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ul 发表于 2005-11-20 16:41

[原创]长篇武侠小说——《蒹葭》 (文学社出品,欢迎大家加入社团)

  蒹 葭

  河九曲,十八弯,毕竟东去,一去不复返。水中明月依旧圆,花开花谢,枯荣又一翻。

  荣者安,辱者碌,三皇五帝,不过一坯土。王侯将相今何在,几盏浊酒,尽入谈笑处。

  ——无调小令

  序——沥血古城

  晴空万里,和风怡人,正是初秋农忙季节。大秦、匈奴交界处的上郡城,庄重威严的城门向两侧大开着,门前宽大吊桥平放下来,连接着城内的青石板路,形成一个笔直的通道。紧靠着城门,一面高大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做响。旗子是灰色的,上面绣着个斗大的玄色‘秦’字,铁钩银划,刚劲非凡。这旗子据说是五年前秦军收复河南地时,始皇帝亲手提字,并命咸阳手艺最好的绣房制下的。后来军中的蒙恬大将军把它立在上郡城门,自此无论风吹雨打,再没动摇过一分,大秦的土地也再没被胡人掠去过一寸。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遥遥传来,正在城头巡检的两队士兵一起停下步子,转头向远方瞧去。目光尽处只见两骑快马,踏着驿道,直向城门奔来。当前一匹马通体雪白,背上并无鞍鞯,上面的骑手是一个驿承装扮的削瘦汉子,约莫三十岁上下光景。后面的骑者却长的肥头大耳,高高的坐在马鞍上,肩头斜系着一根黄色丝绦。

  城前一个首领模样的大汉抢到众人身前,高声问道:“可是五原驿站的强兄弟么?”

  前面的驿使应声答道:“正是萧三!霍佰将么?咸阳八百里加急,始皇帝意旨!速速闪开!”

  首领模样的大汉听了,连忙向身后把手一摆,旁边的士兵随之齐刷刷闪开一条通路。那两个驿使到了近前也不停留,扬着马鞭飞驰而过。马踏黄沙,溅起一阵滚滚的烟尘。

  “呸!呸!!”靠前的几个兵丁都被呛了满嘴沙子,连吐不已。一个细高挑儿向着城门内怒骂道:“不就一驿承么?难道不知道下马过去?!今日竟让霍大哥和兄弟们吃沙子,回头看我怎么治你!”霍百将怒目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齐二,哪儿这么多废话!不想活啦?始皇旨意岂是能担搁的!”

  这齐二本就是一个泼皮无赖,仗着自己的姐夫是军中的督尉,便在巡检的队伍中混了个伍长当。不过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胆子倒是很小,听霍百将这么一喝,立刻就乖乖的把嘴巴闭上。其他几个被呛了沙子的却并不这么老实,起哄道:“其实小的们吃了沙子倒也没什么,但他不应该让百将您也一同吃啊?”

  霍百将皱眉道:“你们知道什么?刚刚萧三后面那人,在公子扶苏初到上郡时,我见过一回,是宫里出来的公公。这样的身份,又岂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都别愣在这里了,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这些兵丁知道霍百将见多识广,听了这话,便不再言语,准备散去。忽然一阵狂风刮起,这西北之地极为干旱,立刻飞沙走石,目不见人。急忙伸手将眼睛护住,就在此时,只听耳边传来‘咔嚓’一声巨响,那多少年来屹立不倒的灰色大棋,竟然凭空折断,斗大的‘秦’字被飓风吹出去老远,方才摇摇坠地。

  城前的这些士兵看着那旗子,都一个个被吓的面如土色,刚刚哪个名唤齐二的更是一下坐在了地上,颤声道:“这……这可怎么办?!护……护旗不利,死定了……”

  霍百将也是愣了半天,方走上前去,将地上的旗子拾起,心下寻思:“虽说大旗折断乃是天灾,可如今军中刑法甚严,如要确实上报,我同手下的这些弟兄定然难逃一死。”沉声道:“齐二,听说后军武库的中行督尉是你的亲戚?”齐二忙道:“是!是!!是小人的姐夫。”

  霍百将听了,走到近前,把手中的大旗向他怀里一塞,道:“你拿着旗子,去中行督尉那里讨个大小合适的旗杆,回头大伙儿再合力把它立起来。好在现在没有别人见到,这事儿绝对不能走露半点风声,兄弟们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了!”说着又对身旁的其他人道:“今日这大旗便从未折过,一直好好的立在这里,你们说是么?”

