笑着,“去看看!去看吧!”杰克狂躁地拍着门叫着
。
温蒂跑向外面,使劲推开已经被积雪堵住的大门,走向雪车。雪车的前盖打开着,里面的线路被弄断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温蒂跌坐在冰冷的雪地里。
四点,死寂的凌晨。
杰克在储藏室里睡着了,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杰克努力支撑着头站起来:
“温蒂?”
“塔伦斯先生,我是葛瑞帝,戴柏·葛瑞帝。”门外的声音答道。
“葛瑞帝?”杰克立刻费力地起身,扑到门口,“嗨,你好。”
“塔伦斯先生,我想,你没能解决我们曾经讨论过的问题。”
“葛瑞帝先生,不需要提醒我,我一出去就处理这事。”杰克恶狠狠地说道。
“是吗?我想,我怀疑。我和其他人都觉得你还没有决定,你还没有胆子敢这么做。”葛瑞帝的声音带着冷冰冰的责备。
“葛瑞帝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杰克扑在门上,对着门外大喊。
“你太太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悍,比你还要优秀,她似乎做得比你好。”葛瑞帝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一般,平静而冷漠。
“等等,葛瑞帝先生,快要成功了!”杰克几乎是哀求地说道。
第一篇 闪 灵(7)
“恐怕你要尽快处理这事,恐怕,这是你惟一的事。”葛瑞帝的话明显地带着指令,杰克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葛瑞帝先生,我一定乐意完成!”杰克大喊着。
“你保证?”
“我保证!”
在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后,门外传来了开门声。
巨大的树林中,老厨师的雪车艰难地开来,路越来越难走了,5米外的路根本看不见,只有凭着直觉向旅馆前进。
经过那一场殊死的对抗后,温蒂已经精疲力竭。风雪太大,雪车又坏了,任何人在风雪中暴露半个小时以上都会有生命威胁,这个时候离开只有死路一条。只有等风雪停了以后再作打算。此刻,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虽然在睡梦中,温蒂仍然保持着警惕的姿势。
“REDRUM……”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丹尼正站在温蒂的床边,嘴里不停地念着这个单词,正一点点接近正在睡觉的温蒂。“REDRUM……”丹尼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嘶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丹尼走近温蒂,拿起那把温蒂放在床头柜上的刀。
那个莫名其妙的词在丹尼的口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大。丹尼凝视着刀,走向梳妆台,拿起了一管温蒂的唇膏抹在了刀刃上。接着,丹尼转回身,在背后的那扇黄颜色的门上,写出了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单词:REDRUM!
REDRUM!REDRUM!丹尼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嘶哑,到最后甚至高声喊出了REDRUM!温蒂被这尖叫声倏地惊醒,只见丹尼举着那把沾着唇膏的刀正站在自己面前,面目狰狞,双目圆睁!
“住手!丹尼!丹尼!”温蒂吓得大叫起来。但丹尼却不停地叫着那个单词,无法平静。温蒂惊恐地将丹尼搂在怀里,这时温蒂透过镜子看到了那扇门上写的单词,反过来正是“MURDER”——谋杀!
嗵!
门口传来了一声巨响。
嗵!
杰克挥舞着一把长柄的利斧向着卧室的门挥去,木门已经在杰克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缝隙。温蒂惊叫起来,搂着惊恐的孩子逃到卫生间里,将门死死锁上。卫生间有一扇小窗,温蒂扑了过去试图将窗户打开。但由于积雪太多,卫生间窗户已经被堵住,温蒂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
这时,杰克已经将卧室的门劈开。他一边将缺口劈大一边狰狞地大叫着:“
温蒂,我回来了!”
温蒂抱起丹尼,将孩子从窗口放出去,丹尼小小的身体勉强能够通过,顺着窗下的积雪一直滑到了旅馆外的地上。
杰克终于进入了卧室,卧室里空无一人,卫生间的门却关着,杰克笑了,他拿着斧头向卫生间扑来,摸索着卫生间的门栓,企图将门打开。
温蒂拼命地想从窗口爬出去,但窗子的开口太小,无论如何也无法使温蒂通过。丹尼站在风雪中,不知所措地等待着妈妈。温蒂返回身来,再将窗口推高一点,但连日的积雪将窗户冻得死死的。
“出来!”杰克在卫生间的门口笑着说。他用那把长柄斧在门上用力的劈着,发出木屑断裂的劈啪声。
温蒂在这种声音的折磨下拼命将自己向窗外挣去,但她发现,她被窗口卡住了!
杰克开始敲门。
温蒂绝望了,她向丹尼喊着:“我出不来,快跑!去躲起来!快!”
丹尼望着妈妈,他转身向着旅馆的大门跑过去。
“温蒂,让我进来!”杰克在浴室门外说道。卫生间的门在杰克的拍打下摇摇欲坠。
温蒂挣扎着回了卫生间里,拿着刀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你不要逼我,如果必要,我会炸掉……炸掉整个房子!”杰克挥起斧子,开始劈卫生间的
门,温蒂大喊着看着那斧子一点点透过门板,斧尖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不要!不要!不要!”温蒂无助地狂喊着,“住手!”
