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5.粉红色
办公室的空气闷得透不过一丝风,萨姆兰靠在桌子旁,用心的倾听,卡洛斯和米尔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在沉默半晌后,老警官谨慎地开口了:“玛莎女士,我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既然您已经辨认过尸体了,那么我这里还有一些问题。您报案说自己杀了人,嗯,您现在仍然坚持这个说法。是这样吗?”
“是的,警官……”玛莎已经哭过了一阵,现在又开始抽泣。她的朋友轻轻抚着她以示安抚。
“咳,”萨姆兰轻轻咳嗽一声,“玛莎女士,我可以重复一下您刚才的叙述吗,您看我的理解是否正确。首先,您和您的未婚夫昨天约好在咖啡馆见面,但是直到晚上七点四十分他都没有出现,也没有接您的电话。于是,您考虑一个人先回去,八点差一刻,您动身回家。天阴得很厉害,马上下了雨。八点左右您走到左德大街,不得不停下来避雨。大概有十分钟吧。这时有一个年轻男子打着伞过来说要送您回家,您出于在外面避雨会不安全的想法答应了他。然后你们一直沿街走,出路口西行,又拐进与左德大街平行的列文大街。当你们走到马克超市门口的时候,您的房东给您打来电话,说您的未婚夫在医院,但并没有说是在哪家医院,那大概是八点二十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迪亚特突然想要侵犯您,他抓住了您。您当时非常害怕,于是打算用包里带的‘柠檬水’自卫。但是,您从里面拿出的却是一把很大的转轮手枪。您对着他开了一枪,他就倒下去了。您发现他死了就扔下枪跑了。您到家是八点半,但是房东先生并不在家。留下了一张字条说他去探望医院里的姐姐,今天不回来。这时候您非常害怕,给您的这位朋友打了电话,过了一夜,决定早上来报案,是这样的吗?”
“是的,完全正确,警官。”
“好的,我现在想请您仔细回忆一下,这把手枪到底是什么样子,您有仔细看过它吗?”
“不,我,我没有,我当时很害怕,开了枪,很大的响声,我吓坏了。把它扔了,它很大。”
“可是,您怎么能一下子就扣出了子弹呢,既然那把枪很大,而且一枪毙命,那么它应该很不容易扣动才对的。”卡洛斯在旁插嘴,他很显然不相信玛莎的叙述。
“这当然是可能的!”一个男人推门而入。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皮质夹克,个子不高,大约是5尺9寸。(英码,约合175公分这一点很有意思,即使是现在的英国人,也基本上使用国际单位了,但美国人却依然钟情于英制单位。)令人过目不忘的是瘦瘦的面颊和上面目光尖刻的灰色眼珠。谢顶和细长的鹰钩鼻子,很像米尔嘴里说过的食肉大鸟。
“鲁夫探员,”鲁夫?这名字真够搞笑的!米尔警官有些嘲笑地说,“演绎工作结束了吗?”
鲁夫并没理会对方的奚落,他快速扫视一下四周,说:“人在危急的时候有可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种力量远远大于他能力的上限。这是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结果,但不能持续很长时间,不然,她自己就会被自己的腺素毒死的。我记得警校的课程中也会普及这样的知识啊,难道你们忘记了吗?”
面对这样的挑衅,米尔怒目而视,卡洛斯一脸惊讶,萨姆兰不露声色。
“那么说,玛莎女士,你无法详细回忆这把手枪了,是吗?”
“是,是的。”
“好的,在你打电话给未婚夫未被理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求助别人呢?”这一点是萨姆兰最为怀疑的地方,一个女孩子在那种时候应该会想到联系朋友的啊。
“我的同事大多还在加班,我给房东打电话,但是,他也不在。然后我给莉莉西雅打电话,就是陪我来的这位女士,”玛莎指着坐在她身边的女性,“她那时碰巧出去了。”
“是的,我和我新认识的男朋友出去购物了。叫我莉莉丝就可以了。”
“我也想打电话,但是,其他几个朋友都住在城外,从家里赶过来也要一段时间。”
萨姆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理上的问题暂时有了说法,那么接下来该是事实的分歧了。
值得一提的是,萨姆兰之所以是个出色的警官,撇开经验不谈,主要得归功于他与一般警察的不同之处:常常重视动机以外的其他东西。
“那么,玛莎女士,你说你在开枪之前,接到了房东来的电话。”
“是的,手机的显示,是房东的电话号码。”
“但是,在你回家之后却发现他不在家,而且,留了一张字条,那上面的意思是他昨晚不会回来。”
“是这样的,所以我更害怕了,就叫来莉莉西雅。”
“你觉得电话里的声音确实是属于你的房东——安东尼先生吗?”
“不,我不敢确定……我想是他,也许不是,我,我没有注意。”
“你们忙吧,我要出去找些材料。”鲁夫重重地关上门出去了。
“这家伙是什么态度!”米尔啐了一口。
“萨姆兰警官,局长叫您一会儿过去。”局长秘书见鲁夫探员出去,忙不迭地插进来。
“知道了,马上去。卡洛斯,你跟米尔,陪玛莎女士去做个硝烟检验(下注:硝烟检验,一种常用的检验方式,通过残留物分析来判别被检验者是否使用过枪械),再加派几名警察去列文大街搜索尸体和手枪。” 萨姆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问:“对了,玛莎女士,还记得你避雨的那个建筑吗?”
“嗯,好像是心理诊所,两层楼,有很大的屋檐。”
“是吗,谢谢你,你的话对我们很有帮助。”
萨姆兰临走时说了一句:“赛斯.沃勒,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叫卡洛斯摸不到头脑。
在警官走向警长办公室的路上,一名警察被派去玛莎的住所寻找名叫安东尼的房东。
“萨姆,坐吧。”罗伯特局长指着面前的转椅,“还没有线索吗?”
“也不一定。”
“不一定?”局长向前挪挪身子,大肚子一下就顶到了桌沿。
“我还没有整理出头绪呢。”
“听说,你在处理另一起案件……呃?萨姆……该怎么说呢?我不想干扰你的判断……呃,我是说,假如,假如它跟‘面具杀手’没关系的话别管它了,萨姆……舆论快把我逼疯了,现在全城的记者都急于知道涂鸦到底是不是那个疯子做的。这案子一天不破,我们就一天别想消停。嗯,萨姆,笑什么?你不知道这个位子有多难做。”
“是,我明白,不过,你不是每次都挺过来了吗?”警官依然在笑。
“不,那不一样,这样的案子我们这里没有,呃,至少是很罕见。真不知道现在的人们都是怎么了,就好像是我们杀了人。喂,萨姆,你能不能确定那鬼玻璃上面的画只是他妈一个混蛋的涂鸦啊?”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等待弗莱德的鉴定结果。不过,我宁信其有。”
“哦?萨姆,你是不是闻到什么味儿了?”
