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的诅咒》※★※--作者::火天车※★※
1 、梨裳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这儿来的,也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四周布满了黑色的暗影,“呼啦呼啦”的阴风不知道是从哪里吹过来的。到处都是黑糊糊的,只有前面一条长长的隧道的尽头,露出一丝微弱的白光。
要不要过去呢?
梨裳犹豫地向前迈了一步,但马上又停了下来。忽然间,一种从来没有的恐惧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
那个地方又是哪里呢?
那个地方……
一想到隧道尽头的白光,梨裳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使得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恐惧像是炉子上的体温表一样,那条白色的水银柱,不断地向上攀升。
“梨……裳……”
忽然间,一缕微弱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到耳朵里。
“谁?谁在喊我?”
“是我啊!连我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吗?你……好绝情啊……”那缕轻微且隐隐约约的声音变得幽怨起来,说来也怪,明明是很细很轻飘渺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声音,但是梨裳却偏偏把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好像那声音并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钻入她内心深处,在她的灵魂里对她说话似的。
“你、你到底是谁啊?”
“唉!”那“人”叹了一口气,“我是雨萱啊,难道你真的把我给忘了?”
“啊,原来是你啊!”梨裳松了一口气,雨萱是她在岳麓书院的学妹,由于年龄相仿,两人的关系很好,在她离开书院之前,两个人总是一起偷偷跑到后山去玩。
岳麓书院分为“梅、兰、竹、菊”四个书屋,学生们按照年龄和天分分别在四个书屋中学习。兰屋为初级,竹舍和菊室分别为中、高级学生就读,只有梅苑,所招收的均为具有极强灵能力或是具备各种特殊天分的学生,不受年龄的限制。由于梨裳的头发具有特殊的力量,所以从六岁她就进入梅苑学习了。雨萱在兰屋学习,而兰屋所招收的学生,最小也要十六岁,因此,在书院已有十年的梨裳和刚入书院的雨萱,反而年龄相仿。
“雨萱,你还在不在啊?”隔了一会儿,因为雨萱不再说话,梨裳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管怎么说,在这么一个可怕而诡谲的地方,有个熟人在身边总是好的。
“我……在这里啊……梨裳……”
还好,雨萱马上就回答了她。可不知道为什么,梨裳总觉得她的声音怪怪的,怪的不是声调也不是说话的语气,而是某种内在的东西,就好像一个外表好看的梨子,表面上水灵灵的、很好吃,然而里面却早已腐烂,甚至于长满了让人恶心的蛆虫。
“雨萱,你……你出来好不好?你呆的地方太暗了,我看不见你啊!”
“好吧。”对方考虑了一下,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梨裳隐隐约约地看见前面某一个暗影处忽然出现了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然而由于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不行啊,我看不见你!”
“唉!”雨萱又叹了一口气,“你真的那么想看我吗?”
“嗯……”不知为什么,梨裳竟然犹豫了一下,“我想,我想是吧?”
她不太肯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对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仿佛带着一种怨毒的恶意说道,“那好吧——记住了,这可是你自己要看的!”
话音未落,梨裳就感到一团冰凉的、白乎乎的东西“嗡”地一下贴到了她身上。
梨裳感到一股寒意直窜上来,全身上下立即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种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使她本能地舞动了一下她那充满魔力的头发。
周围顿时亮了一下,那团白色的东西发出受伤般的嚎叫,猛地又退了回去。
“你是谁?”梨裳厉声问道,“快说,要不然我就……”
“是我啊,我真的是……”那团白色的东西喘息着说道,“真的是雨萱啊!你忘了,那次我们在后山捡到一只受伤的狐狸,你为了救它,还被它咬了一口!”
梨裳愣了一下,这件事除了雨萱之外,确实没有别人知道了。
“那好,你慢慢过来,不许挨着我的身体。”
“好,好吧。”雨萱一边答应着,一边逐渐显露出自己的身体。原来她穿了一件灰白的长裙,再加上脸上苍白,所以远远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团白色的幽灵。
梨裳刚放下心,忽然间又发现在她身后有两团仿佛具有生命一般的黑影,一跳一跳地动着。
“它们,它们是什么?”梨裳再次厉声问道。
“她们也是书院的学生啊?你不记得了,和我一起都在兰屋……”
那两个人也显现出身影,原来她们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并且一直低着头仿佛犯了错一样站在雨萱身后,因此梨裳才没有看清。
这两个人的脸色跟雨萱的脸色一样苍白,仿佛血液在一瞬间都被抽干了,但梨裳还是认出她们的确也是书院的学生。
“求你,求你帮帮我们吧……”三个人一齐用一种带着哭音的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道。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地方好冷啊!只有你能带我们离开,快,快救救我们吧!”
“可是,可是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呢?”梨裳不解地问。
“我们……”雨萱正要解释,忽然间远远吹过来一股阴风,那三个人的身影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来,来不及了!”雨萱用尖细得吓人的声音大声叫道,“你要救……救我们……”
尽管她看上去像是用了全力,但那声音却越飘越远,她们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可是,我怎么帮你们啊?”梨裳焦急地问道。
“来,跟我们来……”那声音用最后一点儿力气说道,然后那几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便不由自主地朝隧道尽头的白光所在地,飘了过去。
“喂,你们要去哪儿?那儿又是什么地方啊?”梨裳连忙问道。
“快……跟……我……来,不然就……来不及……”
那几个白影越飞越远,眼看就要消失在隧道尽头了。
梨裳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就要接近那团白光的时候,她忽然感到呼吸困难,连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梨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地方可能通向任何世界,也许它和人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很近,但却绝不是人间!
如果让她猜的话,她觉得它更像是——地狱。
还有雨萱。
梨裳虽然精神恍惚得厉害,但她仍然能感觉到,雨萱她们有些地方不对劲——不是她们那苍白的脸色,也不是她们那飘忽的身影,甚至不是她们那甜蜜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而是另外一种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
“可是,不管怎么样,那是雨萱——她是我在书院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呀!”
梨裳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不,不要跟她去!”
可是她却又在自己内心深处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在那里尖叫,“太危险了,那个地方,你会看到……看到可怕的……”
而此刻,隧道的出口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放大了一般倏地出现在梨裳眼前……
2、
晨。久雪初晴,酷寒使得长街上的积雪都结成了冰,屋檐下的冰柱像狼牙般交错,仿佛正等待着择人而噬。
街上没有人,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紧地关着,密云低压,天地间竟似充满了一种足以冻结一切生命的杀气。
没有风,连风都似被冻死。
交界湾繁华的最主要原因是它依山傍水。南边的岳麓山和北边的塞壬海的交界之处,恰好就是这个小镇,它因此才被称为交界湾。
“什么?你说那个地方真有海妖?”奥兰多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桌子上的食物,一边问道。
“是啊,不然怎么叫塞壬海呢?”旅店老板放下手里正在擦拭的酒杯,认真地说道,“据说很久以前,那里是由半人半鸟、会唱歌的海妖控制的,听到那种歌声的人,全部都会七窍流血发狂而死……”
“那是好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吧?”理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奥德修斯——欧洲最勇敢的人之一,率领船员早就把她们全部铲除了……”
“你不会……跟这个人也有什么血缘关系吧?”克鲁森从桌子上又拿了一片面包,夸张地问道。
“这可不好说,他们这些欧洲骑士啊,勇士啊什么的,几乎全都有那么点儿血缘关系吧?”克拉莉从梨裳手里接过放盐的瓶子,接口说道。
“和勇士有血缘关系不算什么,如果那些海妖是贵族的话,没准理查还是她们的表亲呢!”安东尼咽下嘴里的食物,一本正经地说。
由于傍晚时分,大家一起坐在充满了怀旧气氛的小旅店里吃饭,那种温馨的家一般的感觉把向来不爱说话的安东尼都感染了。
正围在一起吃饭的七勇士,除了理查,其他人全都笑了起来。
“你们以为我在说笑话吗?”店主不高兴了,“我说的可不是几千年前的海妖,我说的是现在的海妖!”
