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33

《独角兽的情人》-- 作者:苏缡

第一章


      如果说在奇幻大陆,加纳版块是因为得到了月亮女神阿尔特弥斯的青睐而繁荣昌盛着的,那么亚细亚版,却是因为有着守护着圣洁少女的白色独角兽而日益生机盎然,朝气蓬勃。而那种只能在亚细亚版温和潮湿的气候中生存的珍兽,则是被亚细亚境内最权威的魔法学院守护着。无数的顶级魔法师倾尽毕生留守在学院里面,凝望着学院后方那块独角兽繁衍生息的山谷,这一望这一守,便是千秋万代了。

      据回来的人说,那里四季花常开,是个拥有人世万般美丽的桃花境地,教人忍不住流连不愿离开,而那位尊贵的王者相貌与气度,则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也曾有人花费着满腔的迷恋与一生的时间企图绘制出独角兽之王的相貌,却皆在稿件完成之际,哀叹自己学艺不精竟无法勾勒出心爱之人神形万分之一。十之八九的画稿皆在画者的叹息声中被火焰销毁了,残留下来的寥寥幸存都收藏在亚细亚魔法学院的祭奠大殿里,并非展出只是珍藏,待下一位被选中的魔法师出现继续回忆圣洁守护兽的样貌。其他数十数百的魔法师就在无尽的祈祷与等待中,或者被选中,或者带着孤独寂寞,苍凉一笑结束一生,或者爱上其他的人组合家庭繁衍后代。

      隐匿在禁忌之地的独角兽于是成了生活在亚细亚的大部分魔法师膜拜的神,更确切点说,是憧憬的伴侣。任谁都无法抗拒那浑身闪耀着月亮一般清丽光辉的人的倾心一瞥。任谁都无法忍心将那份柔软如午后阳光的温柔笑容拦挡在心门之外,却无人警觉那一个自以为心甘情愿的接受之后,献出的可能是一生。真正的除却巫山不是云。

      等待,等待神偶尔的眷顾,人总是习惯痴心妄想。

      时间,便在这种无休止无意义的等待中流逝了千千万万……

      “哎呀哎呀,独角兽,说起来不过是贪恋女孩子的美丽的好色小马而已。说什么纯洁少女的守护神,真是搞笑……”

      有着暗红色头发的海因扯开束缚着衬衫领口的蓝色领结,一脸意见的嘟囔着,咣的一声大力坐上才刚铺好的床铺上。

      对面的少年并未搭言。专心的将薄蓝色的床单散开铺平,动作熟练。

      “说起来,威尔,你对独角兽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

      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后,海因看向仍在收拾杂物的好友。

      “没有。”

      将换洗的衣物从大个的旅行袋中掏出来,重新叠过,整齐的放入阁箱中后。他思考了半秒钟,回答了他的问题。

      “哎呀,你这样可不行,你可是要一辈子守着那座山谷的人。”

      暗色头发的少年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

      被唤做“威尔”的少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虽然爷爷说百年之期就快要到了,可是,我并不十分想见那位王者,毕竟神还是停留在幻想中崇拜比较好……”

      “也对啊,谁知道那个常年隐身在山谷里的家伙长得什么样子,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还是乖乖的不妄想的好,说不定还可以骗到痴心于那家伙的美少女做好朋友……”

      一想到美丽的女孩子,海因便一脸垂涎的嘿嘿笑起来。

      “听说今年和我们一起入校的一年级新生有不少美女。”

      好友对独角守护神不敬的言辞,他早已听得麻木了。一般在无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懒得再纠正他,随便他好了。倒是他一副色狼潜入羊群的好色模样,教他心生恶寒。于是利言反问。

      “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我们可是来学习的。”

      海因根本不会理会好友无可奈何的脸色。笑嘻嘻的。

      “哎呀,不愧是顶级魔法师梅尔的宝贝孙子--学习,那是你的事情,我可是过来凑热闹,欣赏漂亮女孩子的~”

      真是被他给气住了。威尔总是想不明白,为何他总是无法适应海因那种痞气十足恶气十足的话语,他们分明是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

      扔下“随便你”三个字后,他拿着洗漱用具走入卫生间摆放整齐。牙具要放在镜子旁边,毛巾要挂在洗漱池左上角。

      “威尔,威尔,快出来!”

      才将两份毛巾都挂好,就听见海因急促的呼喊声。他连忙快步迈出卫生间,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是那家伙又被木板刮了手见了血找他当急救护士……奔到整个人极没形象的趴到窗台上的好友身后,他抬起头,便看见对着窗户五步之外的围墙墙头探出一个红色的小脑袋。

      是那种柔如晚霞艳如鲜血的红颜色,之后出现的,是一双躲藏在红色刘海之下的眼,带着海般深沉纯净的蓝,轻而易举闯进视野,教人来不及防范当下手足无措。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像威尔•梅尔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所无法预料的了。那张巴掌大小的脸孔在左右旋转确定无人之后,打开了一个轻松的表情。手臂随后攀上墙头,然后用力一撑,黑色小皮鞋的后跟往墙头一垫,仿佛找准了方向曲下膝,几乎是用跳的,整个人姿态优雅仿佛鸟一般飞了过来,稳稳降落在开满小花的嫩绿色草坪上。落地后双膝象征性的合拢,一双细白的手扶开红黑相间的裙,然后直起身,她旁若无人走向他们的窗角,弯下腰拣起似乎是才刚抛过来惊动了海因的黑色书包。

      他看见她打开柔软弧度抚在纤细肩头的红发。

      他看见在那双灵气逼人的眼下方,有张仿佛可以随时泛开清亮笑声的唇。

      他看见躲藏在白色小毛衣和苏格兰褶裙下,专属于青涩少女的柔软身段。纤细的腰身,小小的脚踝。

      他还看见,少女海蓝色眼眸中浮现的惊讶和发呆的自己。

      似乎是没有料想到会有人全程目睹她丝毫没有形象的跃墙过程,红发的少女在见到趴在窗台上的少年时,愣了一下,红晕迅速爬上她美丽出尘的脸颊。

      威尔十分想在此时说点什么,来疏解一下尴尬,却找不到话题。总不能说欢迎你一类的话吧……这里毕竟是男生宿舍的后院,而她是一个女孩子,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正在他苦思冥想时候,海因推开了窗,大方的招呼了过去。

      “嗨。”

      女孩子垂下眼,淡淡的笑容浮上白皙粉嫩的颊。

      她也说,“嗨。”

      然后他们都笑起来。

      她将书包抱在怀里,右手冲着他们打出一个胜利的V字后,小鹿一般轻巧的转身跑走了。

      他凝视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一时无法回过神。

      出现,离开,只在短短的几分钟。

      短暂的仿佛可以不必存在。

      只在这短到不能再短的时间中,他看见了一双闪耀着万般灵巧的眼。并且,似乎是无法轻易就抛之脑后的记忆呢……

      “啊,果然一说到美女,就有那么美丽的女孩子闯进来了啊……”海因为自己的好运气发出感慨。

      美丽的女孩子么……也不能说不是……

      威尔只觉得好友的用词在某个关节不太妥当,他却找不出奇异的所在。

      分明有着一张清丽动人的面孔,却身型纤巧手脚细长仿若少年一般。

      若是硬要形容的话,也是仿佛少年一般的美丽少女才对。

      “威尔,你看,我拣到好东西了。”

      被喊了名字的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立刻调回沉思的神经,看向跳出窗落入草地的好友。

      “是什么?”

      海因抖抖手指间套有透明塑料保护膜的卡片。笑得得意。

      “她叫盈•亚细亚。”

      很显然那是一张标有姓名身份的学生卡,想必是才刚书包抛落时,不慎落下的。

      “快去还给她吧。”没有了学生卡,在魔法学院就会被扔入黑名单成为身份不明者,直到补办完毕。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看那张俏皮的脸孔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

      “嘿嘿……没问题……”

      在好友皮皮的笑容中,威尔转身,一脸“事故结束,继续工作吧”的冷淡。

      他知道,在不久之后,他定然还会再一次见到那个宛如少年一般的少女,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对于不拥有预知能力的他,虽然无法看见将来的种种困苦与幸福,但是现在就能知道那个突然闯入生活之中的女孩的名字,已经让他感觉很满足了。

      盈•亚细亚。

      恩,盈……

      他的名字叫做威尔•梅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34

第二章

  在魔法学院里,一共划分为三个分院。三个分院皆以百年来此系中被守护之王选中的智者命名。

      雷斯林分院,教授纯魔法类课程。因为很少涉及体质锻炼,所以此院中的学生常被其他分院的同学取笑为“面色苍白的书呆子”。

      霍多分院,为着重锻炼体能重视武技而设的部门。与雷斯林分院一样,在选择这个分院的学生亦因为课程分化的显著,而被其他分院的同学恶作剧的称为,“原始森林的猴类。”

      最后一个分院则为,柯尼分院。申请加入这个分院的学生多为女孩子,因为这座分院所教授的课程相较其他两枚很是温和。学生们在这里只需学会如何以温柔的眼去看待用体贴的心去呵护即可。

      虽然听起来极为简单,但是每年从这座分院毕业的人却寥寥无几,听说毕业考试的最后一关面试格外难过呢。然而女孩子们仍然会舍弃魔法与体能,选择这个优雅而娴静的部门。

      所以,当学院中的男孩子在谈论到异性的时候,大多会附上一句,“想看美女,去柯尼分院吧。”的感慨。

      简单的一句,足以说明院与院的不同,人亦以群分。

      办理入学的手续并不烦琐,只需要将学费交上去,再填上一张学院申请书就可以了。因为早已将情况了解得十分详尽,威尔只象征性的草草阅读过资料,便提笔沾了墨水,很利落的在白色的申请表格上方填下“雷斯林分院”的字样。才刚填写完毕,海因的脑袋就探了过来。

      “你果然选择了魔法科系啊……决定继承衣钵守护好色小马了……”他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得意神情。

      “你呢?”他笑笑。好脾气的问。

      “我可不学那种小气到只需要挥挥魔棒的玩意,我要进霍多分院,锻炼成一个可以保护公主的完美骑士。”他说得豪气万千。

      害得威尔白眼翻上天--您别骑着独角兽专做欺负良民弱小的宵小勾当就该谢天谢地了……

      无意瞥见好友无奈的脸,海因轮起拳头。“你敢说不中听的话试试!”

      “我没说。”他嘻嘻哈哈的躲闪。

      “你都写在脸上了,一介书生是不会了解武人尊严的重要的。”

      “猴子。”他难得刁钻一次,却惹毛了面皮颇薄的他。

      “威尔•梅尔!”一声高喝之后,他举拳扑了过来。惹得身旁同期学生握着沾水笔连忙闪躲。

      两个少年人便在桌椅板凳间嬉笑纠缠起来。全然不顾身侧诸多人的诧异与不满。

      这便是身为年轻人的优势了,有时候可以为所欲为不去理会他人的目光,所以才活得更加天真烂漫更加无忧无虑。

      结果一局未终,被好友偶尔好心情欺负的海因便抱着头,到处乱跳了。嘴里不停的埋怨着。

      “不要再敲了,再敲下去就要变笨蛋,你可要负责了!”

      没功夫与他在言语上胡搅蛮缠,威尔利落的拳化掌,掌化拳挥上挥下,无论海因蹦到什么地方,总是能很顺利的拍到他的肩膀和手臂。

      海因则继续大喊着“你要负责”,东躲西藏。两个人你来我往,小孩子一般嬉戏着,直到气喘吁吁。

      “喂,你们两个!”

