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03

黑狐惊悚悬疑系列之古衣

引子

一切古怪的事情都开始于那件死人衣服进门之后。
小蝶说那件衣服是她在潘家园古玩城的二楼买的,买的时候很贵,一千八百块,完全可以买一件世界级的名牌服装了。
可小蝶说还有更贵的呢,开口就要一万块。
我想,只有猎奇的外国游客才肯花这大价钱买这种死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潘家园古玩城的二楼有很多这种古董衣物,长袍短褂,色彩缤呈,听说其中也有仿造的,需要懂行的人仔细甄别才能知道是真是假。
我头一回看到这些长着霉斑的“出土文物”的时候,仿佛置身于一个曲终人散的大戏园子里,那一件件活生生的,曾经在舞台上光鲜华丽的绫罗裙裾,现在却显出一派死寂、陈旧和颓败,似乎正在沉默又诡异地等待着,等待着被寻找,被发现,被重新赋予灵魂,以焕发昔日的灿烂。
当你小心地用手去触碰它们的时候,那种物是人非、恍如隔世的感觉真会让人一时间迷惑起来。
这些衣服究竟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曾经穿过它们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她或是他长得什么样?出身在什么家庭有怎样的背景?曾经历过什么?身上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他们也哭过笑过爱过恨过吗?
这些问题都给了人无尽的想象。
我有时候觉得,也许文物的最大功用就是用来供人怀想、念旧的。
小蝶买的那件衣服从款式上看,应该是清朝时期的,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衣服的料子是宝蓝色的绸缎,立领,斜襟,从领口至腋下有一排盘成蝴蝶状的纽扣,领口袖口和衣襟都滚着水粉色的牙边。
胸前背后和两个袖口,各绣着几朵艳丽的牡丹花,用的丝线不下十几种颜色。
花瓣从浅白的水粉,渐次过渡到妖艳的桃红,叶片从浓重的墨绿慢慢渗透一直到舒缓的淡黄,颜色的搭配不但不输于现代的配色理念,更有一种谨慎又不乏大胆的风格,那种效果所产生的立体感,使那些牡丹花的枝枝梗梗都生生地活了起来。
那些花朵和枝叶的边缘用金色的丝线钩了边,还有一只小小的、漂亮的翠鸟落在枝上,它那略微侧头的神态好像正对什么感到好奇。
看到这一切,你不禁会感叹前人那种不厌其烦的精细和匠心。
衣服的衬里是白色的细绵布,现在已经发了黄,并渗晕了外面绣线的颜色,两只袖口有星星点点的磨损和脏污,似乎已经再经不起揉搓了,一种浓烈的腐朽气息散发出来,一看就是一件不知在箱子底儿上压了多少年的东西了。
那天,我的室友小蝶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又小心翼翼地把它从一个袋子里拈了出来,献宝一样给我看。
“这是什么东西?你哪弄来这种死人的衣服?”
我惊恐又厌恶地躲远了一些,眼睛死死盯着她摊在床上的那件衣服。
“你真不识货,这可是一件古代的衣服,是古董,我花一千八百块钱买的呢!你看这针角,这绣工,这图案,这颜色,真是太漂亮了!我从小就一直盼望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小蝶用手抚摸着那件衣服胸前绣着的牡丹花,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小蝶是个购物狂,她的衣服挂满了两个大衣柜,而她却还在一直不停地往里面塞着新的衣服,现在她竟然弄回这么一件东西。
我慢慢上前仔细看了看这件衣服,心里竟产生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怎么好像似在哪儿见过这件衣服呢?”
一种似曾相识的记忆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想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
小蝶早已顾不上理会我,她喜滋滋地把那件衣服捧起来,在身上比划着问我:
“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可看着它心里不舒服,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吗?她身上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她是怎么死的?这件衣服又是怎么辗转流落到那个卖衣人手里的?”

“你别说了,怪瘆人的,说得我头皮都麻了。”小蝶嗔怪地把那件脏衣服收了起来,转身要进她自己的房间。
“你等一下!”我叫到。
小蝶转过身来。
“你为什么要买它?你难道打算穿它吗?”我好奇地问。
小蝶疑惑地看了看我:“当然穿了,不过也只能在家里穿一穿,想像一下它主人曾经的奢华生活。”
小蝶得意地说完,转身进了她的房间,把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看着小蝶紧闭的房门,我感觉眉心突然跳了几下。
我用手揉了揉额头,心里竟渐渐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04

第一章


如果你了解小蝶这个人,你就一点都不会奇怪她会花上一千多块钱,买一件又脏又旧的、来自那么遥远年代的死人的衣服。
小蝶是我家的邻居,跟我同岁,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一直到高中毕业我们都一直在一起。
我上了大学之后,小蝶落榜接了父亲的班,每月拿着国家旱涝保收的工资,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
分别四年之后,我毕业来到北京工作,小蝶也很快追随我而来,我们住在一起,又开始朝夕相处。
小蝶是我所有朋友当中最特别的一个。
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最突出的一点是她不像个现代女孩儿,她好像是一个走错了时光隧道而从过去哪个年代走出来的人,她也常常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生在古代。
小蝶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和一切跟古代女人有联系的东西,比方古旧的梳妆台和各个年代、各种造型的镜子,各种化妆品,装满了各样小零碎的首饰盒和香包手帕之类的东西。
她最喜欢的就是中式服装了,比方旗袍。
她还热衷于跟一些小脚老太太们学习用布条制作各式中装的纽扣。