“说不上,只是认识了一些有趣的人。”警官耸耸肩。
“有趣的人?噢……算了,对于办案,我一向不能理解你。不过,你一定有办法对吧?你总是这样的!老伙计,说实话,对这个案子,你有几成把握?”
“你说我退休前吗,一成也没有,我们的全部追查都泡汤了。我的看法是,假设凶手不再作案,那么只有等他被大家慢慢淡忘。除非能弄明白杀手的遗留物是什么意思。”
“那些钢镚和火柴?”
“还有长钉。”
“对对,还有长钉。萨姆,你能不能延期退休,我们来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我想不能,罗伯特,我不打算再干下去了。”
“我也知道你不在乎荣誉,但我们至少不能叫那个联邦调查局的混蛋春风得意。喝点什么吧?”
“如果可以,来杯加奶的咖啡。”萨姆兰很想笑,今天仿佛喝了一辈子的咖啡。
“嗯?好像巧克力的东西吗?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罗伯特,我对官方的矛盾并不感兴趣。不过,在走之前,我会尽力的。味道不错。”
“有你这话就好,鲁夫那家伙,居然要求我们协助他。别弄错了,你才是这里最好的警察。艾德.萨姆兰!”
“局长,警官,你要的字迹鉴定出来了。”弗莱德敲门进来。
“谢谢你,结果是什么?”
“很抱歉你的猜测是错的,萨姆。除去书写断笔的问题——那可能是由于质地不同的原因造成的。你知道,墙壁吸水的效果和玻璃大不一样。我仔细对照了以前的四组照片和刚刚送来的,在字迹的结构和强调的地方都存在着无法解释的重大差异。可以断定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他有没有可能刻意改变自己的字型。”这个说法,老萨姆自己都觉得不成立,如果杀手想要别人认为不是他干的,又何必还要写呢?
“不,萨姆,如果是这样,那还要笔迹鉴定做什么?人确实可以改变自己的某些书写特点,但是,一个笔迹样品可能有500-1000个个性化特点,他以十分流畅的速度进行书写,可以改变的少之又少。所以,应该能除去他刻意改变的可能。另外,根据我的判断,两次都是使用右手带着手套写的。哦,对了,我要告诉你的还有,在他第一次动笔的时候,出现了中断。”
“第一次?”局长和警官都有些吃惊。
“是的,他原来打算直接写,但是在玻璃面用血液进行书写并不那么容易。所以,他停下来了,用什么东西擦掉了,然后在上面喷了一种胶质,使得书写更容易。这是我的助手使用发光氨检验出蛋白质残留后的推测。我想是成立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喷在原来的地方,把第一次的位置覆盖。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在这里废了这么大劲呢?”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弗莱德无奈地摇摇头,“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警官。至于他使用的究竟是什么胶质,我倒可以试试分析一下。”
“嗯,谢谢,弗莱德。尝尝加奶咖啡吧!”萨姆兰说着走了出去,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警局的地下室作为T.D.琼斯医学博士的工作环境,再合适不过了。一方面,琼斯先生喜欢这儿本身的幽暗、僻静,另一方面,只怕大多数人也不喜欢接近这样的地方,使琼斯落得耳根子清静。
萨姆兰在解剖室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仔细地刷洗手术刀。琼斯博士晚警官4年进局,是多年的老搭档,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进来的是谁。
“没几天了,你还在为这个案子忙得要死吧。”
“嗯,”这间屋子没有可以坐的地方,警官只好站在门口,争取不碰到任何东西。
“差不多就得了,我说,你昨天很晚才回去吧?”琼斯擦拭他的试管。
“那说明你也是一样晚。我说,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刀刀叉叉的收拾一下,看着怪难受的。”
“收拾它干嘛?就是金的也不会有人偷!反正马上还有一具尸体等着解剖,很快就会用的。”
“啊,”想到玛莎女士,警官不免有些伤感,“琼斯啊,你有没有难受过,做这种工作?”
“你什么时候感伤起来了?这是人老了的表现么?”琼斯不解地像看着外星生物,“每个法医都有顶住压力的做法,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在对付这种处境的所有方法中,一种奇特的幽默感对我的帮助最大。旁观者可能很难理解,但是笑声和玩笑有助减轻压力和紧张。否则,那些感觉将是难以承受的。可仍然有一次,我失败了。”
“什么时候,刚出道?”
“你猜错了,我在学医的时候就习惯像打量道具一样看尸体了。顶多想想,要是人们能学得更警觉些,我就会轻松不少了。”
“那倒是,可现在人们的关系已经够淡漠了。”
“淡漠并不等于他们学会了保护自己,这是矛盾啊。看看我,也是一样的矛盾,有时候想想,我是踏着尸体过来的——一具又一具,我解剖它们,有了经验,甚至别的地方的警察都来找我帮忙,我干得越多,就有越多的要干。我从不去想它们活着的时候是谁,它们做过些什么,它们就是‘尸体’,而不是‘死人’。这一直来都很成功,直到三年前。萨姆,你还记得那个案子吧。7岁大的小女孩儿被奸杀,送来我这儿来时,还没严重腐败。看着那孩子,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就那么看着她,想她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啊。我不知道怎么脱下她被血染红的裙子和她脚上粉红色的小跑鞋,试着不去感受自己对这些东西的反应。当解剖到一半的时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冲出去吐了一地。我最小的女儿也有这样的上衣和跑鞋,而且号码、颜色和牌子一模一样。回家之前,我洗了很长时间的手,路上给女儿买了新的衣服和鞋。萨姆,记得吗?你破了那案子。”
萨姆兰警官靠在门上,重重叹了口气,“啊,胜诉的那天,你邀请我和你全家人人共进晚餐,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了。”
“你破案的那天,我明显的从这个困惑中解放出来了,不然,我可能不会再从事这项工作。萨姆,你很优秀。”
“跟你一样,琼斯。”
两个人相视而笑,活着不过是因为希望……
Vol 6.血的出处?