      清脆的女性声线,远远的由教室门口传过来。

      少年们抚着急促起伏的胸口抬起头。

      红发的少女大踏步走了过来,绯红色裙荡漾在她形状优美的小腿处,舒展柔软轻盈的弧度。

      “盈,是那个姓亚细亚的女孩子。”海因笑容暧昧的碰碰好友的手臂。

      威尔第二次惊呆在女孩古灵精怪的气质当中,眉眼如黛如画不食人间烟火排在了其次。脱俗的美丽固然动人心魄,却总蕴涵在情理之中。倒是逐渐接近的灵气魄人的感觉萦绕天际,教人无法移开目光,心跳不由自主踩踏上她脚步的节奏,震耳欲聋起来。

      “喂,你们两个,把学生卡还给我。”

      来到他们倚靠站立的桌前,少女摊开细白的手掌,其间纹路清晰。

      “喂,谁拿你的学生卡了,你可不要诬陷别人。”她狂傲且笃定的口气教脾气暴躁的海因气不打一出来,脱口而出。

      “如果不是在你们这里,我倒要怀疑学院的石头小草学会骗人了。”女孩子依然一脸笃定,说出毫不客气的反驳。

      “有能耐教他们开口说话拿出证据来,否则就算是我拣到了也不会还给你的。”虽然长了张美丽的脸,性格却这么差,真是令发誓尽全力呵护可爱女生的他,伤透了心。

      话一出口,少女海样蓝色的眼中便闪现出惊喜的神采。“果然在你这里啊,快还给我。”

      “不还!”少年怒气冲冲的吼了回去。竟然平白中了对方的激将法,还真不是普通失水准……即使对方是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女性,他的反应这样迟钝也着实令他感觉丢脸。

      “喂……”盈无可奈何的抗议。“你应该知道‘拾金不昧’怎么写吧,何况这比金钱要来得重要啊~~”

      即使重要也是对你才重要。

      从鼻子里哼出一记重音。海因扭开头。

      “你性格还真不是普通的差劲。”女孩子嘟起嘴。

      性格差劲的人是你才对……

      几乎要脱口驳出的话在瞥见身旁好友拜托的眼神后,硬生生的被咽了回去。

      “道歉,道歉就还给你。”

      掏出裤子口袋中的学生卡扇在手中,少年忍下暴躁的脾气退了一步。

      “才不要!”女孩子瞪起圆溜溜的大眼,一口否定了他的痴心妄想。

      “你!”

      他几乎要为忍不住因为她恶劣刁钻的性格挥出拳头了。

      “好了海因,别为难她了,还给她吧。”

      冷不防被好友抽走了重要筹码的少年,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有着棕色头发的威尔将学生卡交还原主。

      “拿好吧,别再掉了。”

      压制住心底对那股伶俐的憧憬与向往,他屏住呼吸,艰难的挤出声音,艰难的笑。

      “谢谢威尔了。”少女荡漾出甜美的笑容,接过卡对着不远处的懊恼的海因做出一个大大的鬼脸。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手足无措,支吾着问出疑惑。

      “你的学生卡上分明写了你的名字。”细长的指点点夹在他胸口出的卡片,少女点点头。“威尔•梅尔,名字还不错。”

      少年在接受到赞美的瞬间红透了白皙的面皮。“还……还好……”

      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羞涩一般,少女嘻嘻一笑。“走了。”裙摆飞扬起来,人已远了三四步。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待她离开,海因才肯嘟囔着走上前。硬朗的面孔上充斥着满满的委屈的色彩。

      任好友在身旁倾吐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闲言,威尔的目光则一直追随着红发的少女不曾移开半分。

      分明闪耀着友善的美丽脸孔却充满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张扬高傲,无论是远远看去,还是细致的欣赏,那张神采熠熠的笑脸都要比同期的少年人来得纯净无瑕。

      是因为罕见的红色长发的缘故吗?她蹦蹦跳跳的身姿宛如一小束火焰,从那个墙顶的探头开始,便已燃烧在他的眼底了。说不清楚被吸引的理由,仿佛宿命一样不可琢磨。是属于笃定了的那种东西,就像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成为魔法师,守护独角兽的未来。

      他泛开一丝苦笑。凝视着的那个即将消失在门扉之后的纤细背影突然转过身来,面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躬身致谢。

      他几乎可以看见她带着顽皮,微笑着感激的脸。

      蓦地,笑容中的苦涩尽去,心情柔软如水。

      虽然刚才在言语上是粗鲁了点,但这样看起来,盈也不是一个不懂得礼貌的女孩子……

      棕发的少年并没有机会发呆很久,响彻校园内外的广播在一瞬间就将他出壳的灵魂驱回了身体。

      “一年级的新生请到贝凡斯尔大教堂集合,参加分院式。再重复一遍,一年级的新生请到贝凡斯尔大教堂集合,参加分院式。”

      一如母亲事前叮嘱过的入学手续仪式,分毫不差。威尔于是迅速抓起申请表,向那个灵巧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

      幸运的话,也许他们可以站在一起接受分院式;幸运的话,也许他们可以分到同样的分院……

      思及此,中等奔跑的速度飞速的提升,人风一般卷出了教室,身后拖开好友一叠连声的惊讶的呼喊。

      “威尔,威尔,你干吗走得那么快,等等我啊,喂,你竟然用跑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35

第三章

  贝凡斯尔大教堂和其他落座与魔法学院中无数的小教堂不同,他是学院中唯一一座供奉着亚细亚的守护独角兽的雕像的教堂。同时亦是唯一一个可以举行神圣分院仪式的教堂。他有着高耸如天的身躯,宛如灯塔的尖顶,和决定着诸多莘莘学子的开敞着的深颜色大门。此时,无数的少年正蜂拥进入那扇过分硕大的门扉,准备开始接受自己与这块神奇版块的命运纠缠。

      棕发的少年正是过江之鲫中的一尾,随着人流鱼贯而入后,他扬起脸,深棕色的眼眸完全陷入了震惊中。

      这座教堂与亚细亚各地教堂最大的不同,既不是他供奉的唯一性,也并非是他落座于魔法学院中,而是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都会因为自身的法力智慧天分和心地纯洁的不同,而见到不同的场景。这是其他教堂所没有被赋予的特殊魔法。

      有些能力平庸的学生只会见到一幢普通的有着供奉有着烛光的教堂,于是干脆找了位置比较好的座位坐下来,有些心地肮脏心术不正的学生见到的则是一片黑暗,等灯被点亮,亦是他离开魔法学院的时刻,每一年都会有几名这样的少年被学院遣送回家。刨除前两种,剩下的一小部分就会因为各自天分的不同,而陷入只属于自己的瑰丽景致中。

      威尔•梅尔凝视着眼前华光四溢的独角兽雕像,错愕的张大了嘴巴。

      那是一幢即使用尽世间所有华丽辞藻都无法形容描绘出其中美丽的雕塑。通体雪白的颜色清清亮亮泛出透明晶莹的质感,偶尔旁侧水晶灯盏摇曳,七彩流光如水波荡漾在整座马体。

      从上翘的鼻尖,到直立的后蹄,从飞扬的鬃毛,到肆意甩动的长尾,无一处不笼罩着迷离奇幻的各式颜色。仿佛一场迤俪梦境。

      他就置身于这场梦境之中,甚至忘记了呼吸。微微扬头,眼从雕塑头顶向上挑去,在那看似平凡无奇的棚顶上,雕刻着无数形态各异神情百般活灵活现的独角小马,仿佛一旦大喘口气他们就会被惊动四下奔窜一般。

      他小心翼翼的转动瞳仁,轻柔的煽动眼睫,生怕一不留神,惊动了原本安逸栖息的魂灵。

      这种感觉,仿佛偷窥。偷窥着。

      以及,被偷窥着。

      有闪耀着柔软光芒的昏黄正从高处缓缓降落下来,一枚两枚……十几枚铺散开来,忽而缓慢的飞升,忽而随风滑行,忽而一个急剧的侧身旋转俯冲顶风而上,每一枚都如棉桃柳絮轻盈小巧,每一枚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温顺调皮古灵精怪形态各异。

      棕发的少年伸出手,有一枚昏黄正不慌不忙漂浮在他的面前。他这才看清,包裹在柔软昏黄色彩中的其实是一匹长有乳白色小角的马。他那双乌溜溜精灵般惹人怜爱的眼此时正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与他对视。

      他凝视着它,掌不由自主合拢在它身下托住他悬浮的蹄。那团没有任何温度的光芒便笼罩住他手指细长的掌。

      下一刻,那只一直闪着狡黠大眼的小马,突然抬起前蹄狠狠踹上他高挑的鼻梁。少年双手捂住鼻梁,哧牙裂嘴。眼睁睁见罪魁祸首迈着悠闲的步伐,翩翩舞入头顶的一片昏黄色彩之中。

      呜……好狠的一个回旋踢。

      在接触了“独角兽”这个名词了这么多年之后的今天,他才幡然醒悟,在那种被亚细亚人民所崇尚膜拜的圣洁之兽中,亦不会缺乏性格顽劣调皮捣蛋的小坏蛋。他到现在仍抽痛不止的鼻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许他未来所需要继承下的,并非是守护神官,而是保姆的职位呢。思及此,于是忍不住哧哧笑起来。想要抓住那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他首先需要的就是一双翅膀--

      他需要一双坚实的白色翅膀用来追随。他眯起眼,任冥想凭空跳跃之际,周遭的世界暗淡了下来,陷入一片淡淡迷茫的黑色中。

      那幢华光肆溢的雕塑不见了,就连若干原本漂浮在半空中嬉戏的光点小马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盏如豆残灯,以及那团不断散发出昏黄柔软光芒的源头,支撑着视野中全部的光亮。

      少年神情安静的凝视着光亮源头。淡淡的金色淡淡的白涌入清澈的眼眸,温柔的心情便不知不觉泄露出眼角,与匍匐在面颊上昏黄如水般交融缓缓流淌在空气中。

      他知道,它是不同的。不同于才刚捉弄自己欺负自己的小小火苗,它不是魂灵,它是活生生的,一匹长有象牙白色的小角的传说中的独角兽。

      即使无法用手掌真实的去触碰,他亦知道它有着光滑的皮毛温暖的体温,和一双仿佛注满深情状似海的碧蓝色眼眸。

      此时,它就站立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审视着自己。而他只能给予相同的认真眼神。然后看着它向自己走过来,看见倒映在那双美丽眼睛中属于自己的极力隐藏震惊的平静表情。

      “丁零,丁零,丁零……”

      铃铛清脆的撞击声一路响起来,随着通体雪白的小马逐渐接近。

      “丁零,丁零,丁零……”

      鼓动的心跳,急促的呼吸,默契的配合着音符般跳动的清脆声响,响彻整座殿堂。眼前的世界,则跟随了铃声丁冬,浸入水中的水墨画一般逐渐淡出身躯。视野逐步扩展,一眨眼千里可望。

      万重高山扶风耸立,布满浓郁绿色的山谷中偶尔有飞鸟轻盈掠过,偶尔有小型兽类穿梭而过,偶尔万片树叶随风沙沙作响,当风停时,便可侧耳听见山泉水隐约的丁冬歌唱。轻快而悠闲的吟咏--风的清凉兽的温顺飞鸟的刁钻,以及这个世界的安宁平静。

      威尔俯视着脚下幽静的山谷,微微一愣。

      此时的他,正站在山谷的上方,脚下踩踏着薄薄的一层看不清材料的透明物质。正是这层透明将他与山谷清楚的割开,成为两个没有交集的平行世界。

      忽然有身型小巧翅膀细长的鸟类贴着他的脚底滑翔而过,微微眩晕的感觉便涌上头顶,他不得不后退一步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威尔•梅尔……威尔•梅尔……”

      “威尔•梅尔……威尔•梅尔……”

