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出命案,关你家夫人什么事?”刃玲珑大惑不解。
石老爷犹豫了一阵,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这些死去的人,有好些是我们石府的人。头天还见他们在府内出入,第二天便曝尸荒野,死状可怖,引致整个镇上的百姓人人自危。杀人也当有个动机,死者之中有的是前来石家拜访的远房亲戚,有些根本就是府内的下人,财色皆不占,也非奸佞之徒,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引来这杀身之祸。”
“会不会是你们石家得罪黑社会了呀?”钟晴脱口而出。
“黑社会?”石老爷一楞。
“就是江湖帮派之类的组织。”KEN及时为钟晴当了一次翻译。
“哦。”石老爷点点头,旋即坚决地说:“我们石家家底清白,尊规守纪,跟江湖人物素无瓜葛,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石老爷请继续正题。”连天瞳抚摸着倾城的耳朵,提醒他把话题转回三夫人这边。
“官府查不出名堂,便有人怀疑是鬼物作祟,我虽以为此话荒谬,可也别无他法,仍是请了道士入府作法。那道士作法之后,当下便说府内西院阴气冲天,必有妖邪。”说到这儿,石老爷顿了顿,眉头几乎拧成一线,“而西院,自芮芸进府之后,便一直由她居住。”
“芮芸……”连天瞳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问:“就为道士一句话,石老爷便有了杀妻之念?”
石老爷连连摆手:“最初我也只拿那道士的话当作江湖术士的信口胡驺罢了,给了他点银子打发走了便是。另外,我也严禁其他人传扬此事,免得坏了芮芸的名声。可是……”
“可是?!”
以钟晴为首的好奇分子纷纷情不自禁地把身子朝石老爷那边靠了靠,生怕听漏了一字半句。
“可是,事实证明,那道士并非信口开河。”石老爷的双手突然攥紧成拳,有些激动地说道:“几天前的深夜,巡夜的家丁撞见府内的一名厨娘被一条黑影朝府外方向拖行,众人一拥而上,追倒离西院不远处的假山背后时,那黑影丢下了鲜血全无的厨娘,猛然窜入了西院之中失了踪迹。知悉此事后,我当即下令彻底搜查西院所有房间,誓要找出那害人的凶手。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当我带着人进到芮芸房间时,却见她满口满脸都是血,正慌慌张张地以衣袖擦拭。如此铁证,教我如何为她申辩?!教我如何不信她就是那杀人的凶手?!”
“难道你老婆是吸血鬼?!”钟晴习惯性地搓着下巴,猜测着那不曾谋面的三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鬼?!”石老爷痛苦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至今也不敢相信那枕边之人会是夺人性命的妖邪。那晚的事,所有知情者都按照我的命令三缄其口,此事若张扬出去,我石家还有何颜面立足世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唯今之计,只有烧死那妖孽,一了百了。”
“我想见见三夫人。”
连天瞳略一思索,向石老爷提了如上要求。
“你要见她?”石老爷面有难色,“我已将她锁在府内的石牢中,禁止任何人接近,怕她再伤人。”
连天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大夫替人诊病,总得要看过了病人才能开方的。”
“这……”石老爷仍犹豫不决。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别说一个吸血鬼,就是一群也奈何不了我们!你就快些照她的意思带我们去看看你老婆吧,别磨蹭了!”钟晴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石老爷面前催促着。
“好吧。”石老爷终于点了头,起身朝房门口走去,“我带你们去石牢看看。几位这边请。”
众人紧随在后,跟着他出了门,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绕到了大屋的后头,又穿过一片密实的竹林,走到了位于竹林最深处的一块巨大的灰色巨石前。
“好吧。”石老爷终于点了头,起身朝房门口走去,“我带你们去石牢看看。几位这边请。”
众人紧随在后,跟着他出了门,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绕到了大屋的后头,又穿过一片密实的竹林,走到了位于竹林最深处的一块巨大的灰色巨石前。
石老爷警惕地左右查看一番,在确认四下的确只有他们几人后,伸手拨开一丛覆在石上的杂草,一块不起眼的椭圆开关随之暴露在众人眼前,再用力一扭,顿见那足有两人高的巨石像被从中间劈开一般,伴着沉重低郁的隆隆声,缓缓朝两旁退开。
石门后面,是一条暗道,没入地下,深不见底。
“诸位稍等,我去把火把点着。”
石老爷走前一步,从暗道入口处的墙壁上取下一支火把,摸出火折晃了晃,点着了手里略嫌简陋的照明工具。
“诸位请随我入内。”石老爷站在入口,举起燃烧的火把。
这种只在武侠小说里见识过的暗门秘道让钟晴的好奇心当下加重了一层,早已迫不及待的他一马当先地钻了进去。
“倾城,留在外头。”
一直跟倾城形影不离的连天瞳却在入暗道前对脚边的它下了禁足令。
倾城低鸣一声,老老实实地蹲在了原地。
KEN看着这只可怜巴巴立在冷风里的小东西,不解地问它的主人:“不带它进去?”
“不带。”连天瞳迈步进了暗道。
KEN耸耸肩,拽上还在暗道口东张西望的刃玲珑跟了进去。
暗道里潮湿而阴冷,温度比外头还低上几分,借着跳跃的火光,依稀可见两旁斑驳的青灰石壁。脚下的石阶凹凸不平,有的部分还生有青苔,拾级而下,必须小心再小心,否则绝对有一滚到底的危险。
平安走完这段长长的石梯后,石老爷又引着众人走入一条笔直的通道,并沿途用火把点亮了嵌在墙里的灯台上的大蜡烛。有了这些一字排开的烛光,通道内昏暗的光线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连墙壁上的裂缝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地道的规模不小啊。”钟晴环顾四周,说出来的话带着清晰的回音,“这么隐蔽的地方,作牢房的话,真是把犯人关到死也不会有人发现啊。”
石老爷闻言,叹口气道:“若真是罪大恶极,囚禁到死也无可厚非。奈何有些罪人,囚禁是不足以惩戒其行的。”
“那也不能说烧死就烧死啊,好歹也是你夫人嘛。”刃玲珑紧紧挽着KEN的胳膊,对那话中有话的石老爷说道。
石老爷没有再搭腔,只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继续行走。
转过一个弯,再走了一小会儿,众人赫然发觉前方已然无路,只有两扇紧闭的石门,决然挡在了通道的尽头。
“她就在这石门之后。”
石老爷停在距门前一步的地方,语气变得有些紧张。
“开门,我要见她。”连天瞳的话更像是命令。
“开……开门?!”石老爷又有了犹豫之色,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你不用担心,你老婆不会那么大本事当着我们的面取人性命的。”钟晴看出他在害怕,忙上前跟他打包票,“快些开门吧,别浪费时间了!”
石老爷皱眉沉思了片刻,终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形状奇怪的石头钥匙,在把它插进石门上的三角形锁孔前时,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了一句:“诸位进去看看便好,莫要逗留太久,我在门外等候大家。”
“石老爷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KEN走到他身旁,疑惑地问。
“啊……我就不进去了……”石老爷连忙摇头,“此女……能不见便不见罢……”
“石老爷请自便。”连天瞳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表现,只以眼神提醒他速速开门。
“诸位请稍等。”石老爷尴尬地点点头,把火把朝石门上凑近了些,微微哆嗦着手,试了好几次才将钥匙准确地插进了锁孔,又朝左右各转了几下。
厚重的石门摩擦着地面,嚓嚓之声充斥了整条通道,不停回荡着,响动颇大,可听来却像是无数低缓的呻吟聚合在了一起,压抑得很。
“里头有油灯可供照明,诸位速去速回罢。”石老爷退后几步,连一个正眼也不愿给那洞开的石门。
连天瞳看了看从门后透出的昏黄微光,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跟在连天瞳身后的钟晴在经过石老爷身旁时,撇了撇嘴,对石老爷明显的惧怕之意很是不屑,好歹是同衾共枕的妻子,在事实真相尚未彻底弄清之前就视她如妖邪畏其如虎狼,这副德性,实在有些薄幸之感。
四人脚跟脚地进到了门里头,一眼便看到一盏漆黑的油灯,摆在一方连桌子都称不上的破损石台上,豆大的灯光颤颤巍巍,映着几人的影子,高高矮矮地在墙壁上跳跃。
此处,就是一整间四四方方的石室,很大,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
咯啦。
从油灯照不到的黑暗里传来一声脆响,他们对面的方向。
刃玲珑唰一下躲到了KEN的背后,指着声音的来向惊声道:“有东西在那边!”
连天瞳取过石台上的油灯,不惊不惶地走了过去。
随着灯光的移动,两根直达屋顶的灰色石柱逐渐凸现在他们面前,非常粗大,怕是要两人才能合抱得了。柱上并非光秃无物,四条足有胳膊粗的铁链分左右各两条紧绕其上,链子的另外一端则套在柱间一个蜷缩地的白衣人身上,双手双脚,牢牢被缚。
那声脆响,想必是被制之人牵动铁链时所发出的碰撞之音。
“三夫人?!”连天瞳轻唤一声。
白衣人身子一抖,缓缓抬起了头。
身上的白色单衣早已经是污迹斑斑,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批撒在肩上,一个要松不松的发髻垂在脑后,随着此人的动作微微晃动;撑在地上的一双手,十指尖尖,本可以说是一双顶好看的女人小手,此时却沾满了令人恶心的黑泥污垢。
眼前之人的一身打扮虽然狼狈,可脸面到是能看清的。
一个女人,瓜子儿脸樱桃口,唇角留着几缕干透了的血污。如果不是脸色苍白得过了头的话,完全能称得上是个标准的古代美女。
女人看着立在面前的这几个陌生人,眼神茫然而空洞,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话,却又没有谁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她是三夫人?”钟晴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语气里的怀疑浓之又浓,“她是杀人狂?”
其实不光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脸问号。谁都无法把一个已经失去自由身的孱弱女子跟嗜血的恶魔联系到一起,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大得吓人。
“三夫人不必担心。”连天瞳蹲下身,看了看她的唇角,沉默了数秒,又继续道:“是碧笙托我们来救你的。”
一听到“碧笙”二字,三夫人已如死水的眼里骤然有了一丝神采。
“救……救……”她努力地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了近在咫尺的连天瞳的脚踝,虚弱到已经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词汇。
这时,钟晴注意到伸过来的那只手上,腕处已是血肉模糊,想来应该是被那条沉重且粗糙的铁链生生摩擦成那副样子的。
“真是的,链子上也该包点布料什么的嘛。”纵然是杀人嫌犯,好歹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儿身,用那样的链子折腾着,目睹其惨状,连钟晴这样的粗神经之流也蓦然动了恻隐之心。
“把药箱给我。”连天瞳也留意到了她身上的伤口,不光是手腕,脚踝处也是一样,上面的铁箍沾满了凝固的暗红血渍。
刃玲珑赶紧把药箱递过去,自己也蹲下来帮忙。
“碧笙这孩子与我也算有缘。”连天瞳边说边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圆盒子,从里头挑出一些药膏,细心地敷在了三夫人的伤口上,又让刃玲珑取了一截纱布,认真替她包扎上,“该救的,能救的,我自然尽力而为。”
处理完三夫人身上的伤口后,连天瞳又从药箱里取了一枚小指尖大小的药丸喂进她口里,“你不必着急,在此耐心等待罢。”
“你不打算带她出去?”KEN见连天瞳并没有救人出去的意思,顿觉奇怪。
连天瞳盖上药箱,起身答道:“留在这里胜过去到外面,至少现在如此。”
“有什么头绪吗?”钟晴恍然想起他们进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查验这三夫人到底是不是凶手,又多看了“嫌疑犯”一眼后,他搓着下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不认为她会是凶手。”
“理由呢?”刃玲珑质疑钟晴的看法,“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有些时候,就算‘眼见’也未必是‘实’。”
“如果她真有那杀人不见血的本事,如果她真是会法术的妖孽,这几条区区铁链又怎么困得住她?”钟晴赏了刃玲珑一记白眼。
“但是她丈夫似乎已一口咬定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KEN抬头望向四周,又闭上双眼,像是在潮湿的空气里默默搜寻着什么,“我却没有感觉到她身上有嗜血之徒的暴戾和杀气。”
“英雄所见略同!”钟晴跳过来勾住了KEN的脖子,兴致勃勃地分析起案情来,“我也没有从她的身上闻到鬼气呢。而且就我一路上的观察,我发现那石老爷对他那位风韵犹存的大老婆不仅不感兴趣,还很是厌弃的样子,所以我怀疑这些事情会不会是失宠的大夫人耍手段栽赃嫁祸呢?大户人家,妻妾争宠不是常事儿吗?!”
“电视剧妄想症。”刃玲珑冲他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大夫人下手的动机也该是建在三夫人的确受石老爷宠爱上才成立啊,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自己的妻子,不管她是妖是鬼,都不会舍得扔她一个人在这阴冷不见天日的石牢里。那石老爷的表现你我都看见了,连最基本的夫妻情分都看不出来,又何来受宠之说?!你的推论绝对是错的。”
“你们两个不必争论了。”连天瞳把药箱赛给刃玲珑,抽出手绢擦了擦沾着药膏的手,“个中真相,自会揭晓。背后真凶,必与石家有关。”
“你好像知道一点内幕?!”钟晴碰了碰连天瞳,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还没问过你呢,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死了的二夫人的名字?是不是碧笙那小鬼告诉你的?”
不待连天瞳回答,刃玲珑已经抢先一步:“哈,你不知道了吧,我师傅她……”
她话没说完,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直震人心的吼叫,像闷雷,又像猛虎,穿透力不是一般的强,在场的所有人均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和四面的墙壁都随着这一声吼叫而晃了一晃,一些细小的石沙也扑簌簌地从头顶上散落下来,仿若地震前兆。
“不是地震了吧?”钟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跳了起来,要是这石牢跨了,他们这一拨人岂不是当了现成的古尸?!
KEN警觉地站在原地,不确定地说:“应该不是吧,好像就那么一下而已。”
“是时候出去了。”连天瞳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回头看看已经沉沉入睡的三夫人,眼神不可琢磨。
“你给她吃了什么药啊?居然睡着了。”刃玲珑追随着她的目光,看着已经睡去的三夫人,好奇地问。
“能让她安睡三日,且能为她续命的丹药。”
说罢,连天瞳举步朝石门外快速走去。
“走吧走吧,在地道里窝久了还真不舒服。”钟晴搓着已经冰凉的双手,催促着其他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出了石门,众人却发现那个说在外头等他们出来的石老爷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了那把还插在石门锁孔里的钥匙。
“嘿,那大叔不是说在等我们吗?人呢?”钟晴四下张望,觉得有些奇怪。
“不必管他。”因为没了火把,连天瞳垫起脚从墙上取下两支蜡烛,塞了一支到钟晴手里,“我们自己出去就是。”
举着两支亮光充足的蜡烛,他们几个很顺利地循原路返回到了暗道的入口。
当暗道外头的自然日光已经能够照到他们身上时,钟晴跟连天瞳吹灭了蜡烛,透过袅袅余烟,他们发现那不告而别的石老爷正傻呆呆地站在暗道外的开关前,整个人如同被冻僵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而被独自留在外头的倾城,正蹲在他面前,懒懒地打着呵欠,见主人出来了,它立马来了精神,摇头摆尾地迎了上来。
“喂!石老爷?!”钟晴伸出手在石老爷面前晃了几晃,“你没事吧?”