“像指纹一样,DNA也可以用来进行鉴定。当在鲨鱼的肚子里发现一条胳膊和手的时候,实验室可以根据指纹对死者做出鉴定。但是,在佛罗里达的一条河上发现漂浮着的大腿时,指纹的方法可就不中用了。可是,DNA链上的一小部分在所有的血缘关系中都是一样的。身体任何部分的DNA都和身体其他部分的DNA是一样的……”如果不是被萨姆兰打断,琼斯博士很可能继续这样没完没了地介绍下去,“老夥计,嗯……该怎么说呢?”萨姆兰轻轻咳嗽一声,“我是说,嗯,你每次都对我讲这些……术语,可我,从来就没搞明白……”
“我明白了,那么来看看这个吧,老朋友。”琼斯把老警官带到显示屏前面。遗憾的是,萨姆兰还是没能看懂那上面花花绿绿的各种数据。
“简单地说,你们今天早上发现的血迹并不出于我们已经找到的四具尸体,换句话说,一定还有我们没有意识到的血液来源……萨姆,你在想什么?”
“想你今天将要处理的另一具尸体。”
“那个名叫艾利的年轻人吗?啊,我也在想这个。我会看看血液是不是出自这具尸体。对了,萨姆,我有一些想法。”
“啊,请说。”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不想扇拍恪2还,我以为今天你们发现的并非面具杀手所为,它可能是混人视听。?/p>
“你是说……”
“嗯,我是说,或许有人在假借杀手之名做一些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我想笔迹鉴定那边的结果也和我的说法吻合吧。这就意味着,并非那个疯子的杰作。你刚才说死者的未婚妻前来报案?”
“是的。”
“嗯,我不多说了,下班之前,我给你送去新的验尸报告。”……
警官刚回二楼,就听到从办公室传出局长的怒喝。
“你在干什么?这里还是我在指挥!”
“息怒,局长先生。我无意动摇您的地位。”鲁夫探员皮笑肉不笑,拉了一把椅子。
“谁叫你坐下的?嗯,谁叫你坐啦!”罗伯特局长满是肥肉的下巴乱颤,“鲁夫探员,我要你解释刚才的行为。”
“局长,你可能无意注意愤怒的人们,警方有必要公开尸体上的发现。”
“所以你就去跟那些记者胡说八道!”
“请注意您的用词,局长先生!我还不是你的下属。已经有四人被害,但是,你们的工作没有任何进展,不是吗?我想没有必要继续隐瞒大众。尸体上发现的硬币、长钉、火柴,有必要提请公众的注意。警察没能发现的线索,不代表市民就不会注意到!”探员倏地站起来。
“那么你又在做什么?”
“我嘛,正逐步走向正轨。”鲁夫甩了一把转椅,迈大步走了出去。
电视里正在继续着新闻转播,几名记者,围住探员,“关于您刚才说的,第三名被害者身上的……”
局长把遥控器扔在地上,看着还在慢慢转动的椅背,:“狗娘养的FBI!”
萨姆兰推开办公室的门,坎特在后面叫住了他。
“警官,来这儿一下,米尔说有件东西你会感兴趣的。”
“是什么?”萨姆兰边走边问。
“一只长钉,警官,从今天发现的被害者口袋里找到的。”
萨姆兰认真地检查这只4寸长的大钉子——它看来很新,“还有别的遗留物吗?”
“没有了……啊,在他的口袋里还有一张工作证,看来是凶手刻意留下的。想到了什么吗?”
“不,还没有,和以前的钉子比较过了吗?”
“是的,很明显的区别,这只长钉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之前的是从某些成品上拆下来的。”
“没法子追查吗?”
“可以试试,不过估计每天会有上千只这种钉子被出售。如果成批购买,货商处会有登记,要是散售就难讲,我会去查查,不过别抱太大希望。这就好像火柴一样,本来我们发现了火柴,以为得到了重要的线索,遗憾的是,它是外国生产的,在我国有很多渠道可以得到这种东西,而且决不会登记。”(下注:在美国,火柴这东西差不多已经成古董了。想想看,在中国的城市里,也很少有人使用它们了。火柴一般都会出现在美国的古董商店里面,不过,只要有些渠道,你还是可以不留痕迹地弄到它们。)
警官再转回去的时候,卡洛斯已经回到办公室了。
“硝烟检验失败了,很糟糕,我们不能证明玛莎昨天使用过火器。可麻烦的是,昨天下了大雨……痕迹有可能被冲刷掉了,所以,也不能断定玛莎说了假话。”
没有证据表明玛莎真的杀了人,没有尸体,没有火器。把她扣在这里毫无意义。再说莉莉西雅坚持说她的朋友不可能犯罪。
“另外,玛莎对昨晚发生的一切的再次叙述与之前完全相同,她的手机显示在八点十九分接到一个电话,问过调查房东电话的警察,号码确实是从那部电话拨出的。但是安东尼先生说他昨晚并不在家。莉莉西雅也强调她是在八点半接到电话,坐着男朋友的车在九点一刻前后赶到玛莎的住所。”
“尸体呢?”
“很快送到法医处,琼斯说他马上就解剖。”
“很好,对了……”萨姆兰想说什么,被敲门声打断了。 “是我,罗伯特!”
局长走进来,扫视了一下,然后直直盯着萨姆兰:“刚才鲁夫要求我完全把案子移交给他,我表面同意了,或者说是出于联邦调查局的压力。不过……我希望你们私下继续调查杀手的案子。为了掩人耳目,新的案子也由你们负责。米尔那里我已经通知了,要他全力配合你们。萨姆,别让我失望。”
正合我意,警官暗暗想着,表面上波澜不惊。
“现在去哪儿?”卡洛斯坐在副驾的位子上,转头问。
“去拜访房东。卡洛斯,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啊,我嘛,我觉得玛莎未婚夫的死有些蹊跷。会不会是有人设下的陷阱。”
“嗯,说下去。”
“艾利的死和马克水果店的骚动差不多同时出现,会不会是有人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罪行嫁祸给面具杀手。既然血字所使用的血液并非来自我们已经发现的四具尸体。那么现在仅剩下艾利了。如果血液确实属于他的尸体,那么,必然是有人杀了他然后写出血字!既然鉴定科的人说这次的字体并不出自杀手先生。那么就必然是有人假冒杀手之名害死艾利,做出假象。”
“可是,为什么他不把艾利的脸皮割下来呢?这样的模仿实在不算成功。”
“会不会是因为下不去手?没有几个人会能做到那份儿上的。”
“我还相当在意玛莎的自首。”
“啊,这个嘛,我也想不通。只是编故事的话,未免也太不能使人信服了。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来报案呢?”
