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01

20、

  半个小时后,这种让人窒息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胡俊凯停止了呼吸。此时,他的面孔已经肿得不成人形,七窍都在往外渗着血迹。

  罗飞实在有些恼火,作为警察,一条生命就这样在他面前消逝了,他不仅束手无策,甚至连死亡的原因都搞不清楚。

  罗飞用手探着死者的脉搏和鼻息,他的脸与死者如此接近,那专注的表情显示出他决不甘心面对这样的失败。

  突然,罗飞的眉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似乎有了什么发现,然后他做出了一个非常诡异的举动。

  他把鼻子凑近死者的身体,使劲的嗅了嗅。

  在场者全都愣住了,一种无名的恐惧从他们心中升起。

  空静结结巴巴地:“罗……罗所长,你这是……”

      罗飞没有答话,他闭上眼睛,以使自己的嗅觉变得更加敏锐。一种淡淡的气味正侵入他的鼻腔,并且如谜团般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思绪。那气味像是某种古怪的药材,又像是低劣的烟草,正与不久前他在空忘尸体上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小屋被一种恐怖的气氛冻结着,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空静惶恐不安地看着罗飞,顺平困惑地皱着眉头,两个小和尚则下意识地往门口处瑟缩着,虽然害怕,但目光却如同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无法离开。

  终于,罗飞离开了死者的身躯,他睁眼开着空静,然后招了招手:“你也过来闻闻。”

  “什么?”空静一脸为难的神色,难以接受这个荒唐的要求。

  “你过来闻一下,然后告诉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

  罗飞的语气依然平和,但却给人一种无法违抗的感觉。空静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然后学着罗飞刚才的样子闻了闻胡俊凯的尸体。那奇怪的气味立刻沿着鼻腔侵入了他的大脑,找到了其中与之相应的记忆。

  空静触电似地直起了身体,心口剧烈地跳动着,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怎么了?你闻过这气味?”空静强烈的反应让罗飞的精神为之一振。

  空静有些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那这是什么气味?”此时不光是罗飞有些迫不及待,在场的其他三人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好奇而又紧张地等待着空静的答案。

  空静深深地呼了口气,似乎回过些神来,他用手擦了擦额头,说道:“是什么气味我也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师父把空忘救到寺里,在那间小屋中照料他。当时,我每次走进小屋,都能闻到这样的气味。”

  罗飞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没想到空静提及的居然是这么遥远的事情。

  “我不会记错的,就是这种气味。”空静看着罗飞,语气确凿,“当时小屋里的情形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一闻到这气味,就仿佛又回到了那可怕的记忆中。所以,我的感觉绝对不会错的……”

  停了片刻,空静用手指了指胡俊凯的尸体:“而且,当时的空忘也像这个客人一样,两个眼睛血红血红的,充满了血丝。”

  空静的话让罗飞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但随即那亮光便收了回来,他眯起双眼,用手抚摸着下颌,陷入沉思。

  “你说的这些,都是在空忘画那幅‘凶画’之前吗?”似乎是直觉使罗飞把思绪又和那幅“凶画”联系在了一起。

  “是。我之前说过,画完那幅画之后,空忘就像变了一个人。后来在小屋中,也再没出现过那种气味。”

  迄今为止,所有的事件和谜团都与二十多年前空忘所作的“凶画”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只有牵出当时的线头,才能揭开一切答案。

  “空忘出家时的剃度文件呢?你刚才找到没有?”罗飞再次把调查的焦点转到了空忘这个人身上。

  “找到了,找到了。”罗飞一说,空静似乎突然想起来似的,连忙从宽大的僧衣兜里掏出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片递了过去。

  这纸片正是空忘的度碟文件,上面记录着有关空忘的一些简单的资料:空忘,原名吴健飞,剃度日期是一九七二年五月四日。出生日期是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九日。

  罗飞再次拿出对讲机,开始呼叫周平。

  在冰雪覆盖的湿滑山路上行走,下山比上山更加困难。周平等三人在山路上艰难地跋涉着。

  在下山的途中,周平先后两次收到了罗飞的呼叫。胡俊凯的病故让山上的情形显得愈发迷离和凶险。周平虽然心中焦急,但漫天的风雪让他只能在山下耐心地等待着。不知为什么,他忐忒地预感到,在那座孤零零的寺院里,更加可怕的事情还将继续发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01

21、

  周平能够深切地体会到罗飞此刻所承受的压力。同事七年,周平对罗飞是有着深刻的了解的,他那种超乎常人的冷静和坚韧对压力有着强劲的反弹作用,此时的罗飞,必然也将爆发出最强大的潜力。