杰克终于将门劈开几道缺口,刚好能容得下一只手进入,他把脸贴过来,透过那裂缝向里面已经惊恐得魂不附体的温蒂说:“找到了!”这是他最爱玩的游戏,慢慢玩
味他人的死亡,欣赏那最后的挣扎,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兴奋得连牙齿都战栗起来。
温蒂站在门口,高举着那把刀。就在杰克将手伸进来扳住卫生间门把手的那一刻,温蒂一刀下去,正好割中了杰克的手背,鲜血淋漓。杰克大叫着缩回手去。这个该死的女人!杰克狂怒地想着。
就在这时,一声明显的发动机声响起在夜色的风雪中,温蒂和杰克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
雪车已经开到了旅馆门口。
杰克意识到,又有人来干扰他的行动了,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丹尼从旅馆正门跑进来,向妈妈的位置跑去。他顺着长长的走廊奔跑着,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脚步声,丹尼茫然四顾,拉开身边碗柜的门,将自己的小身体躲在里面。刚刚将碗柜的门拉好,杰克一瘸一拐的脚步声便到了近前。丹尼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杰克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柄斧子在地上拖拉的摩擦声令人不寒而栗。
杰克走到丹尼躲藏的碗柜旁,停住了脚步。
卫生间里的温蒂仔细辨认着,她确认身边没有一点声音,杰克可能已经离开。但沉默时给人的压迫并不比恶魔在面前时轻松。丹尼还在外面,在滴水成冰的风雪天中!温蒂挣扎着站起身来,用尽最后一点勇气透过卫生间门口的缝隙向外望去。
她准备冲出门去,寻找儿子。
老厨师将雪车停靠在旅馆门口,向旅馆内走去。
杰克站在碗柜前,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来源。 碗柜里,丹尼吓得面无血色,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使劲捂住牙齿打颤的嘴巴。
杰克突然听到碗柜里发出的微弱的声音,伸手向柜门摸去。就在杰克手碰到柜门的一刹那,旅馆大厅里响起了老厨师的声音。
“有人吗?有人吗?”老厨师走着,“有人在这里吗?”旅馆出奇地安静。
老厨师不安地打量着旅馆,这一片死寂中有一种血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旅馆的空气中。这时,他突然感到前方有一股异样,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那柄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的利斧!杰克的扭曲的脸出现在老厨师的面前,从他的双目中透出来的,是一种失去控制的嗜血成性的快感,是一种已经迷失了心志的血腥满足!他睁大着双眼看到那柄长斧砍向自己的心脏,看到了从自己心脏中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
一股鲜血喷到了杰克的脸上,这股滚热的腥气刺激了杰克的味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拔出了老厨师身上的斧子。
躲在柜子里的丹尼,终于控制不住恐惧,失声大叫起来。
老厨师来了,这是他们生存的惟一的希望,却就在这一瞬间又完全地破灭了!
杰克猛地回头,望向丹尼藏身的碗柜,“丹尼!”杰克拖着伤腿奔向丹尼
,“丹尼!丹尼!”
丹尼从碗柜中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向旅馆内毫无目的地跑去,在他背后,杰克举着那柄斧子,正在一刻不停地追赶着!眼前是熟悉的旅馆走廊,丹尼却越来越感到异样,这旅馆已经被嗜血的鬼魂占据,再向里跑,只有被那股鲜血奔涌吞噬的结局!
温蒂举着刀在疯狂地寻找着儿子,突然,她听到楼上的一间房内有奇怪的动静,丹尼!温蒂匆忙跑上楼梯,向里看去,在走廊另一端的卧房内,却只看见一个赤裸的臀部!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假面舞会服装,裤子已褪下,正跪在一个仰卧在床上的男人的跨间
忙碌着!听到温蒂惊恐的声音,那毛茸茸的东西起身,和仰卧的男人一起向温蒂望去,露出了一张戴着假面的动物脸!这曾经犯下鸡奸罪行的鬼魂,在这个复活重生的狂欢夜晚,重复着他们死前的瞬间,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变态的快乐!
温蒂举着刀逃开鬼魂的视线,跌跌撞撞奔向旅馆大门,她不知道这间旅馆内到底还有多少亡灵,还有多少不曾谋面的变态瞬间!这是一间魔窟,是一个吞噬生命的邪恶禁忌领域!
丹尼向旅馆外的风雪中跑去,躲在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后面。杰克随着丹尼的脚步声走出旅馆大门,他“啪”的一声,将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旅馆外一片光亮,一切事物尽在眼底。丹尼再也无路可退!
“丹尼!”杰克喊叫着追向丹尼,眼看着杰克越来越近,在丹尼面前,只有那静默的森林迷宫伫立在风雪中,张着黑色的大嘴,等待着迷途人的误入。丹尼奔向森林迷宫,而杰克立刻追赶了过去,一边顺着脚印追赶一边狂躁地大叫着:“丹尼!我来了!”