      有个覆满悲伤的清脆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直敲进他的脑海回荡不去。

      他努力大睁着眼睛,企图在深浅不一的暗淡颜色中找寻出声音的源头,然而眼一旦离开了颜色温和的山谷,便只能凝视着那双灵气迫人的蓝眸,其中再无他物。

      他看得见,在一片碧蓝之中,有个黑色的影子有双黑色的眼睛。

      而那个属于自己的被人不停呼唤着的名字,亦荡漾在微微眩晕的神智中,逐渐扩大逐渐延伸……

      “威尔•梅尔……威尔•梅尔……”

      “威尔•梅尔……威尔•梅尔……”

      “各位可爱的孩子们,欢迎你们来到魔法学院。”

      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蓦然闯入,那股如坐云霄飞车的眩晕当下抽离消失无踪,残留下一股针刺的痛纠缠着少年。

      “啊。”他小小的呻吟出声。下意识的阖上双眼。下个瞬间再睁开时,温暖潮湿的黑暗不见了,连那只美丽的小马也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围绕在身边的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和那个站在前方平台上的白胡子校长。

      瑞贝尔•凯因。魔法学院的常任校长,是亚细亚版块中法力最为顶级的魔法师。关于魔法学院的传说中只是写着,这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校长有着无边的法力与和亚细亚同样绵长悠远的年龄,至于这样类似奇迹的人为何会一直停留在魔法学院中的原因和他的详细身世却一字未提。那上面甚至连照片都没有一张。

      那段瞬间的记忆被抹去了,似乎从未发生过在他身上一般。恢复了正常视觉的棕发少年微微扬着脸,好奇的目光滑过凯因宽大的黑色法袍,落上垂掉在他胸口出的大把白色胡须上面。那东西看起来毛茸茸的,手感一定不错吧……

      “嘿嘿,威尔。”海因从人群里挤过来,手肘碰碰好友,眼却未曾从老校长身上移动半分。“你说,在那么长的胡子下面会是张什么样的脸?我可听说亚细亚的凯因有张青春永驻的脸。”

      被唤了名字少年当即眯起眼睛,“我赌你没有那个胆量。”

      海因亦只能哼哼嘿嘿的干笑几声,将脸埋入人群。

      想干脆扯开凯因的胡子一睹传说中风华绝代的面孔的人,占了亚细亚这块不大的版块地域中总人数的九成以上,却统统有贼心没贼胆……剩下的一成,有贼胆没贼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35

第四章

  当凯因校长从身侧教师手中接过一顶帆布绿色的礼帽时,有如海潮般喧闹的人群瞬间恢复了风平浪静,学生们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好奇的眼神纷纷投上老校长手中的物品。那是传说中,魔法学院的又一项堪称“奇迹”的特别存在。分院帽。

      “现在进行分院式,请叫到名字的孩子坐到前面这把椅子上。”

      凯因校长咳了两声,将那顶看上去勉强还算干净皱巴巴的帽子放置在礼台正中的古铜色座椅当中。于是台下颜色各异的海浪便荡漾起出奇一致的涟漪,“唰”的甩了个尾巴,清一色转向分院帽转移的方向钉住不动了。

      大概只有威尔?梅尔才注意到了老校长一脸强忍住笑意的无奈表情。这样看起来,似乎他已对新生们的这种举止习以为常只当笑料看待了。明明是一副笑到肠子打结的表情呵--

      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师装扮的女性迈步向前,手里是翻开的名册。

      “请点到名字的同学到前面来。”

      只需一句,所有人的目光便再一次集体抽离,由分院帽转移到她的身上。四下依然一片屏息的沉静。

      “蓝血白衣。”

      第一个被点到名字的,是个一身白色连衣裙的美丽的女孩子。她颜色白皙的面孔先是一红,然后整个人带点忐忑的迈步上了礼台,坐上坐椅的同时戴上了分院帽。下一刻,在分院帽满是褶皱的脸上展开欣然的微笑,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响彻大殿。

      “柯尼分院。”

      人群中瞬间迸发出热烈的掌声,小少女捂着通红的脸孔蹦下礼台,在对校长等长辈鞠躬后,一溜烟钻回人群,激动的接受着朋友们的恭喜。

      “丹尼尔。”

      第二个被点到名字的,是一个鼻尖处有着几点淡淡雀斑的小少年。

      看他扯了下长长的校服斗篷,从容不迫的走上礼台。海因碰碰了好友的手臂,俯唇在他耳旁低声说,“我敢打赌他一定进雷斯林分院。”

      他疑惑的转头向他,他主动拿出了答案。“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和你的一样,笨蛋书生一枚。”

      果然,分院帽的结论也是如此。在那一声“雷斯林分院”响起的同时,海因哈哈的笑。威尔则做了个歪头的无奈的动作。

      这一个歪头,便教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刁钻任性的女孩子。她一头殷红色的发,在人群中散发着温润温暖的光芒,神情平静安宁,不若其他人的兴奋和担心。他偷偷的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注意力转回到礼台上面。名字一个跟一个被点过,掌声一次比一次热烈,偶尔还会响起女孩子锐利的尖叫声。然后,终于轮到自己的名字被喊了出来。

      当他将分院帽稳稳的戴上头顶时,他听见他发出了一个小小的惊叹,然后他问他。

      “梅尔?”

      他老实的点点头。

      他则感慨的叹息。“当年你祖父可是以全院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的。”

      少年害羞的笑了下。

      分院帽也打开愉悦的笑容。“当我们得到他被召见进入聆音山谷的消息时,都很为他感到高兴,像他那么优秀的人本应得到王者的青睐……你的祖母是个美人哦,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们都有在远镜中观礼。”

      听他一路絮絮叨叨的回忆,小少年早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乖巧的笑僵硬在面皮上,笑不出来,撤不下去。

      “啊。啊。”

      突然惊觉自己陷入回忆的旋涡的分院帽发出了错愕的惊讶,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后,立刻用更加响亮的声音宣布出身下少年的合格。

      “威尔?梅尔,雷斯林分院。”

      台下随即响起雷动的掌声。少年顶着害羞的表情故作稳健的走回人群中好友身旁。

      海因则伸手故意捏上他的肩膀,表情暧昧的笑。“辛苦辛苦……”

      在他作势掌击他脸颊时笑得嘻嘻哈哈。

      很多学生在结束了自己的分院礼之后仍留在大礼堂,和他们一样与同伴嬉闹说笑,一扫才刚近乎神经质的绷紧感。说到底,无论未来责任如何艰难繁重,他们现在仍是处于豆蔻年华的一帮孩子而已。

      带着眼镜的女教师在轻声叹息之后,念出下一个接受仪式的名字。

      “盈……”她圆润的声音一顿,随后迟疑的响起。“盈?亚细亚。”

      虽然台下的少年们并未对这个名字产生任何疑虑,但是并不影响这个名字带给诸位教师的震撼力。

      亚细亚……在这个以魔法维护的大陆版块上,并没有所谓的皇族和统治者存在。正因为如此,在这个国度里面,姓氏为亚细亚的人屈指可数到几乎不存在。

      “盈……亚细亚……”

      当凯因校长喃喃的第二遍重复着这个特殊的名字时,那个名为“盈”的女孩子出现在他黑夜一般的眼眸前,在发觉他注视着自己之后,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对视只持续了三秒钟。

      红发的少女转了身,蹦蹦跳跳来到坐椅面前,拿起分院帽,丝毫不见新生的矜持,熟练的戴上柔软的发顶,熟练得仿佛那就是她的帽子一般。

      分院帽叠满褶皱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或者深思的表情,他只是在“腾”的一股红烟后,扁了下去。

      等待分院的少女愣了下。站在一旁观礼的凯因立刻不慌不忙的抖开袍袖,结界于焉形成。结界之外人们眼里投射的影象中,分院帽苦思凝想,少女安静娴雅的端坐坐椅之上,唇畔是绷紧的弧度。结界之内,少女指尖相扣,捏住帽尖将分院帽提在面前。

      “就这么死掉了??”

      “没……还没……”帽折里发出小小的紧张的回答。

      她发出嘿嘿嘿嘿的坏笑。它则大气都不敢喘,憋到帽尖都通红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挤出象样的一句话来。

      “你,你怎么……你怎么可以偷偷跑到学院来……”

      “来玩啊,喂,哪个分院可以一直偷懒混到毕业?”

      “被发现身份的话,我们全部要被巫女责罚……”它偷偷瞄她白皙光洁的脸。

      “废话,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啊?”她瞪了下眼。

      “可是……今年来了很多天赋禀异的新生……”他声如蚊咛一点一点低沉了下去。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们能看出来什么?”东扯扯西拉拉,这顶帽子旧虽旧,弹力可还成,再撑个三五万年不成问题。

      “看出你是栀子花精灵啊……”

      话甫出口,便湮没在空气中了,却仍是被她听了去。狡黠的精芒的闪过眼底,她双手一拍将它压扁在掌中央。

      “那你还说出来!”

      它哀号声响起。其中夹杂了她细碎清亮的笑声。

      “喂,那个家伙分到哪个分院去了?”手指一点,她问。

      “……”

      “喂!”

      “你亲我下我才告诉你……”急促的低喃,它再也不肯抬头看她。

      没有半丝犹豫,少女的动作优雅如展翅白鸟行云流水般铺展开。当她粉嫩的唇瓣在印上帽顶的瞬间,一阵仿若火车汽笛的尖锐声响响彻礼堂。

      魔法师的结界能欺骗众人的眼,却无法遮掩声音。礼台下的少年们不约而同捂住了被震得生疼的双耳。

      凯因校长就在众人分神的此时悄悄撤消了张开的结界。

      分院帽高亢激动的声音配合得刚好,亦响亮得刚好。

      “盈?亚细亚。雷斯林分院。”

      “谢谢了。”

      在零星的掌声中,红发的少女轻巧转身,放下分院帽,猫儿一般轻盈的钻回台下的人群,在路过威尔身边时,对他俏皮一笑,手指打出胜利的“V”字形。

      而那顶被放回坐椅上的可怜帽子,早已因为过度激动而陷入了口吐白沫不醒人世的昏迷中。

      真是……说有多丢脸就有多丢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36

第五章

  泛开着温暖光泽的阳光和浓郁芬芳的花香,在与飞舞如蝶的窗纱的几番纠缠后,铺撒整个房间,教仅以黑与白双色妆点,棱角分明的房间凭添了一份柔和的气息,瞬间温暖起来。

      门被打开了。红发少女抱着满怀的花束走进来,随手将大朵的颜色各异的花枝丢上木质长桌,然后旋身,推开半掩的落地窗。风,在下一刻涌进来。

      白纱窗帘旋舞身姿,落满长桌的花束亦因风散开,最上面的花枝无束缚的呼啦啦飞降地面。就连被玄色麻花绳与床椽束成一束的银色幔帐,都忍不住颤抖,闪耀着冷漠光芒的缎面泛开水样波纹荡漾。

      原本只是暖了身子的房间,这下子清亮的笑了起来。是那种暖洋洋的美丽笑容。

      少女双手搭上窗外小阳台的围栏,微微仰起头,凭风而立。眯起的眼,被风吹卷的柔软刘海,与在细长的腿边不停翻转弧度的裙,教那原本看上去就小巧玲珑的身体更加轻盈几分,似乎风再张扬一许,就会将她携上高空御风而翔。

      卧室里面的门被打开,呈现在瑞贝尔·凯因面前的是红发女孩醺醺欲醉的微笑。他微微一愣之后,弯下腰拾起几束散落于地的粉白色花枝。再抬头时,少女已转过身,凝视着自己的眼中流淌过花朵的馨香。这一季的旖旎瞬间失去颜色,单薄的美丽无胆专美于前。

      “好久不见,瑞贝尔·凯因。”

      怀抱着花束的黑发魔法师微微躬身,举止优雅的行下一个庄重的见面礼。他形状优美的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在考虑,最后仍是没能唤出她的名字。

      盈·亚细亚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被记住了名字这回事,她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衣着简单的魔法师几回,发出还是那套法袍比较有创意的叹息。

