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1:38

他最后杀害的一具女尸

  这些面孔从前都是非常迷人的,现在却带着死灰的眼睛空洞地回望着他。碧绿的眼睛,模模糊糊地泛着紫色,长长的睫毛都刷了厚厚的睫毛油,目光却十分散乱——毫无神采,缺乏生气。每张饱满的嘴唇上都涂了口红,现在却张开着,露出一个变形的黑洞。瞳仁里最后传达的信息是无法言表的恐惧,嘴里最后回荡的是永远不能出口的尖叫。

  佛罗里达司法厅的特别警探多米尼克·法尔科奈提独自坐在一个灰暗的房间里,这里以前曾用做会议室。他看着墙上仿佛蒙太奇手法拍下的图片组,他双手抱着头,食指轻轻地揉着太阳穴,想把不断增大的压力从脑子里擦掉。警方的报告、未成熟的调查报告文件夹、剪报、采访笔录散放在长方形的樱桃木会议桌上。盛“星巴克”咖啡的杯子后面,一支烟燃着,旁边还扔着个印有“汉堡大王”标志的棕色袋子。拥挤的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台电视机,刚放过那些骇人听闻的录像带,现在屏幕上闪着雪花点。他面前摊放着五张新拍的遇害女孩的相片,每张都让人汗毛倒竖,头顶天花板上的荧光灯投下寒冷的光芒。又一个要贴上“墙”的女孩。

  为方便辨认,警方要求十一个失踪女孩的家人都提供一张近照。这些照片里有高中和大学的毕业照,有年鉴里的相片,还有专业摄影师拍的大头写真。照片都贴在一块棕色的软木黑板上,专案组的成员都把这板叫“墙”。照片上所有的女孩摆着不同的姿势,都望着多米尼克微笑。专案组从失踪女孩家人那里收到的远不止一张近照,至少都是三五张,有的家人甚至给了十张。多米尼克做了十七年杀人案件的警探,他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根本不可能选得出一张相片来记录她对孩子所有的记忆,对一个姊妹来说,一张相片根本不足以表现对一母同胞永远的印象。向他们索要相片其实是一种伤害。所以专案组选择了每个女孩最清晰的相片贴在“墙”上,其余的都被悄悄地夹在文件夹里。这一张张如花的脸庞按时间顺序在软木板上排开——按她们失踪的先后,而不是她们尸体被发现的日期。

  就在这些明亮的笑魇下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一些照片。九具赤裸、残破的尸体,九个失踪女孩一生最后的照片。尸体发现现场的照片,每人五张,还有尸体解剖照片,都被五颜六色的图钉固定在棕色的软木板上,这块木板几乎和这间10英尺宽20英尺长的房间一样长,上面几乎挂满了这样惨不忍睹的照片。多么冰冷而恐怖的相册啊,记载了几个女孩生前和死后的模样!在生和死的相片之间还小心地留出一行空白,中间贴着长7英寸、宽5英寸的索引卡,卡上标明了每个女孩的姓名、年龄、简短的身体描述和失踪的时间地点,最后一行列出的是她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地点,还有验尸官检验的日期和确定的其死亡时间。死亡的原因不必说明,从“墙”上贴出的许多照片上,死因不言自明。

  多米尼克呷了一口已经冰凉的咖啡,盯着每张无法忘却的面孔,看进她们那一双双曾经充满信任,现在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他办案多年,这是必经的步骤。“她们的生命如此短暂,在上帝仁慈地让眼前的一切变成一片黑暗之前,最后的几秒钟她们到底看到些什么?”

  她们都那么年轻。大多数才二十刚出头,有三个女孩很不幸,连二十岁都不到。这十一个失踪女孩中最大的二十五岁,最小只有十八岁。她们生前的照片都闪烁着鲜活而诱人的微笑,有的还撅着嘴对着镜头卖弄风情。一个女孩金黄的长发烫成小卷,像瀑布一般散落在两个肩头。另一个戴铂金锁坠项链的留着齐肩短发,还有一个头发挑染成蜂蜜色,用发夹直接束在脑后。所有女孩无一例外都是金黄头发,活着的时候都非常美丽。太美丽了,她们中有六个都上过专业摄影师的大头写真,现在,却贴在“墙”上。

  在过去的十八个月中,十一个女孩神秘消失在迈阿密炎热的夜色中,消失在“海洋道”上的棕榈树下、“华盛顿大道”的停车场旁、时髦的“南部海滩”夜间俱乐部和富人、名人、美人喜欢聚集嬉戏的热闹场所里。她们失踪几周,有的是几月后,其中九具残缺不全的裸尸在迈阿密泊鞯孪氐钠远地方被发现。所有犯罪现场相距很远而且似乎没有规律:“大沼泽”的一家旧炼糖厂,自由城中部一个被关闭的危房,肯德尔一家废弃的超市。这位杀手似乎根本不想藏匿尸体来掩盖罪行,相反,他好像事先就很高兴让这些尸体被最终发现。很明显,每个女孩灭绝人性的致死手段和她们的失踪一样都是经过小心策划的,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惨状即使是最具经验的警探也不忍目睹。

  所有的尸体都有生前被强奸的迹象,每具尸体都带着连环杀手恐怖的特殊标记,这个杀人狂似乎是任意地守候猎物,谁也不知道他那变形扭曲的头脑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这个连环杀手厚颜无耻、胆大妄为,有意在数百人在场的情况下选择猎物;他作案的手段残忍野蛮,专案组给他送了个可怕的外号“丘比特”。

  所有遇害的女孩的身体都被切开,直直地从喉咙到小腹一刀,然后再从两个乳房下面横着一刀。胸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碎,肋骨也断裂得参差不齐。每个女孩的心脏都从胸腔被割下来取走了,至今没有找到。每具尸体都一丝不挂,都被摆成淫荡的做爱姿势,而且生前都受到过性侵犯。

  目前,来自五个不同警察机构的十二名警察和警探组成专案组,全职负责“丘比特”案件,这五个部门分别是:迈阿密海滩警察局、迈阿密市警察局、迈阿密戴德警察局和北迈阿密警察局。根据佛罗里达州长布什的指示,州立犯罪调查机构——佛罗里达司法厅(FDLE)也参与此次侦破行动,而且在迈阿密地区执行中心的一间会议室也用做专案组的指挥中心。专案组还配备了一个罪犯心理分析家、一台复印机、一台传真机和一个兼职秘书。也就在这房间里,最先支起了软木黑板。最初只是一块标准尺寸的木板,长3英尺宽2英尺,十个月之后,六个女孩失踪,三具死尸,没有任何破案线索,于是佛罗里达司法厅又增派了特别警探多米尼克·法尔科奈提。多米尼克到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一块更大的软木板。

  两只廉价的木头书柜和一个文件柜被移到了房间远远的角落里,为给复印机、三台电脑和许多靠墙叠起的纸箱让出地方。为了放“墙”,房间里原来的值得纪念的治安杰出奖匾额、奖品、奖状和图片都被收起来,面朝下一摞堆在木头书箱上。纸箱子里放着成堆的不成熟的调查资料,里面还夹着警方的报告、被害者通讯录、线索和采访笔录。这些报告和笔录涉及遇害女孩生命最后几个月、几天或几分钟的所有细节。几个单独的箱子里盛放着她们的经济状况调查、日记、每日小记、信件、相册和电子邮件:都是很私人化,非常秘密的物件,记录了她们最亲密的想法、事实和细节——现在在佛罗里达州却成了人尽皆知的信息。

  多米尼克在角落的文件柜里找到了图钉盒子,这个文件柜旁还放了个有7-11连锁便利店标志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已经被喝光了。一个一个地看吧,他用大红色的大头针把桌上放的女孩的5张相片别成一叠,挂到软木板上,在索引卡上标上:玛丽琳·西本,19岁。

  如果不借助索引卡,要让犯罪现场的相片和本人生前的相片对上号,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张张曾经完美无瑕的脸庞现在都肿了,曾经丝般柔滑的肌肤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死灰色,还有更严重的——已经溃烂化脓,渗出污浊的黑色液体。曾经灿烂的笑脸上爬满了蛆虫,乌紫的舌头肿得没有形状。曾经的金黄长发和铂金锁坠项链都被凝固的血液污染了。有几起案件,尸体的辨认甚至只能靠她们的牙齿状况记录。

  多米尼克的眼睛在“墙”上仔细审视着,想找出一些不是轻易就能发现的线索。尼可勒特·托伦斯,23岁;安德瑞尔·噶拉格西尔,25岁;汉娜·科多娃,22岁;克莉斯托·皮尔斯,18岁;辛迪·索润森,24岁;简尼特·格里德,20岁;特里莎·麦克阿里斯特,18岁;莉迪尔·布朗顿,21岁;玛丽琳·西本,19岁。在“墙”角还有两张笑脸,但这两个女孩的索引卡上信息并不完整。摩根·维伯,21岁,最后一次露面是在2000年2月20日迈阿密海滩上的克利夫兰酒吧。安娜·普拉多,24岁,最后一次露面是在2000年9月1日南海滩夜间俱乐部“勒维尔酒吧”。两名女孩至今下落不明。还有两个据估计已经遇害。

  多米尼克最后吸了一口燃着的烟头,把它按熄在烟灰缸里。几年前他就戒烟了,但是自从上月一个星期内连续发现了辛迪·索伦森和莉迪亚·布朗顿的尸体,他就时不时地吸上几口。他扭头看着房间里唯一的、狭小的窗户外。绕在隔壁的证物存放仓库外面锁链似的篱笆在路灯的映照下,往司法厅空空的停车场上投下一道形状奇特、曲曲折折的影子。大楼的其他人早就回家了,现在四周一片漆黑。会议桌上放着一个棕色的可折叠文件夹,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散放在警方报告和笔记本上。是个很新的文件夹,封面上潦草地写着,“玛丽琳·西本,出生日期:4/16/81,失踪日期:7/7/00,发现日期:9/17/2000。”