旅馆门口,寻找儿子的温蒂见到了已经死去的老厨师,温蒂惊叫着,看到那尸体上的斧子的凿痕,一大片鲜血还在蔓延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敲击酒杯的叮当声,温蒂猛地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身着礼服的男人,头顶上被人用斧子砍开,从裂开的头缝中不停地流出血来,正笑着向她举杯:“好玩吧?”温蒂冲向旅馆的侧门,背后还响着那男人
的笑声。
“丹尼!你跑不掉了!丹尼!”杰克狂喊着追逐丹尼,在巨大的树林迷宫中左突右撞,始终跟随着丹尼的脚印,“我在你后面!”
丹尼已经跑不动了,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杰克的声音也越来越近,面前的迷宫使丹尼早已失去了方向感,寒风夹着雪雹打在身体上,他就快要冻僵了。丹尼停住了,他转回头,顺着自己雪里的脚印走回去,转向了迷宫的另一个方向,并回身俯在地上,将自己的脚印抹掉。
温蒂来到旅馆的侧门处,想从这里奔出旅馆,此刻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到,从侧门的两侧喷出大股的鲜血,淹没了整个门厅,所有的家具都在血流的冲击下漂浮起来,鬼魂要将这里的一切淹没!温蒂头也不回地转身奔跑,她已经受够了这一切,来吧,所有的鬼魂都一起来吧,她要走出大门,要不顾一切地寻找她的儿子!温蒂不再向两边看去,不再作任何停留,鼓足勇气一路冲向旅馆的正门!
杰克顺着丹尼的脚印追逐着,却突然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了脚印。杰克停住了脚步,而丹尼就躲在距离杰克不远的地方,再也无力逃生。丹尼紧张地闭上了双眼。杰克找不到脚印,他知道丹尼就在附近。“丹尼!”杰克大声喊道。杰克向另一个方向奔去。丹尼立刻起身,挣扎着顺着自己的脚印向着来时路跑去!
温蒂跑到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旁,大声喊叫着她的儿子,此时,丹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跌倒在迷宫门口。“妈妈!”丹尼微弱的声音喊着。“丹尼!”温蒂冲上去,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孩子,母子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在哪儿?”迷宫里的杰克大声地嘶叫着。他在这巨大的树林迷宫中完全弄错了方向,一样的灯,一样的树,黑色的树墙,吞噬一切的寒冷!
温蒂抱着丹尼上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雪车慢慢开动,车上的母子还能听得到迷宫里传出来的杰克的惨叫声。
杰克终于累倒在迷宫里,他找不到丹尼,更找不到出口。杰克的声音渐渐变得失去人性,变得无序,含混不清,最终化成鬼魂的哀号,鬼宅吸收了他。
杰克终于变成一座冻死的雕像,手里还抱着那柄长斧,嘴角带着近乎疯狂的微笑。
在旅馆那面满是照片的墙上,是一张张客人们欢聚的照片,正中最醒目的一张照片,是一张几十人欢聚的盛装晚会照,那照片上的客人个个盛装出席,穿的是旧时的款式,弥漫着陈腐的时尚。在照片的最前方,站立的正是微笑着的杰克。
照片的最底端有一行字,上面写着:眺望旅馆,1921年7月4日舞会。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1)
南港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海湾,那个海湾的名字很怪,叫杜臣湾,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怪名字,谁也说不清楚。湾里的水并不深,是一个很大的漫坡,因此根本就不适宜大的货轮靠岸,实际上,也从来没有什么货轮来过这里,所谓的码头不过是伸进水里的长长的木桥。这里的人也没有当水手的,他们都是世代生活在海上的渔民,靠打鱼为生。南港的海湾是平静的,每到7月份,天空一团团的积雨云被大西洋的季风吹散后,副热带高压便控制了这片区域。这个时候是南港最好的季节。
7月的最初几天,基本上南港人就不干什么活了,这不仅仅因为7月4日独立日,更因为一年一度的大鱼节的狂欢要在这几天达到高潮。
7月4日独立日似乎注定会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傍晚,海水开始退潮了, 环绕海边的那条连接镇间的公路在暮色中已经变得模糊了,白天海涛的喧嚣在此时似乎也已经疲倦了,只是偶尔将白色的泡沫涌上岸,又带着低沉的叹息,退回到它的出发地。此时,整个海滩显得冷清,沉静。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滞留在海滩上,但是事情总有例外。在公路边一块突出的大石上,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凝视着大海,似乎他在倾听海的低语。在他的手上,除了一瓶这里男人几乎都离不开的酒以外,还有一个东西在闪亮,那是一块银色的圆牌,上面刻着“我爱你”三个字。
突然,似乎有什么惊动了他,他回过头去,远处,公路依旧在暮色中静静地伏在那里,四周除了秋虫在鸣叫呢喃,没有任何人接近这片区域。
他仰起头来,把酒倒进嘴里。
一阵爆裂声在天空响起,礼花满天,独立日的庆典——这个镇第47届大鱼节的压轴大戏开场了。
在镇中心的俱乐部小舞台上,一年一度的选美大赛已经接近尾声,主持人正在将热烈的气氛推向高潮。
“她们美丽动人,不是吗?”