“不知道……对了,艾利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
“昨晚八点左右,在城东钟表厂旧址附近。还有,我们已经联系了艾利的公司,得知他是六点半离开办公室的。”
“哦,玛莎自称是差一刻八点离开咖啡屋。之前,曾坐在里面等了一个多小时。如果所言属实,那么,玛莎是不可能赶到那么远的地方的。”
“即是说,玛莎不可能一个人做到。”
“嗯,但是,如果反过来,玛莎所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呢?”
“啊?你说什么?我没明白。”
“不,没什么,卡尔,那间咖啡屋查到了吗?”
“在史蒂文东街,叫做‘麦瓦咖啡馆’,就在玛莎上班附近的地方。还没有派人过去。”
“很好,我们先去玛莎的公司看看,然后再喝上一杯。”
这安排和起初不同,卡洛斯认为萨姆兰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哦,哦,警官先生吗?抱歉我刚才失礼了,不过你们有什么事吗?”
“啊,那真是太让人遗憾了!难怪玛莎要请假呢。哎呀,真的很让人难过。”
“那个青年我是见过的,嗯,上个月的订婚仪式我也出席了。……他很英俊,也很礼貌,是啊,是啊,嗓音柔和,身材也是很漂亮的那种呢,就像模特一样。啊,抱歉,我扯远了。”
“什么?那不可能,玛莎怎么可能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来呢?哎呀呀,警官先生,你们可不能乱怀疑人。”
“不,不,仅就我所知,他们的感情应当是很好的——当然,您也可以征求别人的看法——可我想不会有什么出入的。是啊,啊,我说的是应当。哦,不不,我并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冲突,是的,我没听说过。总之他们是很叫人羡慕的一对……昨天是玛莎的生日啊。是啊是啊,所以,对,她走的时候是那么说的,嗯,她提前打好招呼了,是的,我没有安排她加班。对,她是在六点半离开的。”
“不会吧?她真的自称杀了人?!……啊,您是说我的看法吗?这个,凯瑟琳一向是很诚实的……啊,不不,我可没有那么说,我,她会不会受了太大的刺激啊。是吧,警官,人受了刺激都会有些奇怪是吧,嗯,是恶梦吧,是恶梦呀!”
经理先生做出这样的陈述。
“真是个滑头的家伙,说话不负责任!”卡洛斯忿忿地说。
“呵呵,这样的人不少啊。”
“对了,萨姆兰,我回来的时候听说鲁夫被局长骂了。”
“说不上是骂吧,局长的脾气不大好。”
“不过鲁夫探员也确实很不友好。”
“嗯,有点儿吧。”
“对了,为什么局长不让我们公布在尸体上的其他发现呢?”
“你问这个?哦,原来有一件案子,公开了所有线索,希望能够得到公众帮助。结果各式各样的信笺就像雪片一样飞过来了。有人说发现了杀手的杀人规律,也有人声称说注意到了新的细节,还有的说发现了罪犯,甚至有匿名信说他自己就是犯人。这些信笺堆满了警察的办公桌。光是每天检查这些信笺就花去了大量的时间,不但如此,部分信件的内容还影响了办案人员的思路。说来可笑,如果你不在意信里说法,又何必要公开信息呢?但是,注意了信里的很可能是有一定道理的推理,你就有可能偏离原本是正确的思路。就这样,办案速度被严重拖慢了,使得杀手又接二连三地杀死几名女性。从此以后,类似的事情就被禁止了。”
“是这样……”
“有时候,……好了,我们到了,”萨姆兰推开车门站在麦瓦咖啡店门口,“有时候,人们会因为风险而拒绝做出有可能帮助一名无辜老妇的证言,但是另外一些时候,他们会大大地活跃起来。”
此时的萨姆兰,想起了原来的老搭档。他跪在那里检查了一天的玻璃碴,还是一无所获。而看到了凶手的商店老板却闭口不言。没办法,人生就是这样,不无遗憾地精彩着……
Vol 7.铤而走险
在这样的日子里,咖啡馆的生意可不怎么样。老板麦瓦无奈地打开电视,到处都在转播上午的节目。麦瓦是个四十多岁的秃头男人,粗壮的体魄和不敢恭维的面相,叫人不愿贸然接近。对此,他思索许久蓄起了胡子,结果发现很像典型的美国式恶棍。这很无奈,不是吗?可至少比一张布满横肉的脸孔要好得多。
连续半个多月生意萧条让麦瓦很是心疼——他算不上好人,偶尔也就做些非法的事来获取额外收入——不过犯罪他是干不来的。
他正盯着电视屏幕发呆的时候,两位警官推门走进咖啡馆。
“喔,两位先生,你们好。这年月客人真少见啊。两位想来点儿什么。”
“咖啡就好,两杯,加奶的。”萨姆兰靠在柜台前面。
“哎呀,我这里可是有纯正苏格兰威士忌的,不想来点儿吗?”
“那么,我要威士忌。”卡洛斯冲萨姆兰笑笑,“我请客。”
“喔,好的,马上就好……我想就没有必要看看您的驾照了吧?生意这么不好的年月!啊,两位请随便坐吧,那边靠近窗子的位置不错。”麦瓦讨好似地笑了笑。
“不了,谢谢,事实上,我们是警察,有些事向你打听。”
“啊,警官吗?你们当然不会只是来喝点东西的……哦,等等,你们不会起诉我吧?”麦瓦紧张地擦擦额头。(下注:他应该先提出看卡洛斯的驾照再决定能否卖酒给他——萨姆兰毕竟足够老了。在美国喝酒是有年龄限制的:大部分地区是21岁以上,极少数是18岁。 任何拥有卖酒执照的地方如果将酒卖给规定年龄以下的人,是要支付巨额罚款并吊销执照的。所以,二十多岁的人都必须出示驾照。驾照就相当于美国的身份证,极少数没有驾照的成人要去邮局办护照或者去驾照中心办“非驾照身份证”。如果老板不看卡洛斯的驾照,那作为警官会对他提起诉讼。)
“下不为例,麦瓦先生,我们有些问题。”萨姆兰温和地微笑着。
“太感谢了,不会,不会有下次了……您知道,嗯,这年月,买卖都不好做,而这位先生又是那么老成,所以……”他忽然注意到卡洛斯紧皱地眉头,“啊,对不起,我真是太罗嗦了,既然二位有问题要问,那么,请吧,”老板把咖啡递过去,“如果我能帮忙的话。”
“昨天是不是有一位金发女士来过,大概在……”
“有啊,有啊,”麦瓦插嘴说,:“可真是个漂亮人儿啊,25岁上下,她怎么了?”