  发现日期指的是她尸体的发现日期。玛丽琳的尸体严重腐烂,法医不能确定其确切死亡日期,只判断为大约在其尸体被发现前的二到四个星期。也就是说,“丘比特”在杀死她以前,至少把她囚禁了两周。文件夹右下角有一个手写的用圈圈起来的44,指的是犯罪现场和解剖照片已经达到了44张。多米尼克已经往“墙”上挂了5张。

  两天前,训练迈阿密泊鞯孪鼐察局的“反恐特警组”的警官,在佛罗里达市西部的“大沼泽”附近,一个美国海军废弃的导弹发射井和仓库里发现了这个19岁姑娘的尸体。他们奉命进行搜查训练时来到这里,金属发射井的门被踢开,腐烂的恶臭味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呕吐不止。这个几乎没人过问的屋子角落里,大约长5尺宽5尺的一块地被很粗的尼龙绳子围了起来,绳子上挂着又旧又脏的毯子和床单,样子很像一个临时栖身、可从三面进出的帐篷。最初,警官以为是某个无家可归的人的宿营地,或者几个孩子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旧建筑,所以在这里为自己搭了个“堡垒”。臭味也许是从死狗、死猫身上发出的。然后,他们掀开床单,发现了一具残破的尸体,而这个姑娘生前曾是位漂亮的模特儿。

  玛丽琳赤裸的尸体坐在灰尘满布的水泥地板上,背用一个旧油桶支着,金黄色长发紧紧拉到脑后扎成个马尾,然后被捆在桶顶部,迫使她的头微微向后仰着,脖子挺得笔直。嘴巴和双眼都张开着。身体上绝大部分的皮肤都在高温的空气中已经腐烂、剥落,露出内部腐烂发黑的内脏和肌肉。对尸体下面水泥地板上大片的血迹和四周悬挂的床单上溅起的血渍的检测表明,这极有可能就是她的被害现场。死亡的原因是大动脉和严重损伤和心脏肌肉被切除所造成的身体多处大出血,最终失血过多。法医最初不能断定玛丽琳被害时是否清醒,但根据现场鲜血四溅的情形判定,她的心脏被切出胸腔的时候她还活着。

  她是两个月前的一个周五晚上失踪的,失踪前她与四个朋友在“南海滩”的“液体俱乐部”消遣。那四个朋友说,当时俱乐部里很拥挤,玛丽琳到主吧台去取饮料就再没回来,他们以为她遇到了投缘的人和他一起走了。两天后迈阿密海滩治安处才接到玛丽琳失踪的报告,因为她没有去上班,她白天的工作是餐厅服务员。她的父母为警方提供的相片是她失踪两天前为“珊瑚礁” 一名旧车经销商拍的最后的相片。

  犯罪现场勘查部门现在已经开始了为期五天的搜索,准备找遍发射井和仓库的每个角落以及其周边地方,但是多米尼克对此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犯罪现场一定也像前八个犯罪现场一样,没有指纹、精液、毛发、异质DNA,什么也没有。基韦斯特外的佛罗里达司法厅法医小组和迈阿密戴德县警察局犯罪现场勘查部已经花了两天时间在外围地区搜索车轮印、脚印、烟头、衣物或者任何类型的武器,但都空手而回。这座以前的军事建筑位于十分偏远的“大沼泽”地带,附近没有任何主要公路和目击者。最近的加油站离这里也有5英里。建筑外部只有链状的围栏,旁边有几块“请勿闯入”的警示牌,入口处是一扇金属门,上面的锁两岁的孩子就能取下来。

  破案进展得非常不顺利。进专案组八个月了,多米尼克仍然没有半点线索找出凶手。不管是一个还是几个。失踪和谋杀的速度反倒加快了。凶手对每具尸体的损坏程度也升级了,就像在雕琢他或他们的艺术品,表现越来越生动,但是其作案仍然很有计划、秩序井然。从每个犯罪现场可以看出,凶手变得更加无耻,更加自得。仿佛在嘲弄警方找不到他。一些遇害者是在尸体发现的地方被杀死的,其他的则被百般折磨,杀死在其他地方,然后被运到尸体最终被发现的地方,景象都让人不堪入目。他是根据什么来选择把谁的尸体留在原地,谁的尸体运走的呢?所有的犯罪现场都是仔细搭建,经过精心挑选的。为什么呢?他想以此来表达什么呢?最早的两个被害人尼可勒特·托伦斯和汉娜·科多娃的尸体被发现时,法医估计她们刚被杀死没几天。“丘比特”现在从捕获“猎物”到杀害到弃尸用的时间更长了。从失踪到尸体被发现都要经过上月的时间,被害者都经历了更多的折磨。

  媒体对这几起谋杀事件不屈不挠、持续不断地进行报道。每个案发现场都在上演真正的马戏表演,周围都挤满了采访车,无数吊挂式话筒在忙碌,闪光灯不停闪烁。来自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各大媒体在迈阿密安营扎寨,准备随时报道关于“让警方无能为力的残忍的杀人魔”的最新情况。激动而自信的记者们争先恐后涌到装尸体的口袋前,想成为第一个报道最新消息的人,他们你争我夺,抑制着发现“丘比特”又一受害者的兴奋。“现在该轮到看玛特和凯蒂的情况了。”

  多米尼克用手指梳理了一遍头上厚厚黑发,把杯里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两天了,他的睡眠时间总共没有超过4小时。他用手托着下巴,轻轻地抚摸着修剪得很整齐的山羊胡,他一直想把它蓄起来。但是最近看起来,黑色的胡茬中间已经零星地夹杂着白胡茬了。尽管他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但内部的身体机能开始提醒着他自己的年龄已经39岁了。

  都是职业造成的。这一连串的杀人案,不管你多么努力想要躲,它们都简直要吸干人的命。每一张遇害者年轻、美丽、清新的脸庞都会让他感到女儿、恋人、姊妹的亲切。看着一双双死灰的眼睛,他就会想到自己的侄女,仿佛昨天她还在长岛荡秋千,今天就变得艳丽动人了,她十八岁了,到康奈尔去了。他从事侦破杀人案件有十七年了,最初的四年是在布朗克斯区的区纽约警察局工作,后来的十三年任佛罗里达司法厅暴力犯罪小分队的特别警探。每年他都发誓这是最后一年留任,每年他都发誓要申请调到诈骗小分队,那是个清净的部门,大家都能在下午5点准时下班。但是年复一年,他仍然没有离开这个工作,仍然和死尸打交道,为寻找证据工作到凌晨3点。说不清什么原因,他总觉得有种力量迫使自己干下去。他永远不会觉得安心,除非把每个杀人犯绳之以法,让每个遇害者冤魂安息——虽然有时候也并不是总能如愿。

  他知道每个杀手都要疏忽的地方。没有一个例外。即使是连环杀手也会在作案现场留下“名片”。干这一行以来,他总共办过四个连环凶杀案,其中有两个杀手特别“有名气”,盖恩斯维尔的丹尼·罗林和迈阿密的“塔迈阿密勒人恶魔”。纵观历史,如果仔细查看那些被捕的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制造的第一现场,都会从中发现蛛丝马迹。整个现场摆在面前,关键是要找对地方。山姆的儿子、波士顿勒人恶魔、约翰·威恩·格西、泰德·邦迪,还有杰弗瑞·达默尔,都一样。

  “关键是要找对地方。”

  他紧盯着“墙”上,努力想要发现别人漏掉的地方。南海滩和迈阿密泊鞯孪氐暮缴阃脊以诙悦娴那缴希上面钉着红色和蓝色的图钉。红色的图钉分散在仿佛用装饰艺术打造出来的南海滩区域,标注出每个女孩失踪的地点。蓝色的则标示出了她们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分布在迈阿密市周围的所有地区。

  现在已经是夜里9点,多米尼克戴上眼镜,就着荧光灯,把雪莉·霍吉斯的采访笔录又看了一遍,她是玛丽琳·西本生前的朋友,也是最后见到她的人之一。“当时吧里人多得不得了,想让服务生送杯喝的来很不容易,要等很长时间他们才会露面,玛丽琳跟我们说她好像看到几个熟人在主吧台那边,她就自己到那里去买马提尼酒。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她。”

  “几个熟人。”还是几个。难道杀人的真的不止一个?连环杀手通常都单独作案,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希尔塞德两个专门勒死人的杀人狂、加利福尼亚州一对表兄弟谋杀犯。假如杀人的真的不止一个,玛丽琳一定认识他们,或者她非常信任他们,最后放心地跟他们走。很长时间以来,警方就有了这样一个假设:所有被害者都认识杀人者。否则她们怎么可能丢下一块去泡吧的朋友,心甘情愿地跟他走呢?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不说全部,至少几个被害者的熟人中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线索。但是,所有的调查都证实,这些死者彼此都不认识,也没有共同的朋友圈。她们从事不同的职业,在不同的公司上班。其间没有任何联系。他的脑子不停地转着,眼睛重新盯上了软木板。

  “关键是要找对地方啊。”

  真该回家了。今晚呆在这里也是一筹莫展,而且大家都下班了。他收起桌上的报告,塞进新的折叠式文件夹里,把玛丽琳·西本被害现场的带子从录像机里退出来,取下膝上型电脑。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我是法尔科奈提。”

  “法尔科奈提警探,我是迈阿密海滩治安处的娄·里贝罗警官。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和你的专案小组。如果没弄错的话,我们已经找到‘丘比特’了。当时他还带着他最后杀害的一具女尸。”

demon 发表于 2005-9-20 07:07

..................................无语

sonicyouthd 发表于 2005-9-20 17:3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有了么?楼主怎么不继续贴了....................