见他仍然没有反应,钟晴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加大了声音:“石老爷!你怎么啦?”“啊?!什么?!”石老爷这时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掏着自己的耳朵,慌慌张张地说:“怎么了?我……我没怎么啊。”
“你不是说等着我们吗,怎么一个人跑外头来了?”钟晴不满地瞪着他,“你就那么害怕吗?”
“害怕?!”石老爷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摇摇头,又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我……刚刚听到这外头有异响,所以……跑出来看看,嗯,我怕有不相干的人偷进石牢……没想到……”
钟晴见他好似大白天见鬼一样的神情,忙追问道:“没想到什么?”
石老爷斜眼看了看跟在连天瞳身边的倾城,迅即又把视线挪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想到外面这个小家伙,开口就冲我大吼。平生还从未听过如此震天之吼,吓煞我也。”
“啊?!”钟晴噗嗤一笑,指着倾城道:“你被它吓成那个样子?!”
石老爷尴尬地点了点头。
“刚刚,是倾城的声音?”KEN瞪大眼睛,诧异无比。
笑过石老爷后,钟晴也搓着下巴,嘀咕:“不过那声音的确有点恐怖,怎么看也不是这小怪物发出来的啊。”
“是倾城的声音。”刃玲珑走上前,拉住KEN和钟晴,对他们附耳道:“倾城真正的吼声大得吓人啊。为它取名倾城,就是因为当年它一不小心,吼塌了一座城池。”
“啊?!”
咳咳咳!
KEN跟钟晴同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连天瞳并没有兴趣跟他们讨论倾城的问题,她走到惊魂未定的石老爷身边,说:“不出三日,我们必会察明真相。对三夫人的处置,还请石老爷暂缓。”
“连姑娘的意思是……芮芸她并非凶手?!”石老爷惊讶地问。
“是或不是,三日以后自有定论。”连天瞳没有正面回答,又说:“到是这几日,我们怕是要在府上叨扰了。”
“哦……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石老爷没有半点反对意见,“我这就吩咐下人为几位收拾客房。”
“有劳了。”连天瞳微微颔首。
[ 本帖最后由 hope 于 2005-12-12 14:44 编辑 ] 挥开不时横飞过头顶的落叶,众人齐齐离开了这片暗藏石牢的萧索竹林,被石老爷领向了另外一条朝东边延展的平坦小道。
什么叫深宅大院,钟晴他们今天总算是领教了。如果没有人带领,这处处相似却又处处不同的房舍回廊非教人迷路不可。
连天瞳一直跟在石老爷身后,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四周的任何景象都没能引起她丝毫的注意力,安静沉谧地像身在另一个世界,只有在脚边跳来跳去的倾城在无形中为她增添了一丝活色。
“住这么大的房子,光是打扫也是个浩大的工程啊。”钟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光不放过每一个进入他视线的陌生人,狐疑地对身旁的KEN说:“可是除了进门时看到的那几个扫地端茶的,一路上我就没看到几个人。这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不该是仆人成群前呼后拥的吗,怎么会冷清如此?!”
“嗯,的确是清冷了一点。”KEN想了想,猜测着:“是不是都集中在宅子里的别处忙着呢?!藏着石牢的那片地方,本来就不可能有不相干的人出没的。你没瞧见石老爷开石牢时候的紧张样子么,我们刚从那边过来,一路上见不到人也是常理。”
“也许是快到年底了吧,大家都忙着去置办年货什么的了。”刃玲珑插嘴道,还顺道添了添嘴,嘻嘻一笑,“说到年货,我都有点饿了,今天我还没吃过东西呢。”
“办年货?!这才刚入冬呢,你饿疯了吧?!”钟晴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刃玲珑的脑袋,正要发下文,却突然一下子闭上了嘴,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哼起了歌,东瞧瞧西望望,却偷偷伸手拽了拽KEN的袖子。
“干嘛?”KEN正奇怪为何他突然主动退出跟刃玲珑即将打响的口水仗。
“有人跟踪我们。”钟晴低声道。
“什么?!”KEN一惊,本能地朝身后看去。
他们刚刚经过的,是一片青黄相间的草地,草地上矗立着好几座高大的假山,几株枝叶还算齐全的树木混杂在假山间的缝隙中,随风轻抖,唰唰直响。
KEN认真扫描了好几眼,也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显示有跟踪者的迹象。
“没有人啊。”KEN回过头,“你把树看成人了吧?!”
“嘁!我不用眼睛看也知道有人在跟踪我们!”钟晴一皱眉,“还是个女人。”
“不用眼睛难道用嘴巴?!”KEN一笑,以为他是疑神疑鬼罢了,调侃道:“是不是太累有幻觉了?”
“神经,这大天白日的,我会有什么幻觉?!我闻到的!”钟晴吸了吸鼻子,笃定地说:“茉莉花香型的香水!”
KEN一听,噗嗤一笑,小声提醒:“老兄,现在是一千多年前啊,哪来的什么茉莉香水?!”
“你怎么就知道古代女人不擦香水?!”钟晴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好吧,就算不叫香水,她们胭脂香粉总是要用的吧。”
“那又如何?”KEN还是不明白他如何把香水这个东西跟有人跟踪他们联系到一起。
钟晴揉揉自己的鼻子,正儿八经地压低声音说道:“我对气味总是特别敏感,包括那些鬼气。刚才顺风飘过来的那股味道,我绝对肯定是女孩子身上的香味!想当年我的初恋女朋友也爱擦同香型的香水呢,我印象深刻!”
“是吗?原来你鼻子这么厉害?!”KEN憋住笑,“闻香识女人,啧啧,怎么之前没发现你有这本事呢?!”
“哼,看你就是一脸不相信!过来!”钟晴拽住KEN的衣领,凑上去对他耳语了几句。
七弯八绕,石老爷将他们领到了一座稍小的园子前。
里面,立着一座两层高的小楼,青瓦朱漆,相比府内其他建筑,气派不足,清雅有余。几枝梅花点缀其外,虽然隆冬未到,那枝头上却已经依稀可见微红的花蕾,为这朴素的园子平添了几分可爱。
“此处是府上别苑,亦作客房之用。诸位若不嫌弃,请先入内小憩,我这就去吩咐下人把楼上的卧房收拾出来。”石老爷站在园子门口,指着那小楼客气地说道。
连天瞳点头,稍稍朝外一让:“石老爷请便,费心了。”
石老爷又礼貌地朝大家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才返身离开,穿过后面的回廊朝另一方走去。
“进去吧?!”钟晴把KEN和刃玲珑朝园子里推去,又故意敞大嗓门喊道:“这地方看来不错啊,累死了,真想找张舒服的床躺一躺!走走走,快进去。”
待所有人都进了园子以后,钟晴往左右一看,趁人不备,一闪身躲到了斜对大门口的一方假山后头。
“嗳!你……”察觉到钟晴异常行动的刃玲珑正要说话,却被KEN一把拉住了。
“别出声,当什么事都没有,往前走就是了。”他揽住刃玲珑的肩膀,若无其事地提醒她。
“你们两个搞什么呢?”刃玲珑不敢再乱动,尽量小幅度地运动着嘴唇问道。
“钟晴说有人跟踪我们。”
“什么?!”
“嘘,别说话,跟着你师傅进屋去!”
兄妹两个的悄声交谈还没结束,身后却传来了钟晴的厉喝。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跟踪我们?”
两人猛一回头,果然看到了让人意外的一幕。
躲在假山后的钟晴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园子的大门处,一只大手正紧紧拽住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腕。一个通身淡紫衣裙的年轻女子,黑发过腰,清秀精致的脸上脂粉不施,跟连天瞳差不多的年岁,正紧张且羞赧地用另一只手掰着钟晴的手指,瘦弱的身子不断地朝后缩。
“说!干嘛跟着我们?”钟晴见她只知道拼命挣脱,心里一急,加重手头的力道把女子顺势朝里一拽。
那女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钟晴没轻没重的行为让她一个踉跄,一头撞到了他的胸口上,产生的强大惯性又让她朝后一仰,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小心!”
出自本能,又或者钟晴怜香惜玉之心顿起,他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臂,用力一带,让她安全落到了自己怀里。
见被人揽在了怀中,女子顿时慌了手脚,红着脸,急忙拿双手用力将钟晴往外推。
可是急于弄清对方身份和意图的钟晴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古代,“男女授受不清”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概念,他哪里能让这个一路跟踪他们的可疑人物轻易脱开他的钳制,对方越是挣扎,他越是把她的手臂抓得紧。
“我再问你,你是什么人?跟着我们干什么?”
想来是被钟晴捏疼了,女子皱着眉头,紧抿着嘴唇,可就是不肯开口答话。
这时,KEN跟刃玲珑也赶了过来,连已经进了屋的连天瞳也闻声走了出来。
看着僵持不下的钟晴和紫衣女子,KEN跟刃玲珑面面相觑,均是一头雾水。
连天瞳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冷冷问道:“姑娘是石府上的哪位?”
“原来真有人跟踪我们……”KEN头一次对钟晴产生了一点点佩服的感觉,这小子到还有点“另类”的本事。
刃玲珑奇怪地盯着低垂着头的紫衣女子:“喂,你说话呀,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女子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眼神刚一接触到钟晴,立刻又惊惶地逃开,却始终不说半个字。
“姑娘不必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想知道你尾随我们的原因。”KEN总是喜欢拣唱白脸的角色,和颜悦色地问道。
也许是刚才跟钟晴纠缠耗了力气,也许是心里过分紧张,女子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也有些急促,可任凭他们唱黑脸唱白脸,还是不开口。
“哎哟姑奶奶你要急死我呀?你到是说话啊!”女子始终如一的态度让钟晴急得跳脚,可是他又不可能对一个弱女子挥拳头严刑逼供。
“该不会是个聋哑人士吧?”刃玲珑猜测着,心里却想,一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真要是听不到说不出,实在一件让人惋惜的事。
“哪有那么巧!当初我还以为你那师傅是伤残人士呢!”钟晴不信,仍然死死抓着女子的手臂不放,“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解释清楚我就放你走!”
正束手无策,从石老爷离开的方向匆忙走来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轻的作婢女打扮,上了年纪的一身粗布衣裳,到像是个烧饭洗衣的婆子。
两人快步走到了园子前,见钟晴正紧紧抓着那紫衣女子,不由慌了神,异口同声道:“哎呀,大小姐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大小姐?”
钟晴这边的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为紫衣女子的身份意外了一下。
“你是那石老爷的女儿?”钟晴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忽然想起之前阿禄曾跟他说过,大夫人生的是一位小姐。
见钟晴松了手,紫衣女子捂着自己的手臂,转身就跑。
“喂!你……”钟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她的突然逃离,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女子跑出去没多远,却又突然折返了回来。气喘吁吁地站在钟晴面前,一把拉起钟晴的手掌,用手指在他掌心横横竖竖地划来划去,划完,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异样,而后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赶忙甩开钟晴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茉莉香味,飞散在空气中。
女子对他的这一系列行为委实怪异,钟晴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小姐!”年轻婢女担心地喊了一声。
“别喊了,由她去吧。”年长的摇摇头,咕哝道:“怕是病的越来越重了。”
年轻的闻言,也不再多话,回过头恭敬地向众人施礼道:“见过诸位贵客,我家老爷吩咐奴婢们前来为各位整理卧房。奴婢名唤小蓉,那位是刘妈,在诸位入住石府期间,生活起居均由我二人服侍,各位有何吩咐的话,尽管差遣我二人去打理即可。”
“我们无需二位劳心服侍,你们收拾好卧房后便可离开,多谢。”连天瞳面无表情地朝她们点点头,迈步朝小楼里走去。
“嗬,这姑娘的气派好大呀。”刘妈看着连天瞳的背影,暗自撇了撇嘴,对她话里明显的逐人之意颇为不满。
“刘妈!”小蓉瞪了她一眼,似在怪她失礼。
一路上都没听到钟晴的声音,他落在众人的最后,一反常态地闭紧了嘴,一边随着大家朝里走,一边盯着刚才被那位石府大小姐拉起来写字的手掌发楞,皱着眉头,看看天,又看看手,嘴里偶尔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刃玲珑则紧跟在小蓉旁边,指着自己的耳朵,试探着问:“嗯,那个,你家大小姐她,她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听不见东西?!”
“听不见?”小蓉疑惑地反问,旋即说道:“回姑娘,我家大小姐跟常人无异啊,也没有任何残障之症。”
“那就怪了。”刃玲珑抓了抓头,“那为什么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呢,我们都以为她又聋又哑呢。”
“咳,姑娘你有所不知。”走在另一边的刘妈看来是个多嘴之人,没等小蓉回答就抢先插嘴道:“大小姐她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之人,自从三年前她心仪的傅公子去世之后,她便再不说话了。请过大夫来瞧过,说是伤心过度,影响了内息心智,药吃过不少,却一点效也没有。这不,好端端一个姑娘,成了这个样子。”
“那她为什么对钟晴……”KEN回想起那位大小姐刚刚对钟晴的态度,百思不解。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钟晴的大喊大叫立即打断了前面的闲聊。
“你又怎么了?”刃玲珑掏着被钟晴的大嗓门震得发疼的耳朵眼,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钟晴把刃玲珑和KEN往后头拖,有意拉开了他们同小蓉和刘妈的距离,然后又神秘又兴奋又不解地压低声音,对他们二人说道:“刚才那个女人,在我手掌上写了一个字!”
“她在你手上写字?!”KEN的确是看到了刚才她在钟晴手掌上瞎划拉,但是他压根儿没有想到那是在写字。
“是吗?她给你写了什么啊?”刃玲珑不太相信的样子。
钟晴把手掌一翻,认真地说:“走!她在我掌心写了一个‘走’字。”
“走?!”
KEN跟刃玲珑同时睁圆了眼睛。
“你肯定?”根据钟晴的一贯表现,KEN有充分理由怀疑他说的每一个字,“你肯定那位大小姐不是乱画一气?”