  从刚刚的两次通话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罗飞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稳健的作风。综合现在了解到的各种情况,对“空忘”这个人的调查正是目前破解全局的重点所在。罗飞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而实际的工作,则要由山下的周平来完成。

  空忘――吴健飞,这个名字的背后不知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带着这个疑问,周平恨不能一步就跨回所里,但他的脚步在风雪中却怎么也快不起来。等他们终于赶回所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院子里停着一辆陌生的小客车,接待室里闹哄哄地,似乎聚集着不少人。不过周平顾不上管这些事情,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就在这时,干警姜山却从接待室里迎了出来,遇见救星似地嚷嚷着:“周科长,你来看看。这几个人正闹着要上山呢。”

  “上山?”周平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你让他们试试,我刚从山腰里给刮下来,谁现在能上得去,我扎上大红花顺原路给他背下来!”

  姜山摆了个无辜的表情:“那你来打发他们吧,都是当事人的家属,闹了一上午了。”

  听说是家属,周平倒是不能不管了,他转过方向,大踏步向接待室走去,途中不忘踹了姜山的屁股一脚:“你小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尽给我找事。”

  姜山装模作样地揉着屁股,笑呵呵地说:“我要是什么都能处理,那不就我当科长了么?”

  如果在平时,周平一定会借势和姜山贫几句,但今天可没那个闲情。他走进了接待室,里面穿着便装的三男两女一见到他,立刻围了上来。

  “同志,你是从现场下来的吗?”走在最前头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劈头便问,一脸焦急。

  周平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是家属?”

  “不,不是。我是美术学院的院长,这是我的名片。”男子边说,边掏出一张名片,很有礼节地递了过来。

  周平大大咧咧地接过名片,那上面写着男子的姓名:凌永生。周平点点头,主动和凌永生握了握手,目光扫过他身后,问道:“这几位是?”

  凌永生把其余几人依次介绍了一遍,两名男子都是美术学院的相关负责人,两名女子则分别是陈健和胡俊凯的妻子。

  随着凌永生的介绍,周平的目光依次从众人身上带过,同时嘴里说着些官话:“大家都别着急,我们所长已经在现场了。搜索救援工作也在进行之中。我们会尽全力保障任何一个公民的人身安全。”

  “是啊。我们也别催得太紧了。这位同志刚从外面回来,先让他歇会,喝口热水。”一个柔柔的声音从大家身后传来。

  周平一愣,心中竟有些感动,他循声看过去,说话的正是胡俊凯的妻子。

  这女人的身材不高,再加上从一开始就站在众人身后,周平并没有特别留意她,此时仔细一看,却发现她具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她三十多岁的样子,身形柔弱,优雅的瓜子脸,是个典型的南方美女,但在她纤细的眉眼之间,又隐隐透着一股北方人的刚毅。在人丛中,她也许并不十分惹人注目,不过当你的目光看到她以后,便很难在短时间内从她身上移开。

  “休息倒是不用,你们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周平看着对方,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这女人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不在人世了。

  “救援的人有消息没有?陈健还有希望生还吗?”凌永生一提出这个问题,陈健的妻子立刻惶恐不安地盯着周平。

  “具体情况要等救援队伍回来才清楚,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周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救援工作的前景实在难以乐观。

  “我先生还在山上吧?你有没有他的消息?”胡俊凯的妻子语气中充满关切。

  “嗯……”周平下意识地躲开了对方的目光,支吾了一下,“他……生了点病,正在山上休息。”

  “生病?”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哦,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周平违心地说着宽慰的话,“可能就是冻着了。”

  女人迟疑了片刻,说道:“那你可以带我上山吗?我是他的妻子。”

  周平摇着头:“现在不可能,大雪把山路封住了。我和几个同志刚刚从半山腰里撤下来。”

  听到这个坏消息,女人失望地垂下眼睛,凌永生等人也起了些小小的骚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02

22、

  “大家不要着急。我们所长已经先行上山了,他会处理好现场情况的。只要雪一停,我们也会尽快想办法上山。”

  周平说完这些话,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窗外。大雪下得正欢,丝毫没有会停下的迹象,上山的可能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稳定住家属们的情绪,周平让姜山留下继续接待凌永生等人,自己则赶回了办公室。

  小刘和段雪明早已坐在了办公室里,正在酣畅淋漓地吃着盒饭。一见他进来,小刘先开口问:“接下来怎么办?”