七勇士根据碎片上的神谕,一路向西来到交界湾,住进了这家“探险者之家”旅店。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人挺好,就是有点儿唠叨,调皮的奥兰多总是跟他开玩笑。
“现在的海妖?”安东尼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神情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上一块碎片的神谕上,比较明确地提到剩下的碎片会在塞壬海出现,因此他们才一路来到这里。
“塞壬海上现在又出现什么异常了吗?”理查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接口问道。
“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老头儿见众人目光的焦点全部集中到他身上,忍不住得意起来,“最近沿海的渔村经常有人失踪,还有些船只说半夜听到大海上有女人唱歌。最可怕的是,一个星期前,潮水村的一家人,无缘无故地死在船上,七窍流血,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潮水村?”
“对!据说在塞壬海上。离潮水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无名荒岛,那个地方就是海妖的聚集地,半夜里总有可怕的东西出现。现在他们那个村子的人,一到晚上都不敢出门了……”无名荒岛!
安东尼和理查互相看了一眼。
看来,神谕所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地方了。
“生活在黄河之源里的神鱼,保存碎片在腹内,七彩的身体是华丽的容器。
“海妖塞壬迷惑人心的歌声,藏匿暗黑城堡中,纯正的爱情保存完整碎片。
“神魔的交锋一个变成两个,一半和一半相连,才能让被毁坏的再次复原。”
安东尼大声念着抄在纸上的一块碎片的神谕,众人纷纷露出冥思苦想的神情。
这时已是早晨。昨天晚上从店主那里打听过有关塞壬海的情况之后,大家都很早就休息了,
想等第二天一早出发去塞壬海。可是,安东尼总觉得这次的神谕和以往有些不同。比如说,以往神的预言一般只有一句,但这次却有三句,而且黄河之源和塞壬海显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于是,大家重新拿出神谕,准备研究一下,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一半和一半相连’?这是什么意思?”凯奇露出茫然的神情。
“是啊,还有‘一个变成两个’,‘被毁坏的’,你们觉不觉得似乎在暗示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理查犹疑地望着大家。
“难道说的是那柄……神剑?”安东尼看了看他们两个,脸上忽然露出想起什么的神情。
“你说的是不是关于‘天神手指’的传说?”克拉莉也想了起来,连忙问道。
“对,就是那个!”安东尼点点头,对她露出会心的微笑。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呀?”心急的奥兰多不乐意了,大声问道。
“是这样的,”克拉莉解释道,“在南美洲始终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神和魔决斗的时候,用自己的小手指造了一把无敌的神剑,由于这把神剑力量太大,所以只能使用一次。神用它向魔砍过去,魔知道自己无法抵御,只能用手中一块碎片来保护自己。虽然魔没有被砍伤,但由于神剑的力量太大,竟然把这块碎片劈成了两半……”
“啊,明白了!”理查点点头,“就是说,我们现在要找的,实际上是两个半片的碎片,只有把它们拼在一起,才能变成一个完整的碎片。这就是为什么神的预言上要说:‘一半和一半相连,才能让被毁坏的再次复原’。”
“对,这也是为什么这个神谕提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地点的原因——这两个半片碎片本来就藏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安东尼点点头说道。
“那现在,我们还去不去塞壬海啊?”奥兰多是从海底来的孩子,听说要去海上,心里自然高兴,他生怕这么一来就去不了了,连忙着急地问道。
“一个办法是大家先一起去一个地方找到碎片,再赶去另外一处,找另一片。”安东尼想了想说,“但是我们在找碎片,暗黑战士肯定也在找,如果从效率上考虑的话,就应该用另外一个办法……”
“兵分两路!”理查接着说道。
“什么?要分开啊?”一直没说话的克鲁森露出吃惊的表情,七勇士自从组合在一起以后,还从来没有分开行动过。
“现在说这个还早,毕竟我们还不知道那半块碎片所在的地点。”安东尼摇摇头说,“我们得先确定第二个藏碎片的地点,才能决定怎么行动。”
“‘生活在黄河之源的神鱼’,从这一句看,显然这半块碎片也在中国黄河嘛!”理查想了想说,“对了,这个应该问梨裳啊!她不是亚洲人吗?”
“咦,梨裳呢?”
“是啊,吃早饭的时候就没见她出来……”
理查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梨裳从早晨就没有出现。
“她、她……”克拉莉支支吾吾地说,“大概还在睡觉吧?”
昨晚,她和梨裳一起住在23号客房。
“什么?”
“没有这么简单吧?”
“对啊,梨裳又不是奥兰多,她似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吧?”
“算了,直说吧。”克拉莉本来答应帮梨裳瞒着这件事,但现在看到大家一脸责问的神情,性格豪爽的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吃完晚饭之后,我们俩回到房里,本来想早点儿休息,谁知道梨裳从窗口看见一只迷路的小羊,非要出去帮它找到回家的路。你们也知道,她这个人有多喜欢小动物,我只好让她去了,没想到左等右等,怎么也不见她回来,最后我实在困了,就先睡了。大概是凌晨三四点钟吧,我听见门口有动静,看见梨裳站在那儿。她一副疲倦至极、精疲力尽的神情,我问她难道现在才回来,她也不回答,“扑通”一声,倒在床上。我一摸,她的头跟冰一样冷,皮肤蜡黄,眼睛也黯淡无光。我怕她生病,就没再问什么,让她赶紧睡了。
“早晨,她求我别告诉你们这件事,而且想再多睡一会儿,让我等出发的时候再叫她。我见她身上虽然已经不那么冷了,但脸色仍然不好,就答应下来。”
“是不是发烧了?”奥兰多不安地问。
“没有。我临走的时候,摸了摸她的头,一点儿也不烫。我觉得她就是特别的疲倦,一种精神上的透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抽走了大量的精力似的……”
“真的是凌晨三四点钟才见她回来的吗?”安东尼皱皱眉头问,在这七个人当中,梨裳始终是最让他担心的一个。
有时候安东尼真弄不明白这个“又傻又笨”的女孩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为了一只迷路的小羊累倒自己?要知道,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切都进行得挺顺利,但是哪一次他们寻找碎片的时候,暗黑战士不会出来捣乱?梨裳又是那么一个天真善良、容易轻信人的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出去,万一碰上暗黑势力……
“我不太确定,因为昨天夜里我睡得挺沉的。也许我刚一睡着她就回来了,只不过当时她正好站在门口。如果真的那么巧的话……”克拉莉耸耸肩说。
“一直到凌晨才回来……她这一夜到底去了哪里呢?”凯奇把安东尼未说出口的担心讲了出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吧?”
“啊!”
