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正在干掉互联网
作者：微信文章我告诉你，最近上网冲浪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变了？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问搜索引擎一个问题，它不再是老老实实给你一排蓝色的链接，让你自个儿去点。反倒是像个“贴心”的管家，直接把嚼烂了的答案喂到你嘴边。
方便吗？太方便了。
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份“方便”，可能是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它正在无声无息地，杀死我们赖以为生的互联网。
这不是危言耸听。
故事要从去年初说起。全球最大的网络安全公司之一Cloudflare的老板马修·普林斯，开始接到一些媒体巨头老板们十万火急的电话。这些在互联网世界里呼风唤雨的大佬，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普林斯还以为是世界末日了，开玩笑问：“怎么了，朝鲜黑客打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说：
“不，是AI。”
大佬们的恐慌，我们普通人当时还感觉不到。我们看到的，是ChatGPT在一夜之间火遍全球，是苹果发布会上炫耀的全新AI功能，是谷歌搜索栏旁边多出来的那个“AI概览”。
科技媒体们欢呼雀-跃，说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我们沉浸在“让AI替你谷歌”的便利中，以为自己是时代的弄潮儿。
但骨感的现实是，当AI替我们“阅读”和“思考”时，一场无声的灾难，正在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里上演。
「那个我们曾经熟悉的、开放的、充满活力的互联网，正在被釜底抽薪。」
过去二十年，互联网有一个不成文的“君子协定”。这个协定很简单：内容创作者（无论是新闻网站、论坛、还是个人博客）辛辛苦苦生产内容，搜索引擎（主要是谷歌）把用户“引流”到这些网站，网站通过广告或者订阅把流量变现，然后继续生产更多内容。
这是一个虽然不完美，但能够运转的生态系统。创作者有饭吃，用户有免费内容看，搜索引擎赚得盆满钵满。
但AI的出现，像一个不守规矩的野蛮人，一脚踹翻了这张牌桌。
现在，你问AI一个问题，比如“超级碗几点开始？”。AI不会再把你带到体育网站，而是直接告诉你答案。它甚至会用偷来的信息，为你生成一份图文并茂的“AI概览”。
你满意地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地关掉页面。
但你不知道的是，那个为你提供信息的体育网站，可能就因为你这次“没点击”，而少了一分钱的广告收入。
一次没点击，无所谓。但当全球数以亿计的用户，都开始习惯这种“饭来张口”的模式时，灾难就发生了。
我的数据表明，这不是猜测，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专门监测网站流量的公司Similarweb，发布了一份让人脊背发凉的报告。在过去一年里，全球人类用户的搜索流量，暴跌了15%。
请注意，是「人类用户」。
哪些网站受影响最严重？恰恰是那些过去为我们提供了最多知识和信息的网站。
网站类型流量下降幅度「健康科普类」「-31%」「参考资料类（如维基百科）」「-15%」「科学教育类」「-10%」
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曾经充满活力的网站，正在走向死亡。它们就像商业街上一个个勤勤恳恳的店主，突然发现街口开了一家巨无霸超市，这家超市不仅免费，而且货架上摆的，全是从你店里“顺”走的货。
拥有《人物》和《美食与美酒》等知名杂志的媒体集团Dotdash Meredith，它的老板尼尔·沃格尔已经快要拍桌子骂娘了。他说：“我们和谷歌曾经有过非常愉快的合作……但他们撕毁了协议。”
几年前，他们公司超过60%的流量来自谷歌。现在呢？30%多一点。
“他们在偷我们的内容，然后用我们的内容来和我们竞争！” 沃格尔的愤怒，代表了无数内容创作者的心声。
「这已经不是竞争了，这是赤裸裸的掠夺。」
更可怕的是，谷歌自己也承认，自从推出了AI概览功能后，用户在搜索新闻后，直接走人、不产生任何“后续点击”的比例，从56%飙升到了69%。
这意味着，十个看新闻的人里，有七个看完AI的“二手总结”就跑了。新闻机构辛辛苦苦派记者跑现场、做采访、写稿子，最后全成了在为AI免费打工。
程序员们最爱的交流论坛Stack Overflow，它的CEO钱德拉塞卡说得更直白：“互联网的本质，已经彻底改变了。AI正在扼杀几乎所有内容网站的流量。”
流量没了，论坛上提问的人也少了。一个曾经是全球程序员智慧灯塔的社区，正在变得黯淡。
还有维基百科，这个由全球无数志愿者用爱发电构建起来的人类知识宝库，也发出了警告。他们说，AI这种不署名的“总结”，正在“阻断人们获取知识和贡献知识的途径”。
「当活水被断绝，池塘的干涸，只是时间问题。」
你可能会说，这些大公司，难道就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他们开始了所谓的“威逼利诱”（wooing and suing）。
一边，是“利诱”。新闻集团（旗下有《华尔街日报》）和《纽约时报》这样的媒体巨擘，跑去和OpenAI、亚马逊签授权协议。说白了，就是“我打不过你，但你用我的东西，得给钱”。
另一边，是“威逼”。《纽约时报》反手就去告了OpenAI，新闻集团的子公司也把另一个AI搜索引擎Perplexity告上了法庭。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敌友难辨。
但这条路，走得通吗？
我告诉你，很难。