我们这一代女孩子早已经不流行做手工了,最多是学着织织毛衣什么的,可小蝶却喜欢绣花。
她说她最喜欢电影里古代小姐绣花的情景了,一边闲闲地扯着丝线,一边想着后花园私定终身的英俊小生,不料一针扎在手指上,那白晰的手指肚上立刻绽出一棵相思豆般的红血珠,那小姐回过神来,急忙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吮着,又羞又疼。
我们都被她的描述酸倒了牙齿,推推搡搡地笑闹起来,可小蝶却又认真地绣起她的花来,似乎对我们的粗鄙十分轻视。
小蝶虽然处处表现出她的不同凡响,事实上她跟我们一样就生长在我们地质队所驻扎的一个小山沟里,她父亲跟我父亲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地质队员,母亲跟我母亲一样是一个家庭妇女,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小蝶的母亲是一个风流的家庭妇女。
那时我们地质队驻扎的那个小山沟是个离城百十里远的地方,除了两座山头之后隐蔽在一片果林中的那座麻疯病院给了孩子们无数恐怖的想象之外,似乎再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但在八十年代中期,我们的小山沟竟开始被村里人称为“小香港”。
之所以号称小香港,是因为在当时人们的观念里香港就代表了一切人们所能想象得到的新潮和堕落的风气,而我们的村子恰好就是一个风流混乱的小村子。
因为地质勘探的工作性质,一到夏天,家家的男人便都进山勘测去了,村里只剩下妇女。
山里正好有一个煤矿,那些矿工全都是外地来的单身男人,村里人管他们叫“煤黑子”,因为他们的脸和脖子都沾满了洗不掉的煤灰,长年累月下来,似乎已经渗透到皮肤里面去了。
但这伙煤黑子里头,却不乏年轻英俊的小伙儿和强壮多情的中年汉子。
于是一到夏天,风言风语就在各家各户之间皱眉撇嘴地传递开来,小村子乱得乌烟瘴气。
那些风流女人中,绯闻最多的就是小蝶的妈妈,村里的大人们甚至传说小蝶说不定就是某个煤黑子的种。他们看着小蝶的眼神都怪怪的,说这孩子长大了不一般,你看这么小就神神道道的。
也难怪,一个生长在山沟子里的小女孩儿却处处表现出一种超越实际年龄的狡黠和机灵,难免使她的身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妖气儿。
可大人们怎样议论小蝶跟我们小孩子却没什么关系,我们这些同龄的孩子们依然愿意跟在小蝶的身后玩,因为她比我们聪明,会摆布我们。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在那种混乱的环境里耳濡目染,或是小蝶的确过多地遗传了她妈妈身上风流的基因,小蝶很早熟,小小年纪就懂了很多男女之间隐蔽的事情。
还在上小学时,她就喜欢上了我们班里的一个男孩,她还让我帮她给那个男孩儿送过纸条,而那时我和另外一些跟她同龄的孩子们却还停留在只会玩泥沙、过家家的懵懂幼稚阶段。
小蝶用她的早熟和过人的心计征服了村里的孩子们,使我们对她俯首贴耳,每天跟在她身后听她调遣。
特别是我,因为从小就傻乎乎的,脑子里总像少根弦一样没有心眼儿,所以我特别崇拜小蝶,总是甘心情愿地被她召唤来呼唤去,就连玩过家家也总是小蝶当新娘子,我当她的丫鬟。
事实上小蝶长得并不漂亮。
那时我们地质队像我们这一茬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孩儿有五六个,长得都挺端正,而小蝶却是其中长得最一般的,有的人甚至还说她不但不好看相反还有些难看。
她的五官没有一点出奇之处,而且身材也完全不符合现代的审美观,她个子矮,腰非常细,但屁股却很大,这难免使她的下半身看起来感觉有些沉重。
小蝶虽然长得不美,但她却极其自信。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07

不美只是别人说的,她自己可并不这样认为,相反,在她眼里,自己才是天底下最美的美人儿。
基于这个认识,小蝶就特别喜爱打扮,喜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经常会在打扮完之后照着镜子,沉浸在某种想象中间,对着一个想象的场景搔姿弄首。
长大之后,小蝶把她爱美的天性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她长成为一个极端自恋、自信和自我的人,她的表现有时候甚至都让我觉得无耻,替她感到害臊。
我渐渐发现,小蝶表面上像个古代女人,娇滴滴的,弱不禁风,实际上她的骨子里却是极其现代的,她的大胆和主见超乎常人。
对于小蝶来说,美丽和浪漫的爱情就是她毕生所追求的东西,为了这两样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她认为一个女人活着的终极目的就是努力使自己聪明美丽,然后用这聪明和美丽去抓住男人的心和钱包,只有笨女人才需要去辛苦的工作。
我想她之所以羡慕古代女人,是因为她以为古代女人不用像现代女性一样奔波劳碌,而整天只是琴棋书画、吟诗作赋地跟男人调调情,就可以衣食无忧。
但你不要以为小蝶浅薄到只会追求外表上的美丽,她很聪明,知道外表的美丽最好有内在的东西撑着,这样才能更吸引人。
她刻苦学习弹奏古筝,练习古典舞蹈,背诵唐诗三百首,读张爱玲的小说,就是为了在跟男人交往的时候多一些魅力和筹码。
爱美的人都极其自恋,小蝶也不例外,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第二个像她这么怜惜自己的人。
如果身体稍有不适,她就会大惊小怪,四处求医问药,占卜算卦,而且只要听说吃什么东西能够美容或补身,她立刻会去尝试,哪怕是多么恶心的东西。
她研究身体的各个部位,积极响应和听从于自己身体的各种欲望的召唤,她认为这才是顺应造物和天意。
在这一点上我跟她产生了分歧,我倒是认为做为一个人应该适当克制肉体的一些不合理的欲望,否则天下就会大乱。
其实我俩在对待很多事情上都体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也许也正因为我们两人之间的这种差异,才使我们的性格能够形成一种互补的局势,两人在一起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小蝶从小到大一直留着长发,长及腰际,从未剪短过,致使我完全无法想像她如果剪掉了长发会是什么样子。
小蝶非常爱惜她的头发,每天会用梳子反复梳理自己的长发,并且爱屋及乌,以至于平常掉落下来的头发也不舍得扔掉,而是精心收集起来,在手指上绕成一个环再装进一个小荷包里珍藏起来。
她经常把她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圆髻,然后用一根簪子别起来。
她有很多漂亮的簪子,甚至还有一只是用我的牙刷柄磨成的,因为她非常喜欢我那只牙刷的颜色,所以便跟我要了去,后来我才发现她把那只牙刷磨成了一只簪子插在了头上。
她还有很多跟常人不同的地方,比方说她穿衣服从不顺应潮流,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她有自己的主张。
她酷爱照相,从小到大的各式照片装满了一个小箱子。
她还常常在半夜化妆,照镜子,然后带着一脸的妆容去睡觉。
她还很不喜欢使用银行保险箱,她说她打算把自己那些贵重的首饰装在罐子里埋在地底下,她认为这样更安全,感觉也更惬意,就像一个真正的富翁。
还有,每次在街上看到人家抱在怀里或推在车里的小婴儿,她都会立刻大呼小叫地凑上前去逗弄那小婴儿,嘴里还不断地夸赞着,哇,好可爱的小宝宝呀!真是太可爱了!那样子真是喜欢得爱不释手。
可等她转身,我问她将来想不想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时,她却若无其事地回答说,生孩子?杀了我吧,我才不要呢,生孩子会把我的身材给毁了的!
我吃惊地问,可你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吗?
喜欢归喜欢,让我生我可不干!她说。
我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暗自琢磨着她的话,突然感觉她这个人有些可怕。
关于小蝶的其它特别之处还有很多,总之她就是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任何语言用来描述她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08