就在这时,突然走廊里传来女孩的尖叫声。
众人连忙冲出房门,让人觉得可怕的是:那个尖叫声就是从梨裳和克拉莉所住的房间传出来的……
3、
旅店老板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房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五六块;安东尼手里举着他那柄日月神剑,呆呆地瞪着屋里;另外剩下的五个人,也全都露出一副吃惊的神情,死盯着屋子的一角。
屋子的一角是那个叫梨裳的漂亮女孩。
她穿着睡衣,手里抱着枕头,坐在床边的地下,两手不断地揉着朦胧的睡眼。看样子像是做梦的时候,一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梨裳终于醒了过来,张大了嘴,看着站在门口的这些人。
“你刚才怎么了?”克拉莉问,“怎么发出那么可怕的尖叫?”
“我,我……”梨裳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天哪!”
众人全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昨天晚上那么晚回来,到底去哪儿了?”安东尼生气地问。
“我,我刚才梦见……”
“我们没问你的噩梦,是问你昨天一夜去了哪里!”
“对啊,那么晚你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啊!”
梨裳顶不住大家责备的目光,连忙辩解:“不是,我梦见……”
“你怎么还顾左右而言他呢?”克拉莉也生气了,“大家都是这么好的伙伴,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们说?”
“天哪!”梨裳着急地抱着自己的头说,“我的意思是我梦到的人,恰恰就是昨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的人,明白了吗?”
“什么?”
“有这种怪事?”
“那你昨天晚上又和谁在一起呢?”
大家纷纷问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正打算睡觉,忽然听见窗外有个声音呼唤我。我往下一看,原来是一只迷路的小羊。我本来想,等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来找它的。可谁知道,那只羊一直向我求救,哭得好可怜,我没有办法,只好跑出旅店,打算把它送回家。
“但是等我走到大街上,却不见那只羊的踪影了。我正想回去,却看见街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雨萱。雨萱是我在书院一起学习的同学,在岳麓书院的时候,我们俩很要好。她现在应该还在书院学习,但我一想我们现在是在交界湾,而岳麓书院就在交界湾的南边,离这里很近,所以在这儿碰见她也是正常的。
“我连忙喊她的名字,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走得更快了。我估计可能是离得太远她没听见,所以一着急就追了过去。哪知道越追越远,虽然没有被她落下,但是却始终也赶不上她。雨萱的家在平原地区,不像住在山区和乡下的孩子经常走路,她没有道理走得那么快。而且我逐渐发现,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与其说她是在走,不如说她是在飞快地移动,
她那纤细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飘飘忽忽的没有重量。
“我这么一想,可就真有点儿害怕了,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再去找她的时候,却已不见她的踪影。更可怕的是,我发现我自己竟然呆在一片荒地上,再往前走两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沼泽。就这样,我在那里迷了路,天又黑,我绕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个小酒馆。里面的人告诉我,我早已出了交界湾的市区,这个地方是一个叫做妖之子的沼泽,里面住着为了报仇而发誓要杀死所有人类的可怕魔兽,除了法力高强的魔法师,从来就没有人敢在那个地方逗留。”
“妖之子沼泽?可怕的魔兽?”这两句话挑起了奥兰多的好奇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没有问那些人吗?”
“我问了。他们说,很久以前,那个沼泽实际上是一个极繁荣的村子。村子里有个年轻人与一只成精的狐狸相爱,这个年轻人极爱这只狐狸,居然想与它成婚。年轻人的父母同村里的长老们在他们成亲那天,请来了法力高强的术士,打算杀死这只狐狸。没想到年轻人为了救它,居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术士的利剑,受伤的狐狸才得以逃命。
“实际上,那只狐狸已经有孕了,由于被术士施了法术,生下孩子不久便也死掉了。它那半人半兽的孩子则被住在村子里的其他妖兽所收养。这孩子自幼便发誓要为父母报仇,因此自称为妖之子,不肯承认自己身体内那另一半的人类血统。
“后来,他长大居然真的学成了极高的法术,杀光了整个村子的人,并且把那个村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充满毒物和恶臭的沼泽——这也就是妖之子沼泽的由来。据酒馆里的人说,敢于靠近那个沼泽的人类,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我能够活下来实在是个奇迹。”
“后来呢?”奥兰多急着问道。
“后来,我顺着他们给我指的路,走了很久,直到凌晨才又回到探险者旅店。”
梨裳一边说,一边露出仍然心有余悸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呢?”克拉莉觉得不可思议,“这件事也太古怪了。你的战斗力虽然不是特别强,但是追一个普通女孩怎么可能这么久都追不上呢?”
“这还不算古怪。真正古怪的是,我睡着了之后,又做了那样一个梦。”梨裳苦着脸说,“我从那么远走回来,可真是累坏了,没想到刚睡过去,就又梦到了雨萱。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在一起,那两个女孩好像也是岳麓书院的。她们哭着求我,好像是想要从什么地方逃出去……”
“什么地方?”奥兰多忍不住插嘴问道。
“我也不知道。”梨裳茫然地摇摇头,紧接着又露出一副恐惧的神情,“总之是一个非常可怕、非常寒冷的地方,那种冷,就好像是把你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去放入一千米深的冰窖……”
梨裳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寒颤。
“梨裳,你知道中国有关于一条神鱼的传说吗?”
梨裳讲完她昨晚的经历,大家虽然都觉得这件事着实蹊跷,但是毕竟寻找碎片的任务更加重要,众人安慰了她一通之后,安东尼便又问起了神谕上的预言。
“神鱼啊?”梨裳摇摇头,“我看到那条神谕的时候,就开始回想了,但是中国好像真的没有这种传说……”
“难道黄河指的不是中国?”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有点丧气了。要知道梨裳是从有着千年历史且举世闻名的学府——岳麓书院出来的,可以说是七勇士中学识最渊博的人了。
如果连她都不知道,恐怕就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
“哎,对了,等一下。”梨裳忽然用手敲着自己的头说,“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要不是遇见雨萱,我还真想不起来呢!中国确实有条神鱼,而且就在这儿附近!”
“什么?”
“在哪儿?”
“就在——岳麓书院!”梨裳顿了一下说道,“我们书院的后面有一个饮马池,开始的时候是为了给往来的书生们的马匹喝水用的,后来连着下了几场暴雨,水位就上涨了。于是山长(山长相当于现今学校的校长)干脆下令让大家把这个池子扩大,修成了一个挺大的人工湖,里面养上漂亮的金鱼,成了书院一处优美的风景。
“不知道从哪年开始,那个湖忽然被封了,连湖周围的地方都不准学生轻易涉足。据说,是因为那里出了一条鱼怪,山长不愿意伤害它——他一贯认为万物自有其存在的道理,谁也没有权力决定别的生物的生死。可又担心学生们靠近会被它所伤,所以就用法力把那只鱼封在湖中,并且把那个湖方圆一里之内全划成了禁区。
“关于那条鱼,有很多种不同的说法,也有一些人说它不是鱼怪,而是一条神鱼!”
4、
“那条鱼是什么样的啊?”众人听她这么一说,连忙问她神鱼的情况。
梨裳露出为难的神色。
“因为那个湖是个禁区,而那条鱼又被山长封印在湖内,所以我从来就没见过它。”
“那你就从来没偷偷闯进去过?”一贯调皮捣蛋爱惹事的奥兰多问道。
梨裳惭愧地说:“从来没有。”
“所以说,你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奥兰多颇为严肃地说,那模样就好像一个老师,惹得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啊,对了,”梨裳忽然拍着自己的头说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梨裳默念咒语,窗口忽然飞来一对喜鹊,紧接着是一只百灵和两对黄鹂鸟。
“我在书院的时候,曾经喂过这些小鸟,它们都是我的朋友!”梨裳解释道,“我想,山长虽然不准我们学生去神鱼湖,可总不可能连小鸟都拦着吧?让我来问问它们好了!”