“当然肯定!”钟晴又拍胸脯肯定,“中国字我还能不认识吗?我照着她刚刚写下的笔画连了连,分明就是一个走字!!”
“哦?!”KEN顿时觉得事态变得复杂了,如果真如钟晴所说。
“奇怪,为什么她要给你写那个呢?”刃玲珑还是半信半疑。
“废话,你问我我问谁呢?!”
“呵呵,依我看,这个石府里的人,个个都很有意思呢。”
“……”
“你们几个,磨蹭什么,还不快快进来?!”
已经进了小楼的连天瞳见另外三个老半天都没有跟进来,只得又走了出来,站在小楼门口冷冷提醒着还在热烈讨论中的他们。
“啊,来了。”KEN赶紧应了一声,拉着其他两个朝小楼走去,“进去再说,这里头有点名堂。”
“你们几个,磨蹭什么,还不快快进来?!”
已经进了小楼的连天瞳见另外三个老半天都没有跟进来,只得又走了出来,站在小楼门口冷冷提醒着还在热烈讨论中的他们。
“啊,来了。”KEN赶紧应了一声,拉着其他两个朝小楼走去,“进去再说,这里头有点名堂。”
小楼的第一层就是一个大大的通间,陈设简单而不奢侈,桌椅家具都是硬实的红木打造,每一件上头都没有上过漆后应有的光泽,陈旧而呆板地立在房内的角角落落。呈Z字型的楼梯从左前方的墙边延伸直上,抬头便能见到几处大门紧闭的房间在上面一字排开,至于具体是什么光景,暂时无从知晓。
“嗳嗳,你知道不,刚刚那个大小姐,她……”钟晴一进去就奔到连天瞳身边,见小蓉跟刘妈在场,又忙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她在我手心写了个‘走’字!你说她是不是在提示我们快些离开,这里有危险呢?”
连天瞳略一沉思,旋即无事般说了一句:“暂时不知她的意图。或许,那小姐对钟公子你别有意思也不一定。”
“嘁!胡说八道。”钟晴白了她一眼,颇觉无趣的他转过了头,却无意中发现一旁的小蓉和刘妈正盯着自己,窃窃私语。
“喂,你们两个盯着我嘀咕什么呢?我脸上有字啊!”钟晴最反感谁在自己背后偷偷说事,当下走上前质问道。
“公子请勿动怒,奴婢无意冒犯公子!”小蓉见钟晴脸色难看,慌忙赔礼解释,“奴婢们只是觉得,细看下,公子的模样,跟大小姐心仪的傅公子,颇为相似。”
“什么?什么傅公子?”钟晴不明白怎么又凭空钻出来一个傅公子,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那位大小姐以前的心上人。” KEN凑上前把刚刚刘妈说的话转述给钟晴听,末了还补充一句:“已经死了。”
钟晴忙呸呸地朝地上啐了几口,不满地咕哝:“好说不说,说我像个死人,真晦气!”
“大小姐一直珍藏着傅公子的肖像,奴婢曾看见过,眉眼间,跟公子的确相似。”小蓉惋惜地说,“唉,大小姐也真是个可怜人啊。”
“你们不是来给我们收拾房间的吗?”钟晴无意再听她们继续,皱着眉提醒。
“哦哦,奴婢马上就去。”
小蓉即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职,马上应承着朝楼上走去,剩下刘妈在楼下做着打扫。
“啧啧,这地方有多久没人住过了?”钟晴扫视着四周,把食指在一张茶几上随手一擦,指头上立即沾上一层灰黑。
“公子莫要见怪。”正捏着一块抹布挨个擦椅子的刘妈赶紧过来,麻利地抹着钟晴刚刚碰过的茶几,说:“石府历来访客稀少,这客房也形同虚设了,这不,好些年没人住过了,难免尘灰处处。”
“刘妈,你在石府当差多久了?”连天瞳坐在了刚刚被刘妈擦干净的椅子上,随口问了一句。
刘妈停下手里的活计,掐指一数,道:“怎么着也得十年有多了吧。”
“呵呵,也不算短了。”连天瞳微微一笑,拉家常般继续道,“那,镇子上,或者说是石府内发生的桩桩命案,刘妈也是有所耳闻吧。”
一听这话,刘妈的脸立即变了颜色,紧张无比地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说:“姑娘千万不要乱说话,这事儿太邪性了。不过还好,凶手已经被老爷抓住了!”
“府上三夫人?!”连天瞳明知故问。
“姑娘如何得知?”刘妈惊奇地反问,“老爷严禁府内知情人士将这件事外露的。”
“我们本就是石老爷请来帮忙处理这件事的,否则他怎么会邀我们在府内住下呢。”
“哦,难怪,原来各位是老爷请来的高人。”刘妈又仔细看了看面前气质超然,从容镇定的连天瞳,对她的回答深信不疑,这才放下心来,悄声说道:“听说,老爷今天要烧死三夫人呢!”
连天瞳点点头:“我们知道。”
“咳,冤孽啊!”刘妈摇了摇头,眼角眉梢却是一抹挥之不去的鄙夷之情,“那个女人,打从她一进石府开始,石府上就接二连三的出事。你们不知道,在出命案之前,凡是给那个女人送茶递水,近身服侍的奴婢仆役,大都不约而同的生过一场大病,虽然没送掉性命,也折腾地够呛。”
“是吗?”连天瞳面不改色,“这到是没听说过。”
“听你的口气,好像对三夫人很是不屑呢?!”一直旁听的钟晴轻易地捕捉到刘妈流露出的贬义表情,直言不讳地插嘴问道。
“唉,你们有所不知了。”刘妈的话匣子一打开,似乎再也收不住了,“像她那种出身青楼的女子,本来就是个不清不楚的主儿。说的是卖艺不卖身,可是,关上门,谁又知道背地里干了什么勾当?老爷最终肯把她接回府上,给了她正儿八经的名分,还不是看在她为石家诞下碧笙公子的份上?!从她进了石府,老爷嘴上不说,可是对她的宠爱确是大家看在眼里的,专门花了大钱把西院粉饰一新给她居住,还一有时间便在西院逗留。而且,从那以后,老爷对大夫人和大小姐的态度就更冷淡了,大夫人贤惠,不说什么,可我们这些在石府多年当差的老家伙却都在暗地里为她抱不平呢。”
“大夫人贤惠?三夫人红颜祸水?”钟晴想起阿禄对他的描述,那个三夫人也该是个可亲可敬的女子才对,怎么到了这个老婆子这儿,就成了狐狸精一样的人物了呢?!
“大夫人出身名门,娘家是京城里的显贵,当然是个知书识礼的娴雅女子,从不刻薄我们这些下人。”刘妈信誓旦旦,生怕钟晴不相信似的。
“但是,就我们所见,没觉得你家老爷有多宠爱三夫人呀。”刃玲珑抱着倾城坐在连天瞳身边,很是怀疑刘妈的话。
“哼,老天爷是长眼的!”刘妈竟有点幸灾乐祸,“半年前,老爷带着那女人跟小公子出游,遇到一个相士,那相士直言说小公子跟老爷没有父子缘。这事传到府内,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以那女人的出身,这碧笙公子的来历,确也值得商榷呀。也不知是信了相士的话,还是大家的议论传到了他耳朵里,总之从那儿之后,老爷对她就大不如前了。”
“刘妈知道的事情果然不少啊。”连天瞳赞许般笑了一笑。
“嘿嘿,我平日在厨房帮忙,各房丫头仆从总要来烧个水找个食,有个什么事,也乐得互相说说,时间长了,许多事儿也就心里明白了。”刘妈对自己的“消息灵通”很有些引以为傲的优越感,继续道:“反正那女人来了之后就没一件好事,老婆子我也不怕把话说难听了,她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害人不浅!烧死她权当是给安乐镇除害了!那种人……”
“天……天瞳姐姐……”
一声怯怯的童音,从大门外传来,打断了刘妈的喋喋不休。
连天瞳转过身,却见碧笙从门后探出头来,怯生生地探看着他们。
“咦,小鬼,你怎么过来了?”钟晴眼睛一瞪,走过去把碧笙带了进来。
这时,小蓉已经收拾妥当,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到碧笙在这里,忙向他恭敬地一欠身:“奴婢见过小公子,不知小公子到此有何吩咐?”
碧笙咬着嘴唇,没说话。
“二位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吧?”连天瞳适时插话道,“那就不耽误二位的时间了,想必府内还有不少琐事需要你们劳心吧?”
“啊,是啊。楼上靠北墙的四间卧房奴婢已经打理干净,诸位随时可以入内休息。奴婢和刘妈这就下去为各位准备茶水,稍后再为大家送来。”小蓉点头,给众人施礼后,同刘妈一道退出了小楼。
“碧笙,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啊?”连天瞳把碧笙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坐好,和颜悦色地问道。
碧笙嘟着小嘴,老实地说:“我听到爹要小蓉姐姐她们过来给客人收拾房间,所以就一路偷跟着过来了。”
“这样啊,呵呵,找姐姐有事?”连天瞳爱怜地拍拍碧笙的头。
“唔……”碧笙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小家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连天瞳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事,笑道:“碧笙是在担心我们有没有去救你娘吧。”
碧笙垂下头,小脸委屈地让人心疼。
“放心啦,我们已经说服你爹不烧死你娘了!”这小鬼的模样让钟晴也忍不住弯下腰来,好言安慰道,“你托付我们办的事,我们一定会好好完成的。你娘肯定会好好地回到你身边的!我们大人是绝对不骗小孩子的!”
“真的?!”碧笙抬起脸,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不敢确定地忽闪着。
“我们拉勾!”钟晴伸出小指头,他觉得小孩子最信的就是这个。
“嗯!”碧笙果然吃这一套,忙不迭地把自己粉嫩的指头跟钟晴勾在一起,生怕他反悔一般。
连天瞳把碧笙脖子上歪戴着的长命锁拨正,看着银锁上头已经发黑的边缘,笑了笑:“碧笙乖,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姐姐哥哥去办就好。你只管等好消息就行。”
“好!”碧笙使劲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抓着连天瞳跟钟晴的手,希望满满地说:“碧笙知道,你们一定可以救我娘!”
说罢,小家伙一溜烟跑出了小楼,脚步轻快了许多。
“唉,小孩子,真是好哄。”钟晴看着碧笙的背影,叹了口气,“如果他亲娘真如那八卦的老婆子所说,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都说那老婆子是八卦了,她口里的话又怎么能全信。”KEN拍拍钟晴的肩膀。
“我们一定要找出唯一的事实。”钟晴看着这座小楼,严肃又有点恼怒地说:“这里的人各执一词,是非真假,现在根本无法下定论,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会有的。”连天瞳看了钟晴一眼。
“唉,真是复杂!我那一千年的时差都还没调过来呢,就要处理这么麻烦的案件!”钟晴用力甩了甩头,抱怨道,旋即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定连天瞳问道:“刚才在石牢里问过你,你怎么知道这家死去的二夫人的名字的,你还没回答我呢!”
连天瞳嘴角一扬,指指自己的耳朵,说:“听!”
“听?!”钟晴更糊涂了,“怎么听?”
“哈,跟你说过我师傅很厉害嘛!”刃玲珑拨弄着倾城的耳朵,嘻嘻笑着,“她可是会一些一般人不会的本事呢。”
“看得出来。”KEN毫不怀疑刃玲珑的话,貌似他自己早就这么想了。
“嘁,我还会一般人不会的本事呢。”钟晴拔脚朝楼梯那边走去,边走边愤愤说着:“最烦跟你们这些说话说半截藏半截的人沟通了,累死了,我先去找地方好好睡一觉,吃饭的时候记得叫我!等睡足吃饱再来盘问你们这些自认‘高深莫测’的人!哼!”
“嗯嗯,快去睡吧。睡饱了再说。”KEN苦笑着对钟晴摆摆手。
可能跟季节有关,没在小楼里呆上多久,黑夜便不可阻止地来临了。
众人的晚饭是由小蓉和刘妈亲自送过来的,小蓉说石老爷本来要设宴亲自款待,但是他因临时有了急事,吩咐她们几个好好招呼贵客后便匆匆离府而去。
睡了一下午的钟晴在饱餐了一桌可口的美味后,顿觉精神饱满,烦躁的情绪也消退了不少。
“老爷吩咐奴婢和刘妈在此通宵留守,诸位若有任何要求,只管遣奴婢们去做就是。”一直恭敬地站在饭桌前,守着他们一众人吃完晚餐的小蓉开口说道。
“不用了吧,这大冷天的,我们不需要你们伺候的!”钟晴擦着嘴,随口说着,也是一片好意。
“公子请不要推脱,老爷的吩咐奴婢不敢违抗。若被老爷知道我们怠慢了贵客,必会受一顿重罚的!”小蓉为难且坚决地拒绝了钟晴的好意。
“一片好意,却之不恭。”连天瞳站起身,不再推辞,“不知两位要在哪里就寝呢?二楼上应该还有空余的房间吧。”
“哦,姑娘言重了,奴婢二人就在楼下过夜即可。楼上的房间是专为宾客准备的,奴婢岂能随便使用。”小蓉赶紧摆手。
“嗯,那就随二位的意思了。我就先上去休息了。”连天瞳也不再多说,走过去用刘妈取来的热水洗了手脸,便转身朝楼上走去。
见天色已经不早,其他几个人也一一放下碗筷,闲聊着往楼上的房间而去。
楼上有八个房间,朝北四间,朝南四间。小蓉数着人头办事,只收拾了朝北的四间房出来。
本该一人一间房,可刃玲珑不愿意自己一个单住,说闷得慌,硬是跟连天瞳挤到了一个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开初还能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的小蓉她们的匆忙脚步声,还有杯碗盘盏碰撞的脆响,后来就渐渐什么也听不到了,整座楼安静异常。
已经睡饱了的钟晴躺在松软的床铺上,翻来覆去,却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还没消化的食物在胃里跑来跑去,很是不舒服,于是他一股脑爬了起来,百无聊赖下,索性穿好衣裳跑到隔壁房间,找KEN聊天去了。
KEN也尚未就寝,和衣坐在桌前,一手撑着下巴,盯着已经燃了一半的蜡烛发呆。
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冥思中惊醒过来,上前开了门,见来人是钟晴,他呵呵一笑,道:“白天睡够了,现在长夜难眠了吧。”
“算你说中了,还好你没睡,否则我无聊死了。”钟晴闪身进了他的房间,一屁股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你这个人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了。”KEN掩上门,无奈地坐到了钟晴的身边,“跟你妈妈一样任性。”
“对了!”钟晴把杯子朝桌子上重重一搁,像是揪住了他的小辫子一样盘问道:“说了那么久要好好审审你的,现在总算是有时间了!在幽灵船上,苏雅维娜那个老妖婆说两百年前你该娶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什么来头?还有,听你的口气,你跟我老妈很熟吗?”