  众人一愣,方反映过来,都道:“就是!就是!”齐二把大旗叠好,放进怀里也随声道:“大人放心!大人放心!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的!”说完叫上两个兵丁随他一起走进城内。

  霍百将待他走远,抬头看看天色,已然日暮黄昏,往日此时已经没有来往的行人,不过他却怎么也放心不下,不时的向城内看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齐二回来,耐不住心中的焦急,霍百将转身走上城楼。刚刚行到一半,就见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了下来,慌急的高喊着:“大人、大人,您快去上面看看,好象有些不对!”

  霍百将眉头大皱,厉声喝道:“成什么样子!”说着紧着三步并两步的蹬上了城楼。

  “大人你看!”

  顺着士兵的手指望去,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竟然涌起了滔天的烟尘,影影绰绰可以看到那灰尘中有数不清的身影朝着上郡狂奔而来。

  “敌袭!快拉起吊桥,关城门!!!”

  随着城前的吊桥缓缓升起,霍百将才略微心宽,毕竟上郡的防御可是十数年来屹立不倒的。挥手抹了下面上的冷汗,扭头对身边兵士喊道:“快去报大将军蒙恬与公子扶苏!”。

  可就在此时,在那滚滚烟尘中,突的一个黑色骑士身影变的明显清晰起来。残阳如血,映着天地交接处的血染的晚霞,那黑色骑士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哨,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起,在天空中呼啸了一圈,重重落下,抽在马股上,健马吃痛狂啸一声,箭矢般的向前冲去,直奔城门而来。就在吊桥刚刚升起,城门还未关闭的一刻,那骑士陡然勒马而起,在半空中呼的抽出三只墨染般的长箭,弯弓直射。弦如霹雳,箭若闪电,吊桥的长索应声而断。随着“咣噹”一声巨响,上郡吊桥轰然坠地,而那如神迹一般腾空而起的黑色铁骑,此时也落在了尚未关闭的城门之内。

  这是霍百将看到的最后一幕,耳边似乎隐隐约约听人喊道“齐二回来了!齐二回来了!”接着便是齐二的哭喊声“扶苏殿下被赐死了!”。黑色铁骑飚啸而过,而一滴鲜血亦顺着他的面颊,慢慢的坠落,跌入尘埃,留下的只是额头上还在微微晃动的如墨般的箭尾……。

  第一章 秋风满楼

  公元前二一零年九月,也是匈奴入侵大秦的第九天,秦东北重镇——督亢。

  这督亢城本是战国七雄中燕国境内最肥沃之地,可是由于太子丹为了能让荆柯顺利刺秦,竟把它的详尽地图作为礼物送给了秦庭。后来刺秦失败,大秦反而靠着那张地图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它夺了下来,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使得督亢免去了许多刀兵之灾,时至今日更是繁华热闹了。

  虽然已经入夜,‘聚福楼’的上上下下却还是人声鼎沸,小二的吆喝声隔着老远便能听得见。楼上的席位都是用厚厚的屏风隔开着,每席只有四个座位。一般能到上面吃喝的都是些达官显贵,这类人又大都喜欢安静,所以此处的席位比楼下要少了许多。可今日靠窗的一桌前后却围满了人,本来的四个位置上又加了四、五个。席间大部分都是年轻后生,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中间一个削瘦的汉子讲话。

  说话之人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有些散乱,眼眸深邃,一身青蓝色的长袍洗的泛着灰白。只见他将桌上烫好的酒拿起来,呷了一口,清声道:“今时这天下初定,世间重武轻文,人人都想习武。你们几个鬼小子把我请来这里喝酒,是想听听那武林中的故事吧……”

  一个年纪稍大一点儿的年轻人躬身赔笑道:“韩先生您见闻广博,我……呵呵……我们也是想请您指点下,到底谁的武功天下第一呢?”姓韩的先生听了大笑不已,道:“这天下那里有谁敢说自己武功第一啊,再说就算有了天下第一,人家肯教你们么?你们究竟是想拜师呢?还是就想知道些武林名人?”

  那年轻人挠了挠头,讪讪的道:“都想!也许……也许天下第一的会收我们也不一定呢,韩先生您先说说看!”围着的其他几个人也都连声道是。

  韩先生将酒碗放下,清了清嗓子,道:“这天下高手嘛,说起来就多了……。如今始皇帝好仙道,封了道宗浮秋做‘护国真人’,这蜀中皓鸣山上的‘道门’自然就成了大秦的第一教派。只是这道宗浮秋虽然功力道法极为高深,但若论武功却不是道门第一,更不用说是天下第一了。就道门的四代弟子来说,便还有春夏冬三个师兄弟,谁的武功更高些,没人知道。并且传闻中他们还有个师兄,号浮尘,是带艺投师,其武功本就极高,学得道门功夫后更被传为是中原第一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已经离开道门几十年了,再没人见过,也不知是生是死。不过这些人也就是听听罢了,拜其为师是不可能的,就算道门五代弟子中的‘道家七子’现在也已不再收徒。入了道门,你们只能做七代弟子了。”说着语音一顿,伸出枯瘦的食指,醮了醮碗中的酒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周围众人不由自主的向桌上瞧去,只见上面写着