梨裳转过身去,开始同那些鸟儿交流。忽然间,她那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重又变得惨白,手下意识地举起来,捂住了因为受惊吓而张大的嘴。
看来,小鸟告诉她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克拉莉连忙问道。
“是不是神鱼出什么事了?”理查也追问道。
“神,神鱼……”梨裳由于过于紧张,说话都不太连贯了,她咽了一口唾沫才说道,“神鱼倒没有什么——由于连天空都被山长做了封印结界,它们也飞不进去。”
“那你又是被什么事吓成那种样子?”
“是,是,是……”一说到这个,梨裳禁不住又结巴起来,“是雨萱她们……就,就是我梦见的那三个幽灵般的女孩。它们告诉我,这三个人早在……在一个月以前就死了!”
“什么?”克拉莉忙问,“可你昨晚不是还在街上碰到雨萱了吗?”
“是啊!”奥兰多接口问道,“如果她一个月前就死了,那你碰到的不就是……”
说到这儿,奥兰多不由自主地往后看了看,心想,幸亏现在是白天。
大家看着梨裳那难看的脸色,再联想到她的遭遇,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陡然冒上眉梢。
“看来,梨裳昨天晚上奇怪的经历,还有神谕的提示,都和岳麓书院有关。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一趟书院了!”最后还是安东尼打破了沉默,“还有就是塞壬海——根据酒店老板所说的情况,这块碎片的另一半应该就在那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究竟……”
他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鸟儿凄厉的尖叫。
“哎呀,不好!”本来坐在椅子上的梨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里面的泪一下涌了出来。
“怎么了?”奥兰多连忙问。
“还用问吗?自己看!”靠窗站着的克鲁森盯着外面街角不远处几只小鸟的尸体说。
而安东尼和理查则早就飞快地冲出旅馆,朝那条街追了过去。
十分钟后他们返回,脸色阴沉。
“那些给梨裳报信的鸟全都被人用极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安东尼低声说道,“我们没有追到那些凶手……”
“是暗黑战士!”理查没等他说完,就气愤地说,“肯定是他们!”
“那刚刚我们说的话……”
“很有可能他们已经听见了。”安东尼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我还想,大家一起先去岳麓书院,毕竟我们七勇士是一体的,从来也没有分开过。可是现在……”“只能兵分两路了!”理查接着说道,“不然在时间上,恐怕就要让暗黑战士们抢先了!”
“是啊,只能先这样了!”安东尼点点头,“梨裳是从书院出来的,这次发生的事件又与她有关,她肯定是要去书院那边。我和书院的山长是旧识。书院里被杀死的全部是女孩——我想女孩子调查会方便一些。这样好了,我和梨裳、克拉莉去岳麓书院,剩下四个人去塞壬海。”
大家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时,安东尼悄悄拉住了理查。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么分配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不好?”理查问。
“你们四个人除了奥兰多,全部都是使用火系战术的,在大海里作战太不利了。是不是……”
“你太多虑了!”理查不耐烦地说,“难道说我们四个还不如你们三个?”
“对呀,对呀!”站在一旁的奥兰多也不服气地说,“你们那边两个女孩子才需要人照顾呢!”
“你说什么?”克拉莉气鼓鼓地瞪着奥兰多,“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小看女人!”
“不是,不是。他的意思是说,男人有责任保护女人!”克鲁森连忙出来打圆场。
“对啊!因为女的比较弱!”奥兰多这个调皮鬼却故意在一旁乱解释。
“好啊,你个小鬼头!”克拉莉气得脸色通红,索性跑过来想要抓住奥兰多的耳朵。哪知道奥兰多人小鬼大,见势不好,早就蹦到了一边,嘴里还一边嘟哝着:“女人就是不讲道理啊!”
克拉莉本来想继续追奥兰多,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停了下来。
“好吧,既然如此……”她想了想,大声说道,“我们就比比看!”
“啊?”奥兰多愣住了,“比什么?”
“哪一边先找到碎片,就算哪一边赢!”
“比就比!谁怕谁?”
真是小孩!安东尼看着他们俩人在那儿起劲地吵着嘴,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然而虽然脸上露出笑容,安东尼心里却感到比平时沉重得多。
首先,七勇士从组建以来,从来没有分开过——这是第一次,谁也不知道失去了彼此间的照顾和保护,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其次,他们还没有去这两个地方,这两处却都已经发生了多起谋杀案。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最后,也是让安东尼最担心的,就是梨裳。她昨夜那离奇的经历,以及今天迷蒙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
安东尼觉得这些事情肯定同暗黑势力有关。他把头转向窗外……再往南就是岳麓书院。安东尼曾经不止一次去过书院,知道岳麓山是一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去处。
然而,这一次却没人知道,在那样美好的地方,将会隐藏着怎样的神秘!
5、
呼吸着早晨的清新空气,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两旁尽是清泉、古树,不知名的野花漫山遍野地开着——梨裳走在山路上,早春的阳光像一只温暖的手,在轻抚着她的头发和肩膀。雪季似乎过去了,路是干燥的,阳光斜射在山峡的水面上,反映着点点耀眼的光华。梨裳把那件黑色的外套搭在手腕上。有些热了,外套就穿不住了。以前曾经来过这里的安东尼,还不觉得怎样,很少来亚洲的克拉莉,一路上不住嘴地夸奖着岳麓山优美的风景。梨裳听到朋友称赞自己的家乡,心里自然高兴,忍不住如数家珍地介绍起岳麓书院的历史。
“公元1194年,宋代大学问家、时任湖南安抚使的朱熹接管岳麓书院。作为黄金血液人,他在书院最深处的后山购买土地,建设了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别院——狱麓书院。专门培养有‘超能力’的人。1200年,因当时朝廷奸权当道,认定其学说为‘伪学’,施加迫害,朱熹无奈,于70岁时,提前转生……”
“超能力者?”克拉莉不解地打断她,“都是和我们一样的黄金血液人吗?”
“好像不都是吧!”梨裳犹豫了一下,似乎她对这点也不太肯定。
“那么他们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既然不是神赐予的,难道是魔的力量不成?”
“那倒不是。”梨裳连忙摇头,“也许他们中有一些是还没有觉醒的黄金血液人,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不过,书院的超能力指的是某方面的灵能力或灵领悟能力超过常人即可,不一定都像我们黄金血液人,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灵能力和灵领悟能力?”克拉莉更加不明白了,“那又是什么呢?”
“在中国,上古时代的人认为宇宙间的万物都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组成的,称之为五行。无论是种在土里的花花草草,还是能走会动的飞禽走兽,全部都是由五行组合而成。而人类自己也是由这五种元素组成,所以人生下来对这五种元素就具有感应能力。比如说,中国古代有个叫列子的人可以驾着风在空中飞行。风为金,其实他就是掌握了控制金这种元素的灵能力者。”
“那你学的又是哪种呢?”