KEN痛苦地一拍脑袋,立即为随便放钟晴这个问题儿童进房间而后悔。
“说啊,虽然咱们多年前有那么一点点交情,但是我绝对不会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有瓜葛,反正你我这会儿都闲来无事,夜深人静也不怕有人偷听,你赶紧坦白交待了吧!”钟晴不依不饶,穷追不舍。
“你妈妈姓什么?”被钟晴磨得没办法的KEN开口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任,任何的任。”钟晴脱口而出。
KEN一笑,道:“任?!呵呵,你妈妈的确姓这个,但是不是任何的‘任’,是刀刃的‘刃’,跟我,还有玲珑,是一样的。刃珞秋,才是你妈妈的真名。”
“这个……这个……这个是什么意思?”钟晴抓着头,想到了一点什么,却又像是一头雾水,什么也想不透。
“你一定觉得‘刃’这个姓氏很奇怪吧。”KEN的笑容渐渐淡去,“‘刃’不光是我们的姓氏,也是我们整个族的名称。”
“族?”钟晴的头发几乎被他自己抓成了乱鸡窝。
“在世界上存在的,除了人类和各种动物,还有神,有妖怪,以及鬼魂,大家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生活着,大多数时间互不相扰。在宇宙混沌之初,女娲神在东方造出了人类,同样,在这混沌的另一头,以奥丁神为首的亚萨神族也在行使着创世之举。现在你我见到的这个完整世界,基本上就是这么来的。”说这些的时候,KEN的神色很严肃。
“你在跟我讲神话故事呢?”钟晴听得直犯楞。
“你不是吵着闹着要打听我的来历吗。刚才说的这些,只是要你了解一下大背景!”KEN眉毛一扬,继续说道:“亚萨神族生活在北欧,但是除了他们这一支,还有一支华纳神族,这两派,为了争论谁才该是被人类顶礼膜拜的神而大打出手,战争持续了很久才告结束。这些都是有史书记载的。但是,史书上却没有记载同样生活在那里的另一支神族——刃。”
“刃?!你,你的……族?”钟晴觉得他的话简直匪夷所思,一个好端端的人类,怎么就平白无故扯到北欧神族上去了?
“是的。”KEN点头,“刃族的创造者,据说同时兼有东方和西方的血统,所以刃族的成员都是像我这个样子,金色头发,东方人的面孔,生生世世也不会改变的印记。刃族厌弃战争,我们的祖先,终年生活在挪威海上的某个隐秘小岛上,后来,一些族人们渐渐走到了世界上的各个角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只不过,他们要随时行使自己身为刃族一员的使命。”
钟晴吞了吞口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什么使命?”
“收留那些被他们的家族判定为劣等品而遭遗弃的弃儿们。”KEN的口气有些沉重,“比方说有恐高症的鸟精,不喜欢鲜血喜欢鲜奶的吸血鬼,不会游泳的鱼妖,包括那些因为成绩不好而被父母打出家门的人类孩子,等等等等,给他们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噗!
钟晴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他擦擦嘴,说:“哈,照你这么说,你们那个族不就跟天使一样的吗?”
“可以这么说。”KEN非常诚恳地承认了。
“嘁,你说你们族的成员都是金头发,可是我老妈可是黑头发,还有你妹妹,不也是黑头发吗?”钟晴抓住这最明显的一点来置疑KEN,以少有的严肃之气警告道:“你要知道,我最讨厌谁骗我的。我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哪怕是只苍蝇变的,只有你没什么坏心眼,我照样拿你当朋友。不要编什么自己是神这样的话来抬高身价唬弄人!”
“呵呵,你妈妈每次去购物,是不是总少不了买染发剂啊?”KEN不以为然地笑了,冒了一个看似无关的怪问题。
“嗳?!这个……”钟晴一愣,不说还不觉得,经他这一提醒,他到想起了每次陪她上街买东西,各种牌子的染发剂总是她必买的。
原来,她不是为了显年轻,而是为了遮掩那一头灿烂的金发?!
“那,那你妹妹呢?别告诉我她也染发!”
“玲珑与我并无血缘关系,她只是一只天生不会游泳的鱼妖,两百年前我收留了她,之后她一直留在我身边,我给了她这个姓氏,对外便以兄妹相称。”
钟晴瞠目结舌。
“以你妈妈的性格,她必会私底下跟你炫耀她有神族血统吧。”KEN掩口一笑。
“是,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跟我说过。”钟晴呆呆地点点头,“但是我一直半信半疑。她像巫婆多过于像神仙,叫我怎么信她。”
“哈哈,你可以把她想作神仙里的巫婆。”KEN像是回忆起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一样,朗声大笑。
“可是,为什么我老妈从来没有提起你跟我说的这些呢?”钟晴还是有许多地方想不通,“还有那个苏雅维娜,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KEN耸耸肩,拿过剩下一半的茶壶,往自己杯子里倒,说:“算啦,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说了也是浪费口水。总之你知道我跟你说的这些就足够了。”
“我得好好消化消化你跟我说的这些。”钟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一个激灵,有些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喃喃道:“没想到,真没想到,我身边的人居然是神?!真是见鬼了!”
“神跟人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常年跟人类生活在一起的神,他们几乎被你们同化了。不要把我们想得那么不可思议,除了拥有一些你们没有的能力,其余几乎都是相同的。说来,你我也算半个同族啊。”KEN听到钟晴的嘀咕,提高声音对他说着。
钟晴撇撇嘴,他对当神仙可没没什么兴趣,当人类已经够有意思了。
关上窗户,他坐回到KEN身边,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满意地捶了KEN一拳,说:“好啦,算我信你了。难得你肯这么爽快地跟我说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是神也好鬼也好,算是我钟晴的哥们儿啦!”
KEN正要说话,冷不丁从外头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叫,然后就是家具翻倒的声音,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两人聊到现在,外头已是更深露重,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钟晴和KEN没有任何犹豫,齐齐站起来冲到门口,拉开门飞一般地扑了出去。
刚一冲到走廊上,二人就看到连天瞳跟刃玲珑也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钟晴一连打了N个喷嚏。
“鬼……鬼气……”钟晴边跑边揉着鼻子。 KEN正要说话,冷不丁从外头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叫,然后就是家具翻倒的声音,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两人聊到现在,外头已是更深露重,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钟晴和KEN没有任何犹豫,齐齐站起来冲到门口,拉开门飞一般地扑了出去。
刚一冲到走廊上,二人就看到连天瞳跟刃玲珑也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钟晴一连打了N个喷嚏。
“鬼……鬼气……”钟晴边跑边揉着鼻子。
听他这么说,KEN也条件反射般动了动自己的鼻子,尽管他什么也闻不到,却依然锁紧了眉头。
没猜错的话,那即将暴露于眼前的“鬼气”散播者,正是那捣乱石府害人性命的罪魁祸首。
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一众人刚刚冲出走廊,还没来得及下楼,便居高临下看到了一幕令人瞠目的情景。
楼下,似是穿梭着一股强风,虽然外有灯罩遮挡,但各处灯盏里的火焰仍然止不住地动摇西晃,一看就知道它们正处于即将熄灭的危险边缘。
影影绰绰间,只见小蓉横倒在离楼梯不远的地上,声息全无生死不知。而跟她在一起的刘妈,情况就更糟糕了。这个老婆子不知道被什么力量给牵制住,躺倒在地站不起来不说,还被强行拖着朝门口而去,一路上撞翻了所有挡着去路的桌椅家具,想必撞在硬木上的滋味不好受,刘妈挥舞着一只手臂想护住自己的脑袋,却又马上缩回去在自己的脖子上乱抓一通,脸上那种惊恐而痛苦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正受绞刑之苦的死囚,她拼命地蹬着脚,脚上的布鞋也只剩下了一只,完全是垂死挣扎之态。
“猖狂妖孽!敢当着我的面害人?!”钟晴见状,骂了一声,没多想,看了看楼上到楼下的高度,吸了口气,眼一闭,翻身便从上面跳了下去。
嗵!
安全着陆,就是脚底阵阵发麻。
钟晴这辈子就没有从超过三米的地方跳下来过,要不是眼看着刘妈就要被拖出小楼,打死他也不会选择走楼梯以外的下楼方法。
“妖孽,休想在你爷爷面前行凶!”
落地后的钟晴,没作任何多余的动作,唰一下朝前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刘妈的腿,使尽一身力气将她往回拉。这时,他才发现刘妈虽然是被“拖”着前行,然而她的身体并没有沾地,从头到脚都浮在离地面一拳高的地方。
钟晴的力气很大,但对方的力气也不小,一个一心往内拉,一个狠命朝外拖,一时间谁也压制不了谁,作为被抢夺物的刘妈,不知是被吓晕了还是被伤痛折腾过头了,已经失去了知觉,枯槁的双手僵硬且无力地耷拉着,只随着两方争夺者的力度或轻或重的颤动。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英勇了?!”还站在楼上来不及作出反应的KEN感叹了一声,马上从上面跳了下来前去支援钟晴。
“这家伙的力气好大!”钟晴憋得额头上青筋爆出,“赶紧过来帮忙!”
“来了来了!”KEN冲上来,伸出大手拽住了刘妈。
情急之下,别的没想到,钟晴和KEN都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刘妈一旦被拖出这个小楼,必死无疑。
有了KEN的援手,钟晴顿觉轻松不少,合两人之力,尽管那股对立的力量仍不肯放手,而刘妈已经被他们渐渐拉了过来。
“拿着。”一直站在楼上冷冷观望的连天瞳从腰间取出了一圈绕成一团的细细红线,拉开,将另一头递到了刃玲珑手里。
“要封住它?!”刃玲珑的眼神兴奋不已。
“只需封住大门,它就出不去了。”连天瞳将红线的一头捏在指间,“准备好了?!”
“嗯!”刃玲珑狠狠点头。
话毕,就见她两人足尖一点地,身子即刻轻飘飘地跃起,保持着绝对的平行,一左一右牵着那条展开的红线,同时从楼上飞了出去。
对,不是像钟晴他们那样“跳”下来,而是“飞”出去,一如最最敏捷轻盈的鸟儿一般。
当地上的钟晴突然意识到头顶上有一蓝一绿两个影子掠过时,他猛一抬头,在看清了头上飞过的是两个人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眼花,尤其是在看清楚飞过的人是连天瞳跟刃玲珑后,他更是认定自己出现幻觉了。
那种衣带飘飘仙女飞天似的姿态,实在没法让一个笃信地心引力的正常人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是如假包换的真人秀。
钟晴几乎看得呆了。
与此同时,连天瞳和刃玲珑已经飞到了大门前,连天瞳使了个眼色,刃玲珑立即会意,二人举起手中的红线,略一闭目,口里念念有词,只见一道如水波般润亮的光泽从二人手里延出,自两端迅速汇集到红线的中心点,耀出红白相间的柔光。
见状,她们二人手指一动,将红线摁在了大门的左右两旁。
一挨到大门,红线的光芒便开始渐渐削弱,不是消失,到像是全部注入了那些坚实的木料里一样。
光芒散尽之后,只见那红线笔直地横在大门上方,而两头,竟然深深没入了暗红色的门框里。
做妥这一切后,连天瞳和刃玲珑才翩然从上面落了下来。
这两个女人,不过来帮忙,在那里飞来飞去到底做些什么?!
“喂!你发什么呆呢?!别松手啊!”一直没松劲的KEN冲钟晴吼道,刚刚他只顾着全神贯注跟对方抢人了,完全没留心在自己头顶上发生的奇景。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他觉得单拼力气的话,他和钟晴两个联手也未必胜出。
钟晴短暂的失神立刻被KEN吼了回来,他忙重新抓紧了刘妈,但是心头却又意识到老这么“拔河”也不是个办法,必须把刘妈跟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彻底分开才是。可是要怎么“分”才对呢?用法术来攻击,只怕自己撒手念咒语摆招式的当口,凶手已经把刘妈连同KEN一起拖走了。
既然暂时想不出有效的方法而情势又如此危急,钟晴灵机一动,腾出一只手伸到衣领里头,摸索一番,把已经被体温捂得热哄哄的护身符拽了出来。
大凡作恶多端的鬼魂,都会惧怕鬼王钟馗吧?!
钟晴心想,就算不能立竿见影即时灭掉它,至少也能起个威吓的作用让对方放开刘妈吧?!就看老祖宗肯不肯赏脸帮帮自己了。
握住护身符用力扯下来,再把它朝着刘妈头部正对的方向赫然一亮,钟晴大喝一声:“孽障,看见你钟馗爷爷还不投降?!”
刚一摆出这个架势,就见这方小小的牛骨牌子如通了灵气一般抖动起来,一道夺人眼目的凌厉红光如出鞘之剑,嗖一下从护身符里射出,眨眼便从刘妈头上的空气里一穿而过。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空气里爆发而出。
KEN和钟晴突然觉得手下一轻,然后就是无法抗拒的惯性,两个人扑通一声朝后仰去,而昏迷不醒的刘妈则重重砸在了他们身上。
“阿唷!”
“我的妈嗳!”
刘妈虽然只是个矮矮的老婆子,奈何身量偏胖,这上百斤的重量还是让毫无准备的KEN和钟晴被砸得横七竖八金星乱冒。
他们两个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撒手。
搬开刘妈压在自己胸口上的大脚,钟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感到一股类似在最寒冷的天气才会出现的刺骨气流从眼皮子下一刮而过,在自己的脸皮上留下了一抹刺痛的感觉,火辣辣的,像被动物的利爪抓过了一般。他伸手一摸,湿湿粘粘热热的,再看自己的手,一片殷红的血迹。
“啊!我的脸流血啦!!”钟晴噌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以最高分贝大叫。
见钟晴的右脸上全是血,KEN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凑上前仔细一看,松了口气,拍拍他安慰道:“别急别急,好像只是三道……嗯……很浅很浅的抓痕,皮外伤而已!”
说是这么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是皮外伤,但是绝对不是“很浅很浅”的那种。
刃玲珑见他们这边出了状况,急忙从大门那边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见钟晴捂着脸,血珠不断从他紧闭的指间渗出来,刃玲珑瞪大眼问道。
“妈的,毁容算不算有事啊?”钟晴跺着脚气愤地回应,“是什么王八蛋鬼怪,居然偷袭我!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还在这房间里!!”