sonicyouthd 发表于 2005-9-20 17:34

找到了,帮贴

多米尼克开车沿着东边的海豚高速公路向迈阿密海滩行驶,他把警灯打开了,蓝色的光在夜幕下闪烁着。他的车灵巧地穿行在繁忙的路上,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高速公路上的车辆仍然很多,一路呼啸着疾驰而过。佛罗里达州南部的司机堪称全美最糟的司机,这一点是毫无争议的,连纽约的司机在他们面前都要甘拜下风。他们要么就以超过速度限制20英里的时速行驶,要么就远远地低于这一限速驾驶——低得连20英里的时速都不到。介于这两者中间速度的几乎没有,除非“乌龟”终于被“兔子”撵上,因此而阻碍了佛罗里达州南部司机的刹车的正常运作,这样就会有一连串的红色刹车灯,交通事故发生了,塞车可以塞上好几英里。

  刚过395号公路坡道,正准备开上麦克阿瑟堤道的时候,交通死死地塞住了。正上方的西行道里,多米尼克可以看得见红灯蓝灯闪成一团。整个堤道分裂成了一条在海岸公路水域上面分段的长桥,除了游泳,别无其他办法可以从东行道经过。他不由地骂了一句“白痴”,不知道是哪个警察,美国这么多条路上哪条路都不选,偏偏在这条路上把人拦下了。他把车开到右手边东行道的服务区,经过了排了大约半里那么长的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群,“乌龟”和“兔子”现在团结一心,都从车窗里伸出头来,直着脖子想看清楚前面又发生了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交通事故。多米尼克现在已经可以看到他的左边,大约有15到20辆警车汇集到了堤道的西行道,一架迈阿密城市警局的直升飞机正在西行道上空起飞。佛罗里达高速公路巡逻队的车队已经封锁了道路两头的交通,东西两边最靠前的几行车辆里的乘客都过分好奇地坐上车顶或引擎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后面车里的人都沮丧地按着喇叭。

  穿过了佛罗里达高速公路巡逻队排的路障,多米尼克又一次加大油门向堤道的尽头开去。他放弃了东行道,再一次尝试往西行道里挤,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车辆在那里堵死了,已经退到了坡道上。他只好用无线电跟佛罗里达高速公路巡逻车队联系,请求他们帮助从坡道上找出一条路,这样才能回到堤道上。

  最终,在堤道的西侧,他开进了紧急停车道,经过又一群驻足围观的人群和另一个佛罗里达高速公路巡逻车队放置的路障,把他的警车——旁蒂克车停在了至少十辆警车旁,从车身上的标志看,迈阿密泊鞯孪厮有的执法部门都到齐了。两条西行道都用闪光灯拉上了警戒线,一名脸上长满雀斑大约十九岁的佛罗里达公路巡警正在指挥车辆从重新开通的左巷移动。

  警察车队前面停着一辆救护车和一辆消防队的车,白色和红色的顶灯交相闪烁着,中间不时地混上警车顶灯幽蓝的光,煞是热闹。一辆车身上用黑字写着“迈阿密泊鞯孪匾搅萍觳狻弊盅的白色大篷车停在不远处,这辆车倒没有灯在闪光。如果多米尼克不是在车里看到什么的话,他一定会以为这车是几辆车撞在一起的罪魁祸首。

  他下车,步行经过排成一行、里面空无一人的警车,车上蓝色的顶灯都开着。紧急停车道里,他一眼就发现了单独停在公路护栏边的一辆黑色的捷豹 XJ8,旁边环绕着更多的警车。“见鬼!全都来齐了,媒体那帮家伙又有事做了。”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座落着《迈阿密“先驱报”》大厦,大厦突出的部分几乎伸到了海岸公路水域的上空,第十层楼的窗户伸出来,正好与堤道相接。“这下好了,有些记者不用离开舒适的办公室就能拍摄到明天上头版的新闻图片了。”他抬头看了看大厦,果然,所有的窗户后面都亮着灯,人影衬着灯光在晃动。也许某个摄影师此时正把长焦镜头对着他鼻子上的汗毛呢。

  捷豹里没有人,后面的尾厢大开着,多米尼克可以看见尾厢里盖着的白布在海岸公路吹来的微风里轻轻抖动。离捷豹大约十五英尺远的地方,一群身着不同部门制服的警察站着围在一起谈话,他们用身体不自觉地在尾厢旁筑起了一个防护圈。双向的警方无线电对讲机发出啪啪声,时而发出一两声刺耳的尖音,每个对讲机都用警察的行话 不成章节地、断断续续地向外传递着不同的信息。

  堤道的一头,向西方看去,收入眼底的正好是亮如白昼的美丽的迈阿密天际轮廓线,七色的霓虹灯发出灿烂的光芒,有性感诱人的粉红、耀眼的蓝色,还有包裹在城市外围的居民的橘黄灯光。堤道的另一头,星星般眨着眼睛的白灯从高高的灯杆上洒下来,照亮了迈阿密海滩,像一条明亮的线,一路向东划去。

  捷豹是新的,车身锃亮,就在它的正下方停着一辆迈阿密海滩警察局的巡逻车,金属护栏把驾驶座和客座隔开,多米尼克看到巡逻车的后座上隐约坐着一个人。

  他走向那一群围成圈的警察,亮出证章,问道:“谁知道海滩治安处的里贝罗警官在哪里?”

  另一个穿海滩治安处制服的十九岁警察点点头,指指迈阿密·戴德县警察局犯罪现场勘查车后面站在一起的几个警察。多米尼克看到三个穿制服的警察在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太阳镜的“布鲁斯兄弟”交谈。穿西装的在认真聆听,同时还作着笔记。他认出其中一个穿西装的是联邦调查局的,当时就觉得两行牙齿咬紧了。

  他穿过捷豹前面的警察圈,走到尾厢边。尾厢灯照亮了白布,可以看见红色的血渍开始漫漫地渗透厚厚的布料。他从卡其布衣服的口袋里拿出橡胶手套,这时,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伙计,但愿你还没吃饭。够恶心的。”

  是曼尼·阿尔瓦雷斯,本是迈阿密城市警探,去年被分配到专案小组,他站在多米尼克的身后,吐出一口烟,一件穿得很旧的白色衬衫的袖子高高卷在胳膊肘上,露出长满黑色汗毛的胳膊,汗渍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圈圈的痕迹,就像戴了手镯,两个腋窝周围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18英寸尺寸的衬衣领旁的纽扣半解着,领子下面松松地挂着条橘黄和蓝色相间的“迈阿密海豚”领带,领带上黑白相间的标志上,丹·马瑞诺的脸正微笑着迎向多米尼克。“你妈的上哪儿去了?”

  “还能上哪儿,在那混蛋堤道上粘着呢。”多米尼克摇摇头,看看四周,“很明显这回没搞好保密措施,曼尼,真他妈的像个马戏表演。”

  曼尼身量惊人地高大,身高6英尺5英寸,体重250磅,曼尼“老熊”塔一样地耸立在多米尼克身旁。实际上,多米尼克的身材为身高5英尺11英寸,体重190磅。“老熊”那健壮的身躯上,浓密黝黑的汗毛如杂草丛生,金属丝似的黑卷毛从他的胳膊一路蔓延到手背,直至手指。他的上唇上蓄着厚实的黑色胡须,把整张嘴包了三分之二,胡须茂盛极了,简直和普通人满脸加起来的胡子一样多。关不住的胡须也一簇簇从他的衣领下面挤出来。一句话,曼尼老熊身上毛发丛生。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他的头,剃得光溜溜的,平滑得如8号球8号黑球,一种弹子戏中有“8”字记号的黑球,可使游戏的人不利。。他的样子看起来整个一个古巴来的“清洁先生”。

  “怎么说呢?如果别人邀你参加一个派对,你最好在蛋糕吃完之前就赶到。对了,你跟《先驱报》社里咱们的新朋友打过招呼没有?”曼尼冲他们身后的大楼举起胳膊,夸张地挥挥手。说不定会上明天的头条新闻哩。

  “行了,行了,我没什么。他们发现了什么?”

  曼尼·阿尔维雷兹吸着“万宝路”,斜靠在水泥护轨上,他下面40英尺的地方,海岸公路下的海水正轻轻地拍溅着。“今晚大概八点一刻的时候,查维斯,海滩治安处的一名新警察发现一辆黑色的捷豹飞速从华盛顿大道开过,往麦克阿瑟这来。时速可能是半小时40英里。他跟着这辆捷豹上了395号公路坡道,发现堤道车的尾灯也坏了一个。于是查维斯就把车拦下了,车里坐的只有一个男人。他就管他要执照和牌照,例行公事。

  查维斯说那男的简直是条狐狸,沉着得很,没有出汗也没有痉挛,简直不动声色。那男人给了他一个佛罗里达的驾驶执照,名字是班特林,威廉·班特林,家住海滩的拉葛斯大街。查维斯走回车旁去给那杂种开罚单,突然闻到一股古怪的恶臭,他立刻觉得那是从那杂种车的尾厢里发出来的。所以他就要求班特林同意检查尾厢,但那杂种拒绝了。

  查维斯思忖着里面可能有问题。你想想看,一个正常的人为什么不让别人看他的尾厢呢?然后他就请求支援和派出K-9队美国警方的警犬队,一般在对待嫌疑犯时使用,另一常使用的措施是在被逼无奈情况下向嫌疑人使用催泪弹。。他把他带出车,拘着他一直到巡逻队来。K-9队大概20分钟后赶到,他们带来的警犬立刻就对着尾厢大惊小怪——你知道的,又挠又叫。他们想的可能是可乐吗?爸爸在尾厢里放了嗅用麻醉品。他们把那尾厢打开,然后……惊喜,真是个惊喜!那杂种车里有个女孩的死尸。她已经被剖开,心脏缺失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对讲机开始运作。在通知你之前,所有有权参与这件事的机构都到场了,现场到处都是警察。简直就是演马戏。有人甚至还和我的上司一起搭直升飞机,为的是看得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刚来他就走了,他刚才在参加一个什么自负的筹钱派对,为州长竞选或者什么别的原因筹钱。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就声称自己非得亲自到场不可,从比尔特摩大酒店到这里开车不过20分钟就到了,但他却要伙计们开飞机载他和州长过来。我们不得不把堤道两边清空,让他的飞机着陆,让他的肥屁股从飞机上挪下来,看西洋镜似的先睹为快,然后他就又坐上飞机,发号施令,酒店里的牛排和土豆还等着他回去呢。你相信这些他妈的混蛋吗?”曼尼厌恶地摇摇头,轻轻地弹弹手里的燃烧的香烟,烟灰飘向左手边那条巷里慢慢经过的车辆,车里所有的人都伸出脑袋来好奇地观望着。他真希望这些烟灰会钻进这些麻木看客的车窗,最好落在他们的大腿上,正好烧着他们的“蛋蛋”。

  多米尼克冲犯罪现场勘察篷车方向点点头问:“穿西装的是哪部分的?”