“书院分为金、木、水、火、土五个法术系,但并不是每人只能学一种,感应能力强者五行皆可学习,能力差者专学一种也可以。我们书院向来都是因材施教,以老师指导为辅、学生自行学习为主。我因为前世行过医,又从小喜欢钻研医术,而中国的医术之道讲究的也是五行生克,所以,金、木、水、火、土这五个法术系,我全都学过……”
“行了,小书呆子。”安东尼苦笑着摇摇头,“别再得意了,我们已经到了!”
梨裳兴奋地冲上石阶去敲门。
克拉莉则抬头仰望着书院的大门,只见两扇朱红色大门上方,苍劲地写着:岳麓书院。
院门一打开,梨裳便一路飞奔向梅舍。梅舍是山长任安所住的地方,岳麓书院历届主管都被称为山长。梨裳本来是一个弃婴,被山长任安捡到,收留在狱麓书院,因此她与任安的感情极深。
可三人在梅舍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山长任安的踪影,一贯性情柔和的梨裳这次耐不住性子了,安东尼只得陪她一起去找,留下克拉莉在梅舍继续等待。
急性子的克拉莉等了一会儿,不见梨裳和安东尼回来,便悄悄地溜了出来。长期居住在南美洲的她,哪里见过岳麓书院这古香古色的院落、曲折逶迤的回廊,立时被眼前美景迷住,不知不觉中,居然走迷了路。正想找个人问路,就听见前面一个庭院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吵闹声。
“快点,这里!”
“哎呀,擦干净一些嘛,你怎么这么笨?”
“你聪明,你来干呀!”
克拉莉远远望去,就见三个少年正站在一扇院墙前争执着什么。
“这三个人大概是书院的学生吧?”克拉莉边想边走了过去。
三个人似乎正在擦拭着墙上的什么东西,并没有发现克拉莉的到来,仍然在那里自顾自地争吵着。
“该死的,怎么弄不下去呀?”其中一个瘦高个的男孩儿抱怨道。
“不会真的被人下了咒吧?”另外一个矮个子胆战心惊地说。
“你别胡说八道!”第三个生气地瞪着他,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回过头来,看见了克拉莉。
“你……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在那干什么?”他显然没想到身后有人,吓得一愣,然后虚张声势地大声问道。
“你才鬼鬼祟祟呢!”克拉莉心里不高兴地想,“明明是你们没有看见我嘛!”
“我是来找人的……”她向他解释道。
“找什么人?”矮个子不信任地瞪着她,“我们书院的女孩早就都回家了!”
“对呀,难道你是来找男生的吗?”另外两个男生也转过头来,其中一个不怀好意地说。
“附近村子的女孩,躲着我们书院还来不及呢!”瘦高个少年则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瞪着克拉莉,“你怎么反倒自己跑进来了,难道说,是想图谋不轨?”
克拉莉向来泼辣刁蛮,从来都是她抢白别人,这次却被这几个少年逼问得无话可说,不禁生起气来。她随手一挥,一团烟雾便在三个人头顶上弥漫开来。
“不好!”
“有毒!”
“快把鼻子捂上!”
总算他们识货,但还是晚了。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三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在原地跳起舞来。
这是一种不会伤害身体的迷幻雾。来自南美的克拉莉,从小就喜欢跳桑巴舞,是狂欢节上的舞会皇后。因为这个爱好,她偷偷地练成了这种叫“狂欢桑巴”的迷雾,凡是被雾迷倒的人,只要她不把迷雾收回去,那些人就会不分昼夜地跳舞。
“嗯,这个姿势不错!看不出来,你们跳得还蛮不错嘛!”克拉莉一边看一边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跳是跳得不错,不过要是一直跳下去的话,恐怕就会伤身体了!”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克拉莉惊异地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长髯老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她身后。
老人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向空中一挥,那阵迷雾竟然逐渐转淡,转眼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你,你是谁?”克拉莉瞪着老人,问道。
“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任安山长!”
关键时刻,安东尼和梨裳赶了过来。
“克拉莉,你怎么这么鲁莽?”安东尼埋怨道。
“是他们,”克拉莉生气地指着那三个已经累得瘫倒在墙下的学生说,“只因为我是女孩子,就说我图谋不轨,哪有这种道理?”
“我……我们是来擦墙上这个、这个东西的,”三个学生虽然还没缓过劲来,但见山长来了,也害怕起来,瘦高个儿连忙指着那扇墙解释道,“谁知道,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我们书院发生了很多事,再、再加上那个诅咒,所以我们就……”
“诅咒?”安东尼一听到这个词,连忙问道。
矮个子的少年却恶狠狠地拽了一下瘦高个儿的衣角,“住嘴,别说了!”
“不用擦了,你们下去吧。”山长挥挥手,说道。那几个少年巴不得赶快离开,立刻就跑走了。
克拉莉偷偷朝他们刚才粉刷的那面墙望过去。粉显然已经涂得很厚了,但是里面还是隐隐透出几个血红的字:岳、麓、书、院……怨灵的诅咒………看上去,这些字全都被施了法术,所以才无法擦掉。
“山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梨裳忍不住问道。
“一个月前,书院里接连有三个女孩惨遭杀害,并且每个院子的墙壁上,不断出现用鲜血写成的‘岳麓书院被怨灵诅咒’的血书……”
“怨灵!”梨裳联想到自己碰到雨萱时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后来所做的那个梦,不由得变了脸色。
“天地万物,此消彼长,聚则成形,散则归墟,哪来的鬼魂、怨灵之说!”山长严厉地瞪着梨裳,“我看你神色不好,可不要胡思乱想!”
山长这么一说,梨裳也就不敢问了。
6、
山长知道七勇士身上担负着神的任务,不会随便跑来书院,也不问他们为何到此,就给三个人安排了住处。傍晚时分,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书院,梨裳本来想去各处走走,不知为什么却突然犯困。眼皮上就好像压着两个秤砣,不由自主地往一块碰。
“梨裳!”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克拉莉闯了进来,“你想不想知道怨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想!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梨裳不解地问。
克拉莉笑眯眯地看着她,只是不说话。
梨裳看着她那顽皮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你,你不会是又找那几个学生去了吧?”
“哈,哈……”克拉莉大笑起来,“你没看见他们吓得那样子,还没等我逼问,就自动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了。”
“你可真是……”梨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让我说什么好呢?”
“你要是不想知道,那我可就走了!”克拉莉假装生气地往外走。
“好了,好了,快说吧。”
“嘻,嘻,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想知道!他们和山长说的一样,自从那三个女孩惨死之后,书院的墙壁上就不断出现,‘岳麓书院——怨灵的诅咒’那种擦不掉的┭字。”
“让墙上的字永远也擦不掉,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法术。”梨裳不相信地摇摇头,“恐怕不是怨灵而是人写的吧?”
“是啊,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可问题是,书院里有半数人曾经在午夜时分看见过那三个女孩的怨灵出现,嘴里还不断怨毒地念叨着——你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总不会是让人救她们吧?”梨裳想起自己的经历,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
“不是!她们说的就是墙上的那几个字——‘岳麓书院,我诅咒你!”虽然克拉莉所说的,并不是梨裳心里想的那些话,但是梨裳想像着三个女孩的亡灵阴惨惨地说“我诅咒你”时的情景,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即使真的有怨灵这种东西,即使三个女孩真是在书院被人残忍地谋杀了,如果说诅咒的话,她们诅咒的也应该是凶手,为什么要诅咒岳麓书院呢?