“不,没什么,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嗯,让我想想……大概是六点半吧。没错,是六点半。”
“一个人?”
“对,一个人,我开始也很奇怪,不过看样子她是在等人,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等人?”
“是的,等人,她打了有七八个电话吧,看起来很焦急,一杯又一杯地添水。哈哈,真不知道什么人会把这样一个金发美人儿扔在一边,他一定是太不解风情了。”
“是的,他的确不解风情,因为他死了。”卡洛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死了?!”麦瓦手滑了一下,威士忌就洒在柜台上了,他赶紧擦拭着,“对不起,对不起,警官,你看,吓了我一跳,哈哈,这杯酒我请客。”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
“死了个人能把你吓成这样?”
“哎呀,警官,我这人可最是胆小啦。而且,我看她等得那么着急,唉,原来是出了这样的事。”
“是吗,那么,她是什么时候从你这儿出去的呢?”
“大约是,七点五十分吧……她走以后我就关门了,反正又没有生意。我还问她要不要搭我的便车呢,结果被拒绝了。她不会也……?”
“不,她很好。”卡洛斯回答,心想瞧你这副德行,有哪个女孩子敢搭你的便车?
“那么说来,你们是在怀疑她喽?”
“也可以这么说,她独自在这里呆了一个小时?期间既没有出去,也没有谁来找过她?”
“是的,正如您所说,警官,我可以用人格保证,她是一个人!七点之前,店里倒是还有一位先生,看来也在等什么人。不过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那位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说不好,看起来年纪轻轻,挺普通的。”
“他们说什么了吗?”
“警官,可不要这么说话啊,那位小姐一看就是规矩人,不会和陌生男人随便搭话的。”
“男人也没有主动找她吗?”
“没有,没有,他在这里也就是一杯咖啡的时间。来了,先生,您的威士忌。”
“你的意思是她就一直坐在这里等,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对吗?”卡洛斯举杯一饮而尽。
“是的,我保证她没有。哦,中间去了一次洗手间。喝那么多水,任何人都会去的。”麦瓦老板嘿嘿一笑。
“洗手间,在外面?”
“不,在拐角。”麦瓦指着角落,“向前走,靠右手拐弯。”
卡洛斯向洗手间走去。
“她坐在哪里?”萨姆兰问。
“就在您的身后,对,靠着窗户的那张桌子。”
警官坐在那里,向窗外看,不一会儿站了起来,卡洛斯也走出洗手间。 “要走了吗?警官,好的,这是找钱。呵呵,警官,你说是不是再大的人物都有可能在阴沟里翻船啊?”麦瓦用遥控器换了一个台,“太吵了,‘面具杀手’的报道每天都要播上好多遍!”
“嗯?你这话怎么讲?”萨姆兰抬起头。
“被面具杀了的第一个人听说不是很富有的吗?哈哈,还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比较好。你说是不是啊,警官。”麦瓦别有深意地笑了。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找你吗?”萨姆兰警官无意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昨天来你这儿的那个女人,自首说他杀了一个人,但不是她的未婚夫。”
警官出去的时候,麦瓦还愣在那里,有些事真不是他能想明白的……
房东和玛莎女士的家,是出了列文大街的下一个街区,一座二层的小楼。
安东尼先生丧偶多年,儿女都住在其他州,他就以很低廉的价格把整个二楼租出去了。这样低价的出租房屋,对于艾利和玛莎这一对准备攒钱买房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他们很快就把二楼收拾成自己甜蜜的小窝。
他们是安静的一对,这一点,令安东尼先生也颇为满意。生活一直很平静,
直到昨天。
安东尼先生为两位警官沏好水,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候问话。他六十多岁,花白头发,面目慈祥。
这时候,莉莉西雅陪着玛莎女士散心去了。
“抱歉,安东尼先生,在这个时候还要打扰你。对于令姐的不幸去世,我深表遗憾。”萨姆兰呷了一口水,表情沉重地说。
“我还好,谢谢您的关心,警官先生。”
“您能否告诉我,令姐是什么时候住进医院的。”
“这个,是六天前,3月15号。”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吗?”
“不,她比我只长一岁,身体比我还要好些。”
“那么……”
“发生了一起抢劫,她被歹徒扎伤了。”
“抢劫?”两位警官面面相觑。
“是的,抢劫。你们是侦探,可能没有机会处理这样的小案子。我的姐姐,在购物回家的路上被一个蒙面人袭击,抢走了身上的东西,还被刺伤了肺部,被路人送进了医院。”
“安东尼先生,伤害令姐的凶手抓到了吗?”
“不,没有,警官先生,还没有。因为没有目击者。”
“没有人看到?”
“是的,案子被搁在那里。前天夜里,她情况急转直下,院方是昨天上午九点左右通知我的。我就出门去看她,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所以,留下了字条。没想到,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艾利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啊。”房东先生很伤感。
“你到了那家医院后就一直呆在那里?”
“是的,我一直呆在肯德尔慈善医院。起先依莉萨姐姐住在市立综合医院,后来转院了。因为这里的收费相对合理些。今天凌晨四点,她过世了。我原本打算立刻回来的。但是院方担心我路上的安全,替我准备了一间休息室,我在那里呆到上午九点半。”
“对不起,安东尼先生,叫您提起了难过的事。”萨姆兰安抚道。
“生死有命啊,谢谢您,警官,请继续问别的问题吧。”
“好的,那么,安东尼先生,你回来的时候,是否发现家里有什么异样,比方说丢失了什么?”
“不,没有丢失什么,先前来过的警察说可能有人潜入我家里,那时候,我就检查过了。再说,这儿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您发现锁有被人撬过的痕迹吗?”