第二章


就在小蝶买了那件死人衣服的当天晚上,我的男朋友家伟从外地回到了北京。
那天晚上我还不知道家伟就要回来了,依然蓬头垢面地坐在电脑前加班赶文件。
小蝶先是在卫生间里洗了很长时间,然后就开始坐下来化妆了,我知道她并不是要出门,她有睡前化妆的习惯。
她精心化完妆后,对着小镜子照了十来分钟后,就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她刚进房间没一会儿,家伟就开门进来了。
我看到家伟,心头顿时一阵惊喜,急忙迎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包,然后仔细打量着他。
家伟的神情很疲惫,好像又瘦了一些,脸色有些暗淡。虽然我们才刚刚分开一个星期,但因为想念,我感觉好像分开很久了。
家伟是一家旅行社的导游,会讲一口很纯正的英语,也许我就是被他跟外国人谈话时的潇洒风采迷住了吧,所以当他向我表达爱意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点了头,我们已经交住很长时间了,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我比小蝶先认识的家伟,那时我刚到北京来不久,为了节省房租,我跟另外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同租了一所房子,那是一个三居室的房子,我们三个一人一间,搬到那里的时候我才知道其中还有一个男的,他就是家伟。
现在挺流行男女合租房子的,我心里只别扭了一下也就坦然了,何况家伟还是一个文明又可爱的英俊小伙。
我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相互间还谈不上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日久生情,再加上另外那个正陷在热恋中的女孩总是深夜不归,便给我俩提供了独处的空间,所以当家伟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轻轻敲响我的房门时,我只犹豫了一小会就跳下床打开了房门。
我想,在小蝶多年的言传身教之下,我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了,况且我私下里早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家伟。
那时候小蝶已经交往了好几个男朋友了,而我还从来没有跟男性有过真正的亲密接触,说实话有时候我真有些羡慕和嫉妒她。
家伟在那晚知道我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是个处女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便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他立刻承诺说只要一攒够了买房子的钱就跟我结婚。
我们两人都下决心要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工作,不能缠绵于儿女情长而耽误了正事,所以我们约定:每周只能有一个晚上他可以来敲我的门。
我和家伟一直都坚持着这个约定,从没有破过例。
这次家伟出去一个多礼拜了,我想他一定也和我一样非常期待这个相聚的夜晚。
我替家伟放好洗澡水,又急忙跑进厨房给他弄吃的,我一边听着卫生间里传出的哗哗的水声,一边快乐地忙碌着。
当我拉开冰箱门的时候,突然被里面的一个东西吓住了,手里的盘子也失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怎么了?”小蝶听到我的尖叫,不慌不忙地从房间探出头来问。
“这是什么东西?”
我惊惶失措地用手指着冰箱里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那类似于一个刚从猪肚子里取出来的小小的猪肚。
“别大惊小怪了,那是胎盘,我刚从医院里弄回来的。”
“胎盘?”我吃惊地大叫起来,“你把它放在冰箱里干什么?
“吃呀,这东西最补了!还能美容呢,你可别给我动啊!”小蝶说着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我一手捂住眼睛,一手绕过那可怕的东西把冰箱里的青菜和肉掂了出来,然后迅速关上了冰箱门,心头不由一阵阵紧张,我感觉那血淋淋的小东西似乎活了起来,很快就要蠕动起来了。
我忍着气收拾了盘子碎片,然后开始做菜,当我看到刀下切着的肉时,胃里顿时一翻个儿,一口酸液就涌上了喉咙口,忍不住冲到卫生间里干呕起来。
我心里恨恨地想,小蝶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跟她住在一起真是倒霉!
当初我跟家伟恋爱以后,跟我们同住的另外那个女孩就结婚搬走了,恰巧小蝶这时从老家来了北京,于是顺其自然接替了她的位置住进了那个空房间。
自从我们分别后,小蝶一直在我们家乡的小城生活,她的恋爱故事源源不断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好像一直生活得很开心,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离开家乡跑来了北京,她从没跟我说过原因。
我来到北京后在一家公司做一名普通的文员,而小蝶来了以后一直闲逛着,她偶尔会去学习化妆,或是去一下英语班,再就是去做美容,健身,日子过得非常悠闲。
小蝶从不工作,可她却总是有钱花,有时我会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到底从哪来的钱?她轻描淡写地回答,男朋友给的呗。
这又是一个我跟小蝶观念不同的地方。
小蝶从来都认为花男人的钱才算一个女人真正的本事,干活挣钱谁不会?
她振振有词地说,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男人肯为她花钱的。
她还为她的这种谬论找到了强有力的依据,她说著名女作家张爱玲就说过,我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一根钉子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可这又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小蝶说,其实每个女人都想花男人的钱,你花了他的钱才会感觉到他爱你,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爱你?所以小蝶一直理所应当、理直气壮地花着男人的钱。
就像前一阵子,她的手指上就又突然出现了一只晶光闪烁的大钻戒,代替了以前那只小的,稍一动作直晃得我眼花缭乱。
我不由抓过她的手来仔细看,一连串地问小蝶真的假的?谁送你的?是求婚戒指吗?
当然是真的啦!那还用说吗?男朋友送的,不过还算不上是求婚戒指。
小蝶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歪着头欣赏着那只钻戒,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知道小蝶虽然很浪漫,但她同时又很理智,所以她交男朋友的前提是必须有钱,我想她才看不上像家伟这种朝九晚五疲于奔命的穷小子呢。
我们住在一起,家务事基本上都是我做,就连她养的那只小哈巴狗花花也得由我每天想着喂食喂水,她只是高兴了便搂过来逗弄逗弄,然后就不管了,花花调皮乱叼她东西的时候她还会揍它。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11

小蝶如果哪天心血来潮突然要做家务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全幅武装起来,戴上橡胶手套,系上围裙,就像要做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可是,每次都因为我看不惯她那种虚张声势的样子,干脆把她推到一边,自己做了。
严格地说,我在这座房子里扮演的角色就像是家伟和小蝶的小保姆。
尽管这样,我对小蝶还是言听计从,因为从小到大,除了我功课比她好,其它方面她都比我聪明,好多事情都需要她的指点,使我养成了对她的一种依赖感。
长大之后,我还是那种很不开窍的人,过于晚熟。
我依然是小蝶身边的一个随从,从她开始谈恋爱开始,我扮演的一直就是一个电灯泡和跑腿送信的角色,她同时跟几个不同的男人周旋,给我使一个眼色我便会不由自主地帮她美言、撒谎或者掩饰。
有时家伟出差的时候,她会跟男人在家里约会,尽管我们有各自的房间,但我还是会被她哄骗利诱地赶到外面去走走,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茫然地逛着,有时天会突然下起雨来,这时我的心里就会有些生气,有点恨她。
我知道小蝶经常在各种小事情上哄骗利用我,但我不介意,已经习惯了,谁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在这份亲情面前你就觉得没法计较,再说小蝶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也有她的可取之处,平常对我也很关心和爱护。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就是我这种包容纵坏了小蝶,比方允许她把那件神秘的死人衣服拿回家里。
不过,那也是事过以后我才明白过来的。
我就是这样一个后知后觉的人,每每在事情发生过后我才会看清真相。

家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端上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我正殷勤地伺候着家伟吃饭,“嘎吱”一声,小蝶的房门被推开了。
小蝶出现在门口,半站半靠地倚在门框上。
她的脸上化着妖艳的浓妆,身上就穿着那件“新买的旧衣服”。
我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件衣服跟小蝶实在是非常相配,明艳的宝石蓝缎面在灯光下还隐约泛着昔日的靓丽,把小蝶身上的每一丝起伏都体现得那么恰到好处,就好像是为她度身订做的。
那古式的斜襟跟她手上那闪着五彩光芒的钻戒和涂成通红的长指甲,还有头上那盘得油光水滑的发髻……真的越看越相配!
那种神韵,让人觉得那件衣服跟她心有灵犀,小蝶因着那件衣服找回了自己,那件衣服也因着小蝶而有了灵魂。
我发现小蝶的神情也因为穿上这件衣服而发生了变化,好像有一大屋子的观众正在仰慕着她。
她的双眼亮晶晶地闪着光,发出一种慑人心魄的光芒,似乎能把谁的魂勾走,她的脸上也浮现着一抹奇异的红晕,似乎正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激情,又不胜娇羞。



