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的是速度与资本:欧洲如何在人工智能竞赛中突围
欧洲拥有顶尖人才,比美国更多的人口,以及数不清的创意点子。但尽管如此,来自硅谷的科技巨头依然主导着整个欧洲大陆。要打造一个真正的欧洲 AI 冠军,需要更多资金、更快节奏——而且,已经出现了一个潜在候选者。2016 年,Spotify 创始人丹尼尔·埃克在思考公司下一步扩张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继续留在斯德哥尔摩——他十年前创办公司的地方;或者将总部迁往纽约,那里不仅房租优惠,员工股权激励的法律环境也更友好。埃克最终选择公开向瑞典政府“摊牌”,在一封措辞激烈的公开信中表示,如果创业环境得不到改善,他将把数千个工作岗位从瑞典迁往美国。
一年后,他在纽约世贸中心签下了办公租约,创造了近 1000 个新岗位,并选择在华尔街而非伦敦或法兰克福上市。
这家公司,正是 Spotify——冷战结束以来唯一一家在欧洲诞生、却成长为全球科技巨头的企业。如今,Spotify 拥有 2.8 亿付费用户,年营收超过 150 亿欧元。像埃克这样公开表达对欧洲创业环境不满的创始人并不多。更多人选择用脚投票:2008 年至 2021 年间,近 30% 在欧洲成立、估值超过 10 亿美元的“独角兽”企业将总部迁往海外,其中大多数去了美国。
欧洲有巨头,却缺少新王
欧洲并非没有经济重量级企业,比如 LVMH 或西门子。但它同时面临严重的初创企业问题:大多数知名公司要么巅峰已过,要么已是经营数十年的传统工业巨头。即便是欧盟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如 ASML(约 3750 亿欧元)、SAP(2400 亿欧元)或德国电信(1350 亿欧元)——与美国科技巨头相比仍显得黯然失色。英伟达市值约 3.8 万亿欧元,苹果 3.5 万亿欧元,Alphabet 也高达 3.2 万亿欧元。
正如去年《德拉吉报告》所指出的那样,过去 50 年里,没有一家市值超过 1000 亿美元的公司是在欧洲成立的。唯一的例外,正是勉强跨过这道门槛的 Spotify。
在全球 AI 主导权的竞赛中,这种迟缓正在付出代价。德国和欧洲明显落后于人。硅谷科技巨头几乎难以撼动,并且正越来越多地被纳入特朗普政府的产业重塑计划之中。若要实现真正的数字主权,欧洲需要一个可以对标 ChatGPT 的替代方案,一个真正的“欧洲 AI 冠军”。这不仅需要整合力量,更需要激活整个科技创业生态。
美国的资本火力无人能敌
从条件上看,欧洲其实并不差。欧洲拥有约 4.5 亿人口,比美国多出约 30%,也意味着更大的潜在付费市场。人才同样充足:ChatGPT 产品负责人尼克·特利来自德国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法国 AI 创业公司 Mistral 的创始人阿图尔·芒什曾在谷歌英国的 DeepMind 实验室工作多年。像 11Labs、Lovable、Black Forest Labs、Synthesia 或 n8n 这样的 AI 新秀也不在少数。
但要成长为全球玩家,它们最缺的只有一样东西:资本。
就像十年前的 Spotify 一样,Black Forest Labs——这家开发了全球顶级图像生成器的公司——如今也在弗赖堡和旧金山设有办公室。对于达到一定规模的欧洲初创企业来说,似乎已经很难完全绕开美国资金。
根据《欧洲科技现状报告》,仅在今年前三个季度,美国就向初创企业投入了约 1770 亿美元,是欧洲(330 亿美元)的四倍。在 AI 热潮推动下,美国的投资规模几乎翻倍,而欧洲仅增长了 7%。按经济体量计算,美国动员的风险投资是欧洲的六倍以上。
即便是留在欧洲的初创企业,也大量依赖美国资金。来自科隆、以翻译技术挑战谷歌翻译的 DeepL,便高度依赖美国投资者。即使是被视为 OpenAI 欧洲版的法国公司 Mistral,尽管刚刚融资 17 亿欧元,其主要出资方仍是英伟达、安德森·霍洛维茨和 Salesforce 等美国资本,欧洲方面只有 ASML、法国国家投资银行 BPI 和德国贝塔斯曼集团等少数例外。
各自为战,拖慢欧洲速度
“问题并不在于欧洲缺乏创意或雄心,”前欧洲央行行长马里奥·德拉吉在报告中早已指出,“而在于创新难以商业化,想要扩张的创新企业在各个阶段都会被不统一且严格的监管所阻碍。”
美国是一个统一市场,由联邦政府制定规则;而欧洲却仍由 27 个国家各行其是。科技扶持政策因此仍被视为国家利益工具,而非欧洲整体战略。这在 AI 建设上尤为明显。
欧盟计划到 2027 年投入 200 亿欧元,建设最多五座配备超过 10 万枚 AI 芯片的“超级工厂”。目前已收到 76 份意向申请,但最终花落谁家势必成为政治博弈:候选方案多达 60 个,分布在 16 个国家,包括施瓦茨集团在吕本瑙的大型数据中心,或德国电信在北威州的项目。
与此同时,欧洲各国政府要么缺乏意愿,要么受限于高负债,尚未准备好动员足够资源,与美国展开真正对等的 AI 竞争。法国计划在巴黎与 Mistral 和英伟达共建欧洲最大 AI 园区,装机容量达 1.4 吉瓦,甚至可与 OpenAI 在美国得州的“星门”项目比肩。但耐人寻味的是,除法国国家投资银行外,主要出资方还包括阿联酋的主权财富基金 MGX。
德国的情况也类似:在 5000 亿欧元的基础设施特别基金中,至今没有任何资金被明确用于 AI 建设。默茨政府早在夏季宣布的国家数据中心战略,也一再推迟。
Mistral 迎来关键窗口期
若想追赶美国,欧洲别无选择,只能像强化军事防御那样,大规模投资数字主权,并真正整合力量。第一步已经出现:SAP 与 Mistral 达成合作,而半导体设备巨头 ASML 作为战略投资者的加入,为这家法国 AI 公司打开了新的空间。
ASML 以 13 亿欧元投资 Mistral,成为其最大锚定股东——这不仅是一个象征性的利好信号。通过战略合作,Mistral 得以接触到半导体产业中最关键的企业之一,未来甚至可能像谷歌、Meta 或亚马逊那样,研发自有 AI 芯片。
至少在这一刻,通往欧洲 AI 冠军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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