  ‘道儒阴阳分天地,

  墨法烈火永不熄。’

  这两句话非诗非歌,又不和韵律,座中的年轻人前思后想,均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禁抬头望向中间坐着的中年人。那韩先生看大家都看着自己,好似颇为得意,清了清嗓子,将眼睛一眯,续道:“这桌上写的是如今天下最大的六个势力,刚刚说的是‘道’,接下来便是‘儒’了。这‘儒’乃是东周时孔丘所创,游历诸国时收下七十二门徒,可谓强极一时。只是始皇帝下令‘坑儒’后,使得很多儒家的武功都已经失传,现在的‘儒教’已不复往日的威风了。据说这几年有个姓俞的儒生颇为有名,其剑法之高大有压过道门的‘无为’剑法之势,但也只是谣传而已。”

  他讲这武林轶事涛涛不绝、如数家珍一般,几个青年人听的更是聚精会神、悠然向往。

  姓韩的先生又道:“这阴阳家么,自从春秋鬼谷创立,传至前朝邹子,历代都是十分神秘,绝少露面,传闻其中还有神农弟子。可自从邹衍归天,世上就再没有此家的消息,可能已经断绝了吧。至于第二句中的墨家,则是中原最早的教派,由春秋时的墨翟创立,此门修行极苦,又有十大戒律,所以人数甚少。到了现在,本来应该没落了,可偏偏十几年前出了个叫左子浩的人物。此人布衣跣足,周游四方。苦修十余年后,同‘智圣’蹇仲一起驻守河南地,拒匈奴于塞外。前些年又在泰山大战火教教徒墨卓,平分秋色,被誉为了天下拳法第一家,墨门也因此声势大增。

  其后的法家虽然排至第五,但恐怕却是如今势力最雄厚的了。这个家派是从春秋时管仲流传下来的,今时军中大将军蒙恬、朝上丞相李斯都是此家人物。五年前蒙大将军帅兵大败匈奴,攻克河南地,被人誉为军中第一人。都说那匈奴的第一高手,叫什么单于什么曼的有多么多么厉害,还不是被蒙大将军打的落花流水。哪个什么曼的,就是给咱们中原的将军提鞋都不佩!”

  座中的都是年轻人,听他说到蒙将军大败匈奴,无不觉得热血沸腾,接连击掌叫好。众人正自兴浓,忽听‘咔嚓’一声,韩先生身旁数寸厚的屏风竟被人击了个大洞。里面走出一个蓝眸大汉,闪目四下一扫,大步行到众人中间,一伸手就象老鹰捉雀般的将韩先生拎了起来,大声喝道:“你他娘的胡说什么?!蒙恬是什么鸟人,也配同我家头曼殿下相提并论?”

  那韩先生被吓的面色惨白,口齿再不象刚刚那么伶俐,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周围众人见大汉凶悍的模样,慌忙纷纷避开,惟恐他找上自己。不过瞧那大汉的相貌,知他肯定是匈奴之人,却不想这匈奴蛮子,不但深入中原,而且还能说一口如此流利的官话,就连市井粗言也都晓得。

  此时那破漏的屏风后,忽然传出一个清朗的话音“潞狄,把他放了!”

  接着就见三个人自那漏洞中走出,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灰衣长衫之人。身后两人一青、一黑,其中的黑衣人连头也用黑布包了,看不清样子。名唤潞狄的大汉却没有放手,头也不回的大着嗓门接连说了一串匈奴话。那灰衣人似乎颇为恼怒,同样也用匈奴话大声呵斥了一翻。潞狄无奈,点了点头,松手将韩姓先生放下。

  “小心!”突然那三人中站在最后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娇喝。话音刚落,就见那被吓的萎靡成一团的韩先生,猛的站直了身子,一掌挥出,重重印在了那匈奴大汉的前胸。潞狄那偌大的身子被打的就地横飞而起,便如断线的纸枭般摔了出去。这时那黑衣人已经闪步抢出,伸手将潞狄接了下来,推给了身旁的灰衣汉子,紧接着自身后拿出一节碧绿长杖,向韩先生头上击去。韩先生也不躲闪,伸手向杖上一抓一按,借着势子陡然拔高而起,宛如一只大鸟破窗而出。黑衣人一声清啸,追了过去。楼上众人未想到会有如此变故,心下惊惑,齐齐探头向窗外望去。只见韩先生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那黑衣人万万是追不上的。可是他却不逃,只不停的在‘聚福楼’下兜着圈子。