是的,海洋性气候把这里的姑娘调理得确实出色,主持人的话引来了一阵欢呼和掌声。
“欢迎六位决赛者回到台上!出场吧,姑娘们!”
节奏明快的音乐声中,六个女孩子一字排开,她们身着泳装,展示着傲人的身姿。显然,人们喜欢这种风格,掌声响起,而且加杂着口哨和欢呼声。
“我们以各位的努力为傲!”主持人竭力喊着,“你们的爸爸妈妈也是一样
的!”在这样喧嚣的气氛中,想要让所有的人听清他的话真不容易。
海伦·希佛处在六个人正中间,并非是她想要站在这个中心位置,这纯粹是活动的导演按照个子的高矮排列的。现在,所有选手的目光都投向观众,因为,这是登台的目的——让人们记住她们,但是海伦的目光却只在观众中扫了一下,便移向舞台正对面的包厢
。包厢里有三个人,那是海伦最要好的三个朋友:拜瑞,海伦的男朋友,一个富家子弟;朱莉·詹姆斯,海伦最要好的朋友,她刚考进大学的法学系,暑假后就要离开这里了;雷伊,朱莉的男友。
“看看她,天生就是这块料,在那里她简直如鱼得水。”朱莉对自己朋友的赞誉从来不加掩饰。
旁边的雷伊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大的乳房……”
“笨蛋,你当然不知道!”作为海伦的男朋友,拜瑞显然对她了如指掌。
朱莉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个色迷迷的男人:“哎,你们说什么呢?我真受不了
你们这种无聊的话题!快闭嘴!”
舞台上主持人向选手提问了。
“发挥泰瑞莎修女的精神,我问一下,你将如何为社区与世界做贡献?”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海伦,这个动作显然引起了其他女选手情绪的波动,但是,她们就像真正竞争选手那样,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流露。
海伦接过话筒,对于这个问题,她甚至连一秒钟的迟疑也没有:“夏天过完
,我打算到纽约,我要追求女演员的事业,我的目标是通过艺术娱乐世人,我将通过艺术报国……”
她的话引起一片掌声,有人甚至跑到台前为她拍照。
雷伊瞥了一眼旁边的朱莉:“这些废话是你教她这样说的?”
朱莉笑了笑,没有回答。
拜瑞冲着舞台大喊:“迷死他们,宝贝儿!”他转过身对两个朋友得意地笑
道:“他们爱死她了,她真行!”
海伦知道,能把最后一个问题留给自己回答,冠军的头衔就唾手可得了。她自信地挺了挺那丰满的胸部,等待着最后的宣布。
舞台上静了下来,人们也在等待着冠军人选的揭晓。
“今年的选美皇后是——海伦·希佛!”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掌声就像潮汐般响了起来。
海伦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她的微笑甚至没有改变,还是那样迷人,她只是向前迈了一步,那
是她这个冠军的特权。
欢呼声、口哨声、掌声响成一片。
拜瑞高举双手,像跳舞一样在狂热地欢呼,没有谁能听清他究竟在喊些什么,那只是嘴里无意识发出的音阶,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海伦的微笑似乎永远不变,她接过权杖,并由主持人把那顶缀满宝石的桂冠戴到她的头上。
由此,选美大赛达到高潮。
拜瑞总算喊出了一句能被人听懂的话:“那是我的女朋友!”
可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人听得见他在喊什么,但这并不影响拜瑞的情绪。当看到人们给海伦送上鲜花时,拜瑞兴奋得竟然跺起脚来,楼板在他脚下发出轰响。
朱莉和雷伊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三个人都高兴得乱蹦乱跳,雷伊更是仰面大叫……
在镇广场临时搭起的露天舞台上,一支小乐队正演奏着乡村音乐,许多人在自助餐桌间来回穿行,更多人随着音乐跳舞狂欢……
海伦和朱莉走了过来。
海伦征求意见似的对朱莉说:“我的头发怎么样?”
朱莉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台风也吹不乱。”
海伦显然对朋友的态度很在意,她像一个专家似的告诫朱莉:“职业女性只
知道脑袋重要,其实,这不对……”
“头发最重要!我知道啦!”朱莉接道。
“你千万别忘了,尤其是变成大律师之后。”海伦郑重其事地说。
海伦的姐姐艾莎挤了过来:“嗨,你坐我的车回家吗?”
海伦显然对这个姐姐没有什么好感,她冷漠地摇摇头:“不!你跟妈妈说,我
晚点儿回去。”
艾莎被妹妹的态度激怒了:“喂,大鱼小姐,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喝个一
醉方休?”
海伦嘲讽地冷笑道:“啊,你很幽默呀!”