  “只能先等着看了,同时做一些外围的调查。你去把徐丽婕的联系方式找给我。”

  “现在找她了?早知道当初把人家留下啊。”小刘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徐丽婕原来也是所里的科员,年纪轻轻的,人也长得不错,常常明里暗里地透出对周平的好感。但不知为什么,周平在这种事情上却始终缺少点主动。半年前,女孩调到了市局档案科工作,从此大家就很少联系了。

  玩笑归玩笑,小刘手底下可没闲着。一阵翻寻之后,他找到了徐丽婕所在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周平按照这个号码拨了过去,振铃刚响了两三声,对方就接听了:“喂,你好。”正是徐丽婕的声音。

  “徐丽婕吧?我是周平。”

  “周平?”徐丽婕显得有些意外。

  周平急匆匆地抢过了话头:“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查一个人。”

  “说吧。”徐丽婕干脆的应答中透着些失望。

  “吴健飞,口天吴,健康的健,飞翔的飞,男,出生日期是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九日。你帮我查查这个人的资料。”周平说完这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先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啊。”

  “客气什么。”徐丽婕在电话那头做完记录,不冷不热地回答着,“你等我消息吧。”

  周平撂下电话,一抬头,发现小刘和段雪明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吃饭有咱们的份吗?”小刘坏笑着问。

  “有你掏钱的份!”周平撇撇嘴,“吃你的盒饭吧!”

  大约十分钟后,徐丽婕打来了电话。

  “我刚才在电脑里搜索过了,在本市内没有查到符合条件的人。”

  “是吗?”周平有些不太甘心,“本市范围内所有人口的记录都会保存在电脑里吗?”

  “只要是十年内有户口登记记录的,都会在电脑里有存档。我一共搜索出二十五个‘吴健飞’,但没有一个是在一九三四年出生的。”

  十年内?如果那个“空忘”出家比较早的话,倒是极有可能很长时间没进行过户口登记。想到这里,周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麻烦你再查一下以前那些没有进行存档的记录?也许能发现我要找的人。”

  “天哪!”徐丽婕在电话那头夸张地叫了起来,“你知道那有多麻烦?而且这些记录上的人多半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你让我一个人找吗?”

  周平从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点味儿,连忙接上碴:“当然不是让你一个人找,我这就过来,你只要帮忙带我一下就行了。”

  “那你赶紧的吧。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去单位门口接你。”徐丽婕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好,好!那你等着我。”周平挂了电话,立刻就准备动身。

  小刘指了指桌上的盒饭:“你不吃啦?给你留着呢。”

  “顾不上了,你们分了吧,你不总说一份吃不饱么?”

  “嗨,我们俩在这儿干什么啊?”小刘嚷嚷着。

  “原地待命!”周平一边说,一边走入了大雪中。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03

23、

  周平上了车,刚开出院门,正遇上进山搜救的王逸飞等人从南明山方向回来。

  周平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询问:“情况怎么样?”

  王逸飞沮丧地摇着头:“什么都没有发现!山谷里积雪已经超过了一尺深,所有可能存在的线索痕迹都被覆盖了。搜索根本无法进行!”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接待室里一帮家属等着问你要人呢!”周平幸灾乐祸地说完,一踩油门,挂档而去。

  由于大雪纷飞,能见度较低,再加上路面湿滑,周平只能耐着性子把时速控制在二三十码。这还不算,市区的繁华路段堵成了一锅粥。平时三十分钟便能到达的路程,愣是晃晃悠悠地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

  到了市局门口,周平马上拨通了徐丽婕的电话。徐丽婕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当然会来。”周平忙不迭地解释着,“我比你更急,可路上实在是难走啊。我这一天都没顾得上吃饭呢。”

  “什么案子啊?忙成这样?”徐丽婕倒有些心疼了,“咱们先吃点饭吧,我这边一会也该下班了。我有档案室的钥匙,吃完饭再定下心来慢慢查。”

  周平也确实饿得有些顶不住了,爽快地回答:“好吧!我请你。”

  趁着吃饭的当儿,周平把案件的相关情况给徐丽婕讲述了一遍。

  “你是在讲故事吗?还是故意想吓唬我?告诉你,我可从来不相信什么鬼怪之类的东西。”徐丽婕听完之后,用极度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一副决不会上当的架势。

  “你不信啊?我更不信呢!”周平无辜地撇着嘴,“但这是当事人的证言,第一手资料,懂吗?在所有的证据中具有最大的效力。”

  徐丽婕略微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只能认为有以下三种可能:一、你的当事人眼睛出了毛病;二、你的当事人在骗你;三、你在骗我。”

  “你可以这么想。”周平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我个人坚决反对你的第三种观点。”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吧。你要查的人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凶画’的作者,那个已经死了的空忘和尚,他出家前的本名就是吴健飞。”

  “哦。档案室里的资料是按姓氏分类的。姓吴的男性起码有这么厚一摞!”徐丽婕用手比划出一米来高,向周平暗示着任务的艰巨。

  “那咱们抓紧时间行动吧。”周平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冲着不远处的服务员一挥手,“结账!”