      此时的凯因校长,已完全看不出是分院仪式上那位德高望重稳重苍老的老人了,褪去易容法术,换下黑色的法袍,他恢复成清朗的俊美青年。一个只有玄色才配伴随左右的青年,消瘦苍白的面孔,深蓝近黑的一双眼很是好看。

      他走过身边的时候,她正侧过头,一眼森林的墨绿。

      “从这里竟然能看见聆音山谷的入口呢。”

      见他扳着的面孔上没有出现任何一丝情绪波动,她清脆的笑声便响了起来。

      “亚细亚最伟大的魔法师,你别是一直都在盘算哪天实在耐不住思念就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不成功既成仁吧。”

      他白皙的面孔上这才显露一丝被说中心思的红晕,才一露出马脚人就立刻撤离肇事现场。他缓慢走至深色长桌,抬手为她斟上一小杯花香肆意的茶水。

      “喝茶。”

      她随他落坐小几旁。腕一转杯已在指间。神态安然。

      “我来向你要个人。”

      他头也没抬。“真是劳师动众,要你亲自出面。”

      她咯咯的笑。“因为只是我想要这个人,与你脑袋里想的什么社稷江山一点关系也没有。”

      “哦?”他挑起黑色细眉。“这就好办了,我们做个交易。”

      “天下果真没有白吃的午餐。”已然饮尽,她放下手中的杯。微微仰头看他。

      “善后的事情都必须做好妥当的处理,我只是象征性的拿点小报酬。”他淡笑,眉眼间全是冷漠。

      “原来亚细亚版的生死存亡不过是点小报酬~”她故做惊愕的小声叫嚷。

      他则一如往常的冷淡反驳。“你不也一样。”

      被戳到软肋的少女哈哈干笑了几声。“说来听听。”

      “我会在月圆之夜打开守护结界,而你要在事成之后,解除巫女的诅咒。”

      “你在和我讲条件吗?”她一双大眼眨啊眨。

      “要不要全凭你。”他完全不去看她水样的眼。

      “不好玩……”她皱起小小的鼻尖。“你偶尔也配合一下吧。”

      凯因的一张俊脸依然没有任何过大的情绪波动。盈只好认输。“不过,我要的那个人……”

      不用说明,他便已经知道她所指何人。

      “他还不是我校的学生。”

      “过了明晚就是了。”

      “一切过不了明晚。”他口气笃定。

      “一言为定。”她口气愉悦,笑意分明写满了面孔。

      “一言为定。”他勾起一抹淡笑。“我比较好奇你如何在大众面前脱身。”

      “借尿遁啊~”

      他几乎喷出口中的茶水。

      她笑嘻嘻的站起来。

      “我走了,还要回去取书安排寝室,万一你到时反悔撕毁契约,我可是要在这里当上一年的学生,不知道没有教科书手板会不会挨打,你手下的那几个老师看上去都蛮厉害的~”

      很有精神的伸个懒腰后,红发的少女蹦跳如小鹿的身影消失在开敞的门扉之后。只留淡淡的栀子花香隐隐流盼空气之中,似有若无。

      身形高挑的青年起身站至小阳台,此时日已即将西沉,余辉漠漠涂抹,映上人的脸形成了寂寞的颜色。

      人,都是因为寂寞而去做坏事的吧,这一个答应,他便成了亚细亚最大的罪人。一个触犯禁忌助纣为虐的恶徒。千百年之后,始作俑者也许会因为身份的特殊而得到宽恕,而他,只能落得被榨干灵质,悬挂地狱等待灯枯而亡的下场。

      然,那又如何呢?

      垂下头,脚下一片逐渐加深颜色的森林映满深蓝色的眼。他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那又如何呢?只要能有百年时光与你相聚,死亡又有何惧。

      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抱着的,亦是这样的想法吧。

      为了居住在柔软心底的某个人,宁可选择玉石俱焚。

      说到底,都是痴人--堪不破的,唯情而已。

      是不是,阿黛莱德。

      他的笑容瞬间散发出温暖柔情的光芒,他让那个名字停留在齿畔,流香四溢。

      回味许久之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艰涩的笑容中喃喃自语组成音阶。

      “阿黛莱德,你取名字的功夫还是那么烂。盈·亚细亚,真是个难听的名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37

第六章

  跑了半个学院,才在总务室领到教科书和寝室钥匙,因为是两个人同用一个房间,所以只能各人取各人的钥匙马虎不得。将厚重的课本一路蹒跚抱回寝室后,盈便被累得趴到床上起不来身了。

      扯了薄被将自己包裹在被卷中,她歪头看向对面的床铺。门牌上除了自己的名字,还写另外一个--千泽馥雅。光看名字就很清楚了,对方定是一个出身良好的贵族小姐。

      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也许会因为无法沟通而无法交谈……但是,那也无所谓吧,毕竟她只在这里停留一个晚上,过了今晚,他们都会遗忘她……

      有时候不停的流浪,不停的被遗忘,还真是让人感觉寂寞……如果一直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到了最后,连那个人也将自己忘记了,如果出现了那样的状况,大概会哭吧……会哭到什么时候呢……只哭一阵就好了……不然他又会生气的大声吼叫嫌她烦了……

      少女缓慢的合拢疲倦的眼,将夜逐渐深沉的颜色拒绝在蓝色的眼之外。世界和世界划分得清清楚楚。疲倦席卷而上时,梦境也来了。

      梦里的天空,是那种瓦蓝瓦蓝的颜色仿佛害了风寒。

      她一直都很喜欢这种颜色的天空,如果连天空都畏惧寒冷而生病了的话,就一定会有好事情发生。

      小的时候只要她一发热,满谷的栀子都会争相开放,只为了让被热度折磨到想要呕吐的她能在花香中睡得更加安稳。那时候慈祥的父亲还没有离开山谷,他总会用那双大大的温暖的双手抚摩着她光洁的额头,不停呼唤着她的名字告诉她不必担心一会就会好的一会就好……

      虽然每次发热都会教她因为头痛而哭泣不止,但是那种格外芬芳的花香和会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父亲,都会令她在热退了之后忍不住去期待下一次病发。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那种过分的依恋和不惜自残也想挽留温柔的行径,都充分说明了,她很寂寞。寂寞到时常凝视着满满花圃的栀子发呆一整天的地步。在父亲离开山谷之后,这种状况越来越严重了。但这种状况并没有延续很久,因为她在那次外出散心时遇到了他。他有双傲气漠然,但是会认真凝视着她的黑眼睛。和魔法师凯因的黑蓝色不同,后者似墨色的夜,前者则宛如宝石光华璀璨。

      一旦想起,笑意便再也无法抑制,涌上微翘的唇角。将双手交叠垫在下巴的地方,趴在柔软的白色云朵上任它托着自己,任意遨游。飘过千山万水。

      一梦,任生平。梦中的梦,生得何等模样……

      她阖上眼。偷偷的想。

      “你到哪里去了?”

      响雷在头顶轰然炸开,红发少女被轰得七荤八素,定下睛直看入一双晶莹透亮的黑眸中。小小的惊呼尚未发出,面前有双摄人魂魄的黑眼的男人便已起身,穿过他走向对面。她连忙转身。

      原来云已将她抛至一座硕大的山洞里面。而这座山洞的主人,似乎就是那个眼睛异常闪亮的男人。

      她看着他疾步走向洞口,那里此时正站着一名一身月牙白色衣衫的少年。窘红着脸,喃喃不成语。

      “过来。”他向他伸出宽大的手掌。

      少年低垂下头。似乎在考虑着是要听话的走过去,还是转身逃跑。怀抱中的竹篓紧了又紧。

      “你要不过来,就滚出去再也不要回来。”男人不耐烦的吼。

      少年的头垂得更低了。小心翼翼的将青草绿的竹篓放下在脚边,转身就要退出山洞。

      那被高高束起的发梢下,裸露在白色衣领外的颈看上去脆弱无比,仿佛一触即碎。

      “提尔蓝迪亚!”

      怒喝再一次炸响,响亮得连站在一旁的红发少女都忍不住要捂住耳朵躲避轰鸣。

      被吼的人当下缩起小小的头,决定先溜了再说。可惜天不随人愿,下一刻,那个名为“提尔蓝迪亚”的少年便被人拎着发辫扯回扔入怀中。

      被对方坚实的胸膛撞疼了小巧的鼻尖,他哼哼两声,眼却不敢看他怒气冲天的眸。当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响在耳畔的轰鸣几乎教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却不敢捂耳躲避。

      “明明在发热还敢跑出去,万一昏倒在外面怎么办!”

      “这种发热是生理现象,没那么严重……”

      “我说错了?”他瞪起眼。

      他只能委屈的摇头。“没……没有……”然后任他将自己抱上铺着厚厚兽皮的岩石。

      被勒令。“睡觉!不到明天早晨不准下床!”

      小少年当即垮了漂亮的面孔,小声抗议着。“现在才下午而已……”

      “你有意见?”

      又被瞪了……

      他只能乖乖的倒上柔软的兽皮,十指缠绕他大大的手掌。

      “我采了药草回来,一会你要记得吃。”神智已经开始漂游,他露出虚幻的笑。

      “罗嗦!”

      “不然你的体力流失太多,现了原形被人发现就麻烦了……”他还是比较担心他……

      “罗嗦!!”

      “对不起……”好痛……

      再一次狠狠瞪过去,黑曜石般的眼看入一双水气弥漫的蓝眸中。

      发热和疼痛已将他全神智如数剥夺,蜂涌而出的泪水混合着炽热的呼吸,流淌在他过于苍白的脸颊上。眼虽是执意望着他的,却已在其中找不到半点焦距,而那停留在自己手掌上的指,早已蜷缩成拳,狠狠凝聚。

      他惟有心疼的叹息。在他与疼痛的挣扎中施下法术。“睡吧。”

      睡吧……睡吧……一切皆如梦境……

      他也合拢眼眸,和他一同睡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红发少女咬紧嘴唇,红了眼圈。吐出呼吸,却吐不出任何声音。撕裂的疼痛在心底蔓延纠缠。

      日落月升,转瞬时间。交界的黑暗到来了。

      一个响指,漆黑的山洞中燃起篝火。红色的底黄色的火苗。暖意扑面。

      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不见了,栖息在白衣少年身边的,是一只有着庞大体形的……龙?

      盈擦擦眼睛。惊愕的张大嘴巴。

      一只漆黑色的龙,有着深蓝颜色的鬃毛,茸茸散于脖颈。脊背的地方生长着一双骨架分明翼膜薄如蝉翅的翅膀,是同样的深海颜色。一双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宝石样光亮的眼,此时正凝视身侧睡着的少年。

      他低下长长的颈,红色的舌轻巧一拉一甩,丢开束发的呆子,然后一缕一缕抚平他头顶蓬松的发,小心翼翼的接触,生怕惊动了他的睡眠动作轻柔而充满宠溺。直到,少年的发顶露出一枚小小的月牙色的尖角。

      一个长有小角的少年。

      龙的眼睛里面闪耀出异样的光芒,暴虐的流光在其中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他更加垂低头,嘴巴含住了那枚小巧的尖角。

      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睡眠中的少年嘤咛了一声。

      “呼”的一阵风过,火焰扶摇直上洞顶。光影中属于龙的硕大身影恢复成了男人精壮颀长的影象。一身的玄色,纠缠着少年一身的白。理不清的纷乱,清晰的颜色。

      男人的舌滑过小角的各处,小角原本发炎红肿的跟部,在舌的舔拭间恢复了原本月牙的白色,在火光摇曳中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男人以手背擦拭着额头不停滴落的汗水,努力平复着吁吁的气喘,因为魔法使用过度而显得苍白的脸孔上浮现出一朵安心的笑容。

      热度应该会逐渐退去了吧。疼痛大概也会停止了……

      好不容易从头痛欲裂中挣扎出来的少年解开紧锁的眉。于是一个轻柔的亲吻便落上了那舒展的眉间。

      “黑曜……”少年缓缓吐纳出他的名字,依偎过去。

      他唯有给予温暖的拥抱,轻柔的笑。“睡吧,再睡一会……”

      那双闪耀着宠溺的眼,仿佛要滴出水来了。

      黑曜……

      黑曜……

      红发的少女死死咬紧下唇,泪,突然如雨倾盆而下。

      对不起……

      对不起……

      梦里人悲痛的眼泪化为锥心刺骨的痛,一波波击上红发少女的身体。即使神经处在梦境中,身体仍会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手掌绞紧胸口处的衣物,呻吟便破口溢了出来。

      “呜……”

      有泪,只一滴,滚落在枕间,没了踪影。

      走廊间房门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与少女们清脆的笑声。

      “我今天试的那件长裙好不好看?”一个女声清脆响亮。

      “我倒觉得那双鞋子满配你的。”另一个回答。

      “什么啊,我在问你裙子啊……”

      “你穿黄色都很好看啊,你还问……”

      “嘻嘻……那就好……那明天我就穿那件去参加舞会~”

      “臭美!”