首先，从法律上讲，AI公司有一张“王牌”，叫“合理使用”（Fair Use）。他们辩解说，用你的内容来“训练”模型，就像学生看书学习一样，不犯法。最近，加州两个独立的版权案，法官都站到了AI公司这边。连特朗普都觉得，为了跟中国竞争，必须得让硅谷放手去搞AI，甚至因此炒掉了认为“AI训练并非总是合法”的美国版权局局长。
其次，就算AI公司愿意付钱，又能给多少？
美国最大的论坛Reddit，把它所有的用户帖子都授权给了谷歌，一年多少钱？据报道，6000万美元。
听起来不少？但你猜怎么着，消息一出，Reddit的市值因为用户增长放缓的担忧而一度腰斩。这点授权费，跟损失的流量和未来的想象力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这就像是强盗抢了你的金山，然后回头丢给你两块钢镚，还让你感恩戴德。」
更致命的问题是，这种“威逼利诱”的游戏，只有巨头们玩得起。
《纽约时报》可以去告状，新闻集团可以去谈判。但互联网上那数以亿计的中小网站、个人博主、兴趣论坛呢？
他们是构成互联网生态最基础、最广泛的“浮游生物”。他们的内容，共同养活了AI这个“巨鲸”。但巨鲸吃掉任何一个浮游生物，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们想联合起来跟AI巨头谈判吗？对不起，反垄断法第一个不答应。
他们想屏蔽AI的爬虫，不让它抓取内容吗？可以。但代价是，你在搜索引擎里将彻底消失，连被“偷”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就是绝望的二选一。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当然，有人在挣扎。
Cloudflare的老板普林斯，就想搞个“规则”。他准备推出一个系统，让网站可以自己设置，允不允许AI爬虫进来，以及，进来要不要收费。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人类免费获取内容，而机器人为此支付巨额费用的世界。”
一个叫Tollbit的初创公司，想法更直接。他们做了一个“机器人收费站”。网站可以给AI爬虫设定不同的“过路费”。比如，一篇最新的独家报道，收费可以高一点；一篇过时的旧闻，就便宜点。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因为它在激励“独特性”。传统搜索引擎的规则，让大家拼命去做“超级碗几点开始”这种同质化的内容。而收费，则是在奖励那些真正有价值、有深度的原创。据说，Tollbit上收费最高的一个爬虫请求，来自一家地方小报的独家新闻。
还有个叫比尔·格罗斯的大神，他是上世纪90年代发明“点击付费广告”的先驱，可以说，是过去二十年互联网商业模式的奠基人。他现在搞了个新项目ProRata，提出一个更激进的方案：AI生成的答案旁边，也可以放广告，而这个广告收入，应该按照贡献度，分给那些被AI“参考”过的网站。
这些尝试，就像是在黑暗中点燃的几根火柴。它们能照亮前路吗？
我不知道。
因为对手太强大了。谷歌的高管还在公开场合“粉饰太平”，说互联网正处在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扩张时刻”。他们说，AI让内容创作更容易了，网站数量在过去两年里增长了45%。
这话听起来，是不是特别讽刺？
「一个果园里，如果99%都是塑料假水果，只有1%是真果子，你能说这个果园“无比繁荣”吗？」
当用爱发电的创作者们，发现自己的心血被无情地榨干，而AI内容工厂正在用垃圾文字淹没整个互联网时，我们得到的，将是一个怎样的未来？
互联网的死亡，已经被预言过很多次了。社交媒体崛起的时候，有人说它会死；App兴起的时候，又有人说它会死。
但这一次，狼真的来了。
AI带来的，是比社交媒体和App更根本性的威胁。它直接摧毁了内容创作的经济基础。
「我告诉你，问题的核心，已经不是流量，而是生存。」
当一个生态系统里的生产者，无法再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价值时，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要么死亡。
当那些专业的记者、科普作者、医生、律师、程序员、教师、以及无数在各自领域里深耕的专家们，发现自己呕心沥血写出的深度文章，还不如AI一秒钟生成的“洗稿”摘要受欢迎时；当他们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收入，甚至连署名权都被剥夺时，他们还会继续创作吗？
也许少数人会。但绝大多数人，不会。
到那时，互联网会变成什么样？
它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充斥着AI生成内容的“信息茧房”。这些内容，看似逻辑通顺，实则充满了偏见、错误和隐藏的议程。它们是过去人类智慧的回声，但这些回声，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失真。
我们将失去获取一手信息和多元化观点的能力。我们将被困在算法和AI为我们精心打造的、看似完美的世界里，慢慢失去独立思考和批判的能力。
「我们为了眼前的便利，正在亲手埋葬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开放时代。」
比尔·格罗斯说了一句很重的话：“毫无疑问，人们更喜欢AI搜索。但为了让互联网能够生存，为了让民主能够生存，为了让内容创作者能够生存，AI搜索必须与创作者分享收入。”
这，或许是最后的呐喊了。
下一次，当你向AI提问，并对它给出的完美答案感到满意时，不妨多想一秒：
这个答案的背后，是哪个被“白嫖”的创作者，正在心灰意冷地准备关掉自己的网站？
而我们，又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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