  曼尼一脸狡猾地笑了,“还用说吗?哈,他们是我们可靠的好朋友,联邦调查局的,虽然从来没有为这个案子做一点贡献,现在抓住了罪犯,谁能不来邀功呢。”他的眼珠转了转,“那是史蒂文斯和卡米迪,他俩正讨好似地和海滩警察交谈,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上他们就能说出所有的细节,大出风头了。”

  “他们怎么会比我更快得到消息?”多米尼克环顾四周,摇摇头说:“真他们见鬼,曼尼,所有人都到齐了。”

  “联邦调查局迈阿密特警不会放过这顿大餐的。据我所知那些‘谦虚’的家伙总是亲自开车到场。嗯,其他部门的伙计们,猜也猜得出,也不想错过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都来凑热闹了。”

  多米尼克摇摇头。联邦调查局迈阿密分局的头儿是马克·格雷克尔,他和多米尼克在“丘比特”案之前就有过合作,那是个有组织的犯罪谋杀案,当时多米尼克已经破了案,嫌疑人已经证实确是犯罪人了,格雷克尔他们抢了去,很容易地就宣布他们联邦调查局的人破获了此案。上一分钟多米尼克刚关上门把嫌疑人的名字给警局和联邦调查局的人透露了,下一分钟,他就目瞪口呆地从电视新闻里看到格雷克尔用手铐把嫌疑人铐起来,同时不忘在6频道上接受朱莉亚·雅伯罗的采访。十天以后,联邦调查局任命“格雷克尔”为迈阿密特警的头儿。

  联邦调查局就是这样,他们总想插手一些案子,这样他们最终就会被大家当作英雄看待。在得克萨斯州和爱达荷州,容易的活儿就很少能插上手了。但是玛丽琳·西本的尸体是在联邦调查局势力范围内的地方发现的,所以这个案子就又送到了他们手上,多米尼克也不能明确表示出让格雷克尔少来搀和这样的情绪。他低头看着尾厢问:“这女孩的身份弄明白了吗?”

  “安娜·普拉多,在‘勒维尔迪吧’失踪的小辣妹,才失踪两个星期。尸体还没有腐烂,可能最多死去一天左右。妈的,真可惜啊,长得挺漂亮的。”

  多米尼克戴上橡胶手套,掀起白布。又一双空洞、死灰的眼睛无助地回望着他,这双眼睛是婴儿蓝的。

  “没人移动过她吧?有人碰过她吗?”

  “没有,你看到的就是他们发现时的样子。那俩穿西装的来看了一下,我就跟个看孩子的人一样对他们说,‘伙计,别碰,留点看头给其他警察啊!’但是勘查犯罪现场的人拍了照。可能十分钟以前就拍完了。”

  安娜·普那多赤裸的尸体仰面躺着,双膝弯曲,双腿交叠在身体下面,两条胳膊用尼龙绳缚在一起,捆在头顶上。铂金色的头发堆在脑后。她的胸部被切开成两条口子,形成一个十字形状,胸腔骨头被小心地敲碎,心脏不见了。血在尸体下面汇成一滩,但是量并不是特别大——显而易见,她是在另外的地方被杀死的。

  “被抓住的时候,他很有可能正准备把她的尸体转移到什么没人的地方,再最后折磨折磨她。然后,我们可能就要在两三个月以后发现她的骸骨,姿势被摆成和一个水槽龙头什么的性交的样子……刚好赶上假期的时候。多米,我跟你说,就怕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变态混蛋可多着呢。”他从护栏旁走开,又点了一支烟。他笑对着一辆刚好经过的车竖起中指,“就像这些蛆似的杂种,别试了,总想往这里看个清楚。”

  “曼尼,她没死多久。”多米尼克碰碰她的胳膊,胳膊上的肉和肌肉动了一下。皮肤是冷了,尸僵已经过了,但是应该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他猜她死了还没有一天。多米尼克从尾厢旁边退了几步,他的脚下突然像踩到了什么,接着听到了车灯碎裂的声音。他弯下腰,拾起一片东西,看起来是个红色尾灯的一部分。他放进口袋,“他们用什么把这尾厢支起来的?”

  “好像是个金属的千斤顶。他们把尾厢支起来以后就只有海滩治安处的皮得蒙特碰过。医疗检测部门的人刚把她移开,犯罪现场的人就想插手。但是我想让你在他们之前看到现场。”

  “这个叫班特林的家伙是谁?他有前科吗?”多米尼克回头看看身后的迈阿密海滩巡逻车,后座上那个人影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天太黑,多米尼克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没前科。我查了他,他以前是清白的。我给特别行动小组的心理分析师詹妮打了电话,我们说话这当儿,她正在把这混蛋的生活从他出生到被抓获所有的经历做一个分析,大概到吃早餐的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他更多的情况了。”

  “他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他从来没有在我们的任何名单里头露过脸,对吧?”

  “没。他41岁,是汤米·唐家具设计公司的采购员,那是海滩上一家挺讲究的设计公司。他经常在南美和印度一带出差。他说自己被查维斯拦下的时候正开车往机场去。我们还知道的就是他不和外界交际。我们现在有一队人正去他家里,和邻居谈话,等搜查证下来。目前为止,我们从邻居那里了解到的信息不外乎,‘他看起来挺不错的,但是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之类的废话。明天他们就会上“杰瑞开炮”脱口秀节目,声称自己是千里眼,而我们这些警察都是些白痴。

  我已经给州里的检察官打过电话了,特别行动小组的马特森和鲍曼去取搜查证了。他们要找到州检察官思洁·汤森德律师一起去办搜查证,然后他们就可以到法官的家里去吃甜饼、牛奶,要签字了。”

  “那个班特林交代什么了没有?”

  “没。他根本不说话。从拒绝查维斯查看尾厢以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我们把他囚在娄·瑞伯罗的巡逻车里,打开了窃听麦克风,他坐在里面甚至连粗气都没喘过一口。我叫所有人都别靠近他,我们去处理。联邦调查局的两位朋友也没有和他说过话,至少他们还没来得及,不过我敢肯定,他们下一步就是和他谈话。”

  “行了。我们把这一切交给管犯罪现场的伙计吧。尸体交给医疗检测部门的伙计。移动尸体之前先解开她的手。”多米尼克朝调查员和技术师的方向点点头,他们都站在路边,都藏在背上印有大大的黄色荧光字写的“警察”、“医疗检测人员”的蓝色夹克里,尽量不让自己引人注目。他们来到尾厢后面,仿佛一群白蚁涌进树林。

  多米尼克再一次穿过围在车旁的警察圈,对他们点点头算是招呼。他隐约听到天空里远远传来了直升飞机的声音,刺目的光让他睁不开眼睛。

  “嘿,曼尼,你不会告诉我是你请那肥屁股的上司第二次屈尊光临指导了吧?”他说。

  曼尼抬头,虚着眼看了半晌,然后厌恶地摇摇头,“恐怕不是他。兄弟,这回是7频道10点档的‘创伤’新闻采访组。看看,我们真像创造了伟大的时刻。我们11点钟肯定会上新闻的,来,笑笑。”

  “妈的。那帮家伙在准备着陆了。好了,我们把那家伙带回办公室,在他缓过神来之前告诉他这个州是有死刑的地方,然后他就会开始哀求叫律师,请求美国公民自由协会美国公民自由协会,ACLU,是1920年创建的主张公民权的团体。的帮助。回警察局了我再跟伙计们谈谈,但是我们得说清楚,班特林只是我们的嫌疑人。”

  多米尼克打开迈阿密海滩巡逻车的后门,探进身去。里面坐着的男人定定地瞪着前方。车内的顶灯开着,多米尼克可以看到他的右眼肿了,颧骨处有一条深深的口子,血顺着他的脸淌下来。凸显的血渍一直盖到了脖子上。他被带上巡逻车时一定绊了一跤。多米尼克总是为这个感到惊奇,有时候犯罪嫌疑人行动真是笨拙。尤其是在迈阿密海滩上,他的双手被手铐铐在背后。

  “班特林先生,我是佛罗里达司法厅的特别警探多米尼克·法尔科奈提。我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威廉·班特林仍然定定地直视前方,面无表情。他的眼睛只眨了一下。

  “法尔科奈提警探,我知道你是谁。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们在你的办公室没什么好谈的,或者在其他地方也一样,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没什么话说。我有权保持沉默。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sonicyouthd 发表于 2005-9-20 17:35

思洁把警方的报告和粉红色的拘捕令最后翻了一遍,抬腕看看表。九点半都过了。她草草地写了最后几行字,拿起她平装本的《西佛罗里达刑事诉讼》,又放回公文包里,然后向法院大楼走去。她从后楼梯下楼,从侧门出口出去,有意避开记者的包围,她知道那些人肯定在她办公室外面和法院大楼的楼梯旁等着她。她溜进法院的地下停车场,进电梯时,漫不经心地冲无聊发呆的保安挥挥手。

  电梯门在四楼打开了,思洁马上就发现,这件案子比她原先预想的还要轰动。她怀疑,一群拿照相机的摄影师和精力充沛的记者正焦急地等在法院4-10房间外面的走廊里。灯光架好了,麦克风也调试了,在焦急的盼望中大概还匆匆地擦了遍口红。

  思洁直直地往前走去,目光锁在前方红褐色的门上,她的头微微地低着,金黄色的短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脸。对周围疯狂的人群视而不见。

  那些还没有预先准备的记者,毫无经验,胡乱地轻声猜测着:“就是她吗?”“那是公诉人吗?”“是汤森德吗?”其他准备充分的记者,在其他人打开麦克风之前,就自信地用肘推开人群挤过来。

  “汤森德女士,请问在威廉·班特林家发现了什么证据?”