“好像没动静了。”KEN四下看了看,刘妈昏死在一边,小蓉也一动不动躺在原地,房间里一切正常。
“那个东西还在。”刃玲珑骨碌碌转着大眼睛,小声但笃定地说。
一直守在门口的连天瞳一步也没有离开,澄亮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藏起来不敢露头了?!”见等了许久也没有风吹草动,钟晴怒了,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忿然扔下了狠话:“混蛋,不把你揪出来我钟字倒着写!”
“你……”
见钟晴神色不对,KEN还没来得及问他想干什么,就见钟晴已经开始捏诀念咒,一团赤红色的光球在他手掌中变幻延展。
急怒攻心的钟晴不打算给这个伤他的敌人任何存活的机会,要一次解决战斗,直接用钟馗剑是最佳方法,反正现在不是在幽灵船上了,不需要再顾忌什么时间迷宫。
看到从钟晴手中凭空生出的那把光采攫人的红色利剑,刃玲珑脸上出现了一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神色,有惊讶,有赞叹,还有一丝猜不透的深邃。她回头看了看连天瞳,张口想说什么,却马上又闭紧了嘴唇。
连天瞳当然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钟晴自己“制造”出的武器,那把威风凛凛杀气十足的利刃,引得她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加诸其上,想挪开都不容易。
当然,连天瞳对钟馗剑失了神一般的关注只是短短一刹那而已,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继续打量四周,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留意到她短暂的表情变化。
“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
钟晴顾不得脸上伤口的阵阵疼痛,举着钟馗剑,假设着敌人所在的方向,四面八方地劈了过去,数道半月形的亮红剑气前赴后继凶猛无匹地朝屋内各个角落扑去,凛冽而锋利。
这样大面积地撒网,钟晴不信伤不到那只畜生。
果不其然,十几剑下去,伴随着一声突然迸发而出的尖叫,摆在南墙下头一只木柜上的唐三彩骆驼应声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木柜上的位置非常足够,若不是有人故意或无意的触碰,那只名贵的骆驼是不会无无缘无故掉下来的。
“嘿嘿,原来躲在那边。”
钟晴握紧了剑柄,快步朝柜子那方走去。
“你小心一点!”KEN跟了上去,大声提醒。
话音刚落,他跟钟晴同时感到一阵冰凉的气流朝自己冲了过来,跟刚才一模一样。
“趴下!”
前车之鉴,钟晴慌忙跳后一步,按住KEN肩膀,就地一滚,避开了从虚空中杀来的又一次无形攻击。
虽然是无形,但是钟晴他们明显感到头顶上一凉,像有什么东西擦着飞了过去一般,而KEN的耳廓也在这时被拉开了一道不算厉害的血口子。
钟晴跳起来,反手又是一剑。
剑气过后,朝着大门方向摆着的木椅轰然倒向了一边。
一团约一人高的模糊灰色影子在木椅倒地的同时,突然出现在众人眼里,在又撞翻了数张椅子之后,那灰影子直朝大门处扑了过去。
“喂!你快闪开呀!”
见连天瞳一点避让的意思都没有,钟晴急了,一边叫着一边朝她那边冲去。
但是,他的担心似乎多余了。
迎接那个影子的,是无数朵闪耀着炽热光芒的金色火花,很像我们平时所见到的有不明物体触碰到高压线引发短路时的状况。
火花飞溅中,灰色的影子好像被粘在大门上了一般,触电似的乱抖一气,而一阵足以刺穿人耳膜的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灰色影子的身上迸发而出,尖锐得似要穿透任何一件物体。
而那一道事先被连天瞳她们埋在门下的红线,在火花之中巍然不动,细细的线上光波流动,细看才发现那每一朵灼人的火花都是从这道线上蹦跃而出的。
看来,粘住灰影子的功臣,正是这条不打眼的线。
站在距大门不到十步之遥的钟晴正云里雾里地傻看着,一波热乎乎的气流扑面而来,他倒抽一口冷气,慌忙闪到一旁。一个裹着火焰的物体咻一下从大门上弹开了去,重重落到了他刚刚站过的位置上。
好险,还好躲得快,否则不只破相,有可能还变烧猪呢。
钟晴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不明物体,或者说是那个快被烧熟了的灰影子。
不看还好,越看,钟晴的眼睛瞪得越大。
“不明物体”上面的火焰渐渐灭了,可是看上去它并不像是一件刚刚被烧过的东西,不黑也不焦,还是灰灰的一团,在地上蠕动着。余烟袅袅中,这个玩意儿的形态渐渐起了变化。从最先的模糊不清缓缓朝某一种具体的形状过渡。
包括连天瞳在内,众人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还在不断变化着的物体。
“这个是什么玩意儿啊?”钟晴用剑指着地上,“我好像还没见过这种类型的鬼物呢,还会变形?!”
“的确有些诡异呢,你们看,它好像……”KEN指着脚下,仔细端详一番后,继续道:“好像变成了人类的形状,还像个女人。”
“女人?!”同样注意到这点的连天瞳柳眉一皱,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怎么是女人?!” “这个是什么玩意儿啊?”钟晴用剑指着地上,“我好像还没见过这种类型的鬼物呢,还会变形?!”
“的确有些诡异呢,你们看,它好像……”KEN指着脚下,仔细端详一番后,继续道:“好像变成了人类的形状,还像个女人。”
“女人?!”同样注意到这点的连天瞳柳眉一皱,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怎么是女人?!”
丝丝烟雾越升越高,也越来越薄,彻底散尽时,地上的“物体”也终于脱离了最初的模样。
的确是个人,的确是个女人。
黑色的头发很长,披散开来可以严严实实地遮住那张朝下的脸孔,也遮住了大半个赤裸在外的雪白背脊;娇小纤弱的身躯和四肢,极其一致地狠狠蜷缩着,像极了一只染了重病,却被迫在严寒之夜露宿街头的弃猫,气若游丝,任人宰割。
这般惨兮兮的出场,令到在场的每个人都认定脚下这只女鬼大势已去,钟晴更是早早在心里给“她”贴上了“无害”的大标签,定了定神,把钟馗剑也收了回去,省得再为一个已经要死不活的敌人白白耗费灵力。
“啧啧,光着身子就跑出来害人。”刃玲珑第一个打破沉默,对那赤身裸体的女鬼翻了个白眼,又故意对一旁的两位男士咳嗽了两声:“嗯,非礼勿视!”
KEN瞪了刃玲珑一眼,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小伤口,不太肯定地说:“害了那么多人的就是她?!感觉上并不是一只多厉害的鬼物啊。”
“不厉害?!被伤到的不是你你当然说不厉害了,刚才要不是我及时把你摁下来,你早当了独耳怪了!”钟晴跳起来一边指着自己的脸一边指着KEN的耳朵大声说,末了又瞟了地上的女鬼一眼,咬牙切齿道:“先审问清楚再灭了这只害人精!我要亲自动手!”
连天瞳一直沉默不语,冷冷地俯视着一动不动的“她”,眼神里的锐利几乎要穿透“她”的身体。
“现在怎么做?是不是该先找个什么东西把这只鬼关起来?”见大家都只顾着嘴上说说,没人采取下一步行动,KEN转过头,征询着连天瞳的意见。
“不必。”连天瞳摇摇头,走前一步,蹲下来,更仔细地审视着横卧在眼前的“她”,略一思索,将左手朝“她”的头部伸去,似是要拂开“她”的长发一窥其面容。
“等等!别动!”钟晴见连天瞳有所动作,突然大声制止,而后窜到她身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话没说完就先打了个喷嚏,然后没好气地提醒道:“你最好离这只鬼远一点!等我先去把冻鬼符画好,把这家伙彻底制住你再来研究!”
“你又要画符?”KEN苦笑一下,“现在怕是没那个必要吧?”
“鬼魂之事,你这个半调子神仙懂什么?!哈……秋!”钟晴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放开连天瞳的手,把KEN的话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阻止连天瞳,是因为钟晴的心里刚刚闪过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事情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弥漫在四周的鬼气越来越重?!鬼气之于鬼物,如同人气之于人类一样,当一个人生病或者受伤,他身体的气场会随之产生不同程度的弱化,人们常常说某某气色差,其实就是这种现象的最普通体现。鬼物也是相同的,如果受到严重的攻击,它们的气也会有变化。所以,从女鬼被击伤的程度来看,照理说“她”的鬼气该越来越弱才是,刚才掏出护身符逼其松手的时候,钟晴明明感觉到那股“骚扰”自己鼻子的鬼气猛然降低了,可就在一分钟前,连天瞳蹲下去的那一刹那,已经接近消失的鬼气却突然又冒了出来,浓烈程度甚至远超之前。
如果他万用万灵的鼻子没有问题,那便说明他们的攻击对女鬼并没有任何损伤,如果女鬼并没有受伤,那她为什么缩在地上动也不动,一副濒临消亡的可怜样子?!
除非……这女鬼“诈死”?!
钟晴越想越不对头。
“你们谁都别碰它!”钟晴把连天瞳往后拽了拽,要她退远一些,同时也警告KEN跟刃玲珑不要靠近。
连天瞳看了他一眼,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点也没有后退的打算。
“你要干嘛呀?”刃玲珑似乎并没有把钟晴的话当成一回事,走前一步问道。
钟晴见自己的警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心里一阵恼怒,本想冲这两个不识好人心的女人发作,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用力咬了咬牙,然后扭过头不再跟她们多说。
尽管连天瞳这个女人总是一副百毒不侵的镇定模样,尽管她能带着刃玲珑在空中飞来飞去,尽管她还会施法对付鬼物,尽管他根本不了解这个女人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可一旦说到伏鬼诛邪,钟晴始终认定他们钟家才是王道,要彻底制服这只古怪的女鬼,还是得要他出手才行。
摊开左手手掌,钟晴刚要把右手食指放进嘴里,却眼珠一转,转而把手指在脸上的伤口处轻轻蹭了一下,尚未凝固的鲜血马上沾满了他的指尖。
钟晴眉毛一扬,立即动手在掌上认真地画起他需要的符咒来,边画边想受伤虽说倒霉,却也能带来一点点好处,至少画符时不用再忍痛自己咬自己一口,就地取材倒也方便。
所谓冻鬼符,也并不是什么必杀的绝招,它只不过是把鬼物的灵力暂时封住,好比人类玩的点穴功夫一样,伤不到对方,却能让它无法动用任何灵力来攻击别人。这种符对付单只的鬼物很是有效,只要将符打进鬼物的天灵盖,在符咒的作用消失之前,要杀要剐就随你高兴了。不过,根据施符之人本身灵能的高低,画出的冻鬼符效力也有长有短,在察觉到事情有异时,钟晴顾不得找出原因,也没想过自己的符能“冻”住它多久,反正先把它弄到没有还手之力最保险,至于那几个懵然不觉的家伙,把女鬼“冻”好了再去解释吧。
冻鬼符不复杂,画起来很容易,钟晴两三下便顺利完成,同时他亦百分之百确定这回绝对没有画错。
举起手掌,不顾从旁投来的几束疑惑的目光,钟晴集中精神,微闭双目念出一串咒语,紧接着将全身力道汇于掌心,睁眼大喝一声,一掌朝女鬼的头顶击去。
啪嚓一声脆响,坚硬冰凉的地面把钟晴的手掌撞得痛麻难忍,怪只怪他下力太猛,掌骨几乎都快断掉。
钟晴痛得眼泪鼻涕齐上阵,正要扯嗓子叫痛,却突然楞住了。
怎么会一掌劈在地上?!
看着“陷”在女鬼的头里,只露出手腕以上部分的左臂,钟晴糊涂了。
鬼物通常是以“无形”的方式存在,普通人与其接触就如同跟空气打交道一样。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它们的存在方式会有所改变。比如它们一旦被带有灵力的符咒击中的话,会在那一瞬间从“无形”化作“有形”。钟晴手掌上画着极其“新鲜”的冻鬼符,这一掌下去本该是击在一个有形的“身体”上,也就是说该真真实实触碰到女鬼的头部才对。但是,他的手却意外地扑了个空,穿过了一片货真价实的空气而已。
钟晴的手还没来得及从女鬼的头里收回来,却猛地发现手下的女鬼突然变了模样,好好的头颅唰一下缩进了肩膀里,整个躯体如同被拉伸揉捏的橡皮泥一样令人乍舌地变化着。
“哇!装异形啊!”钟晴触电了一样赶忙把手提了起来,本想跳起来闪到一边,可是动作太大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待他反应过来,顿见面前的“橡皮泥”里猛然窜出了一个女人的头颅,长而黑的头发拖曳在后,一张五官精致的娇媚脸孔无遮无掩地暴露在钟晴和连天瞳的正对面。
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眉目若画,唇红齿白,娇嫩的两颊还极自然地晕开两朵恰到好处的酡红,一只鬼物的面容,却比活人更生动。而恰恰就是这一点,让观者心里阵阵发毛,若它是面色青灰双眼翻白的“常见”造型还能让人接受一些,偏偏在这个美丽若此的头颅下面,并非一个完整的身体,仅仅是一滩分不出形状看不出质地的泥状物。如此诡异的组合,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失了神。
离女鬼最近的钟晴和连天瞳不约而同地摒住了呼吸,两个人的目光与面前那一对顾盼生姿的丹凤眼紧紧纠结在了一起,人与鬼之间的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至。
早早逃到了KEN背后的刃玲珑张大了嘴,拽住KEN手臂的双手已经侵出了冷汗,连喊一声小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KEN挡在刃玲珑身前,心下虽也紧张,却不敢轻举妄动。
钟晴他们两个,跟女鬼靠得实在太近了,怕是两尺距离都没有。
那双美目,盈盈转动,在钟晴和连天瞳脸上来回游移,认真的程度不亚于一个资深的考古学家在探究一件无比稀奇的出土文物,还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头总是渗着一丝难辨起由的浅浅笑意。钟晴的脊背越来越凉,他只觉得多被这个“美人”看一眼,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多一层。
“你……别……乱……动……有……我……呢……”钟晴把眼珠子转向连天瞳那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而后悄悄地送开了攥成了拳头的左手,冻鬼符还在,还可以瞅准机会再来一次。
连天瞳没搭腔,只怔怔地盯着女鬼的眼睛,皱紧了眉头。
钟晴拼命忍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将目光移到女鬼头顶上,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一击即中。
然而,他的手臂刚刚一动,那女鬼突然变了脸色,将头颅猛然朝前一窜,微闭的嘴巴也突然张大,直冲着离“她”最近的连天瞳而去。
“她”嘴里的,哪里像人的牙齿,分明是两排比猛兽还要锐利万分的利齿,森森的白光让人胆寒。
如果被这样的牙齿咬上一口,怕是半张脸都没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钟晴不假思索地斜过身去挡在了貌似还在神游太虚的连天瞳面前,右手本能地挡在自己面前,同时火速伸出左手,在女鬼的利齿重重嵌入他右臂的同时,狠狠一掌劈在了女鬼近在毫厘的面门上。
“她”嘴里的,哪里像人的牙齿,分明是两排比猛兽还要锐利万分的利齿,森森的白光让人胆寒。
如果被这样的牙齿咬上一口,怕是半张脸都没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钟晴不假思索地斜过身去挡在了貌似还在神游太虚的连天瞳面前,右手本能地挡在自己面前,同时火速伸出左手,在女鬼的利齿重重嵌入他右臂的同时,狠狠一掌劈在了女鬼近在毫厘的面门上。
从钟晴掌下奔出的强劲无匹的气流猛一下子把女鬼弹开了老远,而他的右臂上也留下了一排小而深的血窟窿,纯白的衣袖上顿时绽开了一大片鲜红。
表面看来,这一回合,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然而,钟晴挂了彩没错,可落到对面的女鬼却像是没有受到多严重的损伤,甩了甩头,很快便从地上立了起来,左右活动着被拉长了数倍的脖子,如果那一截连接着头颅跟下面那一团“躯体”的肉红色部分可以被称为“脖子”的话。
“你还行吧?!”KEN一个箭步跨到钟晴旁边,拉了正吃力站起来的他一把,很是为这小子不轻的伤势担心。
那边,刃玲珑正急急地拍打着跟丢了魂一样呆坐在地的连天瞳,焦急地唤着她。
“她怎么了?别是被吓傻了吧?!”钟晴回头看了看连天瞳,心想小女人终究是小女人对,住在乱葬岗又怎样,一旦真刀真枪跟鬼物对上了眼,还不是被吓成这副模样。
“你们统统退后!”战情紧急,不容再拖,身为钟家一份子,尽管学艺不精,可钟晴一直明白保护同伴不受鬼物伤害是自己永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命令似地对他们几个挥了挥手,咬牙切齿地忍住了从右臂上传来的剧痛,两眼喷火地瞪着那只在对面“蠕动”着的敌人:“这只恶鬼交给我!!”