艾莎怒骂道:“你……滚吧!”转身悻悻离开。
朱莉对这一幕已经习已为常了,她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姐妹俩的冲突。显然,艾莎对妹妹嚣张的态度和目无长幼的行为已经忍无可忍了。今天海伦的封冠,无疑使得这种矛盾更加剧了。
“嗨,朱莉,敬你一杯生茄汁。”
一个杯子伸到朱莉的面前,担任这次狂欢义务服务的马克斯端着托盘站在朱莉的面前。
马克斯曾经追求过朱莉,尽管后来雷伊成为朱莉的男友,但是,马克斯对朱莉一直是情有独钟。他不敢直接和雷伊面对面地竞争,但是马克斯一直坚信,只要有机会,他不是绝对没有再嬴得美人的可能。现在,难得雷伊不在,他马上就插了进来。
海伦退到一边,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当然了解朱莉和马克斯的过去,也知道雷伊就在附近,他不会听任马克斯靠近自己的女友的。但是,朱莉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谢谢。”朱莉有礼貌但却不热情地摇摇头,“但我很怕那种粘粘的感觉。
”
马克斯并非真的要送饮料,他只是找一个搭话的契机,现在他抓到了。
“那就趁你离开前,我们去玩玩好吗?”马克斯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朱莉不知所措了,她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海伦,但是海伦却把脸扭开去。
朱莉只好面对这个难题:“不……不用了嘛,马克斯。”
“我们一场朋友,怎么说走就走?”马克斯拦住了要转身离去的朱莉。
“你……”朱莉有些着急了,她不想让雷伊再生醋意。
突然,一个人闯进她和马克斯之间,并从马克斯手上夺走了那杯饮料,来人正是雷伊。
“为我们干一杯!”雷伊将杯子举过头,然后转向马克斯,“为我们……最
后一个幼稚的……堕落的少年时期的夏天……干杯!”
马克斯冷冷地看着雷伊,扭脸嚷道:“有人醉了!”
雷伊沉下脸,猛地推向马克斯:“人渣,滚开!”
朱莉急忙拦住雷伊,喊道:“停手,大家都斯文点儿好吗?快停手!”
马克斯猛地扑上去,哪知旁边的拜瑞却一下跃了出来,拦住了马克斯,两个人扭打起来。
周围的人们围了过来,朱莉尴尬地不知如何解开这种冲突,只好连连向周围的人解释道
:“他们……他们是……朋友的……”
雷伊插进正在打架的两个人之间,两个人只好停了下来。
拜瑞不满地瞪了雷伊一眼,悻悻地转过身道:“我不过尽力照顾你的朋友。
”
雷伊拍拍朋友的肩:“谢谢,我们走吧。”
海伦搂住拜瑞,抵住他的头:“去杜臣湾,去游车河。”
几个人向外走去。
朱莉看了一眼马克斯,尴尬地说:“对不起!”然后转身追上雷伊,和朋友们一起走了。
杜臣湾已经被夜色所笼罩。
拜瑞的那辆宝马车轻快地驶过那条环绕海湾的公路,车灯划开海面的雾气……
海滩上的沙砾已经很凉了,但是你要是把手插进沙中,还能感觉到白天阳光的余温。四个人把车停在岸上,在沙滩上点起一堆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听雷伊讲恐怖故事。
“……他们正打得火热,这时收音机里说,有杀人凶手杀出了疯人院,还是一个铁钩船
长……”
“哎……”拜瑞拦住了雷伊讲故事的兴头,“你说错了!”
“你住嘴!”雷伊瞪了他一眼,“女孩子吓得半死,说要回家,男孩子很生
气,就开车走了……”
“那不对!”拜瑞接道,“男孩子是去找帮手的,女孩子留在车里面等着,后
来,她听见车顶上有‘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
海伦不屑地撇撇嘴:“不是‘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是‘滴答、滴答
、滴答’的声音。”
拜瑞不高兴了:“是‘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因为男孩子被吊在树上
,双脚在车顶上摩擦时发出的声音,所以是‘刮嚓、刮嚓、刮嚓’。”
“不,不,是他断了头,血从他的脖子上流到车顶上,才发出‘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海伦噘起了嘴,坚持着。
雷伊和朱莉互相看了一眼,显然,他们并不同意这两个版本。
“不,他没有断头,他是被铁钩子挖了个肠穿肚烂。我是这样听说的。”朱莉说出了自己的那个版本,她的感觉就像已经做了最后的阐述那样笃定。
哪知雷伊并不买她的账:“你们都说错了,他们回到女孩家,发现车门外挂
着一个血淋淋的铁钩,这才是原装正版,这才是真的。”
浪花悄悄地漫过来,拍打在沙滩上,又悄然地退了下去,有规律的涛声使人昏然欲眠。
“真什么真?真你个鬼!那不过就是一个鬼故事罢了!”拜瑞骂了一句粗话,但是他对雷伊的话并没有完全否认,不过他宁可相信那只不过是一个鬼故事。
雷伊认真地辩解道:“不,是真有其事。”
“我不相信。”海伦看看身后的海水,阳光下的那种蔚蓝色已经全然不见了,现在呈现出的是一种颇具诡异的墨黑色,浪花泛起的泡沫为这片黑幕勾勒出无数个半圆形的白边,就像一张单色的图案画。
雷伊没有注意到海伦的神色,依旧在坚持:“我可以发誓!”