还有,为什么这三个怨灵在书院所说的话和见到她时所说的,并不一致呢?梨裳清楚地记得,雨萱她们在梦中,是请求自己帮助她们脱离某个可怕的地方,而不是诅咒岳麓书院。
不知道是这几天过于疲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梨裳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又犯困了……
现在她并不想睡觉——梨裳当然也明白了这点,但,却完全不在乎。
她睡不着,一直到天亮都睡不着。
曙色已临,她站起来,走出去,晨雾浓得像炉灶里升腾出的烟。
她走出门,晨雾还未消失。
走到什么时候?走到哪里去?
她不知道。甚至根本没有去想。
她想得太多,太乱,现在已变成一片空白。
微风中传来泉水流动的声音,她不知不觉地走过去,在流水旁坐下来。
她喜欢听流水的声音,喜欢流水。
“世上也许只有少数人才会觉得疲倦吧。”梨裳长叹了口气,几乎忍不住立刻将自己的生命投入与流水融为一体。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雾已渐渐淡了。
这人向她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鲜红色的斗篷,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她的眼睛纵然在薄雾中看来还是那么明亮。
她走过来,凝视着梨裳。
鲜红的斗篷,如流水般飘动,漆黑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明亮的眼睛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怜悯和同情。
梨裳的咽喉忽然堵塞,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看到她,立刻就觉得有股新鲜的热血自胸膛中涌起,直冲咽喉。
她认得她,知道她不是神,也许她比神更美丽,更神秘,但却的的确确是个人。
她就是雨萱。奇怪的是,雨萱低语了几句,梨裳却一个字也听不清。索性的,梨裳将身子转了过去。
过了很久,梨裳终于慢慢地回过头,却已看不到她了。她像雾般地来,又像雾般地消失。她与她相见总是如此短促。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在她心底深处,总觉得自己已认得她很久,仿佛在还没有生下来之前,就已经认得她了。而她也早就在等着她。
她活着,仿佛就是为了要等着看见她一面。
“喂!喂!”
梨裳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克拉莉,你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梨裳迷迷糊糊地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以为是克拉莉,连忙解释道。
“梨裳……”
不知道为什么,克拉莉的声音却显得怪怪的,好像是故意掐着嗓子,捂着嘴在说话。
梨裳抬起头来,细看,立刻感到全身的汗毛孔,甚至连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那个“人”,又是——雨萱。
雨萱依然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飘飘忽忽地悬在梨裳跟前。
“你,你……”梨裳咽了一口唾沫,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她发现雨萱全身上下几乎已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她头发大半都已被烧焦,脸也被烧得变了形,一双眼睛赤红如血,嘴唇干裂得就像是久旱的泥土。她闯进来的时候正如一只被猎人退逐的野兽,咽喉里发出一声喘息与嘶喊几乎没有人能听出呼喊的是谁。
“夹……呀……猪……”雨萱抬起手臂,伸到梨裳跟前,咿咿呀呀地说道,口齿显得极不清
楚。梨裳还注意到,雨萱的轮廓比上次看见她时,模糊了许多,脸上甚至显现出一道一道的血迹。
这说明什么呢?梨裳暗自想道。
“快,快抓……”雨萱着急地催促道。
这次梨裳终于听清了,她是想让自己抓住什么东西。
雨萱把手臂又往前伸了伸,梨裳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终于看清了她手里的那个东西。
那竟然是——木之刃。
木之刃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块包裹在琥珀中的普通木片,但事实上却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木头。
更重要的是,它不仅锋利,而且也是一种可以打开任何结界和封印的具有天然魔力的植物。
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木之刃”的来历,梨裳如果不是经历了一件相当恐怖的事件,也不会知道这小木头片的厉害。
那是在十年前,当时她还是个小女孩。任安带着她去山里采草药时,天忽然下起大雨。山路被毁,两人不得不在山上的森林中过夜。
午夜时分,梨裳被任安摇醒。他神色凝重地递给梨裳一支火把,吩咐她要像保护生命一样保护这支火把,而且什么也不要问,一直往南跑,不许回头。
梨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任安如此紧张,当下什么也不敢再问,举起火把就跑。大雨虽然还没有停,但那支火把上附着任安的火系法术,因此始终没被浇灭。梨裳当时毕竟还只是小孩
子,心里害怕,手一抖,火把掉到了山下。
就在梨裳不知所措地站在暴雨中时,剑齿树精出现了。
剑齿树和普通植物不一样。传说天上的两位神仙打仗时,其中一个天神的牙齿被打落人间,
落进土里。这颗牙齿长期受到土壤、地泉的滋养,逐渐长成一棵参天的大树。这棵树不仅带有极强的魔力,而且由于是在天神交战时被击落的,因此也延续了天神当时狂暴的心情,非常具有攻击性,因此被称为剑齿树。
小梨裳抱头尖叫起来,而巨大的剑齿树精却一步一步、张牙舞爪地朝她扑了过来……
“离火中天!”
危急时刻,任安出现了,他手举火把,嘴里念着火系咒语。
经过惨烈的战斗,任安终于降服了这只凶暴的剑齿树精。
被降服的树精,缩成一小片锋利的“木之刃”,封锁进了透明的琥珀树脂之中。
7、
“你怎么会有这个?”梨裳惊奇地望着那片“木之刃”。“快,快……夹、抓住……”雨萱用带着一种哭声的尖细嗓音说道,脖子上也开始渐渐渗出越来越重的血迹。
“你别急,别急!”梨裳连忙安慰她,“我抓住它还不行吗?”
梨裳虽然害怕,但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闭着眼睛抓住了“木之刃”的另一端。
梨裳感到房子开始旋转,或是她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转圈而显得是房间在不停地旋转。但不管是什么在转,梨裳都希望可以尽快停下来,因为她已经开始感到头晕了。
终于,旋转停了下来。她发现自己站在山长任安的梅舍里,手里既没有“木之刃”,身旁也不见雨萱的踪影。正当她感到极为迷惑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索索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声。然后,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便溜进了三个人影。
梨裳急忙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三个人一下子便站在她眼前。梨裳正想跟那三个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却惊讶地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那三个死去的女孩。而且,她们并不是以怨灵或是鬼魂形式出现在她面前,那红扑扑的脸颊、柔软的腰肢,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三个女孩绝对是活生生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梨裳越来越糊涂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们明明就站在她的面前,却好像根本看不见她一样。梨裳迷惑地抬起头,忽然看见墙上的一个东西,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迎面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幅日历,日期是三个月之前。
原来,雨萱是想带她来看三个月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可是,她们不是一个月之前被杀死的吗?为什么要让她看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呢?
“咦,就是这个东西吧?”梨裳还在那里苦思冥想着,另外一边却传来雨萱兴奋的叫声。
“你干什么?这么大声音,想让我们全被抓住吗?”另外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短发女孩低声呵斥道。
雨萱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第三个看起来很文静的高个儿女孩。
“你真的能用这个东西打开‘禁忌之湖’的封印吗?那可是山长亲自布下的封印!”雨萱小声问道。
“放心吧,她的木系法术是全书院修炼得最好的,肯定能打开!”短发女孩没等她回答,就抢先说道。
“应该不成问题。我在书里看过,这把‘木之刃’可以打开所有结界和封印。更何况,为了封住湖水,山长肯定利用了土克水的原理,使用的是土之封印,而克制土系法术的恰恰是木系法术,所以用这个‘木之刃’没有道理打不开‘禁忌之湖’的封印。”高个儿女孩解释道,说完,又停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我们这么做……真的没有问题吗?如果把湖底的鱼怪放出来,我们又无法降服怎么办?”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跟老师请教了所有降服鱼怪的方法,你打开封印之后,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好了!”短发女孩胸有成竹地说。
“可是……”
“哎呀,别犹豫了,我们来时不是说好了无论怎样也要救雨萱妈妈的命吗?”短发女孩不耐烦地说。
雨萱低下头,满脸愧色地说道:“对不起,因为我妈妈的病,必须要吃千年的鲤鱼才能得救,竟连累你们冒这么大的危险……”
“别再说了,雨萱!”高个儿女孩连忙说道,“我们都是好姐妹,你的妈妈就是我们的妈妈,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死去吧?行了,我们走吧!”