“莫要逞英雄。”连天瞳淡然的声音从背后传出,“你伤不到它的。”
“你说什么?”憋足了一口气正要请钟馗剑的钟晴猛回过头,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连天瞳,“我的钟馗剑会伤不到它?!”
连天瞳走到钟晴身边,冷冷看着表面上实在胡乱“蠕动”,实际上却是在产生新的怪异变化的女鬼,说:“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之前你我明明都看到女鬼被钟馗剑的剑气逼得东躲西逃啊!”KEN警觉地注视着女鬼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连天瞳以什么理由断定钟晴的终极武器不能派上用场。
不等连天瞳回答,身后的刃玲珑惊叫了一声,跳脚指着对面喊道:“呀!你们看,那只鬼又变了!!!”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女鬼身上,只见一个完整的女人形体渐渐从那一团不停扭动的躯体里抽出,如破茧之蝶,不再只是一个突兀的头颅,肩身手腿,终于齐齐地露了出来。但是,从肩部以下开始,越来越透明,落到双脚处,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个没有脚的婀娜身体,伴着一层淡淡的白色薄雾,在离地不远的空中颤颤飘飞,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又变回人形了?挨了一掌居然屁事没有?”钟晴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原本憋得足足的气一下子泄去了大半。
“这个女鬼到底是什么来头?!也是石府里的人吗?”躲在最后头的刃玲珑小声问着。
现下,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时,“新生”的女鬼缓缓睁开了微闭的双眼,轻蔑地扫视着狼狈不堪的钟晴以及他身边的同伴们,并没见她张口,确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真是一群多事之徒。”
话音未落,那女鬼竟悠悠地朝他们这方飘了过来。
“你这恶鬼,害人性命还敢如此嚣张?!看我怎么收拾你!!”女鬼的态度惹得钟晴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一副要奔上去跟对方拼命的样子。
“就凭你们几个?!”女鬼在离他们不到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呵呵直笑,“一条红线一柄破剑就想制住我,真是痴人说梦。”
“敢说我的钟馗剑是破剑?!你这臭婆娘,我……”女鬼一番话,令钟晴仿若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马上捏决念咒要请钟馗剑出来证明给对方看他的剑究竟有多厉害。
“不要白白耗费灵力了!”连天瞳抓住了钟晴的手腕,示意他马上停止,然后回过头看着女鬼,漠然问道:“安乐镇上的枉死之人都是拜你所赐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女鬼收起笑容,看也不看连天瞳,只将纤长的手指指向昏迷不醒的刘妈,“今日,我只取那老不死的性命。如若你们还要插手,终是徒送性命罢了。”
“为何单单要这老婆子的性命?”连天瞳对女鬼的警告置若罔闻。
“祸从口出,她非死不可。”
这一句话,又让所有人的心脏都咯噔猛跳了一下。不是因为这话本身有多狠毒多撅绝,而是回答他们的,是一个大男人的声音。
众人正寻思这声音的来源,就见从女鬼的身体里冒出一团白色的物体,扭动,变化,直到完全蜕变成一个人类的形态。
白气散尽,一个身形修长纤瘦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啊!!!”
当他们看清了“男子”的脸时,钟晴跟刃玲珑不约而同地喊出了男高音和女高音。连一贯沉着的连天瞳和KEN都暗自吃了一惊。
这个一身素衣的年轻“男子”,竟与钟晴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除了身量比他稍为矮瘦一些之外,活脱脱就是他的翻版。
从一只变态的女鬼身上,钻出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鬼物,也难怪钟晴会叫得那么大声了。
“你……你是什么人?!”钟晴冲着“男子”大吼,那种照镜子一般的真实感让他寒毛直竖。
“男子”打量钟晴一眼,没有理会满脸是血已经辨不出眉眼面容的他,侧过脸,也是没张嘴,却清清楚楚地对女鬼说:“莫要耽搁了,速速抓了这老婆子回去是正经。”
“嗯。”女鬼点点头,继而对他们几个笑了一笑:“暂且放尔等一马。若以后还要行阻挠之事,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呸!”钟晴见这“一男一女”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几步跨过去挡在了刘妈身前,完全忘记了刚才连天瞳让他不要浪费灵力的提醒,利落地请出了他最为之骄傲的钟馗剑,有剑在手,他昂头大声吼道:“要想伤她,先得问过你爷爷我!!!”
见状,“男子”冷笑一声:“既嫌命长,那么我们就成全你。”
言毕,女鬼与“男子”互看一眼,同时飞身跃起,直朝钟晴这方扑来,两“人”前伸的手指猛然拉长了数倍,咋看之下,竟比那钢针还要尖利百倍。
好一轮气势汹汹的攻击,钟晴把剑一横,将仅存的灵力提升到了最高点,将剑锋对准扑面而来的两只鬼物顺势猛力一挥,一道赤红如火的剑气顿如出笼猛虎般奔腾而出,迫人的势头丝毫不输给对方。霎时只听得嗤嗤两声闷响,那两只张牙舞爪意欲取钟晴性命的家伙被剑气拦腰斩成了两截,啪嗒一下摔在地上,上半身下半身各自朝不同方向弹开了去,凶恶之气一扫而空,成了几堆真正的烂泥。
“哇,好厉害的剑气!!!”刃玲珑呆看着地上分了家的肢体,半晌,噼里啪啦一阵鼓掌。
见钟晴平安无恙,KEN已经悬到嗓子的心终于放下了,这小子实在鲁莽,刚才要真出点什么状况,他想救他都来不及。
“哈哈哈哈,两个不识货的死鬼,你们真以为我的钟馗剑是吃素的么?!这下玩完了吧,拽不起来了吧,哈哈哈哈!!!”钟晴简直得意到快要沸腾起来,第一次,他第一次用真正的钟馗剑顺利地灭掉了两只恶灵,无限膨胀的成就感让他直想开香槟大庆三天三夜。
“别高兴得太早。”在所有人都以为天下已经太平的时候,连天瞳却泼了他们一头冷水,“自己看看罢。”
其他三人一楞,顺着连天瞳的目光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散落在地上本是四分五裂的肢体不知着了什么魔,出奇迅速地重新合拢在一起,转眼间便见那两个“男女”又毫发无伤地立在了他们面前。
“这……这……怎么会这样?”钟晴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就算他灵力不够,可也勉强能够操控钟馗剑,即便被击中的鬼物不会立即灰飞烟灭,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根毫毛也没伤到啊。
“你伤不到他们的。”连天瞳走到钟晴旁边,“把剑收起来罢。”
“呵呵,早说过你绝非我们的对手。”女鬼翘起兰花指,掩口而笑。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刃玲珑又急又怕地冲他们大喊。
“把老婆子交给我们。”端立一旁的“男子”看了看钟晴身后,冷冷说道:“你们固然有些本事,可是,又能阻挡我们多久?!莫再浪费时间了,交出这个人,否则……”
“否则什么?!不交!”钟晴愤然打断了这个万恶该死长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男鬼,将还在手里的钟馗剑指向对方的面门,“你们以为自己是万能胶吗,我还不信你们每一次都能把自己给粘回去!”
双方正僵持不下时,一直躺在钟晴后头的刘妈忽然动了两下,居然在这紧急的关口醒转了过来。
“你醒了?没事吧?”察觉到刘妈睁开了眼睛,刃玲珑忙跑了过去,蹲下身把她扶了起来。
显然刘妈还没有从昏厥前的恐惧中恢复过来,靠在刃玲珑怀里,她无力的垂着头,一手护住自己的脖子,一手紧紧抓住刃玲珑的手臂,身子微微抽搐着,发青的嘴唇里念经似的重复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放心,已经安全了。”刃玲珑怜她年纪老迈还要受如此惊吓,忙拍着她的手好言安慰。
持剑挡在前头的钟晴回头望了一眼,马上冲刃玲珑大喊:“你们快带刘妈离开,这两只死鬼交给我处理。”
钟晴震天响的嗓门惊得刘妈身子一抖,慌慌忙忙地抬起了头,正正把漂浮在她正对面的两只鬼物看个一清二楚。
“啊!!”只听刘妈声嘶力竭地怪叫了一声,枯槁的手指震颤着指向那神态自若的女鬼,“二……二夫人……鬼……鬼……鬼啊!!”
叫罢,刘妈猛抽了两口气,头一歪,又厥了过去。
“喂!喂!刘妈!”刃玲珑赶紧晃了晃她,又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怎么样了?”连天瞳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刃玲珑无奈地说:“还有气,只是又晕过去了。”
连天瞳略一沉思,退后一步到了KEN的身边,踮起脚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嗯,知道了。”KEN认真地点点头,随后一步跨到刘妈身边,抓起她的手臂麻利地把她背到了自己背上,又对刃玲珑说了声:“我们走。”
“啊?!哦!”不明就里的刃玲珑不敢耽搁,忙跟着KEN一起健步如飞地朝门外跑去。 等啊等啊等~~~~~~~~~~~~~~~~~ 好喜欢双树的作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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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天瞳略一沉思,退后一步到了KEN的身边,踮起脚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嗯,知道了。”KEN认真地点点头,随后一步跨到刘妈身边,抓起她的手臂麻利地把她背到了自己背上,又对刃玲珑说了声:“我们走。”
“啊?!哦!”不明就里的刃玲珑不敢耽搁,忙跟着KEN一起健步如飞地朝门外跑去。
“呵呵……”女鬼眼见着他们一溜烟儿地没了踪影,弯眉一笑,“跑到何处亦是枉然。”
“男子”与“她”对望一眼,脸上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我看你们两个死鬼能笑到什么时候!”他们两个越是笑容满脸,钟晴就越是怒气冲天,大吼一声,他腾一下高高跃起,也不管这么一个大动作会不会挣裂手臂上的伤口,压上仅剩的所有灵力猛挥利剑朝对方劈了过去。
轰,一声炸响,剑气所过之处,连坚硬的地面也开了一条弯曲不齐的窄长裂缝。
咬牙闭眼地一落地,钟晴当即感到脚下传来了轻度地震的感觉。
如果这般威力的一剑还不能灭了那两只恶鬼,便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钟晴赌气般在心里暗想。
睁眼,抬头,定睛一看,他一楞,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淌了下来,混着鲜血,冲得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有点恐怖,有点滑稽。
看来,自己的名字的确要倒过来写了。
诺大的大厅里,哪里还有那“一男一女”的踪影,仅见两缕青烟,从空中飘下,隐入了一片狼藉的地面。
啪啦。
对面,一只受了剑气“内伤”花瓶终于支撑不住,裂成两半,栽倒在地。
这声动静,惊醒了两眼发直的钟晴。
“人呢?人呢?藏到哪里去了?”钟晴跑前一步,两脚死命地跺着青烟消失的地方,上下环顾,怎么也不能接受两只恶灵轻而易举地从他眼皮子底下,从钟馗剑的猛烈攻击下逃之夭夭的事实。
“把地跺穿也无用。”连天瞳走到歇斯底里的钟晴身后,平静地说道:“在这里,倾尽所有人之力也伤不了他们。”
“什么意思?你说我们不管用多厉害的招式也不能击溃两只区区恶灵?”钟晴回过头,狠狠擦了擦眼睛,不服且不信。
启唇往空中吹了口气,连天瞳似笑非笑:“与空气为敌,你我怎会有胜算。”
“空气?”连天瞳的话让钟晴觉得头晕得厉害,“我什么时候跟空气为敌了?!”
“那两只,不过是借力而成的虚体罢了,攻击它们,与攻击空气毫无区别。”连天瞳不紧不慢地说着,而后掐指一算,低喃道:“嗯……差不多了。”
“借力?虚体?”钟晴过电影般回忆着刚才激战之中的各个场面,飞速地消化着连天瞳的解释,猜测着说:“你意思是说我打的都不是恶灵的本身,只是两个并不存在的幻影,真正的元凶根本没有露面,只是躲在背后‘借力’而已?!”
连天瞳看他一眼,眉头微舒:“呵呵,你还不算太笨。”
“难怪……”钟晴举起钟馗剑摆到眼前,恍然大悟地说:“我就奇怪,为什么劈了那么多剑,怎么我一点被反噬的感觉都没有,原来根本就没劈着正主儿呢!”
“反噬?”连天瞳听了他的话,很难得地反问了一次。
“不知道了吧!”钟晴把红光耀眼的利剑一挥,骄傲地说道:“钟馗剑是我们钟家伏鬼之术里的高招,剑身全为灵力所化,鬼物一旦被它击中,灰飞烟灭是唯一下场。剑虽厉害,但是却有反噬的副作用,加诸在敌人身上的剑气会以同等的力量落回到自己身上,反正就是砍你一刀再砍自己一刀,看哪个先躺下,懂了吗?”