      “晚安,雅儿。”

      “晚安,莉蒂亚。”

      女孩子们的脚步在房门口做了短暂的停顿,然后该离开的离开了,门被吱嘎的推开。

      有人走进来,往她这边看了几眼后,离开。然后拿了暖壶为自己倒了杯水,水杯发出清脆的震荡声。她端着杯坐上自己的床时,床垫发出吱的陷入声。

      在那名为“雅儿”的女孩发出一个小小的埋怨声后,红发的盈睁开了眼。

      对面床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十分亮眼的美少女,美丽的脸孔,纤细匀称的骨架。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呢,和她的名字很相配。花季的女孩宛如盛开正艳的紫薇花儿。

      端着杯正想喝水的千泽馥雅亦没想到同室的女孩会突然醒过来,她傻傻的凝视她海蓝色的眼睛发呆,忘了动作。

      只一瞬。

      盈翻转身体,再次扯薄被裹紧自己,沉入睡眠之中。

      梦境自然无法连续。

      她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错过对面传过来的“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的嘟囔声。

      于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这一阖眼,再睁开时就天就会亮了吧。

      梦里的天空,依然是那种害了风寒的瓦蓝就好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38

第七章

  她果然还是无法与人类融洽的相处,修炼不到家……

      被同期的女孩子强拉出来一起逛街选购参加晚上舞会衣服的盈,已经忍不住第六次叹息自己的无奈了。

      晚间所举行的舞会,是迎新会的一个特别受欢迎的节目。女孩子们可以在舞会当中任意挥洒自己花样的清新美丽,男孩子们则可以充分显示自己的温文尔雅和绅士风度。毕竟,十五,六岁,正是多思的年龄。花朵与蝴蝶,总是无法控制彼此吸引的。

      这之后,便可算得上是正式入学了,入学之后无论男女都要丢弃平时华丽的衣衫,套上或深蓝或黑的老土制服,一直到毕业才可换下。

      这最后的一次,对于爱美的女孩子来说格外的重要,也格外的重视起来。于是,逛街成了必须认真对待的任务……这个任务对一向不擅此道的红发女孩来说,无疑是极为残酷的。

      站在距离那群女孩子不远的另外一排衣裙前面,盈忍不住动动包裹在小牛皮皮鞋中的脚趾,他们想必都肿起来了吧,毕竟从早晨起已经走了四,五个小时了。与这样无休止的闲逛相比,她还是认为爬在松软的云朵上,凝望瓦蓝色的天空做梦来得比较惬意比较心甘情愿……

      “小姐,也是想要选购舞会上所穿的衣服吗?”

      一旁站立着的导购小姐,见到她的迟疑,主动拎出几件样式可爱颜色清新的裙递给她。

      “这几件都是最新的款式,比较适合小姐这种身形小巧的女孩子。”

      盈不得不接下来,假装认真的挑选着。现在不认真的装装样子是不行的,虽然晚上的舞会与她并没有多少的关系……

      将一件剪裁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比在身上,她凝视着落地镜中自己的模样。茸茸的红色长发,巴掌大的脸孔,一双大得不算太多过份的眼睛,纤细到有些神经质的颈和手腕,再加上因为疲倦有些苍白的脸色。她歪着头对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后,突然非常想笑。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若是看见她穿这样的衣服,不知道会不会丝毫不给她面子当场爆笑起来……

      “你穿这件裙子很漂亮~”

      挤进镜子中的小少女露出惊讶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几圈后,再一次发出惊叹。

      “没想到盈你这么适合白颜色……”

      “是……是吗……”

      突然被赞美了,她害羞的笑。

      “干脆买下来吧,舞会上穿!”

      “啊?”舞会……神经立刻恢复运转,对,舞会!她几乎是立刻的,将长裙塞回了导购小姐手中。礼貌的点头。

      “真是麻烦你了。”

      导购哑然于红发少女的一惊一炸。

      倒是莉蒂亚发出可惜的叹息。“真的不要吗?你穿起来分明那么漂亮……”

      “哪里漂亮啊……”她虚弱的反驳她。“分明苍白得好像幽灵……”

      “什么嘛,真的很漂亮啊,不信你问别人啊。”莉蒂亚皱起秀气的眉毛。

      “对啊,小姐,这件衣服很配你的。”就连导购都来凑热闹了。

      盈忍不住思索着要不要干脆露出决绝的神色呢。

      “雅儿~”见她还在犹豫,莉蒂亚干脆向站在不远处挑选衣裙的好友招手,并指了指导购手中的白裙。“你的眼光比较准确,来鉴定一下~~”

      是那个宛如紫薇花的女子。她只是向这边扫了一眼,“哦”的应付了一声不再理会。

      顺水台阶。盈连忙推推她的手臂,“看吧看吧”

      小少女露出一个“我就不相信”的凶恶目光,奔出门外寻找倒霉者拉回来鉴定自己的眼光。被留在原地的盈为她没来由的热情露出微微苦涩的笑。

      她们……是今天早上才认识的吧……

      在连导购都忍不住说出“你的那位朋友真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小少女已经拉了两个无辜者冲回来了。

      被扯着手臂一路踉踉跄跄跟着奔跑着的人,有张熟悉的脸孔。

      威尔·梅尔。和他的那个名为“海因”的好友。

      莉蒂亚将他们扯到盈面前,“这回我找了两个来哦,他们总不会统一口径骗人吧。”

      看着她忿忿不平的俏脸,红发的女孩咯咯的笑了起来。

      “可是……” 可是她买回去也没有时间穿啊……

      “没有可是!”莉蒂亚挥挥手,拒绝去听她的意见,转头向身旁的少年问去。“你们来做个见证,到底好不好看!”

      “啊?”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发出疑惑的声音。

      “就是这件白色的裙子!”

      莉蒂亚干脆抓过白裙使劲挥了挥。

      反应比较快的海因先开了口。“一般般……”

      结果小腿挨了一记侧踢。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是你要买的吗?”威尔用眼神询问盈。后者则摇摇头。

      “这件衣服很适合盈穿啊,比这里所有人穿都好看!你说是不是,威尔?”得不到肯定的少女的动作已经完全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了。

      “啊。”被唤了名字的少年,突然意识到,莉蒂亚抓了自己过来的目的。瞬间红透了薄薄的面皮。

      “问你话呢!”

      “是……是非常好看……”好不容易才挤出的声音偏偏听起来那么青涩。

      “我就说好看嘛~~~”莉蒂亚兴高采烈的叫。

      “可是……”盈哭笑不得。

      “可是人家并没有想要买回去。”千泽馥雅严肃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说出事实。

      原本兴高采烈的莉蒂亚瞬间好象小狗一般垂下尖尖的耳朵陷入失望中。“对哦……”

      “所以你就别总缠着别人了吧。”

      这下,莉蒂亚小狗连尾巴都垂了下来。

      “对不起哦……”

      盈露出一个“没关系,请别放在心上”的甜美笑容安慰对方。

      “走吧,我还没找到舞会要穿的衣服啊,我们去下家吧。”

      “好好。”好象小狗的女孩连忙点头。然后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看向红发少女。

      她连忙摇头。“我就不去了。”

      啊……还是生气了……小狗沮丧的神情完全泄露在娇美的面孔上了。

      她忙解释。“不是的,我还有其他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小狗女孩这才甘愿任好友拉出了这家服装店。

      “你这样缠着人家会被讨厌的。”

      “可是我喜欢她嘛……”

      无意间听到这样的对话,盈无奈的笑起来。

      属于孩子的世界,总是爱憎分明呢……真不希望将来会被这样干净的灵魂憎恨啊……

      “那个……”

      见她一直在出神,棕发少年支吾着发出声音,提醒对方。

      很显然得到了预期中的效果。少女闪回心神。

      然而小少女脱口而出的请求却令少年惊愕许久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笑着说,“威尔·梅尔,请在舞会上做我的舞伴好吗?”

      次序颠倒了吧,这样的话不是应该由他提出来吗?

      这是他在橱窗外看到她的一瞬间,突然萌生的勇气,只可惜上天没给充裕的时间来施展……

      结果抢先他的,竟然是这个应该被要求的女孩……

      纵然有着许多的不满,许多牢骚,在她一双清澈的蓝眼注视下,他惟有柔顺的点了点头。

      “好……”

      “谢谢你。”

      她一下子就笑开了。

      少年发觉自己真是十分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她这样一笑,连窗外的阳光都黯然失了颜色。

      而这一切,却存在得那么理所当然。

      这个世界,无论是阳光花朵还是作为人存在的他们,甚至就连亚细亚版块大陆,都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烘托她笑容的衬布背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39

第八章

  就好象,有些人注定要成为替代阳光的明亮存在,有些人,则天生便是世界的主导者。
      即使是将白皙俊朗的面容涂满沧桑的颜色,即使是将茸茸黑发染白,即使是套上完全遮盖修长身段的硕大的黑色法袍,亦无法损伤那人凌厉的王者风范一分一毫。

      即使是先前必恭必敬的行礼,仍然也会给人强大的压迫感,仿佛被一只偶尔放低身姿的豹子瞪视着,只等你稍不留神,他就会伸出利爪猛扑上来将你碎尸。

      凝视着会场中央正在为舞会致词的凯因校长那平易近人而不失威严的笑容,坐在角落椅子中的红发少女哀怨的叹了口气。

      “好无聊啊……”

      那些拖沓的公式化的致词实在不适合那个眼神冷漠的人……

      她旁若无人的叹息惹来身旁同期校友错愕的注视,在他们单纯的思想里,在魔法学院里是没有人会对凯因校长提出异议的。在这里,除了后山的聆音山谷,瑞贝尔·凯因就是亚细亚无所不能的神明。

      “真的好无聊啊……”