  徐丽婕带着周平来到了档案室。此时天已全黑,正常上班的工作人员都陆续回家了,本就冷清的档案室里更加寂静无声。徐丽婕把相关档案分成厚厚的两叠,两人同时开始查找。

  周平没怎么做过这种考耐性的工作。翻看了一个多小时,便觉得有些眼花,再加上一整天没有合眼,脑袋不由自主地往桌面上沉了下去……

  “啪!”随着一声脆响,周平的后脑勺挨了一记“重击”。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只见徐丽婕手持一叠文件站在自己身后,杏眼圆睁:“好啊,我在这儿给你卖苦力,你倒趁机打起瞌睡来了!”

  周平“嘿嘿”地笑了两声:“毛主席,不不,雷锋同志说过:会休息才会工作。我这不是为了提高效率嘛。”说着,他正了正坐姿,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得了吧。”徐丽婕把手中的文件扔在他面前,“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你已经找到了?”周平欣喜地叫了一声,把文件拿在手中:

  右上角是一张黑白近身照,上面的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瘦瘦的,但看起来十分矍烁。旁边的档案栏里写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04

24、

  姓名:吴健飞

  出生日期:1934年11月9日


  ……


  “没错。”周平兴奋地说,“应该就是他!”

  徐丽婕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先别高兴得太早。你看看清楚,这个人在一九七八年就已经死亡了,怎么会跑到南明山上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和尚?”

  周平看了看徐丽婕手指的地方,记录上果然如此。他挠了挠脑门:“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么巧,这两个人同名,还同一天出生?”

  “这样吧,我们先查一查他的直系家属,去了解一下情况,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在处理档案资料方面,徐丽婕显得更有经验一些。

  “嗯……这里写着,有一个女儿:吴燕华,不过怎么找她,按这个文件上的地址?”

  徐丽婕白了他一眼:“那都是十多年前的资料了,当然不行。她女儿应该能从电脑的资料库里查到。你跟我来,电脑在对面的办公室里。”

  果然,从电脑里很快便查到了吴燕华的相关资料。周平看着档案上的照片,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徐丽婕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难道是她?”周平皱着眉头,用手点着屏幕说,“往下拉,往下拉,让我看看她的详细档案。”

  徐丽婕用鼠标拖动着页面上的滚动条,突然周平一声大叫:“停!”

  “看这里,真的是她!”意外的重大发现让周平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徐丽婕看着他手指的地方:“直系亲属关系……父:吴健飞……母:王明芳……夫:胡俊凯……子:胡晓华,怎么了啊?哎呀,你快说吧,怎么回事?”

  “这个胡俊凯就是上山的三个人之一,今天病故的那个。这个女人居然是他的老婆……”周平又仔细地看了看照片和档案,“她已经43岁了?看起来真是年轻。”

  “这么说,胡俊凯就是吴健飞的女婿了?这里面看起来大有文章啊。”徐丽婕品味出这层关系在案件中的玄妙,“看来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吴健飞了,可为什么档案里记载这个他已于一九七八年死亡了呢?”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也正是我们要调查的地方。我要先拨个电话。”周平一边说,一边拿起听筒,拨通了所接待室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姜山的声音:“喂,南明山派出所。”

  “我是周平,下午那几个家属还在不在?”

  “在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就往回赶,你让那个叫吴燕华的女人一定要在所里等我,千万别走。”

  “放心吧,你想撵她走都撵不了呢。”

  “那好吧,我先挂了。”

  几句简短的对话后,周平挂断了电话,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徐丽婕:“你看,我这就得走了……”

  徐丽婕撇了撇嘴:“要走就走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周平嘿嘿一笑:“今天你可帮了我的大忙,我不会忘记的,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得了,少贫了,忙你的正事去吧。”

  “嗯。”周平收起笑脸,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人民医院离市公安局不远,决定先顺道过去看一看张斌的情况。

  二十分钟后,周平来到了医院的病房,张斌正半躺在床上和旁边一个小伙子说着话,看起来精神不错。

  见到周平进来,张斌探身做了个相迎的姿势,那个小伙子也站起了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05

25、

  “这是我儿子张锋,这位就是把你爸送到医院的周警官。”张斌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张锋一个劲的向周平道谢,周平乐呵呵地客气了几句,然后看向张斌:“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就是歇着。现在山上什么情况?”