朱莉看到了海伦的表情,其实,她也并非像表面上那样坚强,在这样的晚上,用这样的故事来吓自己,真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因此,她急忙打断雷伊的话:“行啦,别
说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吓唬女孩子不要在婚前做爱的鬼故事嘛。”
雷伊并没有理解女友的意思,他很严肃地说:“亲爱的,我对你的智商简直
钦佩得五体投地,但是你要知道,就算是民间故事,它们通常也都是有事实依据的。”
一个浪头打来,撞击的声音像隐隐的雷声,令人不寒而栗。
远处,大海隐藏在夜色的黑暗当中,似乎随时都会有不测出现,令几个人都有些不安。
三个人都被雷伊的话吓住了,谁也不想再和他辩论。大家沉默着,听着那阵阵的波涛声,没有人注意到雷伊脸上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浪涌上沙滩,又退下去……
显然,再讲这样的故事,那么这个晚上就会被恐怖气氛所破坏,现在,两对恋人分头开始他们的爱情故事了。
海伦从火堆中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棒,在海滩上来回跑着,燃烧的木棒被海风一吹,飞出一蓬纷乱的火花,就像焰火。
拜瑞仰面躺在沙滩上,他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今天他真没少喝,那是他最大的嗜好,现在他正朦胧着目光像是在数着天上的星星。
海伦扔开木棒,一下跪在拜瑞的身边,继续着她的梦想:“……于是,到那
时,我刚刚完成长篇连续剧两年的合约,而你已替铁人队领军一年……”
海伦趴在拜瑞的身上,用自己丰满的胸部在拜瑞胸前磨蹭。
“随便啦。”拜瑞的思绪似乎并不在这里,其实,那是因为他车后备箱里的那几瓶酒。在酒精的作用下,现在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海伦显然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便俯身去亲吻他。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2)
“……然后,我们就……私奔!”海伦的思想开始没有边际地膨胀了,“我们去欧洲,或者奇奇岛……”她挺起胸,骑在拜瑞的身上,现在,她体内的酒精也开始涌动了,尽管那不过是小半瓶酒,但足以使一个人变得不清醒。她猛地用力拉开自己的短夹克衫,露出里面黑色镂花的胸罩,那一对乳房在黑色乳罩里显得格外性感。拜瑞还是那句没有明确含义的话:“随便啦。”
海伦将已经裸露出的胸口重新压向拜瑞,继续她的美梦:“在那儿,我怀了你的第一个孩子……”她突然感到一阵冲动,便将分开的双腿并拢,夹住拜瑞的腿,“然后……你就去戒酒,我们……快快乐乐地生活……诸如此类……”
朱莉和雷伊在另一边,现在,朱莉已经换上睡衣,她像梦游一样,在沙滩上行走,海风将她白色的睡衣吹得飘起,飘然欲仙,就像在沙地上漂浮。
“你去哪儿?”雷伊大声地叫着,“嘿!你去哪儿?”
朱莉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在走着,
突然,一个黑影扑向她,嘴里大声喊着:“钩死你!”
朱莉惊恐地尖叫起来……
来人是雷伊,那只是一个恶作剧。
“你真相信那个鬼故事?”朱莉认真地问雷伊。此刻两个人靠得很近,背后是大海。
“是真事嘛。”
“那铁钩……只是阳具的象征。”朱莉看着眼前的火堆,火已经开始弱下来。
“是吗?”显然,这对雷伊来说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最后被……阉割啦。”说到这里朱莉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马上又伤感地说:
“老天,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呢?”
“那你就别走嘛,”雷伊坐直了身体,“忘记波士顿,跟我去纽约!”
“可我们不能光坐在咖啡馆里打电脑呀,再说那里不够地方嘛。”
“你倒真是明白我的想法。”雷伊苦笑道。
“我明白你的痛苦。”
“你真是一语中的呀!”
“我不喜欢这些……”朱莉没有说下去,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抹不掉的忧伤。
“你会爱上那些剃头纹身,穿耳穿鼻的哲学系的学生的。”雷伊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说着,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感觉。
“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朱莉努力化解这种气氛,但是她感觉越来越冷,“我可能不会再见到你了。”
“可你知道吗?在中学产生的恋情成功率比其他的都要高。”
“是吗?”朱莉抬起头,“有什么根据?”