“不,没有,就是有,我也看不出来,这个您要问检查的警察了。”
的确,先前派来检查的警官报告说,没有撬锁撬窗户的痕迹,看来来人使用了钥匙或高级器械。另外电话上面没有发现指纹,甚至连话筒上可能残留的唾液痕迹都没有,表明经过了人为的认真擦拭,可能还使用了某些试剂,再蘸水取消试剂残留。
“您丢过钥匙吗?最近。”
“不,没有,我一向把钥匙带在身上,也很小心,不夸口的说,几十年没弄丢过了。”
玛莎女士也没有报告丢失钥匙,当然,来人最有可能是从被害的艾利先生那里取得钥匙。(钥匙、手机等等都不见了。)
“很好,先生,现在我想问您一些关于被害人艾利先生的问题。首先,您知道被害人可能结仇吗?”
“不可能,至少在这个城市是不可能的。我们一起住四年,这四年里,我还没听说他和什么人有过严重的口角,顶多有时候抱怨一下。”
“那些抱怨关于什么呢?”萨姆兰问话的时候,卡洛斯在屋子里走走转转。
“我记得是买房的问题,他们不能总和我住在一起呀。艾利原打算过一年就买房的。但是,似乎难以实现。他们都不喜欢公寓式的高层住宅,买我这样的小建筑也比较贵。艾利有时候去看看二手房,但是都不理想。”
“通过借贷也不可能买得起吗?”
“好像是的,艾利一年前才有的工作,而且,年轻人嘛,花销难免大一些,攒不来太多的钱。”
“他一直没有工作吗,靠着未婚妻一个人的薪水?”
“那之前是的,警官,我经常见到艾利先生一个人在楼上打打稿子什么的,我想他可能靠着写短文章有一些收入,但是不会太多。” “他有可能从事一些非法的勾当吗?”
“我想不会,他们收入不高,可是,花钱也从来不大手大脚的。我这里房租很便宜,其实主要也是我一个人住着闷的慌。两个人工作的地方都有一顿免费的午餐,晚上饭我们有时候也一起吃,生活应该不愁的。而且我看过艾利写的文章——觉得他有些怀才不遇的样子——那都是一些纸牌研究什么的,我不是很懂。他是一个老实的青年,出格的事情是做不来的。”安东尼先生带着些家长的味道,斩钉截铁的说,“警官先生,您可以想想,起初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有一些零散的收入;照例说脾气应该很坏才是,但是艾利从没有跟玛莎发过脾气,对我也很客气;玛莎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淑女,她很理解艾利。”
“是这样吗,谢谢您,安东尼先生,您想得很周到。这么说,玛莎女士也不太可能有情人了?”
“上帝,警官,即使是出于您的职业,这么说也是不恰当的。工作的时候我可能不知道,不过玛莎每天都是下班就回家,除了必要的购物。即使有时候出去玩儿,也差不多都和艾利一起。”
“玛莎开车上班吗?”
“不,通常是步行,您还记得三年前那场严重牧餍行苑尾“伞<负跛有的交通行业都瘫痪了,每个人都步行或是开私家车出门。玛莎就开始走着上下班了。当然,偶尔有加班的时候,艾利不放心会去接她。?/p>
“听说他们的汽车有故障了是吗?谁的车,他的,您的?”
“艾利的汽车?二手的,可性能不错,偶尔也会闹点儿小毛病的。”
“什么时候出的故障?”
“昨天早上,艾利准备上班时发现的,他马上叫人来修理,好像一下看不出毛病,被人拉走了。”
昨天?未免也太巧合了吧?一切都像安排好的!不管他是谁,一个考虑周全的凶手……但总会有破绽。
“这么说来,艾利每天都要开车上班,只是昨天,他的车子出了毛病,那么他怎么上班的呢?步行吗?”
“他搭考米尔先生的便车——噢,也就是我们的邻居,就住在旁边。”
“嗯……”警官思索着。
“我们可以看看他写的东西吗?都存在电脑里吧。”
“嗯,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玛莎不在家,我想你们还是问问她吧。警官,我这里倒是有几本期刊杂志,上面登有他的文章。您可以看看,署名泰德尔的就是。”安东尼先生站起来,打开黑漆木柜,从里面拿出一摞杂志,递给卡洛斯。
“房东先生,考米尔先生现在在家吗?”
“恐怕不在,警官,还不到下午三点,他应该还在公司,他太太倒是可能在。”
……
咖啡馆老板麦瓦还在为一件事绞尽脑汁,他犹豫着,却又止不住内心贪欲在蠢蠢欲动。
终于,他放下了正在擦拭的高脚杯,拨打一个号码:“拉夫雷,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是的,是的。好处?拉夫雷,听我说,我最近的生意很不景气……200美元,对,只能这样……别,别,听我说,如果可能,后面还会有……对,安迪,你是个聪明人,250美元,不能再多了!拉夫雷,你可要听清楚了,就是那个列文大街上的心理诊所,名字我没看清的……是的,还有那个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是个‘锁匠’……”
麦瓦是个生意人,胆小的生意人,但也是个聪明人。
他挂上电话,惴惴不安。
他明白,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区区几百美元的投资是绝对值得的……
Vol 8.隐形?
“原来如此……”萨姆兰重新整了整旧帽子, 点点头,说声告辞,和卡洛斯离开了安东尼的住所。“琼斯博士吗?”警官一出门就用车上的电话联系法医,“结果出来了吗?”
“啊,我正要告诉你呢。那可怜的小家伙,被人用.35口径的手枪点到肚子,头上还被人猛砸了两锤子,头盖骨裂开了。嗯,真正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二分。萨姆,我个人的看法是,就算以最快速度被送进医院,活过来的希望也很渺茫。据我的推断,他是先被枪击后被钝器砸到,对此我不是很理解,就好像凶手不放心似的,可又不干脆要了他的命。由于经过了医院的处理,我无法说出他受伤的准确时间。很有意思的是,你们之前发现的被面具杀手干掉的四个人也是被.35口径手枪击中,不过都是一枪命中要害,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当然,弗莱德对子弹进行了检验,他们并不是从相同的枪口中射出的。至于你要我做的血液鉴定,其结果是,早上用于血字的血液也不是来自艾利的尸体……对,我的意思是说,一定有另一具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尸体!”