  后面出来的青衣人也忍耐不住了,拔出腰间的长剑,跃下楼来。这青衣人的速度极快,犹如一道青色闪电,瞬间便追到了韩先生身后,一剑刺出。那韩先生也不回头,就同背后生了眼睛般,身子一矮,向左斜划一步闪了开去。青衣人待要再刺,却看前面的韩先生停下了步子,豁然转身道:“好轻功!匈奴隐宗的飞天神技?!”

  此时楼上的灰衣人忽然接口道:“隐宗的轻身功夫却那里比的过韩先生的‘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过以韩先生火教第一护卫的身份,用‘大湮灭手’偷袭击杀我杀戮宗的师弟,未免太……哼……哼!。”言辞好似尊重,语调却极尽讽刺。

  韩先生笑道:“不错正是韩重,你匈奴远来犯境,屠杀我中原百姓,韩某对汝等蛮夷之人有何礼数可讲!不过阁下几人以重欺寡也是……哼……哼!”语调竟同那灰衣人一模一样。说完也不等灰衣人回话,仰天一阵长啸,腾空跃起,向远方奔去。他初时与黑衣人追逐已是极快,这时却又不知比刚刚快了多少倍,眨眼间,便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但听韩重的声音自远方遥遥传来“看自己的脚下!”

  楼上众人不由自主的向脚下望去,只见刚刚韩重奔跑过的青石板路上竟然布满了三寸余深的脚印,齐齐的组成了八个大字“熊熊烈火、守我华夏”。

  ☆☆☆☆☆☆☆☆☆☆☆☆☆☆☆☆☆☆☆☆☆☆☆☆☆☆

  督亢城西郊的“墓园”位于一片浓密的林子中。初秋的北方,树上枝叶依旧繁茂,是以天光很难透过。墓地里益发显得阴森森的,夜晚更是孤独凄凉的紧。

  这“墓园”原本是前朝燕国的一位大富人家的墓地。但时至今日,那往日的富豪家族早已没落了,墓地中杂草丛生,却无人理会。后来一些贫苦的人家无力购地葬祖,便都葬到这块空地来,到了今日这墓地就渐渐成了一个乱葬坟岗。

  黑沉沉的天边,渐渐露出一线鱼肚色的淡白天光,黎明了……。

  密织如网的树枝把那一丝微弱得可怜的天光阻挡得更加微弱,树枝孔中稍稍透入些许亮光,枝影被拖得长长的,像一个个厉鬼的影子在张臂舞爪。墓地阴森森的,仗着淡淡的微光,隐约可见一坯坯的墓堆,乱七八糟的碑碣,还有一丝丝绿色的磷火。

  “沙”,“沙”,随着树叶簌簌散开,光线登时透了进来,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映进林子。影子渐渐前移,树枝发出一阵断落的暴响,在寂静的黎明显的格外突兀。这连白天都无人问津的“墓园”,此时竟然走进一个人来。

  这人穿着一袭白色长衫,是以在昏暗的黎明中仍能看清他的样子,一脸短短的落腮胡子,高大挺直的身材,乌黑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此人的右臂处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只袖子,竟然齐肩而断,身上的白衣亦有着点点的血迹,可能时日久了,已凝成了紫褐色。

  他停下来望了望四周,摸了下鼻尖的汗,心中忖道:“想我蒙恬纵横一世,当年挥军三十万北击匈奴,收复河南地,退敌七百里何等威风,没想到今日竟也落得断臂残肢被人追杀千里,草木皆兵的地步。英雄末路呀……”

  “不过这秘密事关重大,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必须告知却兄弟!”

  想到这里,他身形不停,在坟堆累累中匆匆而过。

  蓦然——

  蒙恬停住了前行的步子,抬起漆黑的眼眸,向林中深处的一个孤零零的土堆望去。只见那土堆前斜斜的歪着一个墓碑,虽然天光昏暗,可碑上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刻字却非常清晰,赫然是“一代英豪大将军蒙恬之墓”。

  望着那墓碑,蒙恬哈哈大笑几声,心中怒极,大步前行来到碑前,伸掌一按,那墓碑轰然碎裂,然后就似齑粉般的洒了满地。

  “哼!没想到我奔行千里,横穿祁连山,从上郡到这督亢境内未做丝毫停留,仍是被你们这些胡狗追上了。出来见一下吧,我蒙恬平生最讨厌那些藏头露尾的东西了!”