“原来如此。”连天瞳呼了口气,又道:“此剑颇为凌厉,且会反噬,想来也是轻易不出的绝招,可你却使用地如此随意,不怕丢了小命?!”
“嘁!”钟晴不屑地应道:“不然要怎么样,我可是堂堂的钟家后人,保护老幼妇孺是我的责任,要是让那些恶灵当我的面伤了你们,我的面子往哪里搁?!还有,我身体好得很,那点点反噬之力还受得住。”
连天瞳看了看狼狈不堪却满嘴豪言壮语的他,唇角一扬:“呵呵,但愿如此。”
“嘿!还站在这儿干嘛?得想办法把两只死鬼追回来呀!”钟晴猛意识到自己尽顾着跟连天瞳说话了,“还有刘妈,你刚刚让KEN他们背着她去哪儿了?!万一他们被那俩死鬼追上就麻烦了,那兄妹两个可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我们也走罢。”连天瞳脸上并无任何担心的神色,转身朝门外走去。
“去哪儿?”钟晴收起钟馗剑,赶紧跟了上去。
连天瞳不说话,一直走到了门外。
院落里一片暗黑,黛青的天空里露了一小半月亮,冷清清地挂在黑云后头,一点点月光懒散而吝啬地投下来,不致令周遭伸手不见五指。
几树梅花前,连天瞳收住脚步,从枝上摘下一朵半开的红梅花,小心剥下一片花瓣,轻轻摊在掌心里。
见状,钟晴急了,窜上去大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摘花玩儿?!”
连天瞳根本不睬他,眉眼低垂,看定掌中花瓣,再以左手捏诀,并置指尖于唇上,朱唇轻动,念念有词,末了,将手掌向空中一扬,低喝了一声:“去!”
只见一个亮亮的红点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漾起了一大圈柔和的淡红波纹,须臾间,波纹褪去,一片足有一米长的大花瓣,泛着通透的光彩,呈现在夜色之下。
“我的天呀!你你你……你把花瓣发酵啦?!怎么变那么大?!”钟晴诧异地指着地上,不敢相信连天瞳竟然有本事把那芝麻大点的梅花瓣瞬间变大几百倍。
“快些上来。”连天瞳一步站到了花瓣中间,“我们去府中那方桃树林。”
“啊?上去?!哦!”钟晴皱了皱眉,稍一犹豫,还是快步走了过去,抬脚上了花瓣跟连天瞳站到了一起,天晓得这个怪异的女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站稳了。”
连天瞳开口提醒了一句,随即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又朝下方轻轻一划,低语一声:“动!”
钟晴当即感觉脚下一晃,有一股力量自下而上,托着他整个人轻飘飘地升了起来。
“哇!”钟晴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紧紧抓住了连天瞳,“搞什么呀?怎么飞起来了?”
连天瞳用力拂开他有吃豆腐嫌疑的爪子,冷着脸道:“石府过大,黑夜之中难辨方向,飞行远比步行轻巧。”
“哈,原来你怕迷路啊,难怪要居高临下。”钟晴的视角渐渐变化,苑里那两层高的小楼很快便踩在了自己脚下。
他们“飞”得并不算高,一低头就能清楚看到从脚下飞速滑过的楼宇亭台,如此情景令钟晴既紧张又新奇。
平生第一次不用坐飞机就能翱翔天际,感觉还真不赖。难以想象承载着两个大活人行于夜空中的,仅仅是一片薄薄的花瓣,更难得的是,整个“飞行过程”居然出奇地平滑稳当,看上去古怪又简陋的“花瓣飞机”,竟比真正的飞机更舒适。
兴奋之余,钟晴开始有些佩服连天瞳了。
很快,那一片白天曾经过的桃树林出现在前下方的不远处,树影婆娑中,隐约可见两三个人影在里头晃动。
连天瞳手指一动,花瓣就如得了令的小兵一般,听话地降了下去,一点颠簸也没有地落在了桃树林前的空地上。
二人的脚刚一离开,那花瓣便在原地打了几个旋儿,唰一下恢复了原状,小小的一片,转眼便被夜风吹得不见踪影。
钟晴举目一看,发现林中果然有人,细细打量,发觉在半空中看到的那三个人影,正是老早跑出来的KEN他们。此时,三个人都规规矩矩地呆在林子正中间的一棵桃树下,KEN与刃玲珑分坐左右两旁,中间,还在昏迷中的刘妈耷拉着脑袋,背靠着桃树瘫坐在地。
“是他们?!他们几个在林子里头干嘛 ?”
钟晴看了连天瞳一眼,正要走上去同他们汇合,却被她拽住了。
“不只是他们几个罢。”连天瞳黠然一笑,指了指钟晴背后。
“嗯?!”钟晴楞了楞,本能地回过头去。
这回眸一眼,惊得他噌一下跳了起来——
那两只死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呈半透明状漂浮在地面上,“两人”脸上笑意全无,即便看不出半点表情,两张不属于人类的脸孔在夜色里仍显得尤为狰狞。
“两位在此处徘徊许久了罢。”连天瞳微微侧目,对后头的“人”冷冷说道。
“你……竟会让他们带那老婆子到这里来……”女鬼的口气听来既愤怒又有些畏惧,“你……你究竟是何人?”
“休管我的来历,到是两位的出处,我已然知晓大半。”连天瞳转过身,看定对方,“二夫人,傅公子,回头方是岸。做过错事的人,早迟会得报应,你们又何苦乱伤人命呢?”
“你……你如何识得我……”被连天瞳称作傅公子的男鬼,白净净的一张俊脸几近扭曲。
钟晴合上张得老大的一张嘴,这听起来十分耳熟的“傅公子”三字,令到他突然想到了那个神叨叨的石家大小姐,也想到了多嘴的刘妈曾经说过的话。
“他就是傅公子?!这……他……”瞪着面前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钟晴又诧异又怀疑,舌头一下子打了结。
“我今既已来了安乐镇,必不会再让你们有害人的机会。”连天瞳没有回答“傅公子”的问题,冷眼警告道:“你二人还是速速去到该去的地方罢,莫再纠缠下去。我只想救人,不想伤人。”
“笑话!”女鬼,或者说是“二夫人”听罢,柳眉一竖,怒道:“区区黄毛丫头也敢对我们说教?!要那老婆子的命不过朝夕之事,即便进不了桃林,我们亦有别的办法!到是你这丫头,处处阻挠,早早除了你才是正经!”
“呸!刚才多亏你闪得快,否则早就成我剑下败将了,我们没收拾你,你到乱吠一通!”钟晴立刻反唇相讥,摆开架势又打算请出他的钟馗剑。
这边,连天瞳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上前拉住钟晴,对他附耳道:“此处不需用剑,火攻即可,会吗?”
“嗳?!”钟晴眼一瞪,小声应道:“用火?!会啊,怎么不会!”
连天瞳满意地一笑。
“聒噪的小子,大话说尽,且连你一道除了,换个耳根清静!”那“傅公子”斜睨了钟晴一眼,一抹杀气窜上眉梢。
话音刚落,就见“傅公子”将口一张,竟吐出无数条黑亮亮的毒蛇,每一条都如发现了最美味的食物一样,凶悍无匹地朝钟晴这边汹涌而来。而“二夫人”也没有闲着,怪叫一声,双只手掌顿时化成两个巨大的,且分不出是何物种的怪物头颅,两排尖利的兽牙突兀而凶猛地暴露在大张的嘴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连天瞳那边扑去。
“哇!怪物呀!”
钟晴大叫,慌忙向后一纵,唯恐那些滑腻腻的软体动物沾上自己分毫。
蟑螂和蛇,是钟晴平生最最害怕的两种动物。
那群毒蛇,在扑了个空之后,迅即抬起头,吐着鲜红的信子,看准钟晴又集体冲了上去。
那头,连天瞳朝空中一跃,轻轻巧巧地避过了那两头怪物要人性命的猛攻。
“莫管那些蛇,以火攻其主人!”连天瞳停在半空中,一边闪避着怪物连番的攻击,一边镇定地冲着钟晴大喊。
被毒蛇追得上窜下跳的钟晴听了,忙纵身朝前一跃,暂时甩开那群恶心的敌人,再瞅准一个最佳位置站定,微闭双眼捏决念咒。
连钟馗剑都能使用自如,玩火之法术更是小菜一碟,双目一开,钟晴大喝一声:“九焰地火,尽三界之不净,出!”
霎时就见一道灿金烈焰从他掌中奔出,杀气腾腾地朝毒蛇的主人扑去。
“玄天之川,不冻不灭,万涓一流,伏妖斩魔!”
与此同时,空中亦传来连天瞳不慌不乱的声音,听来也像是在念咒语。
混乱中,钟晴惊见一股晶莹透亮的水流,如盘龙一般从连天瞳掌中飞出,与他的九焰地火在空中纠结成了一体。都说水火不容,可是这一水一火不仅没有互相克制,反倒迅速形成了一条半火半水的柱型巨流,力量比之前更胜百倍,龙卷风一般朝“二夫人”和“傅公子”冲去,势头之猛,难以形容。
“啊!!!”
两个敌人躲闪不及,被严严实实地埋在了这强大的水火之流中,转眼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了两声凄厉的惨叫。
已经扑到钟晴背后的毒蛇,在下嘴咬人的那一刹那,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硬不动了,而后便跟它们的主人一样下场,不声不响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见状,钟晴一吸气,收了回自己的火焰,连天瞳亦从空中跳了下来,轻松地拍了拍手。
“哈,那俩死鬼彻底玩儿完了吧!”钟晴看着地上那团被烧得焦黑的地面,高兴地咧嘴大笑,“跟我玩儿,玩儿死你们!哼!”
“治标不治本。”连天瞳半点高兴的情绪也没有,淡然道:“卒子而已,并非元凶。”
“啊?”钟晴又被泼了一头凉水,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他们背后的‘借力’之人?!那个人……那个元凶,可能现在正毫发无伤的在暗处偷笑?!”
连天瞳朝远处的层层楼宇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举步朝桃林里头走去。
“喂!”钟情紧跟上去,追问道:“我说的没错吧?!那个元凶你有线索吗?喂喂,你到是吱一声啊!哦,还有,刚刚你手里喷的是什么水啊,看起来有点名堂。喂,你说句话好不好?!”
一个不说话,一个不停追问,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桃林的中间。
“谢天谢地,你们没事就好!”KEN老早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见他们俩完好无缺地来到身边,千恩万谢地说道。
刃玲珑跳过来抱住连天瞳,激动地快哭了一样:“刚才看到你们两个跟恶鬼激战,真是担心死我了,想过来帮忙,你又说不准我们跨出桃林中间一步。”
“嘁,你们兄妹两个就会瞎担心,有我在呢,能出什么事?!”钟晴洋洋得意,毫不客气地把所有功劳往自己身上揽,随即,他又觉得事有蹊跷,扭头问连天瞳:“你为什么要他们到桃林里,还不准他们出这里一步?”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呢。”KEN也加入钟晴这一方,道:“在你们到来之前,那两只恶鬼就一直在桃林周围徘徊,想进来却又进不来,到底怎么回事?”
连天瞳把刃玲珑从身上拉了下来,很是随意地看了看这片桃林,说:“此桃树林,乃高人所造,所有桃树,都按诛邪之阵中的方位排列。”
“诛邪之阵?”
其他三个异口同声地反问。
“是。”连天瞳收回目光,“修筑此片桃林,其目的就是镇邪。”
“镇……镇邪?!”钟晴越发糊涂起来,“镇什么邪?”
“呵呵,冤魂有怨,有怨必不瞑目,不瞑目必会现世作乱。为了镇住它们,自然需要这么一个镇邪之地。”连天瞳轻笑,俯身看了看继续昏迷的刘妈,摇头道:“这老婆子,胆子比嘴巴小多了。”
“既是高人所设置的镇邪之地,那为什么石府还会发生这么多事情?!”KEN想了想,觉得连天瞳的话比较矛盾。
“此阵已破,形同虚设。”连天瞳站起来,一字一句道。
“破了?”钟晴抓着头,“怎么你越说越复杂了?!还有啊,为什么在大厅里我们怎么也伤不到那两只死鬼,到了这里就可以呢?”
连天瞳轻轻踩了踩脚下松软的泥土,道:“掘地三尺,或者能有些眉目。”
“啊?!你要我们把这儿挖开?”钟晴眼睛一瞪,“没带铲子啊,怎么挖?”
“笨!”刃玲珑跳起来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看你也不是普通人,怎么脑子就转不过弯来。凭你们的本领,把这桃林夷为平地也是等闲事,要什么铲子啊!”
“你这个臭妖精!”钟晴捂着头,愤愤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刃玲珑说的是事实。
“我来吧。”KEN走上前,看了看脚下的土地,说:“只需要挖开这里吗?还是要把整片桃林都给轰了?”
连天瞳看着刘妈靠着的那棵桃树,说:“以此树为中心,三尺宽足够。”
“嗯。”KEN点点头,示意刃玲珑他们把刘妈挪到一旁去。
刃玲珑应了一声,忙拉上钟晴,费力地把刘妈拖到了另外一棵树下。
正当KEN摆好姿势准备客串一回挖土机时,树顶上突然淅淅簌簌一阵响动,一道黑影嗖一下飞了下来,端端落在了连天瞳的肩上。
“倾城?!”被吓了一大跳的钟晴定睛一看,大声斥道:“你这个胖家伙怎么不声不响从树上掉下来?想吓死人啊!!过分!”
倾城瞧也不瞧他一眼,只蹲在主人肩上,嘴里叽叽咕咕叫个不停,仿若在向连天瞳打小报告似的。而连天瞳也像是听懂了它在说什么一般,边听边微微点着头。
“怎么了?”KEN见连天瞳神色越来越严肃,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时,连天瞳回头一看,柳眉一扬,道:“呵呵,有人过来了。”
“哦?”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转头,果然见到一串明明灭灭的火光,晃动着朝他们这边而来,嘤嗡嘈杂的人声也越来越清晰。
“什么人?石府的家丁?”刃玲珑努力地睁大眼睛。
“嘁,刚刚半个人影都没看到,现在怎么都冒出来了?”钟晴撇撇嘴,“来那么晚,白白错过了我钟晴伏鬼的英姿,真是可惜!”
“暂时别忙动手。”连天瞳对KEN说道,“且看看来人是谁。”
“知道了。”KEN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由远及近的人马。
火光,越来越亮,照清了举着火把的人,看装束,是那石府的家丁没错。
而领头的,正正是那石老爷。
四·石府秘事
扰攘的人声迅速临近,领头的石老爷人还未到,焦躁急迫的吼声早已先期而至——“你们在做什么?!”