  “无可奉告。”

  “请问班特林的名字有没有列入你们调查的嫌疑人名单?”

  “无可奉告。”

  “您会为其他9个被害者起诉吗?”

  “无可奉告。”

  “您的办公室会提请对犯人判处死刑吗?”

  听到这个问题,她横了一眼那个自鸣得意、长着双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睛的记者。真是个愚蠢的问题。门在她的身后闷响一声,沉重地关上了。

  她走进胡桃木板装饰的审判室,直接走到前面,坐在右边公诉人座位上。不用说,卡兹法官选择了法院最华丽的房间进行这次聆讯。天花板仿佛翱翔似的悬浮在20英尺以上的空间,法官大人木制的红褐色宝座高高地矗立在离地至少5英尺,离证人席3英尺高的地方。风靡1972年的金属顶枝形吊灯沿着对角线挂满了整个房间。

  房间里已经被听众围得水泄不通,其中大多数人是记者,摄像机也已经在可以想到的角度都用三角架安放好了。房间里到处都站着穿制服的迈阿密泊鞯孪鼐官,四名着绿白相间外套的管教所警官把守在入口处,另外四名守在小走廊的后面入口,被告将从监狱通过一座桥从这里被押送进来。还有四名则站在另一条走廊旁边,这条走廊通向法官的议事室。在第一排听众席上,思洁看到了几个同一办公室来的几位公诉人,她朝着他们点点头。

  她打开公文包,向左边瞟了一眼。离她10英尺的辩护席旁坐着有名的辩护律师劳斯尔德·卢比奥。她旁边的男人,穿着一套做工讲究的黑色西装,打着一条灰色的丝质领带,双手戴着一副泛着银光的手铐,这个男人就是威廉·鲁珀特·班特林。

  他的西装大概是“阿玛尼”牌的,领带看来应该是“范思哲”牌的;金黄色的头发往后梳着,有些零乱,他的脸仿佛经太阳晒过,呈现一种很好看的浅棕色,鼻梁上架着一副价格不菲的意大利眼镜,透过镜片,思洁可以看到他漂亮的黑眼圈,这肯定是迈阿密海滩治安处的杰作。从思洁坐着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班特林的轮廓,但是她已经可以断言,他是个英俊的男人。高高的颧骨,线条有力的下巴。行啊,一个穿着入时,相貌不凡的连环杀手。明天下午戴德县监狱里那帮寂寞、发狂的家伙就要陆陆续续开始向他传递爱的纸条了。

  思洁注意到班特林的手腕上有块劳力士牌手表,却被手铐卡住了,他的左耳上还戴着一枚耳钉,上面有一颗很大的钻石。难怪他能请到劳斯尔德·卢比奥,因为她的事业很成功,请她出山可不是便宜的事。班特林的手铐上连着条金属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是套在他脚踝上的脚镣。很明显,监狱里的那帮伙计确是想尽办法为他今天上镜选择了最漂亮的一副镣铐——她很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把他放在像《沉默的羔羊》里的连续杀人魔汉尼拔穿的那种防护罩里。班特林转过脸,身体微微地倾向劳斯尔德,微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如果没有黑眼圈的话,他毫无疑问是很英俊的。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连环杀手,不过泰德·邦迪不是也不像吗?那些恋童癖者不也常常都是些慈善的老爷爷,而且说不定还是当地基瓦尼俱乐部基瓦尼俱乐部,Kiwanis Clubs美国工商业人士的一个俱乐部。的头儿呢;那些最残忍的虐待妻子的人有时还是《财富》杂志上最成功的500家大公司之一的总裁。事情常常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回事。极有可能班特林就是靠他迷惑人的外表把那些女孩骗出俱乐部的。他们当初还一心想着“丘比特”是个沾满油污、龌龊恶心、三只眼的怪物,手里拿着把刀子,浑身散发着高度腐化的尸体的恶臭,这样他们立刻就能认出他就是“丘比特”。是个怎么看都是坏人的家伙。不是现在这样一个人,用“贝罗”包装,穿着名牌“阿玛尼”,魅力四射,长着好看的牙齿,戴着劳力士表,还有一辆崭新的“捷豹”车。

  “全体起立!”执达官打开审判室后面的门,卡兹法官表情坚定地走进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愤怒的目光投向威廉·班特林的方向。

  他登上通往法官席的阶梯,坐好。然后取出眼睛,架在鼻尖上,愤怒的目光仍然继续着。

  “法院现在开庭!”执达官高声宣布,“爱文·J·卡兹法官大人为主审法官!请就坐,并保持安静!”

  卡兹法官带着不屑的表情审视了他的“王国”。几分钟里,紧张的安静气氛飘散在空气里,只有人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和压抑的咳嗽声。这样持续了几分钟。终于,卡兹法官清了清喉咙说:“我们在这里聆讯佛罗里达州威廉·班特林的案子,案件编号F200017429。两位律师,请确定你们的身份。”非常正式。思洁和劳斯尔德都站了起来。

  “控方律师思洁·汤森德。”

  “辩方律师劳斯尔德·卢比奥。”

  法官继续往下说:“控诉是一级谋杀。班特林先生,根据佛罗里达州的法律,你被带到这里来,参加初次到庭聆讯,来决定在拘捕令里是否有拘捕你的最可能的原因。如果有的话,你就会被押还戴德县的监狱,不准具结保释,等待传讯。这就是我首先要说 的话,工作人员,请把拘捕令呈上来,我当众宣读。”

  他发音响亮、清晰,整通诵读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卡兹法官在新闻里露面可风光了。不过按平常的情况看,他宣读拘捕令的时间够处理10个被告的聆讯了。然后他停下来,装作认真研读拘捕令,这时整个房间充满了小声的窃窃低语。

  “全体肃静!”执达官大声招呼道,于是人群又恢复了安静。

  卡兹法官紧锁眉头,大约5分钟后,他从足有3页的拘捕令上抬起头来。他用透着轻蔑的声音大声说:“我已经通读过了拘捕令。本案的被告威廉·鲁颇特·班特林被指控犯杀害安娜·普那多女士,犯一级谋杀罪,我在本案中的确发现了最可能的原因。本案不允许报告具结释放。被告被押还囚禁在管教所。”为了增强效果,他顿了顿,向班特林的方向倾过身子,继续说道:“班特林先生,本庭仅希望——”

  劳斯尔德·卢比奥站了起来。“法官大人,请允许我当庭陈述。很抱歉打断您,但是如果我不发言的话,恐怕在听到被告申辩以前,法庭就要下结论了。

  法官大人,我的委托人是社会上一位优秀的公民。他没有犯罪前科。他移居迈阿密6年,在这里已经长久扎根,并拥有正式的工作和家庭。他愿意当庭交出护照,直到本案了结;也愿意戴电子监控的脚镣,接受本宅软禁,以这种方式来协助辩护律师准备在法庭上的辩护。因此,我们诚挚地请求法庭考虑这些因素,并允许可以具结保释。”

  思洁站起来想要回答,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不需要。卡兹法官已经秃了的头顶变红了,他怒视着劳斯尔德·卢比奥——没有她刚才那番话,他的完美表现就能功德圆满了。“你的委托人被怀疑与一连串暴力恐怖的谋杀有关。他尾厢里放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女尸,他却开着车在迈阿密乱转。卢比奥女士,他不是个游客,对南海滩的夜生活留连忘返。我不担心他会潜逃,而担心他会继续杀人。他对这个社会实实在在地构成危害。不得具结保释,他可以在监禁的房间里协助你的工作。”

  卡兹法官的眼睛对着卢比奥上下打量,仿佛刚刚发现她是个女人。他放低声音,又加了一句话:“辩方律师,有一天,你也许会因此非常感激我。”然后他向前倾着身子,继续他刚才未完的结语,“班特林先生,为着你自己着想,我仅希望你没有犯下指控中那些可怕的罪行。因为如果你——”

  班特林突然从桌旁站起来,椅子被他带着往后倒去,在后面的木制围栏上撞出“砰”的一声。他生气地对卡兹法官大声嚷嚷:“这太荒谬了!法官大人,我什么也没做!没做!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个女人!全是些胡说八道!”

  思洁的眼睛定格在了班特林身上,她的脑袋开始旋转。班特林转身,用戴着手铐的手拉着卢比奥的胳膊肘,喊叫着:“想办法!快想办法啊!我没有罪!我不要进监牢!”思洁的嘴唇干裂了。她定定地看着三个管教所的警察冲到桌旁,把班特林按下坐好,她的整个身体仿佛冻结了,一动也不能动。她看见法官用木槌使劲敲着桌子,记者都站起来,摄像机不停转动,把整个现场即时通过卫星传给正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的观众。但是她却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有班特林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喊叫:“想办法啊!你得做点什么吧!”