“可是,琼斯,有没有可能那个人还活着?……嗯,我是说,凶手抽出了足够的血液,却并没有致他于死地。”
“你说什么,”琼斯博士哈哈大笑,“萨姆,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你是这么的幽默!难道我有一天对着你说,‘萨姆,把你的血借我一点,我打算拿它写几个字,噢,萨姆,抱歉,我出错了,你看,这几个字我写得不漂亮。好了,夥计,让我重新来一次,好了,萨姆,就快完事了’等不到那时候你早就变成干尸了。很显然,没有人在失掉那么多血后还能活着,除非他庞大得好像史前巨兽!不过,嗯,萨姆,倒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血液并不出自哪个活人,而是从医院的血库弄出来的。你得派个人去查查。”
对玛莎住宅的搜查是在去肯德尔慈善医院取证之后的事儿了。当然,医院那边的答复证实了房东安东尼的叙述。
两位警官画花很大的力气仔细地查找遍了原本就不大的二楼,可就是没能发现那个曾经出现过的手枪。玛莎的态度还好,莉莉西雅则大发雷霆,她指责两位警官不人道的做法给她最好的朋友造成了严重人格伤害,声称要起诉他们,反而是玛莎和安东尼先生从旁劝说。对此,警官们选择了最好的方式——沉默。
从邻居考米尔夫妇那里得到的信息与安东尼先生的诉说可谓完全吻合。
听到艾利先生遭遇不幸的消息,考米尔太太还认真地哭了一鼻子呢。两个人也一致认定玛莎决不是可能伤害别人的人。侦查工作陷入困境。
依照莉莉西雅和麦瓦的证言,玛莎女士不但没有作案时间,甚至连将那把手枪偷偷丢弃很远的可能都没有。出自房东和邻居的担保也都显示了她根本不存在谋害未婚夫的动机。那么,死去的艾利、消失的手枪还有那个被称为“史前巨兽”的尸体,到底是否存在某种关联呢?
会不会有人在说谎?
麦瓦老板值得怀疑,莉莉西雅也是,他们都做出了对玛莎最为有利的供词。
安东尼先生和考米尔夫妇看起来很诚实,但是他们就没有作伪证的可能吗?问题是,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们。
刚才盛怒之下的莉莉西雅甚至主动出示了她在市中心购物后留下来的单据,并大声说要是怀疑她亲爱的玛莎,还不如将她也一起抓起来好了……
在案件的侦破工作中,人证永远是第一位的,物证则次之。像现在这样人证物证全无,警方又能做些什么?
奇怪的是,直到现在,玛莎仍然自称杀死一个男人,一个自称迪亚特的大学生。她前后几次的叙述毫无差别,实在不像编造。
萨姆兰警官觉得眼前一片迷茫,看不到出口。他决定和卡洛斯一起,按照玛莎口中的线索寻找名叫迪亚特的青年。
附近的大学只有两所,其中之一是工科学院——那里并没有法律系,另一所是波特兰大学。两个人找到法律系本科生秘书已是五点整。这位红发女人查了登记之后,告知并无此人,他们又查问了其他专业,甚至连那个工科学院都去过了,仍然一无所获。
萨姆兰意识到自己绕了圈子,假设玛莎所言不虚(即真的有人试图强暴她,而她把他打死了),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企图强奸别人之前把自己身份都告诉对方——除非他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而这样一个准备充足的罪犯又不会轻易地被杀。
两位警官商议一番,只得又返回安东尼的住所。
“你们又来干什么,不会还要搜查吧!”莉莉西雅一见到二人就怒气冲冲。
“你们好像感情很好啊!”萨姆兰笑着绕开了话题。
“这你就管不着了!”
“别这样,莉莉丝。是的,警官,我们很要好。你们是不是还有问题。”
“啊,是的,对不起,我想一定影响你们用餐了。的确,诚如这位小姐所说,我们确实没有怀疑您的任何理由和证据。我这次来是有一些问题的。”
“有问题,有问题,你们每次来都有无尽的问题!还要我说多少次,像凯瑟琳这样的淑女是绝对不会杀人的。”尽管警官松了口,莉莉西雅依旧得理不饶人。 “很抱歉,但这是我们得工作,凯瑟琳,可以么?”萨姆兰仍然礼貌有加。
玛莎点点头,她的挚友只好坐在一边小声嘟囔。
“是这样,作为艾利的未婚妻,您一定比别人更加了解他。您是否注意到他最近和什么人有矛盾吗?”
“不,没有,艾利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很少和人吵架的。”
“您说的是很少,那么还是有的,是和谁?”
“有时候会和编辑。”
“编辑?”
“是的,他写一些文章,也的确发表过。可他毕竟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年轻作者,所以,并非艾利所有的作品编辑都同意发表,他有时候就会生气。但那都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他有了工作以后,差不多放弃了写作的念头。”
“我们可以看看那些著作吗?”
“当然可以,一会儿我带你们上楼,都在电脑里。现在您还是请您继续提问吧。”
“好的,那么,您看过他的书吗?都是关于什么的?”
“看过,我一直是艾利小说的第一读者。他经常写些推理小说。”
“推理小说……那么,他是否有和别人通信的习惯。”
“不,没有,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萨姆兰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次的杀手就有和人通信的习惯,“您想不到什么人可能会杀害艾利是吗?”
“是的,我不知道。”
大概是想起了平时这间屋子里的欢声笑语,玛莎女士的眼圈红了。安东尼先生叹了口气,至于莉莉西雅,又抱起了仇视的目光。
“啊,凯瑟琳,昨天是你的生日,让我们来祝你生日快乐吧。”萨姆兰突然端起桌上不知道是谁的酒杯,对着玛莎,“来,我敬您一杯吧。”
玛莎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莉莉西雅大笑了起来:“警官,你真是太幽默了,你端的是玛莎的酒杯啊。”
“啊?哈哈,是吗,是吗?那么,不好意思,玛莎女士,您请,哈哈。”
气氛就这样暂时缓和了,两位警官保证会尽最大努力抓获杀害艾利先生的凶手。
众人喝了一杯酒,卡洛斯将电脑里全部的WORD文件用软盘拷贝好。足足有4兆之多,当然里面也包括下午从安东尼先生那里拿走的已发表的文章。
“对了,刚才忘记了,凯瑟琳,艾利是怎么找到工作的呢?”
“哦,那还是莉莉丝的前男友介绍的啊。是一家大化妆品公司的经理助理,实际的工作相当于秘书吧。是吧,莉莉丝?”
