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举起狼牙棒，快时尚电商出路何在？
作者：照理拍案3月3日，川普再次宣布，对中国进口商品加征10%关税。这是短短一个月内，美国第二次对华加征关税。上一次在2月4日，当时也是突然加征10%关税。换言之，美国对中国进口商品目前已合共加征了20%的关税。
这是川普任内第二次挑起关税战。第一次是在2018年，造成了次年中美贸易额从6335亿美元跌到5589亿美元，下降了15.3%。直到拜登上任后，中美贸易额才扶摇直上，再创新高。
川普在关税问题上一直饱受外界和媒体诟病。但其实他的思路很简单，就是借此刺激美国制造业回流，提升就业率——“要想免税，就得把工厂开到美国来”。疫情爆发前，川普这套方法也一度奏效。按照美国劳工部的数据，2018年美国新增制造业就业人数接近30万，是二十年来最高。
美国以制造业起家，并以此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但二战后，美国的重工业就向日本和德国转移，轻工业向亚洲四小龙转移。八十年代以后，美国的产业空心化已经很明显了，原来的中西部工业区被废弃，成了“铁锈带”。
作为共和党一名华人成员，Peter Leung为川普拉票时多次去过“铁锈带”，目睹了底特律、匹兹堡、克利夫兰、芝加哥等地的废弃工厂。现任美国副总统万斯正是出生和成长于“铁锈带”，亲历白人蓝领阶层由盛而衰的生存困境，并写出半自传体的小说《乡下人的哀歌》。在美国本土制造业蒸蒸日上之时，白人蓝领阶层曾是“美国梦”的代表，而在铁锈带时代，他们大多变得贫困潦倒，嗑药酗酒，丧失希望。2016年大选时，“铁锈带”民众将不满和怒火化作选票，投给了川普。2024年，他们再次将选票投给了川普和万斯。川普两次发动关税战，很大程度正是为了报答他们，并通过让制造业回归本土，兑现其“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
美国曾是世界纺造中心，纺织和服装制造业是美国轻工业的支柱。但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许多品牌服装纷纷在中南美洲、东南亚和中国设厂，美国纺织和服装业遭受重创。自1994年以来，美国服装业总人数下降了70%，幸存的企业只为美国军方生产军装。纺织厂只剩不足百家，南方乡村失去了大量工作岗位，许多社区因此不复存在。
西方“跌倒”，东方“吃饱”。80年代中国改革开放后，大批港商利用内地低工资、低成本的优势，北上在珠三角开设服装厂。生产出来的低端服装在国内倾销，中高端服装通过香港出口转销到美国和欧洲。90年代，江浙商人也纷纷加入了这场制衣业的狂欢。
杨欢（化名）的父母都是温州人，他们最早在西湖路拿货倒卖服装起家，赚到了第N桶金后就索性自己建厂，做起了生产商。杨欢在广州长大，大学主修服装设计专业，父亲和舅舅在东莞管理生产线，母亲在广州的白马、沙河等服装批发市场盘下多个档口，日常客户以欧美日韩为主。金融危机前，他们的生产线基本都是复刻一二线豪华品牌。但近年来，主要订单早已变为较廉价的快时尚女装。
随着奥巴马政府2016年将小件货物免税额从200美元提高到800美元，与很多同行一样，杨欢家族接待的美国客户数量骤升。而一些跨境电商平台也正是吃着这波美国免税红利火速崛起。由于敏锐的触觉和人际关系，杨欢不但自己成了首批在某跨境平台上开店的大陆电商，父亲和舅舅很快还成了平台的供货商。通过TikTok引流的策略奏效，疫情时期杨欢在主要针对北美市场的跨境电商平台上销量反而暴涨，家族的两条生产线因此变成了三条。她笑言，川普2020、2024两次大选前，MAGA帽子和川普T恤卖得极火，甚至比家族的所有快时尚女装款式加起来销量都好。
成也川普，败也川普。春节假期还没放完，刚正式就任十几天的川普就悍然宣布对中国进口商品加征关税，连以往一直免税的小额货物也不例外。尽管川普在三天后就更新了行政令，允许小额货物继续免关税进入美国，但这对中国跨境电商行业的打击是致命的。据估算，一些主要的快时尚电商平台五天内在美国销售额下降了16%-41%。3月3日美国对华进口商品再次加征关税后，外界普遍相信，小额货物继续享受免税只是暂时性的，待美方邮政和海关检查系统到位，快时尚跨境电商行业必将遭受双重打击。
据报道，一家以快时尚为主的电商平台为了规避美国的入境关税，正以提高采购价格15%～30%为激励措施，要求一些供应商去越南开设新的生产线。杨欢承认，实际上数月前就收到了相关信息，但家族成员商议后决定不予理会。原因很简单，十几年前她的舅舅为了拓展东南亚市场，就曾变卖房产，斥资在越南和泰国开厂，结果没多久就被合作伙伴和当地人联手坑骗，血本无归。“不但制衣厂和生产线没了，连刚买的别墅也被套路了。”从此，绝不再去东南亚投资便是杨家的共识。
早几天，记者走访了广州番禺南村镇，这里云集了数百上千家服装加工厂，接的都是上述这家快时尚跨境电商平台的订单。一家工厂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二月以来他们的订单就清零了。另一家工厂的负责人则说，他们的订单量暴跌九成，目前已经将原来的二十名工人裁员了一半。
杨欢说，这基本是实情，她和不少同行春节后在跨境电商平台上的总销售额都跌了超过80%，舅舅的快时尚女装生产线已经停产，员工也都处于无薪休假状态。“没想到，万斯所代表的美国白人草根阶层的政治崛起，竟是以打击中国草根阶层为代价和标志”，曾为川粉的杨欢苦笑道。
按照美国劳工局的统计，全美工人年收入中位数已超4.8万美元（35万人民币），制造业工人的时薪更是高达28.55美元（206元人民币），很可能是中国工人平均薪资的数倍。即使制衣业真的重返美国，如此巨大的人力成本，最终还得由美国消费者来承担。工作机会VS物价通胀，这对于美国底层民众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
比同行们幸运的是，深耕服装业多年的杨家，一直没有完全放弃国内的销售渠道，生产线也没搬到番禺南村，与多家著名品牌仍保持着合作关系。经常去四大时装秀观摩的杨欢自己也是某潮牌设计师。“既然跨境电商的红利已经差不多吃完，那就把眼光重新放回东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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