  思洁垂下目光,看着他拉扯着卢比奥夹克衫上的手,在他戴劳力士表的左手腕上方,她看见了那条丑陋、弯曲的伤疤。她很认得那声音。就在那可怕的一瞬间,在法院的房间里,她知道了威廉·鲁颇特·班特林真正是什么人。她看见他们把他从被告席前拖开,向门边走去,而他还在冲劳斯尔德·卢比奥尖叫,让她采取措施。思洁的全身开始颤抖起来。他被拖出门外很久了,她还直直地盯着门口发怔,根本没有听到法官在喊自己的名字。

  旁听席第一排的听众有人拍了拍她,一双很有力的手,是佛罗里达司法厅的特别警探多米尼克·法尔科奈提,他轻轻地摇着她。她茫然地回视他,看着他的嘴唇移动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她还是听不到任何声响,整个法院房间都成了真空,她感到自己快要昏厥了。然后声音又向渗水一样一点点浸透她的耳鼓。

  “思洁?思洁?你没事吧?法官在叫你呐。”

  这声音就像击打在海滩上的波涛,汹涌澎湃,忽来忽往。“哦,没事,没事,我很好,很好。”她咕哝着,“有点受震动而已。”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多米尼克说。

  法官大人的头顶此时已经红得发亮了,两条眉毛拧成一团,一团乱麻。“汤森德女士,您还准备做控方发言吗?本庭即将结束了。”

  “是,对,法官大人,我非常抱歉。”她转头望着法官席说。

  “谢谢你。我刚才问你代表控方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们现在是否可以休庭了?”

  “没有了,没什么要说的,法官大人,”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却看着劳斯尔德·卢比奥身旁的空椅子。劳斯尔德不解地看着她。法庭的书记员和执达官也一副疑惑的表情。

  “好吧。本次聆讯休庭。”卡兹法官最后怒视了一眼众人,气愤地下了法官席,进走廊的时候,他“砰”地一声摔上身后的门。

  一群记者跑上前来,麦克风直递到她的脸上,询问她的看法。思洁收起公文包,挤出记者的包围圈,没有听到他们提的问题,她需要离开这房间,离开这座大楼,除了这里,到哪里都可以。她需要逃开。

  她冲出走廊,上了自动扶梯,不想等电梯了,她推开自动扶梯上站着闲聊的被告、受害者和律师,三步并作两步不顾一切地往外跑。身后传来了多米尼克·法尔科奈提呼喊她的声音,他让她等一等,但是她顾不上了,她跑进了一楼的大厅,出了法院的玻璃大门,直跑到迈阿密灼热的阳光下。

  无路可逃了。梦魇又重新开始了。

sonicyouthd 发表于 2005-9-20 17:35

思洁飞奔着穿过街道,回她办公室所在的格雷厄姆大楼。一队游行似的记者跟在她身后,乱糟糟地想要跟上她。她举着手,不断地摇摆着,表示“无可奉告”,把他们一群甩在身后的大厅安检处急得猫似地“嗷嗷”直叫。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后面的楼梯,上到二楼。她闯进卫生间,从每个小隔间门下的空隙里看了一遍,确信没有人在里面,没人在偷听。然后她把公文包仍在地板上,把早餐吐了个一干二净。

  她的额头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瓷砖是佩托比斯摩药片似的粉红色,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有些反胃。试着踏出隔间之前,她闭上眼睛想阻止整个房间的旋转。她把眼镜推到头顶,双手往脖子和脸上浇了些凉水,接着干脆把整个头浸泡在洗手槽里。她的头仿佛有千斤重,要把它从肩膀上举起来仿佛要耗尽她所有的气力。一整排空空的洗手槽上方,粉红的瓷砖墙背景上装着块一面墙那么长的镜子,她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里面是一个面色苍白,过度受惊的女人。12年的光阴,本不应该让她看起来这么显老。她的一头金发现在已经剪得很短,从中间分开,晦暗地齐肩垂着。她用一种灰暗的栗子色的染发水把如蜂蜜般淳黄的颜色遮盖住。如果不用发夹夹住,或者束成马尾,前面的刘海就要落在脸上,她就会为着头发烦躁不堪,不时把刘海拉到耳朵后面卡好。这简直成了这么多年来她形成的一个紧张的小习惯。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吸烟上了瘾。

  思洁把头发卡到耳朵后面,身子越过洗手槽,努力把脸贴向镜子,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由于忧虑,她的额头上已经被蚀刻上了条条皱纹;她碧绿的眼睛里,形状向乌鸦爪痕的血丝满布,仿佛打破的盘子上那不断扩散的裂痕。发亮的眼圈惯常地黑着,她现在仍然不时做噩梦,噩梦散尽,是再也不能入睡的长夜无痕。平常,这对黑眼圈总是掩藏在一副简单的金丝边眼镜后面。她的双唇饱满,却一直严肃地紧抿着,她发现两个嘴角边上已经牵出了鱼尾纹,大有向外扩展的趋势。有趣的是,人们都管这叫笑纹。她不化一点妆,只在睫毛上淡淡地涂了一点睫毛油。她不戴耳环,不戴项链、戒指或手镯:什么首饰都不戴。她常穿的职业套装虽然时髦,却很保守。除了开庭,她几乎不穿裙子。她的身体没有一点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只是一个外表平平的女人,丢在人堆里再也找不出来。她没有一点特别之处,包括她的名字。

  她很认得那个声音。她当时一下就听辨出来了。漫长的12年来,她的梦魇里,它还时时出现,在她耳畔徘徊;那个略带英格兰腔的男中音,沙哑着,鼻音很重,它有耐心地在她脑海里一遍遍重复播放。

  她清楚自己并没有产生错觉,没有错误地把这一切想像到威廉·班特林的身上。那声音就像一把锯齿形的利刃,割开她的脑袋,她的脑子里内置了的一个警报响起来,声音响彻脑际,以至于当时在法庭上她就要尖叫出声来:“就是他!没错!谁来帮帮我啊!谁来抓住他啊!”但是她僵在那里,一动也没动,一动也不能动,仿佛浑身瘫痪了,正从别人的电视屏幕里看着法庭审判的这一幕。在家看电视的时候,你可以躺在舒服的沙发上,望着屏幕,对着里面的演员大叫“快采取措施啊,别光傻站着”!但是他们可听不到你的叫喊,结局往往出人意料,比如又一个对人总是充满信任、长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的受害者,被戴着温情面具,手里却拿着屠刀的人重重地击败了。

  当时,他一发声,她浑身的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如汹涌的波涛般一阵阵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立刻就确信,那就是他。虽然事隔12年了,她总是有一种感觉,相信自己还会听到他的声音,她一直在等待着。他左胳膊上那条丑陋、弯曲的伤疤更进一步证实了她的猜测。

  他却好像没有认出她。事实上,在他对她施暴以后,在他从她的生活中带走了那么多东西以后,想起他在法庭上几乎没有正眼瞧她一眼,甚或至于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这真是太讽刺了。当然,她已面目全非,与以前的她恍若隔世。现在的她,只是从前的一个暗淡的影子。她想着,眼里涌上火辣辣的泪水,她拼命地把它眨了回去。有时候她连自己都认不出了。

  

  

  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后,转眼已经十二年的时间,但在她身上,岁月并没有治愈所有的伤痕,当然也没有模糊所有的记忆。她仍然时时能记起那让人痛不欲生的每一分钟、每一秒、每个细节和每个入耳的字。虽然她似乎还在继续生活着,至少表面看来如此,但她的心灵深处总藏着些心结,不管她多么努力地尝试,总是不能逾越,有时候日子本身仿佛都成了一种挣扎。就是那个夜晚,她以往的生活都成了回忆,生活对她来说再也没有安全感。她身体上大多数的伤痕已经痊愈,但从此却生活在无休止的恐惧中,而她是多么憎恨这一切啊!她不能迫使自己向前走,把过去都抛在身后,让它随风而逝。她似乎总在两者之间徘徊,既不敢回到从前,也恐惧面对未来。她知道这样一来,很难会遇到新的恋情,但她也知道,自己一直都掮着那个巨大的包袱,多年前,她接受昂贵的心理治疗时就应该放下的。

  由于过度紧张,她曾精神崩溃过,接受过两年高强度的心理治疗,然后她被迫接受了一个事实,虽然她一直都很害怕知道这个事实,那就是:权力只是一种幻想。短短一个夜晚,她对生活中存在一切、本应属于生活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然后又花了数年的时间才发现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能够控制过。生活只是扭曲的命运,真的,不然为什么有人在参加葬礼回家的路上就被公共汽车撞死,而有人买彩票却两次中头奖呢?要躲开公共汽车,秘诀就是不要走到黑巷子里去。

  她还记得迈克尔一直把那个夜晚称作“意外”。迈克尔,就是她曾经那个杂种男友,他居然和他染红头发的、骨瘦如柴的女秘书定了婚。她精神崩溃的时候,他同意给她疗伤所需要的时间和空间。他还承诺要永远等下去,如果她需要“永远”来忘记那个噩梦的话。喝,显而易见,对他来说,“永远”太久了,要等下去谈何容易,于是,他们分开一周后,他就带着红发女郎出城,在格林的纽约酒店住下了。不到6个月,他们结了婚。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和思洁联系过。几年后,她在《华尔街杂志》的一条启事上获悉他们离婚了,那时据说是“红发女郎”变成了胆大包天的“金发女郎”,控诉了他当时已经累积了很多的种种劣迹。

  在这12年里,最最让她难以承受的其实是“不知道”。不知道当时强暴她的人是谁,不知道他在哪里。恐惧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一刻也没停止过。他一直在她身旁?在地铁上?在餐厅内?银行里?他从事单调的工作为生?他在杂货店的门口排过队?他会不会就是她的医生、出纳或者朋友?