“那么说莉莉西雅的男朋友相当有能力的啦。”
“他确实很能干,不过我们分手了。”莉莉西雅随口回答。
警官们走向汽车,再次向三人致谢。
萨姆兰原本还想说他们没有找到那个迪亚特的事,观察玛莎的反应,但是,话被硬生生地忍下了。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反常,萨姆兰真的觉得奇怪,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老了吧。
正好在晚上六点半,警车停在麦瓦咖啡馆附近,两个人决定暂时分开。卡洛斯先回警局,综合现有的资料,把杂志上的文章复印出来。萨姆兰有点老花眼,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可够戗,软盘里的资料需要打印成文稿。
当警官推开麦瓦咖啡馆大门的时候,老板攥着手中的电话,一脸的错愕。
“警、警官先生,您怎么又来了?”
“嗯?麦瓦先生,您好像并不欢迎我啊?”萨姆兰警官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不,不,哪儿的话,快请坐。您要威士忌还是……”
“咖啡就好,要加奶的。”
警官坐在那个临近玻璃窗的位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Vol 9.安妮的爱情
看着已经黑下的天色,窗外的景物也都罩上了阴影。萨姆兰警官静静坐在咖啡馆里,大脑里的齿轮飞速地转动着,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必须理出一个头绪来。警官出众的头脑使他从未忘记任何案件的复杂线索,但却依然保持了良好的记录风格,这一点如我们前面所说的,叫做韧性。
他向老板借来了笔和纸,开始罗列心中的疑点。在荧幕上,那些描述FBI或是美国警察探案的影片中,我们很少能见到他们像中国或是日本警察那样写写画画的,但在实际中,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麦瓦挂上了电话,静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站在柜台里。曾有那么几次,老板欲言又止。
整个儿案件结束以后,心理医生赛斯.沃勒如是说:“麦瓦在赌博,我也一样,而我对赌博的诠释是,冒着输光的风险在做着赢钱的打算。”
警官列出来的疑点是这样的:
1.艾利先生是出于什么原因被人杀害?警方在把辨尸后的玛莎送回来后,曾去第一知情人——艾利工作的化妆品公司进行调查。据经理诉说,艾利确是一位好好先生,平时和同事们关系融洽,也从不多说少道,显得很乖巧,颇得老板赏识,不大可能招人怨恨。另外米尔警官调查了这家公司的运营状况,没有亏空,也不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不像有什么黑手把赃事推给艾利的样子。嫌疑最大的当属玛莎了,可咖啡馆老板和莉莉西雅的证词,对玛莎不在现场的时间形成了用力的证明,使玛莎不具有独立杀害艾利的可能。而房东安东尼先生和邻居的说法又显现不出玛莎可能有谋害未婚夫的动机——艾利没有留下不菲的遗产,玛莎女士在时间上不大可能拥有情人。对于玛莎住所的突击检查没有收获,看来玛莎与人协同的可能性也很小。那么,凶手杀害艾利的动机又会是什么?
2.艾利是怎么被凶手袭击的?这里有一个重大疑点。因为艾利是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亡的,所以无法通过尸斑等其他科学手法推断他被人发现的地方是否就是第一现场,也就是说,艾利有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被人枪击而后又带到废弃工厂。法医曾提到艾利身上的伤口共有三处,一处枪伤、两处钝器击打,但都不致命。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两次的伤口是不是接连完成?目的何在?
3.艾利遭到袭击的客观事实!按照同事的说法,艾利并没有吃午饭,借了同事的车去百货公司购买了送给玛莎的礼物。昨天是玛莎女士的生日,两人约好在麦瓦咖啡馆见面。但是,艾利的车子出了故障,可能找辆记程车。问题是,艾利抱着送给未婚妻的生日礼物——一个很大的礼品盒,不可能坐在副驾的位子上,那又为什么腹部会中弹?会不会是凶手把他拉到什么地方后实施暴力呢?这好像也难以解释得通,因为艾利急于见到未婚妻,怎么还会对车子偏移指定目标毫不在意呢,也许,艾利先生被人以某种方式控制了?(萨姆兰警官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想起了之前被面具杀手袭击的所有被害人也没有任何反抗迹象!)
4.玛莎女士的供词里有不能理解的地方。第一,这段时期,(萨姆兰再次抬头看看窗外),在媒体大肆渲染面具杀手即将出现的城市里,人们都早早回家了。玛莎为什么只身在这个咖啡馆里呆了那么久?当然有可能是她在为自己未婚夫的迟到而担忧,她当时的样子确实很焦急,并且连续打了不少电话。第二,也是最大的疑点,玛莎所说的枪在什么地方?如果它真的存在,并且被她丢弃了,那么它现在在哪儿?第三,那个叫作迪亚特的青年查无出处?他又是谁?和连环杀手案件有没有必然联系?
5.玛莎接到谎称房东的电话,那时是八点二十分左右,为什么?这个电话的目的?
6.血字的出现是在九点左右,什么人写了这些血字?它是否仅仅是无聊人的恶作剧,还是有所指。目前所知的是,这些文字并非出于面具杀手,那又会是谁?它的出现与艾利的被发现,玛莎的自称杀人,在时间上形成了延续,为什么?
7.血字的血液出处?还没有医院丢失血液的报告,又不属于我们已经发现的数具尸体。这又与玛莎女士的自首形成联系。
8.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麦瓦咖啡馆所在的史蒂文东大街、玛莎女士避雨的左德大街以及出事的马克小超市所在的列文大街,在地理位置上自东向西是平行的三条大路。而这三个事发具体位置,在地图上几乎可以连成一条直线。这种近似巧合的地点,一定隐藏着现在还没有找到的线索。
9.如果玛莎真的杀了人,而且是用一只大号手枪。这把手枪又是怎么出现在玛莎的挎包里的?玛莎说去洗手间之前曾经打开包,里面并没有出现什么。此刻,萨姆兰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麦瓦一眼,叫老板有些发毛。当然,警官不忘了补上一条,这是在玛莎完全说实话的基础上建立的假设。
10.赛斯.沃勒何许人也?
萨姆兰警官看着最后一条,自己都不禁有些想笑,把它划去了。呵呵,那个神秘的东方人,彻底勾起了我的兴趣。
警官又向老板要了一张纸,写下了昨天一天之内与两起案件有关的所有线索。
他不停地补补画画。整个儿过程,差不多花去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