  现场险恶的局势显然是不适合让张斌知道的,周平含糊地敷衍着:“大雪把山路封了,现在上不去。搜索工作也无法开展。”

  张斌“哦”了一声,显得颇为忧虑。

  周平不想多费其他口舌,直接切入了正题:“你知道吴健飞这个人吗?”

  “吴健飞?!”张斌惊讶地看着周平,“当然知道!”

  “你和他很熟?”周平略微有些意外。从时间上看,不论是吴健飞出家还是档案上死亡的日期都在胡俊凯结婚之前,张斌不知道自己同事有这么一个岳父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是我的师父啊。”

  看见周平迷惑的样子,张斌继续解释说:“早些时候是没有什么艺术学院的,小孩学作画都是在老一辈名下挂师徒的名义。我和胡俊凯、陈健当初都是吴健飞的徒弟。”

  “哦?”周平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不由得来了精神,“据我所知,这个吴健飞还是胡俊凯的岳父?”

  “是啊。胡俊凯后来和我师父的女儿结了婚。”张斌有些迷惑地挠挠头,“你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这个吴健飞,就是你提到过的空忘和尚。”

  张斌怔怔地瞪着周平,咧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老半天,他才转过神来,喃喃地说着:“原来是他,难怪难怪。那么深的绘画功力,除了他还有谁……”

  “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啊,没想到他竟然在南明山上做了和尚,而且这么巧,会被我们看见他的作品。还有他画的那幅‘凶画’……”

  “我不是指这个。”周平晃着脑袋,“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吗?难道你不知道他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登记死亡了?”

  “哦,这个我知道。不过那不是确切的死亡,应该算是失踪。”

  “失踪?”

  “对。这十多年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吴健飞的下落。按照法律规定,照这样失踪达两年以上的,便可以记录为死亡人口了。”

  原来是这样!照此看来,吴健飞是在一九七六年报的失踪,两年后,法律上便认为他已经“死亡”。如果吴健飞是秘密出家的话,两方面的情况可以算是吻合上了。

  从张斌处得到的收获已经远远超过了周平的预期值,他继续紧揪住这个线索,希望能有更多的发现:“吴健飞失踪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他失踪前发生过哪些事情,这些情况你清楚吗?”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快言快语的张斌却显得犹豫起来,他沉默片刻后,转头对身边的儿子说:“小锋,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和周警官要说些事情。”

  吴锋答应一声,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屋门。

  周平看着张斌,静待着他的下文。

  张斌叹了口气,把身体倚在床沿上,眼望着天花板说道:“讲到这件事情,我心里是有愧疚的。唉,所以也没脸在小字辈面前提起。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一两件糊涂的事情呢……”

  情况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周平向前探了探身子:“也许我不方便问的,但这些很可能与山上的案件有关。”

  “和案件有关?”张斌惊疑不定地看了周平一眼。

  “你先别想太多,山上目前的情况你并不了解。现在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好吧。”张斌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开始了对往事的回忆,“那时候是文革时期。你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段日子,但多少也应该有些了解吧?”

  周平点了点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06

26、

  “我的师父当时被看成腐朽的封建文人,是批斗的主要对象。我们几个也参与了其中,尤其是我和陈健,在那段日子里,我们……我们做了很多有违良心的事情,具体的……我不想再提了……”

  那一段历史,每一个中国人都是了解的。在那段荒唐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荒唐的事情。

  看到张斌悔恨的样子,周平忍不住劝慰道:“你也不用太自责,在那种大环境下,个人很难分辨出是非的。”

  张斌感慨地说:“是啊,当时的社会,把人的正常性格扭曲了,人性阴暗的一面无所顾忌地暴露了出来。我和陈健那会刚刚十六七岁,应该说还是小孩子。师父以前对我们责骂多了些,我们便把批斗当成了报复的好机会,对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用‘折磨’两个字来形容,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

  “胡俊凯呢?”周平注意到张斌没有提到这个人,“他没有和你们一样吗?”

  “胡俊凯是我们的大师兄。他虽然也是革命小将,但真正批斗的时候,他却总是想方设法地护着师父。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对事情看得明白一些,也可能是师父平时对他特别好的原因吧。”

  “这么说,你师父对你们几个徒弟还有区别对待的行为?”