她说着,脱掉身上的外衣,她的身材显得很苗条,但是胸部却异常丰满。
“你……真的想要吗?”雷伊迟疑地问。
朱莉没有回答,她用行动做了说明——她慢慢地靠向雷伊,然后,倒在他的怀里……
月光如水,波涛汹涌。
汽车边,拜瑞仰面靠在车前盖上,海伦压在他的身上。
海伦的手在拜瑞的口袋里掏着:“给我车钥匙。”
拜瑞扭动了一下身体:“我的车谁也不可以开。”
海伦的唇还是没有离开拜瑞:“我知道,亲爱的……但是钓鱼皇后要回家了……”她的手和舌一样的灵活,终于摸到了车钥匙,“谢谢!”
雷伊搂着朱莉出现在汽车一侧的小路上。海伦转过身,把钥匙抛给雷伊:“
嘿,你们俩。”
拜瑞不乐意地嘟囔着:“把钥匙给我。”
“你已经烂醉如泥了。”雷伊轻笑,他可不会让这样一个醉鬼把他们开下海。
“来,跟我坐后面。”海伦用胳膊勾过拜瑞,“我可以让你摸我。”
拜瑞被这句话打动了,他吻着海伦往车里走,突然,他猛地转过身,戳着雷伊的胸膛,嘟囔道:“只有我才能开我的车,听到没?”
雷伊笑着拉开车门:“清楚了,伙计。”
风向变了,波涛拍岸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蜿蜒的山路上,黑色的宝马车颠簸着驶过,红色的示宽灯将汽车走过的痕迹照出一条轨迹。
宝马车的音响确实非常优秀,喇叭浑厚的低音使得车内的人像是在享受一个大乐队在演奏。车窗被打开了一半,因此音乐也随着夜风在空中飘荡。
雷伊一直就想有这样一辆车,现在当他轻踏油门时,只要脚尖轻轻一点,汽车便陡然提速,开这种车真是一种享受。他得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朱莉,却发现朱莉也正斜倚在座位靠背上盯着他。
后座上,拜瑞已经和海伦紧紧地抱在一起。突然,拜瑞又俯向前对雷伊大声道:“
你开车的技术简直是……九流!”
海伦根本没有理睬拜瑞在说什么,她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夹进桂冠里面,揪得生疼,正气急败坏地拉扯着那个荣誉的标志。
朱莉不高兴了,她马上回嘴道:“你来开开试试,酒鬼!”
这一句海伦也听见了,她和拜瑞两个人都怒视着朱莉,朱莉却满不在乎地扭过脸看着前方了。
雷伊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笑。
拜瑞被抢白得火冒三丈,但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再闹,他突然伸手将音响的旋钮按了一下
:“这是什么垃圾!”
本来悦耳的音乐一下变成狂暴的摇滚,鲜明的节奏使人想跟着节拍跳动。
拜瑞被这音乐所刺激,他一把拉开汽车天窗,将身体探出去,狂叫起来……
汽车沿着公路急驰,车灯划破夜色。
车内被摇滚音乐吵得有些不安静。拜瑞大口地灌着酒,肆意地喊叫着。
他突然一失手,酒瓶掉进车内,黄色的液体洒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吓了众人一跳。
“你怎么回事?搞什么鬼?”朱莉不快地喊道。
“当心!”拜瑞突然没头没脑地吼叫起来。
车似乎撞倒了什么,伴随着众人的尖叫,雷伊急忙打轮,汽车在公路上旋转着,掉了一个头。
拜瑞担心地问道:“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雷伊惊魂未定。
“大家都没事吧?”这是海伦的声音。
雷伊犹豫着猜测道:“应该是动物吧。”
拜瑞懊恼地捂着脸缩回后座,海伦惊慌地发现他脸上的异样:“你流血了?
”
拜瑞摸了摸额头:“不是我的血。”
雷伊:“一定是只狗。”
拜瑞忽然想起了一个对他来说更严重的问题,冲下了汽车:“老天,我的车
!”
众人纷纷下车,汽车被撞瘪的前脸提醒他们,这件事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因为排气口上全都是血。
拜瑞勃然大怒地朝雷伊吼叫:“你怎么不留意路面?”
雷伊有些无措,辩驳道:“它突然扑出来,我没看见。”
朱莉看着汽车的惨状,摇摇头:“不可能是狗。”
“可能是鹿。”拜瑞关心的只是他的车。
雷伊突然想到刚才这一切不都是这个醉鬼造成的吗?他生气地推搡着拜瑞:“
你掉了酒瓶。我不过……”
拜瑞:“我爸爸会杀死我的。”
海伦扑过去,拉住了冲动的拜瑞:“是意外嘛。”
一直没有出声的朱莉担忧地问道:“它呢?是鹿的话,它去哪儿了?”
雷伊也一片茫然:“可能跑了?”
不然又会是怎样呢?这样对待它真是不公平。朱莉心怀歉意:“希望是这样
,没撞死它就好了。”
“在爸爸发现之前要怎么撒这个谎呢?现在得赶紧找个修理厂。”拜瑞催促大家道:
“走吧。”
雷伊:“走吧。”
朱莉突然停住脚步,看着前方的某处,哭喊道:“天啊!”