我暗暗心惊,看来这件衣服真是有来头的!
家伟嘴里含着一口饭停止了咀嚼,默不出声地盯着她,表情怪怪的。
尽管他早已经了解了小蝶喜欢那些古怪东西,但他一定还是纳闷小蝶为什么会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朴素的家伟对小蝶一直心存反感,他看不上小蝶那种妖冶的样子,总对我说她屁股太大,人太风骚,男朋友太多,还问我她为什么总打扮得像个旧社会窑子里出来的?
总之,家伟形容小蝶时,话语往往非常刻薄。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许真会考虑把小蝶撵走的。
家伟喜欢像我这样的传统女孩。
家伟每次都是在我的安抚之下才会作罢,他平常还是很公正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一说到小蝶他好像就失去了公正。

小蝶在房门口姿势优美地站了一下,然后像古代的淑女一样轻移莲步走了过来,轻启朱唇,口吐莲花:“你回来啦?这次又去哪游山玩水去了?”
“西安。”家伟有些懒得理她,又低头吃饭。
小蝶在客厅里东走走、西看看地展示着她的“新装”,看我和家伟不再注意她,便无趣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她的房间里便传出了古筝的乐声,从她虚掩的门缝里可以看到她长长如鬼魅般的指甲在琴弦上拔动着。
那天晚上我发现家伟老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一吃完饭就不出声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蝶的古筝声被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听到她在接电话,跟什么人说着什么话。
我急匆匆洗完碗筷,洗漱了一下就溜进了房间等待那熟悉的敲门声。
这时小蝶好像打完了电话,古筝声又响了起来。
家伟怎么还没来敲门呢?他会不会是出门太累了,也许睡着了吧?
我胡思乱想着,床头的闹钟滴滴达达,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从床上跳起来披上衣服溜出门去,来到家伟房门前轻轻推门而进。
家伟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被我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因为我是个矜持的女孩,我还从来没有主动跑到家伟的房间里过过夜,我也被自己的反常举动羞红了脸。
家伟的目光似乎突然亮了一下,但还没等我捕捉到转瞬间就又暗淡了,他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挪了下身体,让开了一块地方。
家伟在床上的表现跟平常也有些不一样,他的心情好像十分压抑,闷不做声,动作也有些粗鲁。
小蝶房间里的琴声一直继续着。
渐渐地,家伟又好像突然被什么给点拔开窍了,动作随着小蝶房间里传来的古筝声时而激烈,时而舒缓,那琴声像是在指挥和控制着家伟。
渐渐地,那弹奏声开始混乱急促了,不是弹奏而是胡乱并且发狠地用力拔弦,像在发泄着一种疯狂的仇恨。
正在关键时刻,那筝声随着“砰”的一声崩裂声戛然而止,似乎弦被拔断了。
家伟突然停顿下来,颓然滚到了一边,睁大眼睛喘息着。

“你怎么了?”我问。
“不行,我太累了……”家伟喘息着回答。
我听到小蝶的房门“砰”地一声锁住了。
家伟起身开门走进了卫生间,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琢磨着。
家伟的情绪怎么有些不对呢?
那个小蝶又是怎么啦?该不会是那件神秘的衣服才使她发疯的吧?
也许,只是刚刚接的那个电话令她情绪反常。
我知道小蝶最近交的那个新男朋友好像是有什么问题,随着两人的分分合合,小蝶的情绪总是时好时坏的,前一阵子两人好像就已经分手了。
因为小蝶失了恋,所以我想该原谅她反常的举动。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12

第三章

   
我发觉,自从小蝶把那件死人的衣服拿回家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不对劲儿了。
首先家里开始经常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第一次接到是在一个大清早。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被突然大作的铃声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从被窝伸出手把闹钟按了,可铃声依然一遍遍地响着,我这才明白原来是厅里的电话铃声。
我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住。
电话铃执着地响着,小蝶和家伟两人的房门都悄无声息,似乎这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只好闭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摸索着走到厅里抓起了电话。
“喂?谁呀?”我没好气地问。
话筒里传来“咝咝”的电流声,却无人回答。
“快说话,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啊?”我威胁地说。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喀哒”一声,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莫名其妙!”我一边生气地嘀咕着一边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常常接到这个无人吭声的电话,心里不觉开始疑惑,又有些堵得慌,这人是谁呢?到底想干什么?打来电话为什么又不吭声呢?
渐渐地,我发觉在每天上下班的路上或进出家门的时候,总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影跟在我后面,鬼鬼祟祟,忽隐忽现。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和细想,只是觉得印象里有了这么一块阴影。
渐渐地,这块阴影越来越大,因为有一天我出门的时候只觉远处有一束光一闪,像是有人在用一面镜子把太阳光反射到了我的脸上。
我很快意识到那似乎是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给我拍了一张照片。
我想起了整天盯在名人家门口的狗仔队,可我又不是明星,谁会给我拍照呢?
我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又是冲谁来的,弄得我心里惴惴不安。我觉得不管怎么说还是注意点儿好,因为那阵我们住的小区经常发生一些刑事案件,听说已经有好几家被撬门破锁,还有人在楼道里被人抢劫。
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了,因为家里发生了更令人不安的变化。
这之前小蝶经常神神秘秘地外出,有时夜不归宿,有时她会被一辆黑色的轿车送回来,那辆豪华的黑车在夜色里就像一只神秘的大蝙蝠,来无影去无踪,悄无声息地停在楼下,车窗也黑漆漆的拉着帘,我一直没看到开车人是什么模样。
可现在小蝶不常出门了,那辆常常接送他的大黑车也看不见了。
小蝶的情绪很不稳定,举止也越来越怪诞。
她把那件死人衣服当成了自己的家居服,每次外出回来之后,就换上那件衣服满屋子鬼里鬼气地走动,她还穿着那件衣服去拍了很多黑白艺术照,装了相框大大小小地挂在墙壁上。
也许是因为那几天她的心情不大好的原因,照片上的小蝶神情忧郁又刻板,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镜头,目光里包含着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那摄影师所用的光线和手法也不同凡响,使照片里的小蝶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古代女人,一个有着神秘身世和故事的女人,让我每次在客厅里走动的时候,总觉得小蝶的房间里有人在盯着我看,直搅得我心神不宁。
不久后的一个礼拜天,小蝶突然被人绑架了。
那天午饭时间,我让小蝶到楼下的小超市去买一袋盐回来,可小蝶却一去不复返。
我只好自己下楼去了超市,那胖胖的老板娘说刚才小蝶来买过一袋盐了,刚出门时就门口就过来一辆车,从里面跳下两个人来,把小蝶拉进车里开走了。
会是绑架吗?谁会绑架小蝶呢?又为的什么目的?
我心急如焚,又找不到家伟,想报案,又怕小蝶会受到伤害,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刚到傍晚,小蝶就一个人毫发无损地回了家,她不顾我的追问,一声不吭地钻进了她的房间里锁了门,就连事后她也闭口不谈,根本就不跟我解释,枉让我替她担了一下午的心。
我发觉小蝶被绑架回来之后就常常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挂在墙上的那件鬼衣服发怔。
每次我突然推门的时候,她都会一惊一乍地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这还不算,宿舍里变化最大的,却是家伟。
我发现家伟每天都回来得很晚,而且还开始酗酒,有时甚至彻夜不归,而且也不跟我解释原因,最后竟开始撒谎了。
这在以前简直是无法想像的。
家伟是个正直纯朴的小伙子,没有现在青年人身上那种浮浅花心的作风,我们在确立恋爱关系的时候就已经说好要相互忠诚,如果不爱对方了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可以达成谅解。不过,在这之前我们的身心都属于对方,决不允许在没有声明的情况下背叛对方。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15