  张斌点了点头:“师父对别的徒弟都非常严厉,甚至说刻薄,唯独对胡俊凯却是非常关怀。在我印象里,胡俊凯似乎从来没挨过他的骂。你如果了解我师父当时的性格,就会了解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为什么呢?”周平不禁有些好奇。

  “因为胡俊凯的天分比我们高。”张斌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有他能够理解师父所达到的境界。也许很早开始,师父就已经在心中把他内定为自己的女婿了,对他当然也就与众不同。”

  “那你师父的失踪是怎么回事呢?”周平觉察到话题有些扯远了,连忙收了回来。

  “那时候我们白天把师父揪出来批斗,晚上则把他关在牛棚里,由大家轮流看守。后来在胡俊凯值夜的一天晚上,师父不见了。”

  “是胡俊凯放了他?”周平猜测道。

  “不错。第二天他遭到大家的怀疑,而且他自己也并没有否认。为此,他吃了不少苦头,但不管怎样,他始终一口咬定不知道师父的下落。过了一段日子,这事也就算了。”

  “难道胡俊凯把你们师父藏到了枯木寺?那他应该知道空忘就是吴健飞啊。”周平紧锁眉头,琢磨着这其中的奥妙。

  “不会吧?”张斌回忆着昨天晚上的情形,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不,他肯定不知道空忘就是师父,当时他还特别兴奋地托顺德捎去名片,一定要见见这个‘空忘’。”

  “那段日子过去之后,就没有人去找过吴健飞吗?”

  “胡俊凯和吴燕华结婚后,两人曾去寻找过师父,但没有找到,从此我师父就成了失踪人口。”

  “嗯。”周平低头想了一会,又问道:“胡俊凯和你们的关系后来怎么样?”

  “关系?很好啊。”张斌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没有把吴健飞的失踪怪罪到你们头上吗?而且你也说了,他自己为这件事也吃了不少苦。”

  “没有。”张斌摇着头,“胡俊凯作为大师兄,一直把我们当弟弟看待,我们年轻时犯的错,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胸怀,他才能在艺术上达到如此高的成就。”

  看得出来,张斌对胡俊凯确实有着一种弟弟对兄长的尊敬和信赖,如果他知道胡俊凯此时已经在山上去世,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而师徒之间在文革时的恩恩怨怨,与山上发生的那一系列事件又有什么联系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08

27、

  这一天的调查使事件似乎露出了一点眉目,周平急切地想要把这些进展转告给困在山上的罗飞。而此时他所在的地点已经超出了对讲机功率所覆盖的范围,他必须尽快赶回山区,才能与罗飞取得联系。同时,与吴健飞有关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吴燕华也正在山脚下的派出所里等待着他。

  中午,当周平等人还在顶着风雪从半山腰往下跋涉的时候,罗飞正在和枯木寺里享用着热腾腾的午饭。虽然吃的都是一些不解馋的蔬菜,但总算是及时填饱了肚子。

  对于寺里的僧人来说,午斋也是每天例行的一个功课,斋前斋后都要集体念经打座。罗飞不便打扰,自己端了饭菜在偏屋食用。空静让顺德照料罗飞的饮食,顺德鞍前马后,俨然成了罗所长的小跟班。

  罗飞早已看出,小和尚人虽然机灵,胆子却小得很。偏巧寺里发生的这一系列怪事他又全知道。接连受了几番惊吓,顺德在和罗飞面对面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惶恐样子,到了后来,居然自己想着想着,就落下了眼泪。

  “你怎么了?”罗飞放下筷子,心中暗自有些奇怪。

  顺德轻轻啜泣起来:“我没听……师叔的话,现在闯下大祸了……”

  “你师叔?空忘?他对你说过什么?”罗飞皱起眉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隐藏的线索。

  顺德擦擦眼睛,努力止住了抽噎:“昨天晚上我给空忘师叔送饭的时候,师叔特别在窗后嘱咐过我,要我去告诉住在小屋里的客人,千万不要把那幅封存的‘凶画’打开。”

  “你师叔不是闭门不出么?他怎么知道有人住在了寺后的小屋里?”

  “我告诉他的。那几个客人看过我师叔的画,非常佩服,想见我师叔一面。那个胡俊凯还给了我一张名片托我交给师叔。”

  “你没听师叔的话?就是说你没有去告诉胡俊凯他们?”