大家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路边很黑,看不出什么来,朱莉跑上前,她拎出一只男人的雨靴,上面一条鲜明的血迹在月光下闪着暗褐色的光。
大家被吓得半晌没有说话。
“没有可能的。”海伦低声道。
雷伊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了,他只是不停地大叫着:“天啊!天啊!”
朱莉四下寻找,她困惑地看了看:“我……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呀。”
拜瑞安慰道:“没有可能的……”突然,他一下想到了什么,便马上回到汽
车边,打开后备箱……
朱莉扔掉那只雨靴,长叹一声,道:“唉哟,怎么会是这样……”
拜瑞打断了朱莉的话:“看看那边的路吧!”
朱莉马上明白了,刚才是汽车在路上紧急刹车时,车头掉转了方向,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找寻的方向是汽车的前面,如果要是撞了什么东西或人的话,那应该到车头的相反方向去寻找。
拜瑞没有更多解释,只说了一句:“跟我来。”
朱莉闭上眼睛,低声祈祷:“主啊,求求你!”
四个人成扇面形向汽车驶来的方向去寻找。突然,朱莉又是一声尖叫!
大家急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躺在路边,一动不动。
雷伊几乎要哭出来,他不断地向所有的人解释着:“我没有看见他的,我发
誓……”
没有人理睬他,大家都被看到的情景所震惊。
“他死了吗?”雷伊带着哭腔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朱莉替大家说了。
拜瑞想上前,但马上又退了回来,对其他几个人道:“看看……看他有没有
脉搏。”
朱莉吓得急忙退后一步,摇手道:“啊,不……”
雷伊也急忙向后退,并喊道:“那……那是我撞到他的……”
拜瑞和朱莉忙挡住他:“快去!”
雷伊只好慢慢地走过去,他的动作就像初学走路的小孩,生硬,迟缓。
月光照在那个人的脸上,他满脸是血,像是被洒满了草莓酱,显得狰狞可怖。
雷伊一点点地靠近他,似乎在担心这个被撞的人会突然站起来扑向自己。但是,他的担心白费了,那个满脸血的人一动不动。
“我想……他……死了。”雷伊说,他的声音此时显得那样无助。
拜瑞简直就像疯了一样大叫起来:“可恶!他妈的!”他突然大笑起来。在
此时,这种笑声听起来尤为恐怖。
朱莉稍显镇定,她又看了看月光下的那张陌生的面孔——其实,就是一个熟人,在这时也不会看出那脸的形状了。然后,她轻声问道:“他是谁?”
这个问题显然问得有点荒唐,雷伊摇摇头,道:“不知道,他的脸血肉模糊
……”
“他在公路上干什么?”拜瑞气愤地问,就好像公路是他的私有财产一样。
海伦被吓得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她突然插嘴道:“我们得报警,叫救护车…
…”说着,她已经向汽车走去。
拜瑞急忙一把拉住她:“你忙什么?他已经死了。”
朱莉对这个结论不能接受,因为死亡这个概念不是随便就能做出的,她马上反驳说:
“你又不是医生,不能做这个结论的,那要由医生来做。”
拜瑞急了:“朱莉,你用点脑子好不好?我们要是报警就完蛋啦!”
“可那只是一个意外呀!”
雷伊拦住了两个人:“让我们再想想,好吗?”
朱莉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可想的?他是在深夜过马路,是不是?我们没喝
酒也没超速,对不对?”
雷伊嗫嚅道:“可……车里有酒呀……”
朱莉:“但是你没有醉呀。”
“可……可他们不会相信我是司机呀。”雷伊几乎要叫起来。
拜瑞马上接过话茬:“是我的车呀!”他沮丧地叫道:“他们
会盯死我的。”
海伦站在离尸体很远的地方不敢过来,但是这边的对话她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接口安慰道
:“不会的。”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警察会如何处理这种事故,但是对她来说
,报警是惟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你开玩笑!”拜瑞叫道,他怒气冲冲地向海伦走去,“我醉成这个样子!
我死定了!”
海伦抱住他:“我们报警,说实话,他们会相信的。”
拜瑞摇摇头:“不,我们……走吧。”
朱莉大吃一惊:“走?你……你疯了吗?”
雷伊看看汽车,摇头道:“车头瘪了,到处都是血……”
“我们可以洗干净呀!”拜瑞急切道。
“你们讲什么鬼话?”朱莉不满地说,“我们要报警。”
“我们没有时间听你的屁话了!”拜瑞气急败坏地吼道,“明白吗?我们得
赶快!”
雷伊见两个人要吵起来,急忙劝解道:“大家冷静点,集中精神。”
朱莉忍了忍,努力使自己平静一些,然后对拜瑞道:“你怎么不明白,他身
上有车的痕迹呀,你是跑不掉的。这叫擅离车祸现场,肇事逃逸。”
“要是我们扔掉尸体呢?”
拜瑞的这个念头把大家弄愣了,因为这是个不敢想象的主意。
朱莉马上反应过来:“你疯了!”
海伦几乎哭出来:“就当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行吗?”
拜瑞看了看不远处的大海,一阵阵的浪涛声在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