可是现在我没法不怀疑家伟了,那神秘的电话怎么解释?说不定是某个女人正在向我发起无声的挑战。
而且家伟对我也开始冷淡和不耐烦了,每次在我试图跟他沟通一下的时候他都以各种理由敷衍躲避过去。
我非常痛苦和生气,却找不到理由发泄心中的怨恨,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找碴跟家伟大打了一架。
平静下来的时候我会想,也许是我太多心了吧?
家伟的工作是很辛苦的,他经常带团奔波于各个城市和景区,连一个囫囵觉都睡不好,他还不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将来吗?我怎么能这样没有证据地猜疑他呢?
一想到这里我又会感到惭愧,于是又对家伟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和体贴。
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家伟对我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越来越反感,而我却拼命地缠住他不放松,似乎非想讨要个说法。
看来女人陷入爱情的时候的确会很容易丧失自我。
但我知道女人的直觉是最敏感的,家伟对我的态度的确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还是感觉他好像有了另外的女人,背叛了我的感情。
我开始夜夜失眠,无望地等待着家伟的敲门声,可只有小蝶房间里的古筝声时隐时现,让我越发烦躁。
八月末的北京还没走出闷热的夏季,我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喜怒无常,整天跟心里那个没露面的假想敌虎视眈眈地对峙着,心情坏到了极点。
我不算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可小蝶看我闷闷不乐,便五次三番的追问我,于是我就把对家伟的怀疑说了出来。
“你是说他有了别的女人?”
小蝶的表情有一些吃惊,但她很快就笑了:
“他那种人,不可能!你别胡思乱想了,这说明你太爱他了,越是爱越是害怕失去。”

这时的小蝶似乎已经走出了她被不明不白地绑架的阴影,她就是这样一个自得其乐的人,很会调解自己,生活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暂新的。
“我肯定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说。
“根据什么?”
“根据我的直觉,家里常常有莫明其妙的电话,我一接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他这一段时间还总是心神不定的样子,行踪也很诡秘,经常深夜才回来,而且还跟我撒谎!”
我没好意思对小蝶说起我和家伟的约定,家伟已经有好几个礼拜没敲我的房门了。
“撒了什么谎?”小蝶很感兴趣地问。
“一天晚上他一夜没有回来,电话也关机了。”
“一夜没回来?我怎么不知道?”小蝶奇怪地问。
“那天恰好你出去玩了,也一夜没回来。”我闷闷地回答。
“是吗?怪不得。”小蝶点头。
“第二天我问他去了哪,他说跟一个同事在酒吧喝酒,碰巧的是那天下午我就碰见了他的同事,我问起这件事,他很奇怪,原来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如果没事的话,你说他干嘛要跟我撒谎呢?”
“是吗?他干嘛要撒谎呢?不过……也许他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呢?不一定就是有了女人。”小蝶想安慰我。
我想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回家看一看,我已经有一年没回家了,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突然特别想家。
带着对家伟的猜疑和伤心,我蹬上了北去的列车。
办完公事之后,我很快就顺路回了家。那天正是阴历七月十五,传统的鬼节。
家乡那个小山沟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山青水秀。我坐在车窗边,远远就看见了绿树掩映中麻疯病院那三排白色的大房子,我不由想起了儿时的情景。
小时候我经常在小蝶的教唆下跟她一起去麻疯病院的果园里偷梨吃,有一次,我正骑在树杈上把梨一个个摘下来扔给树下的小蝶,看果园的一个老头远远跑了过来。
我吓呆了,想从树上下来,又怕来不及,这时小蝶已经发现了危险,她抓了几个梨撒腿就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高高的梨树上。

那个看果园的老头幸亏是个好人,他没骂我也没打我,也没说要去找我们学校的老师告状。
当我从树枝上溜下来之后,那老头还弯腰从树下捡起我摘下的梨直起身来递给我,但看到他的脸时我被吓了个半死,他没有鼻子,嘴上只有两个黑黑的鼻孔,我想起大人们说的麻疯病人,不禁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那个看果园的麻疯老头肯定早就不在了,我和小蝶也早已长成了大姑娘。
车子拐了个弯,我看到了半山坡上小蝶家和我家那肩并肩挨着的两座红砖房。近乡情怯,我的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我背着大包在路边下了车,跟开小商店的王寡妇打了个招呼,就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朝山坡上走去。
“百合,你等会儿!”可王寡妇却在身后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来。
“小蝶没跟你一起回来?”王寡妇一边嗑着手里抓着的一把瓜籽,一边笑嘻嘻地问。
“没有,我出差顺道回来的。”
“小蝶在北京过得咋样啊?” 我觉得她的笑容里好像有一丝神秘。
“挺好的呀!”我纳闷地回答。
“是吗?她过得还挺好的?她可把别人家坑苦了!” 王寡妇“呸”地一声吐出一口瓜子皮,撇了撇嘴。
“你说的什么呀,把谁给坑苦了?”我奇怪地朝回走了两步。
“你还不知道呀?小蝶没跟你说吧?亏良心的事可不是不能说吗?算了,那我也别说了!”
王寡妇嗑完了最后一粒瓜籽,双手拍打着衣襟跟我卖关子。
“到底什么事呀?”我真有些不耐烦了。
“她把咱新上任的所长他老婆给害死了!”王寡妇把嘴凑到我耳朵上小声说。
我不禁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怎么害死的?”
“她跟所长勾搭上了,结果所长非要跟他老婆离婚,就这么着,他老婆想不开就上了吊了!”王寡妇双手一摊,做了一个完蛋了的表情。
“什么?不可能!”我惊讶地否认,“所长他爱人是我们小学的班主任,是我们的老师呀!看着我们长大的,小蝶怎么能……”
“就是,她可不管老师不老师的,惹完事儿就跑了,可人家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这小妖精,打小我就看出她是个祸水儿!”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柔清秀的面庞,那是我们多年前的班主任老师。
“死的可惨了!我亲眼看见的,用一根黑色儿的丝袜,听说那丝袜就是小蝶的!”
我的心头一紧。
“那不,骨灰盒就埋那了!”王寡妇冲山坡上抬了抬下巴。
我抬头望去,远处的山脚下几座坟墓,其中的一座新坟上面已经长满了长长的蒿草。
小蝶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却没跟说这件事,我还以为我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呢。
怪不得她匆匆来到北京,原来在老家呆不下去了。
小蝶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呢?就算她不是我们的老师,她也太不应该了!
我心情沉重地慢慢走上山坡,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大震惊了我,小蝶的面孔在我脑海里也突然陌生起来。
跟家人团聚的兴奋并没有抵消我一直低落的心情,我给家伟打了个电话,可家里没人接听,他的手机也关了。
晚饭后,我心绪烦乱地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朝山坡下散着步,一边想着心事。
家伟究竟怎么了?如果他不爱我了,为什么不对我讲出来?小蝶也是,她怎么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天一擦黑,突然起风了,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坡那一片坟地附近。
坟前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烧起了纸钱,红红的火光闪闪烁烁,微风把一股股黑烟和灰色的纸烬吹了起来,在天空里盘旋飘荡。
间或有一阵悼念的哭声传来,开始还悲悲切切,慢慢就变成了唱曲一样的哼哼呀呀,似乎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起初哭的什么,却又不好戛然而止,因而哭声就转变成了一支惆怅的小调。
我想起今天是鬼节。
我抬眼朝那座新坟望去。
坟前有一楼清烟正袅袅散去,烧纸的人已经隐进了渐渐拉下的夜幕里。
我的脚步竟不由自主地朝那座新坟走去。
一堆灰烬中有一些没烧透的纸钱,其中夹杂着几张没有烧净的照片,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把一张照片拾了起来。
我发现那是一张我们小学的毕业照,我和小蝶每个人都有一张。
我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稚气的小脸,寻找着我和小蝶,可是没找到,那一半已经被烧掉了。
我又拾起另外一张,那是一张老照片了,老得已经发黄发脆,像有一百年了,照片上人的头部已经被烧掉了,只剩下一个坐着的身体。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她有一双尖尖的小脚。
看来这的确是一张很古老的照片了,照片上的人穿着一件古老的衣服,那完全是另一个时代的装扮。
童年时期零散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出一个画面,我以前见过这张老照片,就在班主任老师的家里。
我的心头一震,这时夜幕突然间拉拢,我手里的照片好像立刻就看不清了。我惊慌抬头四顾,四周黑漆漆的不见人影,一股阴风扫过我的脚面,我扔了手里的照片,撒腿朝家里跑去。