  顺德点了点头:“我根本没想到他们真的能找到‘凶画’,所以师叔的话我也没太在意,吃完饭便忘了。现在惹大祸了,他们放出了画中的恶鬼。师叔肯定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才上吊自杀的……”说到这里,小和尚显得非常自责,话语中又带上了哭腔。

  “什么恶鬼?简直是胡说八道。”伴随着一声斥责,顺平走了进来。

  顺德立刻止住了话语,慌张地垂下了脑袋。

  “罗所长怎么会相信你这些鬼话。把这些餐具收到厨房去。”顺平看起来有一些恼火,其实在空静安排顺德负责罗飞的饮食时,顺平眼中就曾出现过不悦的神色,这些都被罗飞看在了眼里。

  在顺平的威严下,顺德不敢多说什么,收拾起餐具走了出去。顺平见他走远,自己在罗飞面前坐下,正色道:“罗所长,我想和你说件事情。”

  罗飞点点头:“说吧。”

  “罗所长,关于寺里失窃的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罗飞一怔,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件事情,有些不悦地说:“现在能有什么看法?我根本不了解情况。”

  “这个……罗所长,我们没有报案,其实也是不得已的事情。”顺平尴尬地替自己打着圆场。

  失窃的事和现在的命案相比微不足道,顺平却在这时候提了出来,罗飞暂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决定先顺着话茬往下应付几句:“是什么时候发的案?损失有多大?”

  “就是最近一个月。具体损失数额说不准,一些古物我也估不出价。那一阵天气不错,到寺里来的香客挺多,经常有留宿的,没想到连续好几天都丢了东西。”说到这里,顺平突然看着罗飞,话锋一转:“不过偷窃这种事情,也很可能是寺里的内贼干的。”

  罗飞聚起目光,倏地看向顺平,对方明显是话里藏着话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10

28、

  顺平迎着罗飞的目光,似乎也在揣摩罗飞的心事:“不知道罗所长是怎么看的?”

  罗飞沉默片刻:“与现在案件无关的事情,我暂时不想过问。”

  顺平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那我就先走了。”然后不等罗飞答应,便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罗飞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在这座寺院里,除了接连发生的命案外,似乎还存在着另外一种不协调的气氛。

  在此后的整个下午,罗飞都是在等待和思考中度过的。面对寺里发生的种种怪事,罗飞颇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在没有刑侦人员支持的情况下,进一步的工作确实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也许周平在外围的调查能给自己某些提示,但罗飞几次试图与周平取得联系时,对方却都不在信号区内。

  在此期间,关于几起死亡事件的种种传言开始在寺内弥漫,这些传言中包括对“无头鬼”和“凶画”等恐怖情节的渲染。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切都还平静,但从一些僧人异样的目光中,罗飞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已经大范围滋生的恐怖情绪。

  空静也感觉到了这种情绪的存在,他愁眉苦脸地守着罗飞,似乎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希望。此时在寺里,另外一个能够保持冷静的人就是顺平了,他果断地禁止全寺僧人继续讨论有关这几起事件的话题。这个举措对控制恐慌情绪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天色减减暗了下来,罗飞迎来了他上山后的第一个黑夜。

  入夜之后,雪花仍然漫天飞舞,不见减小的趋势。

  如果明天天亮之前雪能够停住,便可以立即组织人手疏通被雪封住的山道。即使按照这种最乐观的估计,增援队伍的到达也得在两天之后。罗飞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在这两天中,不知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当罗飞再次准备和周平取得联系时,出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情况:他的对讲机没电了。罗飞感到非常的恼火,这意味着山上山下从此彻底失去了联系,周平在外围的工作在后援上山之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罗飞深深懊恼没有把充电器一块带上,但当时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被困在这座孤寺中呢?

  深山中的夜晚格外幽静。晚上十点过后,僧人们纷纷回屋就寝,罗飞一夜没睡,又经过清晨时登山的辛劳,也早已疲倦了。

  枯木寺后院一圈都是僧人们的宿舍,除了空静、顺平以及已经死去的空忘是独人独间,其余僧人都是两人住一个屋。除此之外,前院还有两间客房。东首那间现在安置着胡俊凯的尸体,罗飞便住在了西首。

  顺平让顺和与罗飞同住,以随时听从吩咐。罗飞对这个安排比较满意,这避免了自己和一个死人独处一院,这多少让人心中有些别扭--虽然他并不害怕什么。

  罗飞在靠西边的床上坐下,刚准备脱衣休息,顺和看着他,犹犹豫豫地说道:“罗所长……我们能换个床位么?”

  “换床?”罗飞环顾着这间不大的小屋,屋里的两张床在他眼里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我这张床……靠着东边的屋子……”

  “哦。”罗飞明白了过来,屋子东边的床和停靠胡俊凯尸体的床仅仅隔了一扇墙,难怪顺和会有所顾忌。

  “来,你睡这边吧。”罗飞招招手,“让你过来陪我,也确实是委屈你了。”

  “还好吧。”顺和与罗飞换了床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德才叫倒霉呢?”

  “为什么?”罗飞不解地看着顺和。

  “以前都是我和他两人住一个屋啊。现在他只能一个人住了。空忘师叔的房间就挨着我们屋,你想,隔壁挂着那么具恐怖的尸体,他心里能踏实吗?