  果然,那黑暗中飘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好说,好说,蒙大将军一路以受伤之躯斩杀我族高手一十七人,你我虽是敌人,不过在下对蒙将军的功夫却是佩服的紧喽……”。

  随着话音,林中飘出了三个淡淡的影子,正是刚刚酒楼中的匈奴人。三人遥遥的辍着蒙恬的身形,封住了他的退路。蒙恬缓缓的扫了一眼,但见说话的是斜前方的青衣汉子,普普通通的面孔,但从略长的手脚可以看出此人是追踪术的高手,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右侧的则是个灰衣人,身子高高瘦瘦的,双颊凹陷,海蓝色的眼睛极为明亮。最为怪异的是那身后的黑衣人,此人有着一双极美的灰色眸子,这说明她决不是匈奴人,可又怎么会同匈奴人一起追杀自己呢?

  那高瘦的灰衣人看了看场中的蒙恬,忽然摇头轻声一叹,“唉!蒙将军这又是何苦呢?一世英雄,竟落得如此地步。您也应知道我匈奴最崇尚强者,如果将军愿同我等回到匈奴,以您的才学,不但以往举兵进犯我族之事可以不究,而且现在蒙将军身上的‘万魔缠身’之伤,也可以由头曼殿下亲自为您解除……”。

  “住口!”蒙恬猛的怒喝一声,直震云霄,连林中枝叶随之簌簌而落“你既知道蒙某人,如此说法岂不是羞辱蒙某!你等蛮夷之邦,犯我华夏领土,辱我大秦子民,反而要蒙某向尔等投诚?!便是在下被碎尸万段永世不的超生,也决不做这典宗忘祖的勾当!”

  那灰衣人听的眉头一皱,接口驳道:“蒙将军这话就不对了,在下年轻时亦读过中原的很多圣贤文章。贵国的孟子说‘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如今始皇暴戾,杀人盈野,有何仁之有?《左传》中云:‘天生民而树之君,以利之也。’,君乃百姓平民所树,可观华夏之境,苛捐重徭,民不聊生,赢政暴戾,杀人盈野。此等昏君,又岂能为君?!而我匈奴励精图治,朝政清平,百姓安居乐业。我单于不忍见华夏之民陷於疾苦之中,无人能解其倒悬,这才吊民伐罪,挥军东征,不忌人言。这翻心意,望将军……”话没说完,就见蒙恬身子猛然一转,面对着自己向前大踏了两步,一股凛冽的气势陡然压下,胸口一窒,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蒙恬怒视他半天,方才开口道:“你匈奴自东周以来,侵扰我华夏不止,动辄屠城,白骨为墟,血流千里。我华夏子民家破人亡,丧身你匈奴刀剑下的何止千百万记,说甚麽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蒙某我穷半生之力修长城、戍边疆不是只为了一个始皇帝、为了一个秦国,而是为了我华夏之民的万世安宁!”说着一挺胸膛,缓缓扫了三人一眼接着道:“今日既然叫你们追上,便无须这多废话,斗个你死我活便是!”

  灰衣人见无法说服这铮铮铁汉,无奈轻叹道:“将军重伤,仍如此豪勇,不愧‘英雄’二字!在下虽身在匈奴,但将军却是当今天下淳某最佩服之人。今日决战,望将军能记住我等姓名。在下淳维纥!”

  “哦?!”蒙恬略带几分诧异,道:“难怪阁下通晓诸子百家,原来竟是杀戮宗的‘智者’。早闻匈奴杀戮宗有一文武兼修、精通咒术的绝顶高手,一直想去讨教一翻,未想今日竟得相会。”

  那灰衣人苦笑道:“将军谬赞了!今日淳某乘人之危还算得什么高手。”说着伸手向旁边的青衣人一指,续道:“这是鬼宗的师弟稽图赤!”

  蒙恬点头道:“以剑为名、觅踪无双!‘飞天’号称追踪术匈奴第一,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身着青衣的稽图赤微一躬身,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在下对蒙将军亦是佩服的很,当年曾听头曼单于提起,大秦中殿下所佩服的两个半高手中便有阁下半个。”

  蒙恬不禁心中大为诧然,忖道:“我竟只算得上半个,这另外两人又能是谁?”心中虽是极想知道,但却并未问出。淳维纥又转身指向对面的黑衣人道:“这位是我匈奴……”

  “不必说了!”蒙恬陡然一挥大手,打断了淳维纥的话语“此人身为秦人,竟然伙同匈奴追杀在下。未想竟有身为华夏血脉,投靠蛮夷、叛国求荣之辈!象这种败类的名字我亦无须知道了……,动手吧!”