一个礼拜之后,我郁郁寡欢地从东北老家回到了北京,没有通知家伟和小蝶。
我开门进屋的时候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小蝶和家伟都不在,我放下包,先探头朝小蝶敞开的的房门里看了看,又转身走进了家伟的房间。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17

家伟的被子凌乱地堆在床上,一件衬衫也随便扔在床头,我走过去伸手拿起那件衬衫,家伟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立刻笼罩了我。
我的心里一热,对家伟的爱恋和思念把离开前发生的一切不快一扫而光,我不由把那件衬衫紧紧贴在了脸上,深深地呼吸着家伟的味道。
我打开衣柜把衬衫挂好,又去帮他整理床铺。
当我把枕头拿起来的时候,却一下子僵住了。
一根黑色的长发赫然躺在白色的床单上!黑白分明,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伸手颤抖的手缓缓掂起那根长发,慢慢举到眼前。
我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全都被证实了,家伟背叛了我!而且他还把外面的女人带回了家里,带到了床上!
我被眼前这个无情的事实击垮了,就像一个晴天霹雳,我的心脏一阵阵痉挛起来,难受得站立不住了。
我感觉到了空间里弥漫着的一股妖娆的气息,似有若无,萦绕不去,神秘得像一个幽灵,我甚至感觉到了她对我的嘲笑。
你这个该死的抢夺者!
我难以自控地拼命朝空气中挥舞着手臂,把随手可以抓到的东西朝四处扔着砸着,想把这个虚幻的敌人赶走,把她从家伟的房间里赶出去!我完全失去了自主能力。
最后我顺着床头瘫坐在了地板上,抱着肩膀哆嗦着。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长时间,当我的理智恢复一些了的时候,我的目光被床下扔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刚开始我还麻木得没什么反应,渐渐的,我游离的思维被床下那个意外的发现一点点扯了回来,同时,我的头发似乎也一根根站立起来了。
我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把那个东西轻轻拣了起来……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21