看着三个人缓缓走出房门,梨裳终于明白了,原来雨萱想让她看的是,她们三人硬闯“禁忌之湖”的情景。
可是这件事情与两个月后三人的惨死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梨裳来不及细想,生怕三人走远,连忙推开房门,跟了出去。
由于山长的封禁,梨裳从来没有走近过这个传说的“禁忌之湖”,今天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不算很大的人工湖,看上去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湖边种着几圈果树,由于无人采摘,地上铺满了落到地上而腐烂的果实。四下还有丛生的野草。湖水显得极为混沌肮脏,湖面上就像是被撒了一层细细的沙子,再大的风吹过来,也溅不起一个涟漪。
“就在这里吗?”
“嗯,开始吧!”
“没问题,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几个女孩对望了一眼,互相鼓励着,全都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每个人的手心却都冒着冷汗。
“木之刃,我以主人的名义召唤你,出来吧!”高个女孩念了咒之后,大声呼唤着化为“木之刃”的剑齿树精。
透明的琥珀忽然大放光华,一道白光“嗖”地一声从琥珀树脂里面冲了出来,化作一柄碧绿的木剑。
“以主人的名义,我要你打开‘禁忌之湖’的‘土之封印’!”高个儿女孩继续说道。
那柄木剑径直飞到“禁忌之湖”上空,在空中画出一道光芒灿烂的椭圆形虚线,虚线缓缓向下降落,落到湖面上,正好绕着“禁忌之湖”围了一个圈。
片刻之后,湖面上细沙一样的东西竟然“嗡嗡”地颤动起来。猛然间,湖中间喷出一道喷泉般的水柱。
“呀,快看!”
“打开了!”
“太棒了!”
岸上的三个女孩兴奋地尖叫起来。
“回来吧,木之刃,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高个女孩向着剑齿树精,继续召唤道。那柄剑再次变成小木片,重新缩进了琥珀树脂中。
到目前为止,三个女孩所做的始终一帆风顺,就连梨裳都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真正可怕的时刻,终于伴随着她们的肆意妄为到来了。
8、
“神鱼”出来了!一直被封禁在湖底的那只鱼怪,忽然发现湖水开始流动,封禁居然被打开了。它兴奋地想要冲出去,但又担心这是一个圈套,害怕上面会有什么法力高强的人等着降服它。
于是它化作一条小鱼顺着水流悄悄地浮上水面。
“快看,那儿有一条鱼!”雨萱指着那条小鱼叫道。
“不会吧?看上去那么小,难道这就是千年鱼怪?”另一个女孩答道。
“可是这个湖封了二十多年,不可能有别的鱼存活了呀?”
“不管那么多,先把它捉上来好了!快把网拿来!”
出水的“神鱼”,终于看清了,原来岸上只有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这些小毛丫头居然想用捕鱼的网来捉它。
真是太幼稚了!
“神鱼”嘿嘿冷笑着,猛然现出了最可怕的样子。
“啊!”
女孩们尖叫起来。
“生命之火,攻击!”声称能够制服各种鱼怪的短发女孩,慌乱之中竟然没有忘记念动咒语。
只见一团火焰朝着鱼怪迎面打了过去。
哪知道它连躲都不躲,那团火还没有飞到它面前,就像是遇到强风一般自动熄灭了。
“神鱼”抬起它那连在身体上鱼鳍一般的胳膊,轻轻一扇,短发女孩就像泥巴一样“砰”地一声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岩石上,然后又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弹回来,立时昏了过去。
“阿裳,你还好吗?”雨萱立刻冲了过去,摇着她,大声叫道,“快醒醒啊!”
鱼怪显然不把她们三个人看在眼里,慢慢地,就像是散步一样,一步一步走过来。
“快跑、快跑啊!”
此时此刻,就连躲在一旁偷看、无论如何也帮不上忙的梨裳都禁不住紧张地喊出了声。
“木之刃,以主人的名义,我召唤你!”最危急的时刻,聪明的高个女孩举起琥珀树脂,再次召唤出了化为“木之刃”的剑齿树精。
“以主人的名义,木之刃,我要你变回原形,打败那只鱼怪!”她庄严地吩咐道。
“木之刃”琥珀,显出它那巨大凶恶的树精原形。
鱼怪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居然还控制着这样强大的召唤兽,一愣神之下,被剑齿树精打了一个跟头。
这边,雨萱也终于唤醒了昏倒的阿裳。三个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梨裳却不像她们那么乐观。要知道,剑齿树精的根源是土,大地为它提供了所有的力量,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它始终被封印在琥珀树脂之中,无法吸取任何能量。而鱼怪的情况却和它正好相反,虽然也被封印,但鱼怪却被封在水中,水是鱼的力量之源,所以没有后续力量的剑齿树精必须在短时间内打败鱼怪。否则,虽然表面看上去,剑齿树精占上风,而实际上用不了多长时间,
它恐怕就要大败。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鱼怪就念动咒语,打伤了剑齿树精。
锋利无比的木之刃重新变成一块黯淡无光的小木片,掉在了地上。
吓坏了的女孩们见势不好,立刻互相搀扶着朝前面的校舍跑去。幸好,虽然剑齿树精被打败,鱼怪也受了重伤,女孩们因此才得以逃脱。
原来是这样!
从这场战役中,梨裳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鱼怪体内仿佛有碎片!它也许无意当中吞食了碎片。
梨裳看完了这一幕,正想离开,忽然发现雨萱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这一次,却是身体飘忽、面色苍白、如假包换的怨灵雨萱。
“怎么?为什么还不让我走?”梨裳见她挡在自己面前,禁不住问道,“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要让我看吗?”
雨萱点点头,忽然间露出惊慌的神色,张皇地指着远处一棵果树,向梨裳示意。
“什么?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梨裳朝那棵树望过去,隐隐约约地看见树下有一团阴影,
像是有什么人躲在树后,只露出一个影子。
“谁?那是谁?”雨萱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梨裳连忙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她。
“别走!”
梨裳大喊着抓着雨萱的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现安东尼和克拉莉正站在面前。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雨萱,雨萱呢?”
“雨萱?什么雨萱呀?我和安东尼发现你一直昏睡不醒,梦里还一直喊着‘快跑、快跑’什么的。是不是又梦见那些……怨灵啊?”
“难道是……做梦?”梨裳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却发现自己所拉着的那双手根本不是什么怨灵雨萱的,而是,而是安东尼的,她连忙松开了手,脸上却羞红了一片。
“对了!”但是马上,她又想起来了什么,抬起头大声说道,“我看到了,看到了第四个人!”
9、
真的有第四个人的存在吗?还是说,那只不过是梨裳的一个梦罢了?如果有的话,这个人又是谁呢?