  说完,蒙恬竟然合上双目,左脚向前斜跨一步,不丁不八的站在了那里,身上那布满血迹的淡白长衫无风自动,发出咧咧的响声。

  “得罪了!”稽图赤话音刚落,就见三人身形晃动,同时欺近,三只右手齐齐向蒙恬身上抓去。而场中蒙恬却丝毫不动,连闭上的双目也未张开,待那三人靠近,陡的一甩袍袖,大手一挥向三人横扫过去。不料这三人忽然身形一转,脚下不知如何移动,竟在一瞬间同时变了方位。蒙恬一掌击空,已被三人左手一齐印在了身上。但闻‘嘭’的一声闷响,匈奴三人均觉得手掌一阵麻木,被震的撤掌连退。

  淳维纥等人大惊,心下寻思:“我三人的合击之法,便是七宗宗主在此也不能轻易破去,而这蒙恬竟仅凭浑厚的内劲便将我等震退。若是他未受伤,恐怕这天下只有单于一人能与之抗衡了!”三人紧盯着蒙恬,再不敢轻易出手。

  而蒙恬此时却是有苦自己知了,早在上郡时他就已然被头曼单于重创,而后却无半点疗伤的机会,一路奔波至此,途中又历经大小十余战,虽毙了匈奴高手一十七人,但也落的断臂残肢,此时早已是灯枯油尽。他心下对自己的境况明白的紧,表面上虽装的若无其事,心中却各种念头纷纷而至:“这三人步法怪异,出手又是配合得妙到巅峰,若我未伤倒可一搏,可如今……难道今日我蒙恬真的要毙命于此了么?既是如此,到不如用那‘同生共死’的式子,便是这三个匈奴人功夫再高,恐怕也要陪蒙某埋骨于此了!”忽而转念:“不可!我死倒是小事,而费劲心机从匈奴探得的秘密却……。如今世上我只信任那却兄弟了,只有将那秘密告之与他,方能粉碎这滔天的阴谋,一举击破匈奴。为了大秦众多生灵,决不能意气用事!”

  念及此处蒙恬不再犹豫,身子一倾,夹着万钧之势向着三人中掌力最弱的稽图赤斜斜撞去,他这一下大违武学常规,竟将自己要害的地方暴露给了对手。稽图赤不敢稍动,知他这一式似拙实巧,必定伏下厉害异常的后着,待他身子还离自己尺余时,双足一飘向后骤退。那个未发一言的黑衣人却在此时忽然向下倒去,单手往地上一撑,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碧绿长杖,灵蛇般的缠向蒙恬双足。

  见这黑衣人招式如此古怪,蒙恬不敢硬接,单足一顿,再次腾空跃起,直奔向面前的稽图赤。看着来势稽图赤知再难躲闪,稳住心神,反手抽出腰间的名刃“飞天”,一剑向前疾刺。与此同时黑翼——淳维纥身行不动,双手飞快的跌出数个奇异的手印,双手拇指捻着中指、无名指遥遥弹出两股凌厉的指风,一左一右封住了蒙恬身边的退路。

  那知此时蒙恬并不闪避,顺着飞天的剑势微微一斜身子,用右肩径直的迎着飞天撞去,“哧”的一声轻响,那飞天竟直没尽柄。借着前冲的势子蒙恬陡然挥出左拳,一拳结结实实的轰在了稽图赤的前胸。这几下兔起鹘落,真如闪电一般,匈奴三人心知不好,却未想到他竟用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急切之间再难阻拦。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稽图赤的身子犹如稻草般直飞出去,接连撞倒了七、八根大树才停住势子坠落尘埃,之后却再也一动不动了。

  见到如此轻松的就解决了对方一名高手,蒙恬心下不由一喜,虽然自己身上亦被一剑透胸而过,但却拿捏的很准,飞天是贴着自己肺叶上端刺过,绝未伤及内腹。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他头也不回,身子再次斜斜掠起,箭矢般的继续前冲。由于老友隐居督亢附近,蒙恬对此处地理非常熟识,知道再往前处三十余丈便是一片断崖,崖下就是有名的易水,借助河水之便可直达督亢。而此时却听身后遥遥传来淳维纥一声断喝:“寸步!”