第四章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家里又打来一个不吭声的电话之后,我就发现家伟开始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偏偏这一晚我在家里加班赶着整理一大堆资料,正忙得焦头烂额。
过了一会儿,家伟突然穿戴整齐说要出去,我问他去哪,他说他突然想起一件工作上的事情忘了交待,所以要去见一个同事。
我没有理由拦阻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开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我和小蝶立刻对视了一眼。
“快呀,跟着他看他到底去哪儿!”小蝶对我说。
“不行呀,手头这一大堆文件明天一早就要交的!”我急得手足无措。
“那我替你去!”小蝶说着就跑进房间去换衣服,当时她的身上正穿着那件鬼里鬼气的旧衣服。
小蝶是那种很“女人”的人,每次出门都是很隆重的,不管什么场合都要盛装出席,她认为一个女人绝不可以像我一样随随便便地穿着一件大T恤就跑出门。
我急切地跑到窗前朝楼下张望了一下,家伟正走出大门朝马路上拐去。
“你快点!再迟一会就跟不上了!”我急切地说。
“等会儿,马上就好!
小蝶打扮得像只花蝴蝶一样,拎着包迅速飞下了楼,我在窗口看到她尾随在家伟身后隐入了黑暗中。
我心神不定地在家里等待着,双手虽然在键盘上敲打着,眼睛却不时瞄向一旁的电话,老是把字打错。
小蝶怎么还不打电话来呢?
一个小时过去了,家伟一直没有回来,小蝶也没有消息,我的心里越来越焦急了。
电话铃声突然炸响,我冲过去一把抓起了话筒。
“小蝶!”
“百合,我现在正在凯宾斯基的大厅外面,家伟正跟几个男人坐在里面谈话呢,我现在隔着玻璃就能看见他,看得清清楚楚,哎,他这会正端杯喝了一口茶,现在又放下了!”
“没有女人在一起吗?”我心里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没有,半个都没有。他可能一会儿就会回去了。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太多心了!”
“也许吧……”我松了口气,看来的确是我太多心了。
“百合,我刚才接到我男朋友的电话,约我出去玩,我今晚可能要晚回去一点。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那我可就走了啊?”
“行,那你走吧,对了,谢谢你啊!”我对小蝶不由满怀的感激。
“那好,Bye_Bye。”小蝶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家伟很晚才回来,我一直躺在床上侧耳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当我听到家伟熟悉的脚步声时,不由一下子跳了起来奔出门去。
“家伟,你回来了!”
我刚听到家伟掏钥匙的声音,就伸手一把打开了房门,心里又羞又愧,觉得真是对不起他,我怎么能这样怀疑他呢?
“你怎么还没睡?”家伟被我吓了一跳。
“我在等你呀!”我目光忧怨地看着这个被我深爱着的男人。
家伟低头走进房门,象征性地轻轻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松开我,径直朝他的房间走去了,走到门口他才回过头来:
“我今天太累了,先去睡了,你也快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我默默地回到房间躺下,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家伟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他对我的态度为什么有一种勉强和应付?
近来他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反常了,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他一直是一个积极乐观又向上的小伙子,似乎什么事情也不能让他发愁,可现在他好像被一种什么东西压迫着一样,思绪烦乱,举止异常。
我是多么盼望着他那像以往一样轻微却急切的敲门声啊,我的双眼紧盯着房门,焦急地期待着,我又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可家伟的房间依然悄无声息。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睑浮肿,脸色苍白,我的心情极度低落。
家伟的房门关得严严的,他的鞋还摆在门口,看来他还没有起床。
我推开小蝶的房门,这才发现昨晚小蝶一夜未归,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动都没动过。
这一刻我真有些羡慕小蝶了,看人家活得多轻松!爱也爱得潇洒,可是我呢,坚持了二十六年的贞洁还不是一样不被人珍惜?说不定还嫌我不解风情呢!
我心不在焉地弄了简单的早餐,却没有胃口吃。
如果家伟不是另有了新欢的话,他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小蝶还赖在被窝里睡懒觉,我心神不宁地走进去坐在她的床头。
“下班了?”小蝶睁开眼睛,妖媚地伸了个懒腰,“你最近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我失眠了。”我有好长时间睡不好觉了,我还从一个私人诊所里开了一些安定片。
“又怎么了?”小蝶不以为然。
“家伟昨天回来得很晚,都快凌晨了。”我闷闷地说。
“你怎么还在怀疑他呀?百合,你应该信任他,我都亲眼看见他了,根本没什么女人,你怎么还不相信呢?”
“可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情绪有些不对,对我也冷淡多了,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
“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你为什么不跟他沟通一下呢?”
“他不理我。”我嘟囔着。
“干嘛那么死心眼?你也可以去找别的男朋友啊!再说,就算他怎么样了,你又能怎样?”小蝶用挑战的目光看着我。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爱他,我这辈子非他不嫁!如果他不要我了,我就杀了他!我也不活了!”我咬牙切齿发誓道。
“得了吧你,你真笑死我了,现在谁还像你这么死心眼儿啊?”小蝶哈哈大笑,但她旋即被我的脸色吓住了。
“好了好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留意他的,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通知你。”
我默默站起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小蝶又自告奋勇帮我跟踪调查了家伟几次,但每次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家伟不是整天奔忙就是跟朋友在一起喝酒谈话,还去过一次医院,不知道是去看望谁。
小蝶跟我汇报完情况,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又不由沉重起来,看来家伟已经宁愿跟朋友在一起呆到半夜,也不愿回家陪我了。
小蝶看我为感情痛苦,便给我出了一个主意。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所以你要不时的改变自己。”小蝶经验十足地说:“你需要换个新发型,再买一件暴露一点的新衣服,把你以前那种传统温柔的形象彻底打破!你只要时不时改变一下,家伟对你就会永远有新鲜感的!”
“能行吗?”我心驰神往的同时又不禁有些为难。
“行,听我的,没错!”小蝶胸有成竹。
在小蝶的怂恿下,我立刻跟着她行动起来。
小蝶先是带我去了理发店,把我十几年如一日的温顺长发剪烫成一个飞扬跋扈的短发,又陪我去买了一件露出一大片前胸和后背的短衫和一双又细又高的高跟鞋。
小蝶又亲自为我化了个浓妆,给我的双手涂了五颜六色的指甲油。
镜子里的我立刻变成了一个酷酷的辣妹,但那种感觉真是太别扭了,我不但没有找到自信,反倒丢失了自己,我找不到感觉,我的言行举止也一下子变得畏缩起来。
那天,当我踩着颤颤抖抖的高跟鞋,带着一脸讨好和不自然的神情出现在家伟面前的时候,家伟吃了一惊。
他像看一只怪兽一样盯着我,上上下下把我看了几个来回,脸色渐渐变了。
他沉下脸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把房门锁上了。
我又羞又恼,一下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小蝶探头在门缝里冲我伸了伸舌头,便迅速缩回了脑袋。

家伟的转变使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我整天心神恍惚,下了班也在外面留连,故意很晚回家,似乎是想报复家伟。
可倒霉的事情还在接二连三地发生。
一天夜里,我参加完一个同事的聚会,喝多了酒,独自一人回了家。
楼道里黑漆漆的,我用力跺了跺脚,可楼道里的感应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来,我仰头朝楼梯上看着,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凉意。
我扶着楼梯,一边听着上面的动静一边摸索着朝楼上走,刚走到三楼的拐弯处,有一个黑影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强烈的光线从我脸上一晃而过,他的脚步同时迟疑了一下。
我像被人点了穴一样站住了,反应迟钝地看着那个黑影,似乎因为喝了酒的原因,一时也忘了紧张。
那人停了一下脚步就又迅速走了下来,我俩错身而过,我松了一口气,又接着抬脚上楼梯。
正在这时,我感到刚刚下去的那个人又返身走了上来,我只看见一个黑影罩住了我,紧接着头上就被重物砸了一下,我一声没吭就扑倒在墙壁上,接着雨点般的拳脚沉默地落在我身上和脸上,让我完全无法招架地瘫软下来。
我在昏迷之前,听见那个人的脚步扑通扑通地跑下了楼梯,消失在外面了。
那天晚上我是被迟归的小蝶和家伟抬进房间的,他们闻到我一身的酒气还以为我只是喝醉了酒,进了房间后才发觉我被人袭击了。
我的头发上沾满了碎砖屑和凝固了的血迹,脸部和身上除了擦伤和淤血,鼻梁处还有一个需要缝合的小伤口。
家伟和小蝶大惊失色,立即把满脸是血的我送进了医院。
医生为我处理了身上的伤,幸好没什么大碍,但回到家后,突然的惊吓和之前积郁的忧怨却使我大病了一场。
我在家里躺了一个礼拜,迷迷糊糊地发着烧,在被噩梦突然惊醒的深夜里时常会看到家伟坐在我的床头,他双手抱着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一样,肢体语言所表达的是一种绝望和悲哀。
听到响动,家伟立即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睛里带有一丝灼痛,并且握住了我的手。
望着家伟久违的关切目光,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心里带着一丝安慰又昏睡过去。
病好之后,我的鼻子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小疤。
小蝶心疼地埋怨我说,你怎么不当心点?现在这种在楼道里抢劫的特别多!幸好没怎么样,以后学聪明点,抢什么给他就是了,何苦让人打一顿?
可是我没记得自己反抗过呀?我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感觉那个袭击我的人,似乎并没有抢劫的意思。
你都吓晕了,哪还记得清楚?
小蝶瞅了我一眼,目光好像有一丝躲闪,似乎因为她的迟归而感到歉疚。
这场事件过后,我还以为我和家伟的感情能有所好转,可家伟依然早出晚归,行色匆匆,似乎在急着完成什么事情,而且他又恢复了以前对我那种冷漠。