      再发出一句无意识的哀叹……反坐在椅子上的红发少女整个人搭在了靠背上,小脸压得平平的。

      好想笑……一想到那个家伙外表顾做深沉,里子却扭曲成麻花的样子,她就好想笑……不过,在这里哄堂大笑的话……会被打……

      忍着爆笑忍到双肩颤抖的少女突然感觉到肩膀的地方有异样,伸手去抚,手指肚上,突然出现的小小的束缚感,令她一阵错愕。

      有股昏黄的光芒正包围着她细长的手指,仔细看去,光芒中央站立着一匹白色的小马,见她歪头凝视着自己时,甩了甩尾巴。

      饼干吗……………………

      红发的少女思考了几秒钟,伸出另外一只手,捏住了小马饼干的腰身,拿到眼前。

      他松开嘴放过了女孩的手指,她看见他一双琉璃样的眼中闪现出亲昵。

      少女于是露出“真是有趣”的笑容,然后张开嘴,冲着雪白色的小马猛咬了过去。直吓得小马饼干扭动身躯,惊慌挣扎。银铃样的笑声于焉响起。

      少女清亮剔透的嗓音,令她身侧看不见异状的学生频频侧目,纷纷不动声色的移动,远离这个突然发出爆笑的怪异女孩。

      定有人含着无限的同情小声叹息……

      明明是长得好象栀子花一样明丽清雅的人,却偏偏神经有问题。即使分进了“雷斯林”,大概也念不了几天就会劝退回家吧……

      红发少女引起的小骚动并未延续多久,在凯因校长的一句“祝福大家能玩得愉快……”之后,欢呼声爆起,无数的彩色气球凭空出现,彩带被周身萦绕着昏黄光芒的小马们叼着,漂浮在五光十色的空气中,有无数颗小巧的星星飘落下来,点缀在每个少年的发间脸孔上,青春在一瞬间明亮逼人。连礼堂之外含苞待放的花儿,亦在这个瞬间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这是一个新学年的开始。

      过了今夜,所有参加舞会的孩子都将成为魔法学院的正式学生。

      红发的女孩站了起来,纯白色的棉布小衫,搭配着那件红黑相间的裙,少女的衣着依然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雅致,多的只是将铺散的发用白色锻带束在脑侧,并在上面挂满栀子花编成的小花束。人一活动起来,发丝摇曳,白色的栀子花瓣翩翩起舞。

      她缓慢的走向礼堂中央,任饼干小马在自己肩膀处环绕飞翔,落一身璀璨的金色星星。

      在目光与正要从会场退出的老校长撞个刚好时,小少女展开手臂,轻盈的旋身,而凯因的保护结界也同时达到,也许除了瑞贝尔·凯因,和那只好象饼干的小马,再没有人可以看到她挥臂抖腕挑动手指流畅如舞蹈一样的优美身姿了。一眨眼,礼堂顶端便盛开出万千锦簇的烟花,七彩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入每一双惊艳与错愕交织的眼睛,融化在每一张笑意灿烂的面孔中。

      红发少女顽皮的笑声淹没在此起彼伏惊讶与感叹之中,一双海蓝色的大眼眨呀眨。凯因校长扯开一丝笑容,退出了礼堂。

      这里,暂时还不需要他出场。就让孩子们尽情狂欢吧……

      “那个,盈同学……”

      悠扬的开场乐曲响起的时候,棕发的少年露出带点羞涩的腼腆笑容,凝视着面前的红发女孩支吾的说。

      “我可以请你跳第一支舞吗?”

      被邀请的女孩子绽放出一个比满园栀子更为纯净清雅的笑脸。

      “很高兴接受您的邀请……”

      少女将自己白皙的手指交到少年摊开的掌中,随着他稍显迟疑笨拙的脚步接近舞池。

      这是开场的第一只舞曲,以优雅郑重为主旋。在开舞者几个蝶般的翻飞旋身后,舞曲蓦地改变了原本的旋律,流畅的音符轻快活泼的充满着整个舞池。红发的女孩正对舞伴,做出一个优雅的提裙屈膝礼,然后拖着促不及防的他,跳进人群。

      威尔·梅尔被狼狈的拖入人海之中,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手臂中的舞伴便以自己为轴心,踢踏的脚步轻盈旋转起来。伸展开的腕与臂,规律扭动的腰与臀,闪耀着明亮光泽的眼睛与笑脸,小少年看到发呆。

      那个女孩,正如一颗小小的金色星星,翩翩舞蹈在自己的身侧。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摘取。

      想要……

      在少女第三次做出展开手掌的动作时,少年一步迈了过去,掌与掌相叠,面对面,少年跟随着少女的步伐,或是前进或是后退,或是回首转身,或是擦肩而过,最终都会再一次回到面对面的状态,让少年能够很清楚的看见流淌在少女眼里的明媚阳光。

      那是一种充满着生命力的温暖的光彩。

      “盈……”

      欢快的乐曲中,少年艰涩的唤出少女的名字。

      少女乖巧的仰起小巧的面孔,回应流光肆意的凝视。

      他脸颊绯红。“没……没什么……”

      盈的伶俐的笑容逐渐浮现。“威尔……”

      “啊?”少年眨眨眼。

      她清亮的声音跳跃出来。“没什么。”

      被捉弄了,威尔咬了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倒是作为女孩子的盈大方的抓住他们相迎的手掌。

      “我们已经是同学了,日后请多多关照……”

      “也请,盈同学多多关照……”

      此后无语,音乐高耸的潮头再起。身侧的舞伴在灵巧的转身后,人已在三步以外,与另外的人为舞宛如双蝶。

      年轻的肆意妄为已将一对一的局面拆散成群舞,一大队的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笑声叮叮当当敲碎面容上所有的平和与安宁。就连并不擅长群舞的威尔·梅尔都禁不住为他们的活力而展颜,露出淡淡的笑意。

      夹在人群中跳着群舞的海因,拿起搭在身旁同伴肩膀上的手,冲着好友挥了挥手,示意他加入。他摇了摇头。目光一扫,发现红发的女孩此时也正歪着头,看向他这个方向。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有着一匹被昏黄光芒围绕的小小独角兽,睁着一双水灵大眼以与她同样的姿态,凝视着他。或者该说是,窥视着他。

      他一愣。

      下一个瞬间,那匹宛如饼干的小马由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甚至无数个。地动山摇猛然袭来,他一个踉跄,狠狠的向地面摔去,海因惊慌失措的往这边扑过来的同时,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

      随之而来的,是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和桌椅容器被撞倒摔破的声响。

      透过窗,远方传来轰隆隆的倒塌声,似乎是有建筑在这场地动中塌毁了。

      闭上眼睛。棕发的少年尽量让自己在黑暗中保持冷静。

      他知道,人之所以会恐惧黑暗,那完全是出自黑暗中的未知因素,而这里,是没有危险的……这里是距离独角兽栖息之所最近的魔法学院。

      虽然他不停的这样暗示自己,不停的安慰自己,却仍然在被人突然抓住右边肩膀的时候本能的产生了恐惧的颤抖。拼命的挣扎着,才想甩开,左边的肩膀也被狠狠的捏住了,一个焦躁的声音大喊了出来。

      “威尔吗?是我海因…海因…”

      海因……海因……

      这个名字在下一个瞬间在少年的脑海里擦出蒙蒙火花,光亮随小,却足以将无尽冰冷深邃的暗色驱赶出身体。

      海因……海因……

      棕发的少年立刻紧紧抓住那双在黑暗中依然会保护自己的手臂,将头埋入好友坚实的肩膀。

      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人的温暖……似乎只要这样,一直这样下去,他就可以不必恐惧,就可以彻底将隐藏心底窃笑的梦魇遗忘……

      “没事的……没事的……”

      有着暗红色头发的少年不停的拍抚着怀抱中好友的脊背,一句句的安慰着。祈祷他能够听从自己的说辞,一如从前无数了个相同黑暗的夜里,让他只信任自己……一次又一次成功的摆脱笼罩在头顶的巨大阴影。

      极力压抑着恐惧的威尔勉强的点点头,由好友的肩膀上露出眼睛。摇晃没有再继续,黑暗似乎已经开始减淡了,灰蒙蒙的烟尘充满着礼堂各处。有限的视野里,尽是匍匐在地上和躲在墙角的少年。他们个个脸色惨白,似乎都受惊不小。

      他们中有少数一部分人昏厥了过去,大多数人都因恐惧和莫名其妙而颤抖呻吟着。年轻的生命尚不懂得控诉和咒骂。初生牛犊,之所以不怕猛虎的原因中必有一条,生命中没有经历过那种被追捕撕裂的恐惧。

      少年咬紧下唇,听见自己逐渐平缓下来的心跳声。那匹跟随着红发少女的小小独角兽出现在薄薄的黑雾之中,它盘旋飞转,拖出一道道温润的昏黄光芒,温暖宛如灯火。

      在它涂抹的色彩当中,隐约显现出两个颀长的身影。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面目还未看清,那股清冽的伶俐便已跳跃出来,直逼上少年的心头。宛如树木茂密的山谷刮起的一阵凉风,充盈着满满的清香的绿色气息扑面而来,点点沁入温暖的肌肤,教低靡的神经瞬间恢复神清气爽。

      少年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睁大眼睛。

      玄色的男人微微弯身,手臂怜惜而小心的环绕在少年的腰间,扣掌之间轻搡,少年淡淡金色的长发荡漾出阳光温润柔和的光泽,人,已在手臂与胸膛搭建起的世界之中。眼与眼的交会,为那个独立的世界罩下结界。

      非请勿进。

      威尔·梅尔尴尬的垂下眼帘。进退之间,犹豫不定。好友安抚的手掌仍停留在自己的脊背上。

      温暖正从那里源源不断的注入身体,喝退黑暗,屏退恐惧……心,微微颤抖着……

      那股身体隐匿极深的微微的刺痛感,是因何而起,从哪里来的?

      忐忑的抬起眼,正撞上玄色男人俯身将唇印上少年的,“嘭”的一阵青烟,威尔·梅尔红透了白皙的面庞。移不动的目光,呆滞的停留在金发少年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长发柔软垂钓的弧度后面,消瘦的颈若隐若现,他几乎可以看清排布其上的青色的血管。随着施与受的力度,而不住改变着的弧度,牵引着他的心跳,砰然或是静止,毫无规律可言。来意莫名的针刺之痛,贯穿心脏。手,不自觉的寻求呵护般将好友的肩膀抓得紧了又紧……

      很想抢夺过来……很想……想将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按压在自己怀抱中,仿佛他是属于自己的一般……很想很想…………

      在少年羞涩而肆意的眼神中,金发的孩子偏过头来,目光与目光相对。

      电光火石只在一瞬间。

      啪的一声,有着什么断裂了,轰隆隆的天塌地陷再次显现。恐惧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四处炸开,没有火光,凌厉的水色火刃划开少年们的肌肤,鲜血四溅。连续一路的爆炸,由远及近猛扑过来,所到之处皆见血光,威尔·梅尔眼中痛苦的挣扎与血色蜂拥,完全忘了反应,眼见展翅的无色火之利刃步步逼近,已到面前,也许下一刻就会冲上前撕裂他的身体。

      “威尔!”

      僵硬的身体被狠狠扑倒,摔上地面,本能的抱紧最身边的物体,几个骨碌骨碌之后,两个人在撞上摆在角落处的桌几后,贴上墙面停了下来。

      无色火之凤大张羽翼,撑弓,绷弦,迸发出尖利的呼啸,再次俯冲而来。少年们不约而同闭上眼睛。疼痛却没能预期降临。风的飞马突然翩然降临,在火刃劈上少年身体的前一刻,视死撞击上火凤,直撞得粉身碎骨,回旋着成了丝线粉末。火刃亦因这个意外而偏了准头,在少年身侧的礼堂墙壁上开出一个一人多宽的大洞,尘土飞扬。

      烟尘和血光中。一直盘旋萦绕于棚顶的黑雾终于显现出实体。一只有双黑瞳的,通体玄色的龙。眼露凶光,张口咆哮的瞬间,无色火刃同时中空气中爆炸,伤人无数。哀号遍地。

      随着龙体的逐渐清晰,支撑礼堂的擎天砥柱由根部发出断裂的声音,裂痕蜿蜒而上,粗粗细细,宛如藤蔓盘树,爬满红色青色的柱子。就连礼堂四壁,都隐隐浮现灰色黑色的裂缝。在一个震耳欲聋的咆哮之后,礼堂的棚顶裂开了,大块的基石砸落下来。

      海因拉起一直都处于呆傻状态的好友,拍拍他苍白的脸颊,示意赶快逃出礼堂,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棕发的少年,则愣愣的凝视着盘旋在头顶的黑龙,无法思考。

      “威尔·梅尔!”