  刹时四周的空气犹如停滞了一般,天地间一切都变的静寂下来,蒙恬前掠的身子也随之停在了空中。“难道这就是匈奴的咒术?竟然如此厉害!”蒙恬心中忖着,同时费力转过身子向淳维纥望去。就见他双目紧闭,身形凌空而起,双手不断变化着,仅一瞬间便叠出了无数的手印。

  “地鬼!”随着淳维纥的又一声断喝,蒙恬只觉得周围空间陡然变的诡异无比,一股庞大的杀机向自己直涌过来。心中再不迟疑,蒙恬郎声长笑一声:“来的好!”说完竟抬起左手回拳自击,重重的落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嗤”的一声,那透胸而入的长剑“飞天”随着拳势脱身而出,带起一篷血雨迎向淳维纥飞去。

  双劲交接,但闻一声轰然巨响,名刃飞天寸寸断裂,化成无数晶莹的碎片猛然炸开。而那停滞了的空间亦随之崩裂,庞大的气机瞬时间向四下溢出。淳维纥再难保持停留空中的身形,身子晃了两晃跌落下来,嘴角处亦渗出一丝丝红色的血迹。蒙恬此时却也好不到那去,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斜飞出树林,向那断崖处直直落下。

  ☆☆☆☆☆☆☆☆☆☆☆☆☆☆☆☆☆☆☆☆☆☆☆☆☆☆

  “哗——”的一声,蒙恬从河中跃出,直挺挺的摔在了岸边,心中虽然明白的紧,但刚刚的一翻撕杀却使他伤上加伤,经脉尽毁,连动一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抬头向远方恍惚的小镇看了一眼,他不由黯然一叹:“却兄弟如今就在那个小镇上,可我偏偏无法动弹,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未想我蒙恬一生侠义,今日竟如此惨死……。我死不足惜,可难道这费尽心血得来的惊天之密,竟与我一同消亡在这易水河畔?只盼上天助我,能有人经过这里才好。”要知这蒙恬本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人物,平日自是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从来都是凭着一己之力度过。未想这临死之迹,好友近在咫尺,却无一丝办法,只落得求神庇佑的地步。

  可这督亢城本就地处边荒,而此处又只是城郊小镇的边缘,此时虽已天色大亮,却不见一个行人。过了许久,蒙恬知道自己再不能撑下去了,借着刚刚恢复的气力,挣扎着坐起身子,斜靠在河边的一个大石上。深吸了两口气,他奋力抬起仅有的左臂,想要运力在石上写下几个字,可是来回划了几下,竟使不出一分力气。蒙恬此时心下惨然,长叹一声,高举的左臂重重落下。

  突然,蒙恬感到落下的手臂触到了怀中的一个硬物,心中立时想起那是什么,不由大喜:“当年却兄弟归隐,弟妹送我这珊瑚角笛之时,我只当再不会用到,未想今日竟只能靠得此物了。这是当年弟妹之物,却兄弟必能辩识其声。”知道自己时候不多,蒙恬急忙从怀里掏出角笛放到嘴边,用力吹起自己少年时与好友一同创的曲子。

  “呜——”的一声,笛音嘎然而止,他只觉的一股麻痒从飞天剑的伤口处传出,瞬间边部全身。此时别说吹笛子了,就是动一动嘴唇也是不能了。蒙恬胸中万念具灰,暗自忖道:“我只以为匈奴向来崇敬武者,从不用下毒这等卑劣手段,不想这稽图赤已料到我必以身相拼,竟不惜名誉,在这飞天剑刃上涂下毒药,这当真是……当真是……天亡我也啊!”。

  “唉!蒙将军又是何苦呢?”一声长叹自易水河畔遥遥传来,顺着话音,蒙恬努力侧目望去,只见淳维纥和哪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对岸。此时他心中怒极,依着以往的性子,怎么也要声骂上两句“卑鄙无耻”,可是却苦于浑身已无一丝气力,只能向隔江向那对岸瞪上几眼罢了。

  “今日事关重大,所以在下不得不与人联手,并用了‘毒’这种卑劣手段。你我虽不同路,但在下亦觉十分愧然,自今日起,淳某有生之年必年年到此,在蒙将军墓前洒上一杯烈酒以祭将军英魂。”淳维纥接着刚刚的话说完后,把头一低,慢慢的转过了身子。那黑衣人却在此时自身后拿出一只漆黑的长弓和三支墨染般的长箭,弯弓遥遥射向了对岸。

  望着迎面而来三支长箭,蒙恬自知决无逃生之理,许多往事突然变的清晰之极,闪电般的划过心间,耳边竟影影绰绰的传来了当年初遇义弟却忧时,击剑高歌的声音:

  “天地苍茫兮万物浊,

  贼为麋鹿兮吾是炉鼎。

  仗剑遨游九万载兮尘世净,

  尘世净兮吾之独浊又何妨?”(注四)