云的霓裳 发表于 2005-9-24 15:22

第五章


我病愈上班之后,公司有一个出差的任务,地点恰恰在老家附近的一个省分,领导便立刻想到了我。
我想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回家看一看,我已经有一年没回家了,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突然特别想家。
带着对家伟的猜疑和伤心,我蹬上了北去的列车。
办完公事之后,我很快就顺路回了家。那天正是阴历七月十五,传统的鬼节。
家乡那个小山沟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山青水秀。我坐在车窗边,远远就看见了绿树掩映中麻疯病院那三排白色的大房子,我不由想起了儿时的情景。
小时候我经常在小蝶的教唆下跟她一起去麻疯病院的果园里偷梨吃,有一次,我正骑在树杈上把梨一个个摘下来扔给树下的小蝶,看果园的一个老头远远跑了过来。
我吓呆了,想从树上下来,又怕来不及,这时小蝶已经发现了危险,她抓了几个梨撒腿就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高高的梨树上。
那个看果园的老头幸亏是个好人,他没骂我也没打我,也没说要去找我们学校的老师告状。
当我从树枝上溜下来之后,那老头还弯腰从树下捡起我摘下的梨直起身来递给我,但看到他的脸时我被吓了个半死,他没有鼻子,嘴上只有两个黑黑的鼻孔,我想起大人们说的麻疯病人,不禁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那个看果园的麻疯老头肯定早就不在了,我和小蝶也早已长成了大姑娘。
车子拐了个弯,我看到了半山坡上小蝶家和我家那肩并肩挨着的两座红砖房。近乡情怯,我的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我背着大包在路边下了车,跟开小商店的王寡妇打了个招呼,就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朝山坡上走去。
“百合,你等会儿!”可王寡妇却在身后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来。
“小蝶没跟你一起回来?”王寡妇一边嗑着手里抓着的一把瓜籽,一边笑嘻嘻地问。
“没有,我出差顺道回来的。”
“小蝶在北京过得咋样啊?” 我觉得她的笑容里好像有一丝神秘。
“挺好的呀!”我纳闷地回答。
“是吗?她过得还挺好的?她可把别人家坑苦了!” 王寡妇“呸”地一声吐出一口瓜子皮,撇了撇嘴。
“你说的什么呀,把谁给坑苦了?”我奇怪地朝回走了两步。
“你还不知道呀?小蝶没跟你说吧?亏良心的事可不是不能说吗?算了,那我也别说了!”
王寡妇嗑完了最后一粒瓜籽,双手拍打着衣襟跟我卖关子。
“到底什么事呀?”我真有些不耐烦了。
“她把咱新上任的所长他老婆给害死了!”王寡妇把嘴凑到我耳朵上小声说。
我不禁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怎么害死的?”
“她跟所长勾搭上了,结果所长非要跟他老婆离婚,就这么着,他老婆想不开就上了吊了!”王寡妇双手一摊,做了一个完蛋了的表情。
“什么?不可能!”我惊讶地否认,“所长他爱人是我们小学的班主任,是我们的老师呀!看着我们长大的,小蝶怎么能……”
“就是,她可不管老师不老师的,惹完事儿就跑了,可人家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这小妖精,打小我就看出她是个祸水儿!”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柔清秀的面庞,那是我们多年前的班主任老师。
“死的可惨了!我亲眼看见的,用一根黑色儿的丝袜,听说那丝袜就是小蝶的!”
我的心头一紧。
“那不,骨灰盒就埋那了!”王寡妇冲山坡上抬了抬下巴。
我抬头望去,远处的山脚下几座坟墓,其中的一座新坟上面已经长满了长长的蒿草。
小蝶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却没跟说这件事,我还以为我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呢。
怪不得她匆匆来到北京,原来在老家呆不下去了。
小蝶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呢?就算她不是我们的老师,她也太不应该了!
我心情沉重地慢慢走上山坡,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大震惊了我,小蝶的面孔在我脑海里也突然陌生起来。
跟家人团聚的兴奋并没有抵消我一直低落的心情,我给家伟打了个电话,可家里没人接听,他的手机也关了。
晚饭后,我心绪烦乱地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朝山坡下散着步,一边想着心事。
家伟究竟怎么了?如果他不爱我了,为什么不对我讲出来?小蝶也是,她怎么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天一擦黑,突然起风了,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坡那一片坟地附近。
坟前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烧起了纸钱,红红的火光闪闪烁烁,微风把一股股黑烟和灰色的纸烬吹了起来,在天空里盘旋飘荡。
间或有一阵悼念的哭声传来,开始还悲悲切切,慢慢就变成了唱曲一样的哼哼呀呀,似乎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起初哭的什么,却又不好戛然而止,因而哭声就转变成了一支惆怅的小调。
我想起今天是鬼节。
我抬眼朝那座新坟望去。
坟前有一楼清烟正袅袅散去,烧纸的人已经隐进了渐渐拉下的夜幕里。
我的脚步竟不由自主地朝那座新坟走去。
一堆灰烬中有一些没烧透的纸钱,其中夹杂着几张没有烧净的照片,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把一张照片拾了起来。
我发现那是一张我们小学的毕业照,我和小蝶每个人都有一张。
我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稚气的小脸,寻找着我和小蝶,可是没找到,那一半已经被烧掉了。
我又拾起另外一张,那是一张老照片了,老得已经发黄发脆,像有一百年了,照片上人的头部已经被烧掉了,只剩下一个坐着的身体。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她有一双尖尖的小脚。
看来这的确是一张很古老的照片了,照片上的人穿着一件古老的衣服,那完全是另一个时代的装扮。
童年时期零散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出一个画面,我以前见过这张老照片,就在班主任老师的家里。
我的心头一震,这时夜幕突然间拉拢,我手里的照片好像立刻就看不清了。我惊慌抬头四顾,四周黑漆漆的不见人影,一股阴风扫过我的脚面,我扔了手里的照片,撒腿朝家里跑去。

一个礼拜之后,我郁郁寡欢地从东北老家回到了北京,没有通知家伟和小蝶。
我开门进屋的时候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小蝶和家伟都不在,我放下包,先探头朝小蝶敞开的的房门里看了看,又转身走进了家伟的房间。
家伟的被子凌乱地堆在床上,一件衬衫也随便扔在床头,我走过去伸手拿起那件衬衫,家伟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立刻笼罩了我。
我的心里一热,对家伟的爱恋和思念把离开前发生的一切不快一扫而光,我不由把那件衬衫紧紧贴在了脸上,深深地呼吸着家伟的味道。
我打开衣柜把衬衫挂好,又去帮他整理床铺。
当我把枕头拿起来的时候,却一下子僵住了。
一根黑色的长发赫然躺在白色的床单上!黑白分明,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伸手颤抖的手缓缓掂起那根长发,慢慢举到眼前。
我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全都被证实了,家伟背叛了我!而且他还把外面的女人带回了家里,带到了床上!
我被眼前这个无情的事实击垮了,就像一个晴天霹雳,我的心脏一阵阵痉挛起来,难受得站立不住了。
我感觉到了空间里弥漫着的一股妖娆的气息,似有若无,萦绕不去,神秘得像一个幽灵,我甚至感觉到了她对我的嘲笑。
你这个该死的抢夺者
我难以自控地拼命朝空气中挥舞着手臂,把随手可以抓到的东西朝四处扔着砸着,想把这个虚幻的敌人赶走,把她从家伟的房间里赶出去!我完全失去了自主能力。
最后我顺着床头瘫坐在了地板上,抱着肩膀哆嗦着。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长时间,当我的理智恢复一些了的时候,我的目光被床下扔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刚开始我还麻木得没什么反应,渐渐的,我游离的思维被床下那个意外的发现一点点扯了回来,同时,我的头发似乎也一根根站立起来了。
我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把那个东西轻轻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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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黑狐惊悚悬疑系列之古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