“我的梦不可能是假的!”梨裳斩钉截铁地说,“克拉莉,你后来是不是又去威胁那三个学生,让他们告诉你怨灵的事?”
“是的。”克拉莉诚恳地点点头。
“你们看,我梦见的事果然发生了吧?”
“可是,梨裳,那并不是你的梦啊!”克拉莉为难地说道。
“嗯?什么意思?”
“事实上,我昨天晚上确实来过这里,告诉了你我威胁他们的事情。谁知道,说到后来,你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想你一定是累了,就悄悄地离开,没有叫醒你。”
“啊?”
哼!你们都不相信我,我自己去查!
梨裳再次做了有关“怨灵”的梦之后,被克拉莉和安东尼说成是精神紧张,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清楚。
“西门老师!在家吗?”
西门是书院中年龄最老、呆的时间最长的人,脾气温和又开朗,梨裳小时候最喜欢缠着他讲故事了。梨裳一来确实很想念这个和善的老头,二来也想找他打听一下关于神鱼的消息,因此便来到西门老师所住的竹苑。
“西门老师!我是梨裳啊!”
叫了半天门,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开。会不会是老头正在打盹,贪睡没听见呢?
梨裳绕到后门,因为西门是个记性不太好的人,总是发生忘带钥匙的情况,因此后门的墙角下一直藏着一把备用钥匙。
果然老毛病没改!
梨裳轻易地找到那把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却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梨裳想,既来之则安之,等吧!
她坐在西门老师的老藤椅上,看着房间里那些熟悉的旧家具,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童年……
以前西门老师就是坐在这个老藤椅上给她讲故事的吧?还有,那次她调皮弄坏了他的一本古书,他说再也不给她讲故事了。可是后来她一哭,他的心肠就软了下来……
正想着,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高高的男生。
“你有什么事吗?”甜蜜的童年回忆被人打断,梨裳心里自然不太高兴,不开心地问道。
“哦……”那个学生愣了一下,才说道,“我来拿东西。”
梨裳估计是西门老师差遣这个学生来帮他拿讲义什么的,就不客气地吩咐道:“是西门老师让你来拿的吧?你快去告诉他一声,就说爱听故事的梨裳回来了!”
没想到那个学生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个怪物似的。
“你快去啊!看我干什么?”梨裳半开玩笑地说,“西门老师教的学生,哪有你这么呆头呆脑的?”
哪知道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那个学生索性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喂,你……”梨裳话讲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
“后门明明在我后边,可他却是从前面过来的……也就是说,他不是和我一样走的后门,而是从前门进来的。可前门是锁着的呀。”
梨裳觉得面前的事情,像盲人手中的麻团越理越乱,越理越复杂。
“你,你到底是谁?”
“小姐,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那人终于说话了,“你是谁?为什么会跑到我的房间里来?”
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学生,而是竹苑的主人——书院新来的代课老师庄雪。
“可是,西门老师呢?”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冲上梨裳的心头。她慌忙问道。
“他……”庄雪遗憾地说,“三个月前心脏病发作,过世了。”
“什么?”
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梨裳难过地抱着老藤椅哭了起来。
庄雪在一旁劝了半天,可梨裳平时看到小动物受伤还难受半天,何况是自己敬爱的长辈去世了,这一哭可就停不下来了。
“对了,这个东西一定是你的吧?”直到庄雪拿出一样东西,梨裳才止住了哭声。
“我搬到竹苑之后,收拾房间时发现了这个东西。我想西门老师一定不会玩这种东西,估计应该是哪个女孩子遗落在这里的。”
“你从哪找到这个的?”梨裳接过那个东西,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
原来,那是一个玩具木偶,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是木偶身上针脚却非常密实,现在仍可以看出,木偶曾得到过精心的呵护。
“有一次我病了,西门老师为了哄我,做了这个给我。这件衣服还是我亲手缝的呢!”
梨裳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圈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别,千万别哭了……”庄雪见劝不住梨裳,灵机一动,抢过木偶人,掐着嗓子说道,“姐姐,不要再哭了,再哭的话,庄雪哥哥也要哭了。他说让你这么漂亮的女孩流眼泪,实在是罪过啊!”
梨裳虽然难过万分,但看到庄雪诚心诚意地劝她,还是强忍住了下雨一般的眼泪。
10、
“事实上,我找西门老师是想问一下有关神鱼的事。”梨裳伤心了一阵子,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擦干眼泪,询问地望着庄雪。“其实我是在神鱼出事之后才来书院的,所以具体的情况不是非常清楚。”
“出事?”
“是啊,三个月前‘禁忌之湖’的封印被打破……”
“真的被打破了?”梨裳吃惊地问,“这么说,雨萱让我在梦中所看到的,全是真的了?”
梨裳把自己的梦告诉了庄雪。
庄雪点点头说,“没错,我听到的情况和你梦到的基本一致。后来,这三个女孩知道自己了大祸,不敢隐瞒,立刻跑去找山长,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当山长赶到的时候,却发现湖的封印解开了,可上来作乱的鱼怪不见了。最后搜查的时候,发现后山有一堆尚淌着鲜血的鱼鳞和鱼骨头……”
“就是说,有人抢在他们之前杀死了那条“神鱼”,并且吃了它!”梨裳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果然有第四个人存在!可是,这件事和雨萱她们两个月后被残忍地杀死,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说,这第四个吃了神鱼的人,也就是杀她们的凶手?”
梨裳由于想得太入神,最后完全变成了自言自语,几乎忘记了庄雪的存在。
“也许,只是巧合吧……”庄雪为了提醒梨裳自己的存在,在一旁插嘴道。
巧合?
梨裳看了看庄雪,呆呆地想道,真的就只是巧合吗?
“恐怕不仅是巧合这么简单吧?”安东尼气哼哼地把一个红色的本子递给梨裳。梨裳见过庄雪之后,就跑去找安东尼和克拉莉,急着把所发现的情况告诉他们,没想到安东尼一听到她说把自己的梦告诉了庄雪,就生起气来。
“可至少,他肯听我讲那些事情,而你们却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梨裳嘟着嘴说道。
“不是这样的,梨裳。”克拉莉向她解释道,“是安东尼看你脸色一直不好,怕这件事影响你的睡眠,所以才和我商量不要让你再想这件事了。其实,我们一直在暗中调查雨萱,
他刚才给你的那个就是从雨萱房间找到的她的日记本。”
克拉莉指了指安东尼递给她的那个红色本子说道。
“这本日记的最后几页,从头到尾都在讲一个人,我和安东尼觉得,这个人极为可疑!”
“谁?”梨裳连忙问。
“就是你说的庄雪。”
“怎么会呢?雨萱为什么会提到他呢?”
“你不知道吗?这个新来的老师可是女学生们心目中的偶像,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不仅人长得帅、知识渊博、风度翩翩,而且个性既开朗又温柔。书院里很多女学生都暗恋着他呢,雨萱也是其中之一。”
“你们一直在调查雨萱这件事啊?”梨裳看着还在一边生气的安东尼,小声问道。
“是啊,因为你精神不太好,而且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故乡,想让你放松一下,所以就没有叫你一起去。”
“那个叫庄雪的家伙是在雨萱她们被杀害前两个月来到书院的,你觉得这个巧合怎么样?
”安东尼没好气地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梨裳低着头小声说道,“不过,那个叫庄雪的人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坏人……”
“你以为作恶的人都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脑门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