闻声,钟情眼一眨,不自觉地挖了挖耳朵:“原来是那个老家伙,黑更半夜的,吼那么大声干嘛?!”
“就是,吓人一跳。”刃玲珑吐了吐舌头,看着在桃林外停住了脚步的众人,又奇怪地问道:“他们怎么都站在林子外头不过来?”
“背上刘妈,我们过去。”
连天瞳轻笑一下,抱着倾城,径直朝不远处举着火把往他们这方急急张望的石老爷走去。
“哦,好的。”KEN耸耸肩,知道这搬运活人的工作还是得由他来做。
一行人踩着湿软的泥土,前后脚走出了黑梭梭的桃树林。
“你们……你们来这桃林做什么?!这……这简直太失礼了吧,你们怎能随意在我府内乱闯呢?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他们尚未站定,那石老爷早已经按捺不住,劈头盖脸地质问过来,跳动的火光下是一张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以及额头上几条暴突的青筋(莲蓬鬼话,裟椤双树·著)。
“石老爷请别误会,我们刚才只是急于救人,误闯了府上的桃林实属无心。”见对方反应那么大,KEN一边放下背上的刘妈一边如实解释道。
“救人?!救何人?!”石老爷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咳嗽两声,看了看地上的刘妈,语气放缓了些,
“当然是救你家里的人啊!”钟晴当即跳出来一手指着刘妈一手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像是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呱呱说道:“我们失礼?!看看看看,我们可是豁出性命去救你家的人啊,你这老头还冲我们大呼小叫,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石老爷被钟晴的一通抢白给噎住了,瞪着站在面前伤痕累累衣衫不整的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石老爷不要介怀,适才有鬼怪作祟,入桃林不过是为了除去恶鬼而已。”连天瞳开了口,而后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树林,“这桃林……呵呵,到是有些趣味。”
“啊?!又是恶鬼?!”
连天瞳的话立即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跟来的十几二十个家丁的脸上纷纷出现了恐惧之情,相互间马上窃窃私语起来。
“都给我住口!”见自己的家丁没头苍蝇似的嗡嗡乱吵,石老爷脸一沉,回头狠狠呵斥了一句。
主人发了火,下人们立即闭紧了嘴。
几秒钟让人窒息的鸦雀无声之后,石老爷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地问:“连姑娘的话到是耐人寻味,这桃林有何趣味?!”
连天瞳抿了抿嘴唇,别有他意地笑言:“看来石老爷也是个惜花爱树的风雅之士啊,一方桃林,却引得您如此激动,莫不是怕我们乱闯,伤了这林中桃树下的……”
“莫要乱讲,桃树下什么也没有!!”石老爷赫然打断了连天瞳,红脸瞬时变了白脸。
“怎能说什么都没有呢?”连天瞳两眼一弯,眼神里生出三分邪气七分顽皮:“桃树下总有树根啊,若是伤了树根,石老爷心爱之物不就毁了吗?!”
“啊……”石老爷张开的嘴怎么也合不上了,愣足好一会儿,他才尴尬万分地点头:“不错不错……我……我正是担心你们不当心伤了我的桃树。嗯,正如连姑娘所说,我平素颇为钟爱花木,尤其是桃树,更是我至爱之物,这桃林由我多年精心栽种而成,除了必要的打理之外,是不准任何人踏入的。”
“原来如此。”刃玲珑望了望身后那些看来极其普通的树木,嘻嘻一笑:“桃树是很贵重的植物吗?”
石老爷摇了摇头:“人各一爱,无分贵贱。”
“呵呵,人各一爱,的确如此。”连天瞳很是赞同的样子,然后笑道:“既然石老爷这么说了,我们若还在此桃林里逗留便是不对了,这就速速离开。”
说罢,她回头看了看刘妈,对KEN说道:“把她交给石老爷他们吧。”
“但是……”KEN见刘妈还是昏迷不醒,一时有点担心。
连天瞳看穿了他此刻所想,淡然说:“只是惊吓过度罢了,三个时辰内自会醒来。现下,她已经安全了。”
听罢,KEN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把刘妈交给了前来搀扶的两个家丁。
“夜寒袭人,就让我亲自送诸位回别苑歇息吧。”石老爷吩咐家丁把刘妈送走之后,转身对对他们几个说道,言谈间已然恢复了初见时的彬彬有礼,“至于之前连姑娘说的……鬼怪作祟一事,待到明日一早,诸位好生休息之后我再来详询。”
“也好。有劳石老爷了。”连天瞳微一点头,举步朝别苑方向而去。
“诸位请。”石老爷并没有忙着跟上连天瞳,把火把举得更高了些,耐心地“请”着落在后头的钟晴他们,在确定了所有人都走到前头之后才放心地跟了上去。
有主人引路,众人没花多少时间便顺利返回到他们住的别苑前。
“诸位早些入内休息吧。”石老爷在别苑外停了步,似要见他们一 一进去了才肯离开。
“石老爷也忙了大半夜了,请回罢。”连天瞳笑笑,放下倾城任它跑进别苑,自己也转身走了进去。
钟晴白了石老爷一眼,边走边嘀咕:“古怪的老家伙……”
当众人都进了苑门之后,走在最前头的连天瞳忽然折返了回来,站在苑门处对还没有离开的石老爷说道:“有劳石老爷再遣两名家丁进来,府上的小蓉姑娘尚在昏迷之中,怕是还要劳烦你们带回。”
“小蓉?”石老爷一愣,旋即派了身边两个壮汉:“你们两个跟连姑娘进去!”
“是!”
家丁不敢耽搁半分,当下就跟着连天瞳进了苑内小楼。
不出所料,被吓晕过去的小蓉仍然寸毫不移地躺在原地,小脸煞白。
“有劳两位,把小蓉姑娘送回去罢。”连天瞳边说,边动手一 一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
“啊……”两家丁刚一入内,就被大厅里乱七八糟的惨状惊得不敢动弹,他们根本也无法想象这个地方在刚才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恶战。
“二位还不动手?”连天瞳轻轻拂去椅面上的尘土,舒服地坐了下来。
“呃……是……是……”
两家丁这才转过神来,赶紧走过去,七手八脚地把小蓉抬了起来,而后慌里慌张地出了大厅。
“哈,我差点都忘了这儿还晕了一个。”钟晴看着他们匆忙离开的背影,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吁了口气:“总算结束战斗了,累死我了!”
“同感。”KEN捶着自己酸痛的四肢,看了看满眼疲倦的钟晴,不无担心地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的伤口看起来有些严重呢,恐怕要上点药才行。”
这时,连天瞳侧过头,打量了已是筋疲力尽的钟晴一眼,说:“上次给你们的药,还在吧。”
“啊呀!”KEN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坏了,那药搁在你家茅屋里没带出来!”
“什么?”钟晴听他一说,立刻瞪大眼睛数落起来,“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随身携带呀,你这个家伙怎么丢三落四的!”
尽管钟晴觉得那些伤没什么大碍,但是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在精神松弛下来之后,越发厉害起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痛觉令他心烦气躁,本指望还有连天瞳给的灵药可以疗伤,谁料到想用却用不了,也无怪他那么窝火了。
“药箱里有个蓝色细颈瓷瓶,取来给他用罢。麻烦的家伙。”连天瞳打了个呵欠,对刃玲珑说道。
“好的,我马上去拿。”刃玲珑点头,转身快步朝楼上跑去。
“喂!你等一下!”钟晴突然叫住了她,起身跟了过去:“我跟你一起上去,免得跑上跑下耽误时间。”
“嘻嘻,是不是疼得受不了了呀?”刃玲珑在楼梯前停下来,冲他扮了个鬼脸。
“在你身上也拉一个口子试试,你这妖精就知道疼不疼了!”钟晴剜了她一眼,边爬楼梯边想世上的妖精是不是都如这只鱼妖一般爱招人生气。
“你干嘛老是妖精妖精地叫我,我又不是没名没姓。”刃玲珑厥了厥嘴,不满地说。
钟晴阴险地笑了笑,低声道:“你哥哥早把你们两个的家底向我交待清楚了,你本来就是妖精嘛,还是一只不会游泳的鱼妖。哈哈哈,真笑死人了!!”
“你……”刃玲珑被他话尾带着明显讥讽的大笑弄得尴尬不已,在上了一大半的楼梯上停了下来,底气不足地小声斥道:“那,那又怎样!难道剃了光头的都是和尚吗?!谁……谁说鱼妖就一定会游泳?!”
“嘿嘿,理屈词穷。”钟晴一副占了上风的得意样,“其实做一只质量不佳的鱼妖也没什么可耻的,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正当钟晴损人损得不亦乐乎之际,他却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变了脸色。
伴着口里一声沉重的呻吟,钟晴右手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胸口,左手勉强抓住扶手,身子慢慢蹲了下去,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胸口好疼,像是有刀子一片一片地把心脏割开一般,又像是一个轰天炸雷不偏不倚地劈中了自己,震天响的隆隆声混着能将人烧成灰烬的火焰从心脏蔓延到全身。耳里,是震得人发颤的轰鸣,身上,是逃不掉的剜肉剔骨之痛。
已经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感官极限的痛觉,令钟晴感到整个人都要分裂开来一般,原本清晰的意识也渐渐散落地不知去向……
“喂喂,你怎么了?”刃玲珑越看越不对劲,连忙俯下身,看着低垂着头的钟晴着急地问道。
钟晴没有抬头,也不吱声。
“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刃玲珑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喊道:“说话呀!你别吓我!”
她话音刚落,放在钟晴肩头的左手竟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抓住。
“啊!”
刃玲珑大叫一声,到不是被钟晴的突然举动给吓的,而是他下手的力道实在不轻,像是要捏断她的手腕一样。
钟晴缓缓抬起头。
还是那一张伤痕累累,血污遍布的脸孔,并没有任何异样。然而,在他那双半睁的眼睛里,藏的竟是两道冰冷透骨且毫无感情的目光。
“滚开!”
没有温度的声音,却带着让人胆寒的怒意,从钟晴的嘴唇间清楚地迸了出来。
说罢,不待刃玲珑作出任何反应,钟晴一下子将她的手狠狠甩开。
这一甩手,让刃玲珑叫也来不及叫一声,一个趔趄就朝前栽去,嗵一下摔倒在了楼梯上,手肘重重磕在了梯沿上,喀嚓一声。
刃玲珑眉头一挤,哇哇惨叫。
“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边出了大动静,KEN跟连天瞳火速出现在了楼梯前。
两步跨到楼上两人的身边,KEN赶紧扶起倒在一旁的刃玲珑,连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去取药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连天瞳站在比他们矮一级的地方,双眉微蹙,摇头道:“不过同行几步而已,何至于斗得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呆蹲在一旁的钟晴忽然眨了眨眼,脸上“专属”于他的神色渐渐恢复,一如既往。
“咦?你们都挤在楼梯上干嘛?”他噌一下站了起来,没事人一般瞪着看着自己的KEN跟连天瞳,继而又注意到KEN怀里哎哟连天的刃玲珑,疑惑不已地问:“小妖精,你干嘛呢?我不就是笑话你两句吗,你也不用气成这个样子吧?!”
“你……你还说风凉话!”听他这么说自己,刃玲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带着哭腔愤愤斥责道:“你这个家伙发什么人来疯?我怕你有事,好心问你,你不但不感激,还故意用力甩开我的手,害我摔成这个样子!!你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呢!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什么时候甩开你的手了?”钟晴被她一通大骂,莫名其妙不说,还觉得倍受委屈。
“睁眼说瞎话!难道我还会冤枉你不成?!”刃玲珑捂着自己的手肘,眼泪汪汪,“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的手肯定脱臼了!”
钟晴死活不肯认帐,大声分辩:“怎么可能,我明明……”
“够了。”连天瞳出言打断了他,她并无兴趣看眼前的两人继续一场无意义的争吵,“你们不是上来拿药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嘁!真见鬼,莫名其妙地诬陷我!”钟晴白了刃玲珑一眼,不过,当他见到她脸上的痛楚之情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时候,他撇了撇嘴,语气缓和了下来,颇不自然地问:“你的手,真脱臼了吗?没那么严重吧……”
刃玲珑把脸一偏,赌气似的不再理会他。
“你先回房去罢,其余的事我会处理。”连天瞳开口撵他离开。
“哦。”钟晴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刚上了两级楼梯,他又回头问:“那,我的药……”
“稍后我会给你送去。”
连天瞳头也不抬地回答,一边应付他一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刃玲珑受伤的手肘。
钟晴见状,不再多说什么,甩了甩有些胀痛的头,没趣地上了楼。
“的确是脱臼了呢。”连天瞳托着刃玲珑的伤处,粗粗查看了一番,自语道。
“你们两个究竟搞什么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KEN扶着刃玲珑,半是嗔怪地说:“你说钟晴故意害你摔倒,这个,不太可能吧。那个家伙向来动口比动手勤快,顶多也就是跟你耍嘴皮子罢了,怎么会动手呢?!”
“连你也以为我说谎吗?”刃玲珑委屈不已,“刚才上楼的时候他不知撞什么邪了,突然就变了脸色,遭了大病似的蹲了下去。我看他痛苦得不得了,就好意上去拍肩膀问他,哪知道他居然用力甩开我的手,还恶狠狠地让我滚开。你们没看见,他刚才那个眼神,简直像是要吞了我一样!到你们上来,他却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你们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嘛!气死我了!”
“他对你恶狠狠的?像是要吞了你?”KEN深吸了一口气,一抹忧色从表情全失的脸上一闪而逝。
“是啊,我绝对没有说谎!可恶,他居然抵死不承认!哎哟好痛!”
刃玲珑气愤难平地点头,末了却是一声尖叫。
“行了。”连天瞳松开刃玲珑的手臂,说:“试着动一动。”
“嗯!”刃玲珑马上照办,直起身子来回活动着手臂,随即高兴地说:“哈,不痛了,完全好了,师傅你真是厉害!”
“啊,好了呀?!呵呵,神医就是神医,这么快就治好了。”KEN若无其事地称赞着,言谈间却难掩一丝心不在焉。
连天瞳站起身,看着钟晴房间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地低语:“钟晴,他似乎有些问题……”
“你说什么?”KEN见连天瞳嘴唇轻动,却没听到她说什么。
连天瞳笑了笑,没应他,只说:“给钟晴上好药后,你们都到我房里来。尚余两日时间,我们要给石家,也要给安乐镇一个真相。”
照如今这个一头雾水的局面来看,两天时间,要寻得那个“真相”并非易事。KEN看着连天瞳的背影,不知这个琢磨不透的女子接下来会有怎样的盘算。 到那里可以找到其他的啊,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我也有同感,,,可是这个是连载的,,可能到现在还是没完成的,,
所以只有耐心等待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