      一句求助般的呼喊后。红发的女孩从烟尘中冲了出来。

      发辨散乱,裙摆弧度狼狈,小小的少女一路狂奔,细碎的石块不停的从她身边掉落,贴着她粉嫩的肌肤擦下,虽不曾伤人,却险象环生,每一块都似一把尖利的小刀,一个不小心之后必然血色淋漓。

      “盈……”

      低喃出她的名字,少年一个激灵。神智迅速回炉。摔开好友的手掌,抬步冲过去。

      “盈!!!小心!!!”

      “啊!~”小少女发出一声惊叫。

      一块半人高的大石,正巧砸落在她的面前,再偏差几厘,少女必定香消玉陨。她来不及刹车,一头撞上大石,撞疼了手臂,擦伤了膝盖后,摔上地面。又是一阵烟尘铺散中,细小的呻吟声隐约可闻。

      “盈!”

      少年冲入弥漫不去的灰尘中,抱起摔到爬不起来的女孩。

      “我……我没事……”咳了两声,女孩艰难的发出声音。

      “你受伤了……”状似喃喃自语。威尔的眼扫向她泛开红色的小腿。

      “我不要紧的。快逃出这里!”

      语毕。他们旋身后退,几块菱形大石砸落在他们才刚站立的地方。地面裂开了,硕大的坑洞延伸至脚边。

      “能跑吗?”右手环绕上女孩纤细的腰身,他担心的问。

      于是得到一个精神百倍的笑容。“没问题。”

      “那我们去后山。”扯住她,左手是好友海因。他瞄准墙壁上被打通的大洞。

      “好。”友人洞察出他的决定。

      红发少女在决定逃命之前,不自觉的回过头,眼轻轻扫向残破不堪的教堂和伫足教堂半空的黑龙……浅浅的黯然神伤,不为人知的泄露到浑浊的空气中……

      希望你终能理解……希望你终能理解一切……

      “走吧!”

      拉过闪神的她,他们在致命的硕大石块砸落的前一刻冲向残垣断壁。徒留身后凄厉的哀号声无数。

      与此同时,瑞贝尔·凯因出现在教堂的入口,被风与震惊鼓动的衣衫圆滚胀起,那一双摊开的手掌中升腾起淡色半透明的保护结界,笼罩住摇摇欲坠的大礼堂。在他的眉尖紧锁着的,却只有心疼与无可奈何。

      当然,这一切,都是威尔一行人无力注意的……

      就在少年们冲出礼堂的一刻,有个充满悲伤的声音涌入棕发少年的脑海。

      那个声音反复呼喊着同一个名字,一个代表着优雅和圣洁的名字。

      “提尔蓝迪亚……”

      “提尔蓝迪亚……”

      “提尔蓝迪亚……”

      小少年错愕,左右环顾,见盈和海因皆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安心的紧抓他们的手,一同奔向不远处的森林。

      在那片葱郁茂密的森林中的某处,存在着聆音山谷的入口--那块有独角兽栖息着的,神圣之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40

第九章

  酣睡在魔法学院后山的森林,是一片安静幽深的存在。

      与被赋予了守护之力的魔法学院一样,沉默的森林作为结界拦挡在聆音山谷前面,阻止猎奇者的涉足。曾有人,凭借着过人的胆量与自信的生存技巧甘愿拼死一搏,莽撞的后果注定是化身为一堆白骨,散落在某棵苍天的绿树下,承受风雨的侵蚀。数千年间,在经历了屡见不鲜的失踪事件后,好奇的人们终于渐渐收敛了对圣兽过分的欲望,而这片浓密的森林也终于在近一千年间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安宁……

      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撕裂了森林的安静祥和。怕人的飞鸟扑打着翅膀,冲上高空,胆小的兽将身体藏在山洞和树干后面,只露出一只眼,偷偷打量年轻的闯入者,交换着讯息。

      他们来了……他们会死……会死……

      三个少年手挽着手,互相拉扯着,不顾一切的夺路而逃。

      灌木的枝桠刮破他们的衣裳,细碎的石头硌伤他们的脚底,有如迷宫般的树藤交叉混淆着他们的视听,整座森林都想要阻止,阻止他们一时冲动的莽撞。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树叶和小草沙沙作响,不停告诫。而温柔的花儿早已禁不住悲伤,合拢起娇嫩的花瓣。就连一向漫不经心的风,都陷入了悲伤的情绪,呜咽着穿梭在树与树中间,空气中泛开了彻骨的凉。

      “啊!”

      逃到筋疲力尽的红发少女绊上暴露在地面的粗大树根,一个前倾,狠狠的摔上地面。藏身在她发中的小小马匹被甩了出去,几个旋转之后,掉入草丛中。

      “盈!”棕发少年连忙转回身,扑到少女跟前。抱住摔得头昏眼花的她。

      少女原本干涸的伤口又裂开了,刚才在大礼堂受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会儿,鲜血正汩汩的从狰狞的伤口中流出来,染红原本白皙的肌肤和身下的小草……

      少年心疼的皱起眉毛,扶她靠在自己身上,才想撕开衬衫的手好友被握住了。

      “让我来。”

      海因点点头,利落的扯开白色的衬衫下摆,毁成绷带。

      威尔只得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孩子,防止她会因为突然的疼痛而挣扎。

      小心拂去沾在伤口上的草叶和泥土,擦干旁侧湿润的血迹,海因动作熟练的抖开绷带,抚上,绷紧,再打上一个不易脱落的活扣。

      暗色头发的少年,在瞥见少女的注视时,漾开精神奕奕的笑容。

      “照顾女孩子,是骑士的职责。虽然你性格不好,但至少你还算是女孩子……啊!!”

      被人用力敲到额头,他哧着牙哀怨的看向一脸怒容的好友。

      “我说的是事实……”

      在对方拳头再次落下的前一刻,人已跳出二步之外,赖皮的笑个不停。

      “威尔。”盈拿开少年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掌,站了起来。“我们要去哪里?”

      这里,既没有魔法师也没有守护结界,一般人都会去能力高强的人身旁寻求庇护吧,只有他,带着他们一路冲向传说中最为危险的森林……

      仔细检查过绷带的松紧之后,少年也站起身。

      “到聆音山谷去。”

      她一下子愣住。

      他说……聆音山谷??

      “威尔·梅尔,你疯了吗?”站在远处的少年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抓了好友的肩膀,一阵摇晃。“你知道聆音山谷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他拍拍友人的手背。明明被晃到头晕,却依然可以笑如阳光灿烂。

      “你明明知道有去无回,你那还要去?”他咬牙。

      “我们别无选择了。”握着海因的手,温暖与激动传递过来了,因为这个疯狂的想法而狂跳的心,安稳了不少……

      “什么别无选择,我们并不需要选择,我们在这里很安全,等凯因校长打退了恶龙,我们就可以回去继续舞会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怎么他越听越心惊胆颤……他们现在只是学生,不是吗?

      “海因……”棕发少年为好友的单纯发出叹息。“爷爷告诉我,亚细亚版和翡冷翠版的结界石出现了裂痕。有条龙从裂缝掉到亚细亚,因为时空的转移和版块交换,龙无法自己返回到翡冷翠,如果我们不帮它,它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少年停顿了声音。

      少女似乎是看到什么可惧的景象一般,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

      “那关我们什么事!!”名为“海因”的少年,发出爆喝。“他们愿意过来,让就让他们受点惩罚,早晚要死,死在亚细亚有什么不好,这里物产丰富,水土肥美……”

      “海因……”威尔苦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扳起脸,严肃认真起来的他完全失去了原本小少年的稚气。“和你比起来,那个什么龙,根本无足轻重。”

      “海因……”他几乎要哀号了。“至少在你心里,亚细亚版还有点价值吧,”

      “无所谓!”别开脸,他拒绝看他哀求的眼睛。

      “海因……”

      “我反对。”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你别想甩掉我。”

      “那你还反对……”

      “我就是反对!”

      两个人不相上下的固执,教气氛呈现白热化状态。

      威尔·梅尔惨白着脸色,咬紧牙关。

      “我们只能去找白色独角兽,他一定有办法将龙送回去,否则还没等龙死尽,亚细亚的灵气就会被吸干殆尽,到时候我们都要完蛋。”

      “你……”

      海因一张俊脸气得发红发青,却说不出一句话。强忍的愤怒全部发泄在握紧的拳中,手背上鼓动的青筋清晰可见。

      “盈,”少年无视友人愤慨,转过头。身侧的少女低着头,红色发辫垂肩,发际线分明。“你一定能带着我们找到入口的……对不对……”

      海因惊愕的张大眼。少女苦涩的笑,声若蚊咛。“我不能……”

      “你一定能,因为你是生长在聆音山谷的栀子花妖精。”在眼望入她逐渐泛开错愕的蓝眼时,他不由自主的红了脸。“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能看见你和分院帽的对话……”

      天赋异禀……凯因说,这一年的学生中有不少厉害的角色,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她听见自己心底发出恐惧的声音……

      不……

      “不……”

      “盈!”

      “对不起……”

      “现在不是说抱歉的时候!”

      “对不起……”

      “告诉我,山谷的入口在哪里……”

      “会死的……”

      “我知道!”

      “不要……不要……”

      “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被圣兽召唤的机会,早晚都要死,我宁愿死在它手里!”

      “威尔·梅尔……”

      “威尔,你别逼他!”

      “你走开!”

      海因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被甩开的双手,生平第一次,好友将自己推开了。因为想见那位传说中的王者,而舍弃了自己……忍不住,露出苦笑……

      远处,又一幢有着尖顶的建筑倒塌了。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大声响,黑色灰色的烟尘盛满每一双悲伤的眼眸。

      “盈!”少年一把扯住少女的手臂,力气大到几乎捏碎她的骨。“也为我想想,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我不要……”红发的女孩发出无助的悲鸣,摇头之后再摇头。

      “盈……”棕发少年带着哭腔哀求,海因只能由身后心疼的抱住他颤抖的肩膀。

      “威尔……”

      “拜托你……”

      “…………”

      凄清的色彩由少女眼中飞溅而出,她柔软的指肚轻柔划过他的手背后,双手合十,从她小巧的唇中吟唱出御风之咏,弥漫着温润的悲怜回荡着空气中。

      “风之妖精啊………听从我的召唤………”

      突然改变了往日柔软与温和的风,强硬的弹开少年抓在少女手臂上的掌,成螺旋丝线状散发着冷色的蓝,以她为主轴心盘旋飞舞着。

      “风之妖精--赫德墨尔,请听从我的心里的声音,给予最真诚的回应……”

      召唤语吐出唇,女孩张开手臂,风如丝绸锦缎萦绕其上,几个回旋后,一个水色的颀长的男性形象成型。水色的发,水色的脸孔,由水色组合而成的他,有双荡漾出世间万物真实样貌的绿色的眼。

      他执起她束着白色花朵的发辫,将微翘的唇角印上。而后是她向上摊开的掌心。昏黄的光芒由那被亲吻的地方成虹飞跃出来,在触碰到少年们之后,呈环状逐渐扩散笼罩,将他们和她统统拥抱在胸膛之内。风的白练依然优雅轻盈的舞动着,栖息在小少女指间的那部分乖巧一如孩子。昏黄的风之结界在打开一个缝隙,让饼干样的小马进入后,彻底封闭了身躯。

      “赫德墨尔,请为我们打开通往聆音山谷的大门,让我们进去……”

      名为“盈”的少女睁开了海蓝色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中充满着薄薄的水气,别无他物。