  “克洛,别怕,我一直就在你附近,看着,等着。”

  在纽约,她不能逃开胡思乱想,两年后,她决定不再做任何尝试了。于是她改了名字,取得了佛罗里达的律师资格,搬到了迈阿密。如果晚上她还能睡觉,新名字能让她睡得更安稳。她想当公诉人也许能让她对这个充满了困惑、喧嚣、混乱和疯狂的世界恢复一些控制。为那些刚刚落入幻想的、无权的人进行辩护。

  此刻,那夜的记忆正如潮水般漫入她的脑海,慢慢在她眼前闪过,有条不紊,就像一盏闪光灯。不同的是,她终于知道面具后面那张脸是什么模样了,而且,还知道了那张脸的名字。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想清楚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她应该告诉州检察长杰瑞·泰格勒吗?她应该告诉从前办理此案的西尔斯和哈里森警探吗?也许他们还在纽约,没有离开。她应该告诉本案的特别行动小组吗?在迈阿密,除了她的心理医生,谁都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知道那场“意外”。

  “就像征服其他案件一样征服它吧。”

  她对着镜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首先要弄清楚这个班特林的犯罪历史,然后给纽约那边打电话,咨询引渡规定。让纽约那边再重新捡起她的案子。在阿瑟聆讯确定之前,班特林会被最高度地严密监禁起来,不准具结保释,阿瑟聆讯大概要花上两个星期的时间,在这次聆讯上,法官要听取证词,以裁决指控班特林谋杀的案子是否“证据明显,假设成立”。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不管正式审判定在什么时候,在此之前法官都不会允许他具结释放。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班特林一直都不能离开。

  她得考虑周全,不能乱了方寸。她需要时间,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把事情搞砸了。如果有人指责她行事不公,那她就可以借口说一开始自己并不确信就是他……

  卫生间的门突然被甩开了,思洁赶紧把眼镜重新戴上。真不巧,原来是玛丽索儿和办公室的另一位秘书。玛丽索儿一手提着个精致的粉红色化妆包,另一只手上拿着瓶头发定型水。

  “哦,玛丽索儿,是你。”思洁理理上衣,拿起公文包说:“我出庭回来了,但是,很明显,我有好多事情要做。今天找我的电话,请一概替我挡驾,尤其是媒体方面打来的。”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把头发卡在耳朵后面,打开门。然后又回过身,补充道:“哦,再给辩方律师打个电话,请他重新安排加米·塔克案子的宣誓作证。我现在接手了班特林的案子,还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做准备。我想把宣誓作证安排在下周三。”

  玛丽索儿的脸上的表情愤怒得有些夸张。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行,怎么说呢。”她悠闲地踱到洗手槽旁边,双手举起,给和她同去的秘书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妈的,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思洁出了卫生间,沿着走廊,像进避难所一样回到办公室。现在才上午11点,她却已经筋疲力尽。她第一个要做的是给州检察办公室调查部的胡安打电话,弄清楚班特林完整的犯罪记录,包括其在纽约的历史。今天下午,她说不定还能从多米尼克·法尔科奈提那里得到公共记录上面的班特林自动追踪信息。这样,她能知道过去的十年里,他在哪里居住过,在哪里工作过,在哪里注册过一辆车。多米尼克很有可能已经取得了这些资料,她就可以到特别行动小组所在的办公楼去一趟,把资料拿走。然后她就提前回家,整理好思绪,从家里给纽约那边打电话。她需要准备的就是手袋和堆在办公室里的其他关于“丘比特”的文件。

  她的办公室门外,老远就能闻到很浓的“麦当劳”快餐和香烟的味道,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她推开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她刚才在脑中的计划可能要受到阻碍。

  多米尼克·法尔科奈提和曼尼·阿尔维雷兹背朝着门口,坐在她空空的办公桌前面,他们的脚边放着一摞新文件。

sonicyouthd 发表于 2005-9-20 17:36

20

  班特林的房子是一座两层楼的白色建筑,上面装着简洁的猎装绿的遮雨蓬,玻璃砖做的前窗就在路旁靠后一点立着。红色的铺路砖直通向棕色橡木的双层前门,门上有棕色的斑斑点点。一堵6英尺高的白色水泥墙上镶着豪华的锻铁大门,掩藏在后面的是地面铺满落叶的后院。院内高高地矗立着一棵柏树,旁边还有一棵旅人蕉,大约有20英尺高,繁茂的枝叶如展开的扇子,覆盖在墙头。真是所漂亮的房子,周边环境幽静,地处“中海滩”地带的居民区,两头分别是迈阿密北海滩和灯红酒绿的迈阿密南海滩。那天早晨8点,各家媒体“游击”到了那里,在这之前,居住在拉葛斯大街贵族阶层和中产阶级的居民恐怕从来没有留意过身边这位相貌英俊、衣着考究的邻居。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就是继安德鲁·库南能在迈阿密南海滩的海洋道上枪杀时装设计师吉安尼·范思哲以后,迈阿密性质最恶劣的杀人案的重大嫌疑人。

  穿制服的警察像蚂蚁一样爬进了房子。两辆迈阿密泊鞯孪胤缸锵殖】辈斐低T诔档郎稀6嗝啄峥俗呱险洁的铺砖路,经过开满紫红色花朵的九重葛丛,曼尼跟在后面。一个年轻的迈阿密海滩警察,最多不过22岁,在前门口站岗,他看起来很紧张,大概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拍摄下来,然后被正在观看现场直播的观众分析,街对面犯罪现场黄色的警戒线后,20多家媒体记者都全神贯注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在他身上。CNN电视台、MSNBC台和福克斯新闻台都用的是直播摄影机。多米尼克对他出示了证章,心里猜测那些动作麻利的记者此时会在上百万的电视屏幕上添上一条:专案组警察来到格里姆的“死亡宅第”,寻找残余的尸体器官和犯罪证物。

  屋内,犯罪现场技术专家四处分散开来——他们戴着树胶手套的手指小心地探寻着生活区每一寸地方,对大多数普通的东西,比如洗发香波和地毯的样本,他们都收集和保存,以便提供法庭上需要的证物,有可能这些东西到时候能起大作用呢。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被看成是证物,房间的每个角落,不管是以何种形式,都要取样,然后被包装起来,密封好,送到犯罪实验室化验。

  犯罪现场的专业摄影师从不同的角度,对每一间屋子拍照,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细腻的黑色粉末洒在每个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甚至不可能的地方。客厅,看来价格不菲的地毯上,已经被大片大片地割下来做样本。人工喷刷的芥末色的墙上,一块大约2×2英寸大的墙板也被整齐地切了下来。今天早晨,警察一到这里,就把一块东方风情的挂毯和一张土耳其式样的桌布,卷起来,包裹好,这两样东西原来都放在客厅里,现在也有可能被用作证物。房间里每一个废纸篓、所有使用过的真空吸尘器纸袋、扫帚和拖把、鸡毛掸子、烘干机上的纱网—— 一切都包在白色的塑料证物袋里,送到客厅,统一收集后搬上犯罪现场勘察车。

  厨房里,技术专家把水槽里的回水管取下来,房间里每一个排水道都不能放过。迈阿密海滩治安处的警探还把冻得发硬发黑的肉从冰箱零下几度的冷冻柜里拿出来,放在清洁的证物袋里。整套锋利的“萨巴蒂埃”厨房刀具和切牛排用的小刀,都被独立包装,密封放好。取下来的回水管将被送回实验室化验,看其中是否包含有血或者人体的其他部分,也许罪犯想要洗掉罪证呢。肉将会被解冻,然后测试,确定是动物的肉,换句话说,不是人肉。刀具要经过检测,看是否与安娜·普那多胸膛上的刀痕一致。

  楼上,每张床上都是空空的,卧具全部被取走了;客厅里,橱柜里所有的餐巾和毛巾都被翻出来,整齐地放进较大的黑色塑料袋里,这些塑料袋放满了整个过道。客房紧闭的壁橱门后散发出刺鼻的鲁米诺味,法院的技术专家往可拆卸的柜壁和硬木地板上喷洒了强力化学物,寻找哪怕是要通过显微镜才能看见的血斑。一旦喷洒了这种化学物,不能用肉眼看见的血斑就会发一种明亮的黄光——那些血斑用肥皂和水都不能洗净,但是,黄光灭了的时候,它们就是最生动的罪证。

  另一间客房卧室里,技术专家用一个经过消毒的钢制圆筒形容器,小心地把毛毯上的每个细小的纤维、每片绒毛、每撮头发,都收集起来。窗帘也被拆卸打包了。

  多米尼克发现迈阿密戴德治安处的警探埃迪·鲍曼和特别警探克里斯·马特森坐在班特林的主卧室地板上,一张张浏览堆在一个装饰用的柳条箱里成摞的录像带。两位警探从专案组成立以来就被分派到组里工作。他们身后一个巨型的橡木橱柜里,一台屏幕很大的电视机正在播放,音量开得很大。

  “嘿,埃迪。搜查结果怎么样?你们发现什么没有?”