  罗飞点点头,确实,那个胆小的和尚只怕要度过一个难熬的夜晚了。

  此时,谁也不会意识到,顺德正处于一个怎样可怕和危险的境地中。

  万籁俱寂,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沉浸在睡梦中。

  突然,一声刺耳的叫喊划破夜幕,那叫喊中充满了恐惧,几乎不成人声!

  罗飞从熟睡中惊醒,腾地坐起了身,侧耳倾听着,那凄厉的回声仍然缠绕在山谷中,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梦中的幻觉。

  “出事了!”罗飞拉亮电灯,看了眼枕边的手表,时间是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12

29、

  顺和也醒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是从……后院传来的。”

  罗飞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出门向后院走去。此时雪似乎有点小了,但天地间仍然满是白晃晃的颜色。

  罗飞到达后院的时候,这里不少宿舍的灯都陆续亮了起来。有些动作麻利的僧人已经打开屋门走到了院子里,当他们向着刚才发出叫声的地方看过去时,立刻全都被吓得呆在了原地。

  叫声是从东首的屋子里传出的。那边的第二间屋子黑乎乎的一片,正是空忘自缢的地方。现在,这间屋子的门大开着,一行清晰的脚印从门口延伸到第三间屋子的窗前。脚印尽头的人正伏在窗台上,似乎在通过敞开的窗户向屋内探望,又似乎是走累了,想要休息片刻。

  正是这个人使大家的脸上露出难以明状的恐惧。即便是罗飞,也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从周身毛孔里渗了出来。

  在灯光和雪色的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走过一间屋子,现在伏在窗台上的人,赫然竟是在屋梁上悬挂了一天的空忘!

  恐怖的气氛冻结了院子里的空气,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站着,一时甚至没有人敢上前看个究竟。

  顺平和空静站在院子的西首,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人多起来之后,几个胆大的和尚先回过了神,有人向屋子走近几步,大声呼喊顺德的名字,但屋子里毫无回应。

  “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罗飞呵斥了一声,“谁也不准随便走动!”

  “对,不要破坏了现场!”顺平跟着附和。他身边的空静发现罗飞的到来后,略微恢复了一些方寸。

  罗飞走到他们面前,问道:“那是顺德住的屋子吗?”

  空静点点头,不知所措地搓着手:“这……这是怎么回事?空忘的尸体怎么会……”

  仅仅在远处观察,下任何结论都显得为时过早。

  “我先过去看一下情况。”罗飞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你们俩一块来,跟着我的脚印走,不要给现场留下过多外来的痕迹。”

  三人绕过了空忘宿舍附近的区域,从另一侧路线一步步地走到顺德宿舍前。空忘静静地伏在窗户上,就如昨天早晨一样,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罗飞走上前,用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空忘一动不动,浑身肌肉早已僵硬,分明是一具死亡多时的尸体。

  但这具尸体却从一间屋子的悬梁上跑到了另一间屋子的窗前,还在身后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屋子里亮着灯,罗飞从窗口看进去,只见顺德正面对窗户瘫坐在地上。

  罗飞走到门前,用手推了推门板,门从内部别上了。窗户虽然开着,但要从那里进去,必须挪动空忘的尸体。他权衡了一下,决定强行把门冲开。

  于是他后退两步,然后一脚重重地踹在门栓处。门并不是很结实,立刻向里弹开了。罗飞三人走进了屋内。

  顺德背靠床沿坐在离窗口不到两米的地方,双目圆睁。他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着,嘴张得老大,却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罗飞走上前,蹲下身用右手食指在顺德的鼻孔下探了探,然后沉着声音说:“他死了。”

  空静跟在罗飞身后,茫然地摇着头,似乎难以接受眼前发生的事实。

  顺平则站在屋子里,冷静地四下打量着。最后,他盯着从窗口探进来的空忘的尸体,沉着声音说道:“顺德是被他吓死的。”

  这也正是罗飞想要做出的结论。

  屋子里相对摆放着两张单人床,贴着北侧墙壁的那一张,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应该是顺和平时睡觉的地方。贴着南侧墙壁的床上被子散成筒状,内侧还堆放着顺德脱下的外衣。罗飞把手伸到被子里,尚能感觉到残存的人体余温。

  屋内桌椅橱凳一切如常,没有任何搏斗过的迹象。顺德仅着内衣,周身无伤痕,但神色极度惊恐,瞳孔收缩,两眼死死地盯着伏在窗沿上的空忘。

  “这个屋的电灯开关在哪里?”罗飞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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