      水色的人形则不停变换着颜色,薄薄的水色,湖色的蓝,海的苍茫,他不住亲吻着她的头顶和发辫,凡是被他的唇触碰过的地方,皆泛开星星点点的银色,仿佛月的光辉,又好象是一枚一枚小小的星星,躲藏在她颜色柔和的发间,或顽皮或害羞的眨眼窥视着外界。

      威尔在发觉自己直愣愣的凝视多少有些失礼时,红着脸抓了抓额前的刘海。

      然后,他听见她喃喃自语,或许是她对他们的警告,或许,那不过是进入聆音山谷的咒语。

      她轻声耳语。“想要得到幸福的人们,请不要轻易触动隐藏在心底悲伤的机关,此去,此去,无多路……”

      他于是咬紧下唇,隐藏起自嘲的笑容。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不想现在就后悔…他也有着无法向他人倾诉的秘密啊………

      风急促的旋转,呼啸就在耳畔,几乎可以与撕裂天空的海啸相媲美,可以铺天盖地,亦可以贯穿灵魂……

      少年阖上了眼。身体不自住的靠向身旁的好友。

      海因出于本能的抱住他寻求依靠的身体,意识被泯灭的最后,他听见他小声叹息。

      “海因,祈祷吧,祈祷我们还有可能回到魔法学院读书……祈祷吧……”

      ……信奉独角兽的年轻生命……祈祷吧……

      而后,黑暗来了。

      意识,则呈现出茫茫无边的白色。孤寂,却温柔的,白颜色。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8 23:41

第十章

  “丁零,丁零,丁零……”

      茫茫一片的苍白意识中,有铃铛清脆的声响涌进来。虚无柔软的白色缓缓流动起来,擦过脸颊擦过唇,一个深呼吸之后,人睁开眼,那一片温软的颜色就沁入眼底。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有如海一般颜色凝重深远的蓝色眼睛,望进去,世界瞬时广阔无垠,长着白色长翅膀的海鸥摩擦过海面,翻旋着冲上天空飞掠而去,微微的眩晕感教人控制不住神智飘摇,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少年眨了眨眼。极力抽离沉迷的神智。

      一匹小巧的白色独角兽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想自己一定认得它,那双眼,熟稔到仿佛千百年前就已认识,一个眼波流转便会牵魂扯魄,教心神不得安生。

      “威尔·梅尔……”

      他的名字回荡在意识的白色里。他颦眉,它竟然也是认识他的,莫非上一次亦是他在呼唤自己么……

      “签署契约吧……”

      昏黄的光芒由独角兽颈间悬挂的银色铃铛中挥散出来,点燃稍显平稳冷淡的思绪。威尔·梅尔双眉间泛开微微的热度,仿佛有着什么正在缓慢由铃铛中发射出来注入他的身体。

      一阵针刺的细小的疼痛,教他倒吸一口冷气。他忍不住伸手碰碰自己的额头,那里既没有红肿,也没有伤口,有的只是虹线昏黄色的终点,和来自神经中枢的刺痛。

      手腕拦挡的视线中,那匹通体雪白色小独角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一张明亮无邪的笑脸,一双海蓝色水灵剔透的眼正凝视着自己。

      “威尔·梅尔……”

      他用带些牙牙童稚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在等到他的注意后,大眼一眨,轻轻歪头间原本蜷缩在细瘦肩膀上的金色软发如瀑倾泻,打开闪亮柔软的弧度,与白色的衣摆纠结荡漾在欲扬的风中。

      “是你……”

      是那个出现在礼堂中的少年,依然是那双让人眩晕的眼,他屏住呼吸,从齿间挤出声音。

      小少年伸出手臂,将摊开的手心递到他的面前。摆出等待的姿态的细长手指,微微弯曲着。圆润的指尖泛开淡淡粉色的暧昧的光泽。

      “欢迎你到聆音山谷来,接受我的召唤,威尔·梅尔,签署契约吧……”

      在那水晶撞击的丁冬声响中,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脑海中尽是他淡然如水嫣然如花的笑脸。暗香幽然浮动,不动声色摄去人的魂魄。

      独角兽么……

      独角兽……

      不知不觉交出了自己,一大一小的手掌相叠的瞬间,少年海般颜色眼中浮现淡淡的水气,仿佛下一刻便会落泪成雨……

      这个世界,亦会跟随着,挥泪如雨……

      望入那双广阔无垠的蓝色中,威尔·梅尔听见自己的声音脉脉的咏读出一个名字。

      “……提尔蓝迪亚……”

      提尔蓝迪亚……那是属于独角兽的名字……

      --签署契约,用心咏读出我真实的名字,从今后,你的灵魂便是属于我的,专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威尔翻转少年肤色细白的手掌,将唇印上他的手背。

      --献出我最诚挚的亲吻与忠诚,赌咒发誓,从此后,我只属于您。

      一瞬之间,原本苍白的脑海中,影象纷乱闪现。

      --海因嘻嘻哈哈的笑着,将书包抛上天空,“威尔,你说,那个魔法学院里会不会躲藏着一只奇丑无比的小马??”

      --红发的少女一身血污,脚步凌乱。“威尔·梅尔,快逃!”

      少年合拢湿润的眼角。

      --“孩子……”那是头发胡须皆已斑白的祖父,正悲怜的轻抚着自己的发。“涉足聆音山谷的人,有去无回,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祖父悲哀苍凉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脑海中,不停回响,无限膨胀,蓦然炸开。杂乱显现的片段情节,在“啪”的一声脆响后支离破碎,闪着白亮颜色的碎片飞溅,旁若无人的落一地残骸散骨。意识中竟然有殷红的血,蛇一般从其中蜿蜒流淌出来。

      “啊~~~~~~”棕发少年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哀号。

      “对不起……”

      他听见他低喃着道歉。在他变小的视野中,他晶莹剔透的笑容正逐渐变得透明,不仅仅是笑容,就连头发,手脚都在趋于透明,仿佛下一刻整个人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他顾不上头痛欲裂,猛扑上去。

      “提尔!!!”

      平时时常锻炼的脚,此时却十分不争气,竟如棉花一般,连半点劲都使不上。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倒下去的同时,倒映在那双棕色瞳孔中的小少年,终于融化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然后,结实的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呜……”他发出一阵闷哼,丝丝缕缕浓郁醇厚的花香钻进了鼻翼。

      那是一种充盈着愉悦与幸福,让闻到的人忍不住露出淡淡笑容的味道。威尔·梅尔使劲摇摇神智模糊的头,才刚的意识交流只在他年轻的头脑中留下一个笑容浅淡的美丽形象。他慢慢的爬起身,入眼的仍是类似昏迷时脑海中呈现出的一片连着一片的白颜色。只不过这次的色彩被赋予了旺盛的生命力。

      他目瞪口呆的坐在一片纯白色的栀子花海中。意识中,那个衣衫如雪的小少年形象与眼前无边的花海逐渐重叠,重叠……

      “……提尔……提尔蓝迪亚……”

      咦??他说了什么,那是谁的名字……

      “威尔,威尔!”出神不到一刻,身体便被冲过来的好友死命抱住,几乎撞出肺里所有的空气。

      “海因……海因……”他手脚并用奋力挣扎,想要摆脱裹在身上的大个八爪鱼。只露出外面的小小的头,再配上一双充满无奈与窝心的大眼,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我以为你不见了……呜呜……,什么狗屁花海,那么大,~~~害我钻来钻去,那么辛苦……呜呜~~~~~~~~威尔,威尔…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海因少年将头窝在好友肩头,环抱着他脊背的手臂因为恐惧失去而微微颤抖着……

      搞什么鬼啊……他要被憋死了……威尔用力拉扯着他暗红色的发。“别把鼻涕抹我身上啊……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让独角兽给你洗……”海因抬起头,一脸的笑嘻嘻。

      威尔很想飞起一脚,将这个恶劣的家伙踢出山谷,挂到最高的树上等饿死。但那只能作为一个想法存在而已,海因能活这么长久,完全要感激梅尔家族优质的基因和良好的教育……

      笑够了,海因放眼远方,发出惊叹。“原来这里就是聆音山谷……”

      威尔亦追随着好友,将眼投入同一个方向……

      传说中聆音山谷……

      白色花海的尽头,是一片葱郁的深色森林。森林头顶,则是水晶一般反射着最纯净光芒的薄蓝色的天空。浓郁的白,生脆的绿,剔透的蓝,一切无垢,仿若少女的笑容婴儿的眼。

      同一片碧玉蓝天之下,盈·亚细亚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汉白玉平台上,在她身后耸立着散发出温润光泽的乳白色宫殿,藕白色的大理石圆柱,和飞檐起翘的尖顶高耸入云。小少女侧过头,和跪坐在她身后的紫衣女子说着话,眼似笑非笑的往这边斜睨,而后笑声清脆。

      紫色衣衫的女子浅浅笑着,手指灵巧的在少女红色的发丝间游走,合拢,抚平,几个旋转后,将原本蓬乱的发理顺,松松挽就,固定在脑侧,再卡上一个弦月的银制发饰,垂吊在鬓角的栀子小花样的铃铛,随着少女一颦一笑和偶尔的歪头,发出丁零丁零的悦耳脆响,与笑声交织,仿佛音韵。

      蓝天白云海一般的栀子之后,小少年们的眼定格在她们身上。

      “虽然性格恶劣,但不可否认,她还是非常美丽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那幢独角兽神殿太有气质的缘故,连原本没有特点的人都显得特别起来了……”

      即便是听见好友如此坏心眼的评价,威尔·梅尔仍是红了脸。

      “威尔!”

      在那双满含着羞涩和腼腆的棕色瞳孔中,清丽的少女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被呵斥了就吐吐舌,然后提着长长的裙摆,小鹿一般轻快的冲了过来。

      紫衣的女子一脸无奈的笑,跟随其后款款而来。

      脱去简单利落的学生装,名为“盈”的少女换上白色的复古连身长裙,“V”形的尖领,与在腰侧系出海蓝色流苏的宽大腰带,教包裹其中的小少女看上去更显纤细娇小。小巧玲珑宛如掌中的娃娃,依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雅致。不同于盈的清雅,走在后面的女子,带来了庄重与高贵的气息。一袭熏衣草的悠然紫裙,身后逶迤一地的长长裙摆展露出另外一种风华绝代。

      她跟随着盈来到他的面前,在她夸张的大张手臂朝他扑上去的同时拉住她,不失礼貌的将人扯到身后,而后微微躬身,屈膝,半跪下纤巧的身形。紫藤花样的裙铺散一地,一气呵成拥抱了整个花季的肆意。

      “欢迎你们来到聆音山谷,威尔·梅尔,海因克尔。”

      仰起头的瞬间,一双宛如紫水晶的眸直直望入小少年的眼底。仿佛可以一眼看穿,看穿伪善的笑容,真心的哭泣,人,无所遁形。

      “你……你好……”

      在少年震惊的眼神中,紫色的女子露出温柔的笑容。

      “王的客人,请告诉阿黛莱德,你们的愿望……”

      灵魂的纯真质地已经显现。栀子的花海并没有因为山谷突然闯入了人类,而受到肮脏灵魂的干扰,依然肆意怒放便是最好的证明。

      “愿望…………”

      棕发少年的眼缓慢抬起,滑过阿黛莱德紫色的发,滑过满满白色的花海。

      那个红发的小少女,正单手提着碍事的裙,一边狼狈的横冲直撞,一边挥手拍打着半空中飞出旋转花样的饼干小马,粉白色的脸孔上洋溢出天真无邪的开心。

      风扬起她鬓处垂吊的发辨,扬起她镶有粉蓝色花纹的裙摆,扬起她清亮的笑容。

      在看到她因为裙摆太长而被绊倒,跌了个狗啃泥的情景时,他听见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想见独角兽之王,我要见到他。”

      我想和盈成为魔法学院的同学……

      我要保护那个女孩子…我要去见那位王者…

      即使有去无回……

      即使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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