  埃迪·鲍曼从录像带堆里抬起头来,“多米,是你。弗尔顿到处在找你呢。他在楼下的贮藏室里。”

  “行,我刚和他通过话,马上下楼去找他。”

  电视机屏幕上,一个长相不错的红头发女人,身穿花格子的天主教校服和吊袜带,俯在一个裸男的身上,男人的头被录像机“掐”掉了。多米尼克注意到,红发女人的校服在该保守的部位全都露得很夸张,对一个天主教徒来说,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红发女人的光屁股撅起,翘得老高,“无头裸男”用一块扁平的金属板重重地拍在上面,红发女人惊声尖叫。很难分清这叫声是由于痛苦还是出于兴奋,还是二者兼有。

  “法庭的情况如何?”埃迪问,完全不为叫声所动。

  “不错。法官发现了最大可能的原因,而且不准具结保释。”多米尼克分散了注意力,他一边回答,一边盯着屏幕上那个尖叫不已的红发女人。他低头看看柳条箱,里面堆着至少上百盘黑色的录像带,有一盘盒子上面还贴着条白色的标签,标签上写着:金发女郎洛丽塔4/99。

  这时,曼尼跟进了屋,还喘着粗气,刚爬了一段楼梯,下到大厅又走了一段路,“啊——多米,你总是讲半截故事。你这人真是奇怪。” 说完,他靠在橱柜上喘气,转身对埃迪·鲍曼说:“班特林当场吓得屁滚尿流了,像个娘们似地尖着嗓子对法官叫,说他不能进监狱。哦,完全灭了威风。”他格格地笑着又补充道:“真他妈的没种。”

  过了好几秒钟,曼尼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瞪着电视屏幕,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了那恶心的一幕。“鲍曼,你他妈的在看什么呢?”他的声音充满了厌恶。

  “老熊,是不是看得激动了,所以才会喘气的?”鲍曼反问他。

  “操你妈,老子就想抽根烟,但是好小子多米肯定不准我在他的宝贝现场抽烟的。”他把目光重新投向屏幕,对着埃迪·鲍曼皱起鼻子说:“我们现在看的是什么狗屎?鲍曼,那里头的不会是你老婆吧?”

  鲍曼没有理他,指着屏幕自顾自地说:“这是我们的班特林先生爱看的节目呐,不是公共广播公司出的,看起来倒像是自家灌制的录像带,一摞一摞的。我不是假正经,但是今天我和克里斯坐在这里看这些,真觉得放纵。看起来似乎双方都是自愿的,不过也很难说。”

  班特林的卧室装饰得很阳刚,一张巨大无比的橡木床再加一块咖啡色的床头板,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床上的卧具已经全部被技术专家拿走了,剩下一个空空的架子。除了床,这房间里就只有柳条箱和橱柜这两样家具了。

  电视里突然传出一声异乎寻常的高音,红发女人不能自已地哭了起来,用西班牙语对裸男说了句什么。

  “嘿,曼尼,她说的什么?”多米尼克问。

  “‘停下来,求你了。我一定听话,请停下来吧,我疼得受不了了。’鲍曼,你这玩意儿真他妈是堆臭狗屎。”

  “老熊,又不是老子弄出来的,是在这里找到的。”

  “无头裸男”半点不理会,金属板狠命地在红发女人屁股上砸下去,她的皮肤已经发红,似乎伤得不轻了。

  多米尼克看着眼前这让人烦恼的表演问:“埃迪,你看了几盘了?”

  “刚看了三盘。不过这里恐怕有一百多盘呢。”

  “里面有没有咱们‘墙’上贴的那些女孩?”

  “没有,真背运。不过后面也许有呢。有的带子上有标签,上面写着日期,有的没写日期,就只有女孩的名字,还有的,干脆连标签都没有。他也有普通的电影,克里斯在柳条箱最下面一格找到的,可能有五十多盘。”

  “全都带走。就拿《惊唇劫》来说吧,他很有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拍出一个版本来呢。我们得把每一盘都看完,有可能还能找到其中几位‘女主角’,摸点线索呢。”啪、啪的拍击声还在继续,女人的叫声也无法停止。多米尼克的眼睛又被吸引到屏幕上,问道:“那拿金属板的男人是班特林吗?”

  “不清楚。他没怎么说话,整座房子里好像也没有这么个房间。我想应该是他,不过,我还没有看见班特林的裸体呢。”

  “其他三盘是什么内容?”多米尼克问。

  “跟这差不多。简直就是性虐待,但也有可能是双方自愿。难说得很。看起来似乎他们太年轻了,所以狂野,不过我看这些女孩都已经成年了。男的可残忍得要命。几盘带子里可能是同一个男人,但是他一直没有露脸,所以也很难说。当然,我们希望能有重大的发现,比如在哪盘带子里发现他正和其中一名受害者搞在一起呢。”

  “鲍曼,你简直变态了。”曼尼朝可进入橱柜走过去,“你们都没搜这里面吗?”

  “没有。犯罪现场的人已经拍过照、录过象了,里面被清空了,一尘不染。我们看完带子,克里斯就会把橱柜里的东西和鞋子全部包走。他们今晚要往这里和主卫生间洒鲁米诺。”

  “跟你们透露一声,咱们的疯子先生穿衣服可真有品位啊。”曼尼从橱柜里叫出声来,“看看,‘阿玛尼’、‘余果波士’的西装、‘范思哲’的衬衣,全是名牌。我他妈为什么要来当警察啊?我倒想做个生活滋润的家具设计师,大捞一笔。”

  “应该是生活滋润的家具推销员,” 埃迪·鲍曼纠正他。“他只不过是个推销员而已。如果是生活滋润的家具设计师,嗬,那橱柜才有得看呢。”

  “太好了。鲍曼,我现在对我他妈的生活满意多了。我应该当个推销员。他们真的赚那么多钱吗,还是疯子背后有什么人在帮他?”

  多米尼克走进主卫生间,连着主卧室。里面的装饰材料主要是意大利大理石——地板、双重梳妆台和浴缸全都这种材料。细腻的黑色粉末到处洒的都是,让这种稀奶油的大理石看起来很脏。他回头冲着卧室喊道:“他的老板汤米·唐说,单去年,他的任务完成了,公司就给了他十七万五千美元。他没老婆,又没孩子,这些钱只好花着玩了。”

  “你说的是没孩子,没前妻吧。那些前妻吸血鬼似的,简直要榨干你的薪水。”曼尼有切身的体会:他有三个前妻。“老天!他有十套西装,每套的价钱都是我一个月的薪水!都好漂亮啊。”他把头探出橱柜,“鲍曼,你看这个——他按不同的颜色,把衬衣挂起来的,哎哟,衬衣上还有和它搭配的领带呢。操他妈的,这疯子还真讲究。”

  “是啊,曼尼,你瞧着吧。这是个有与衬衣搭配的领带的男人,而且那领带上没有卡通人物或者足球明星像。太可疑了,行了吧。”鲍曼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

  “嘿,我能说什么呢?拥护足球明星或者是卡通人物,咱可算是忠心不二。不是你跟我借的那条’宾尼兔’的领带吗?这里的大伙可都知道的。”

  “呆瓜,那不是过万圣节吗?开个玩笑罢了。我那晚想打扮成《难兄难弟》里的奥斯卡尔。”

  多米尼克从裤兜里拿出橡胶手套,打开洗脸槽下面双重梳妆台的门。一个里面整整齐齐排放着香波、护发乳、几块”戴尔”香皂,还有几卷厕纸和一个电吹风。另一个里面,一个篮子里放着梳子、发刷、几卷厕纸和一盒避孕套。“埃迪、克里斯,”他叫道:“犯罪现场的人怎么处理这里面的?他们什么都没带走啊?”

  克里斯·马特森回答:“他们找了一下指纹。看完带子我就要处理橱柜和卫生间。弗尔顿说他把储存室处理完就上来帮忙,但他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曼尼的头又探了出来,“你们两个鸟人真是懒。我们整天都拼命忙着把那疯子送上法庭,你俩倒好,坐在这里看黄片。我问你们:是不是非要你们俩一起仔细看这些带子?摩尔一边等克利一边做点其他的的时候,拉瑞不是正好可以把这些搞定吗?”

  “老熊,求你饶了我吧。”鲍曼也冲他吼了一嗓子,“我们看黄片,就只休息了卖一段广告那么长的时间,看法庭聆讯现场直播,前后不过20分钟。那时候,你说不定还在格雷厄姆楼下的咖啡馆呆最后一个小时,喝着杯咖啡,打听第4号曼尼太太的电话号码呢。”

  “行了,伙计们,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多米尼克在卫生间里冲他们吼。他打开药箱,止痛药、扑热息痛和摩纯的药瓶整齐地排列着,旁边是一罐维克斯达姆膏(治感冒)、一管润滑剂 和一瓶“胃能达”。另外两格上面放着镊子、牙膏、漱口水、牙线、剃须膏和刮胡刀片。上面的标签全部翻朝外面,一丝不苟、纹丝不乱,简直像个药房的展示架。两个细长的棕色处方容器也面朝外。这么多东西,却没有一样让多米尼克感兴趣:一个是柯洛盖博斯的一名医生于1999年2月开的抗生素阿莫西林;另一个是同一个医生在2000年6月开的解充血药“氯雷他定”。

  多米尼克把梳妆台的抽屉拉开,一个棕色的小筐盛着棉花球,旁边是排列整齐的几管面部清洁膏和保湿膏。面巾都整齐地折叠好,堆放成一沓,全都是奶油白,抽屉的后面是一片漆黑。他绕开面巾,把手伸了进去,把里面的东西都拉了出来。在两摞面巾下面,藏着一个清洁的棕色处方瓶,里面的东西还剩一大半。

  “重大发现,”多米尼克大声说着,把这个棕色的瓶子攒在手心里,里面盛着威廉·鲁颇特·班特林的“好度得”好度得,Haldol,一种安定药。

sonicyouthd 发表于 2005-9-20 17:40

晕,才发现楼主不是从第一章贴的,我也就接着贴下去了,唉,人家书名叫 惩罚,楼主的贴的他最后杀害的一具女尸 只是其中一节,连接在这里,有兴趣的自己看吧http://lianzai.china.com/books/html/674/index.html

一只翅膀 发表于 2005-10-16 23:37

楼上给的连接是没有完的。
我这个是结束了的。http://lz.book.sohu.com/serialize.php?id=2452
大家一定要看看啊
这本书简直经典极了!强烈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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