  “大哥今日怎么吹起了这珊瑚角笛?许久不见了,你——”话音陡的顿住,一个身着灰色粗布长衫的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了这易水河畔,本来笑意盎然的脸上却似僵住了一般,愣愣的望着已经被三支长箭定在河边巨石上的蒙恬的尸身。这灰衣的中年人来的太过突兀,淳维纥听着这人刚刚低吟的那似歌非歌的句子觉得好不熟悉,一时间竟然呆住了,待他反映过来,发现身旁的黑衣人已然自身后再次抽出三支长箭射向了那突来的中年人。

  淳维纥不由得大惊,大声喝道:“却忧,不可伤我族公主——”身形一闪挡在了那黑衣人身前。对岸的灰衣人——却忧此时早已满眼泪水,听到身后传来的异响也不回首,抬头仰天发出一阵极其悲凉的长啸。而身后那三支墨色长箭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所阻,随着啸声猛然一顿,‘啪’的四下炸开,犹如一层薄薄的黑色淡雾,飘洒在了易水河上。

  默默的转过身子,却忧怒目望着对岸二人,忽然抬手,轻轻一抹眼眶中即将坠落的泪水,屈指弹出。淳维纥陡的觉得心中一空,低头看时却发现心口不知何时竟已被那一滴泪水贯穿,接着一股奇异的回旋之力将淳维纥的身子重重抛出,而那黑衣人也被那力道击的横飞出去,坠入了易水河中。四周的空气此时也似乎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哀伤,变的凝重无比,却忧缓缓扭头望向身后,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了蒙恬的尸身前,颤声道:“大哥,一别五载,你怎能……你怎能……。”说着夜已泣不成声,眼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簌簌落下。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站起身子,走到巨石前,双手手将蒙恬尸身抱起,沿着易水河缓缓的向前走去。

faul 发表于 2005-11-20 16:44

文学社准备搞个活动,只是本人计穷,不知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另,欢迎大家加入文学社团!

PS:《蒹葭》一文因涉及到出版问题,请勿转载!

faul 发表于 2005-11-20 16:46

  清风徐来,易水的河面上散开一轮淡淡的波纹。初秋的清晨已能感到一丝薄薄的凉气,河边的杨柳却依旧是绿油油的。随着一阵阵轻风,偶尔也会有一两片叶子,打着旋儿慢慢飘落下来,坠到河面上,随着波涛渐渐流远。

  孩子们嬉戏的声音在这旷野上隔着老远便能听的到,像这初秋的季节农人们为了生计,一早儿都已下田忙碌去了,只有孩子们还能依旧无忧无虑的尽情玩耍。

  遥遥望去,只见十几个孩子围成一个圆圈,圈中间有两个男孩正在摔跤,其他的几个男孩子也都脱下上衣,赤着膀子随时准备上场,三、四个女孩子在旁跳着、叫着帮忙加油助威。距离这群孩子十几步远的地方,却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孤零零的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他一只手托着腮,并未留神其他孩子的热闹,只是拿着根树枝在地上来回画着个九宫格,不停的向里面填写着数字。

  这孩子长的有几分文弱,方方的面孔看上去却透着几分秀气,眉宇间不经意的流露出一股稚龄孩童不应有的成熟与深沉。

  看了看天色,男孩放下手中的树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到前方正嬉戏打闹的那群孩子,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小小脸上显出几分落寞与孤单。突然,他鼻间闻到一缕淡淡的香气,接着眼睛便被一双细嫩的小手给蒙住了,耳边亦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伤哥哥,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唤作伤的男孩心下早已猜出是谁了,微笑着应道:“小桐 ,快放开我啦……”

  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却撒赖似在耳边再次响起:“不放,就是不放!没意思,怎么你老是能猜的到我呢?”

  男孩伸手将蒙住自己眼睛的小手轻轻扳了下来,转过身子,只见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极为清秀美丽的小姑娘,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清凉薄衫,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笑意,但小嘴却嘟的老高。轻轻的刮了下那小巧秀气的鼻子,男孩笑道:“谁叫你身上老是有一股特殊的香气呢?再说除了你谁还会有这么顽皮?”

  女孩抬起小手放到鼻端,皱着鼻子嗅了两下,抬头疑惑的说道:“我怎么就闻不出什么……。对了,你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不同阿飞、牧野他们一起玩呢?”

  男孩神色变的一黯,苦笑了下,道:“他们怎么肯同我玩呢?现在人人都在习武,偏偏就我不能,昨日我问爹爹,爹爹说我身上的病恐怕一生都不会好了。如果不是你三年前来到了这里,我根本就不会有朋友的……”

  小桐看男孩有些伤心,大眼睛一转,指着地上的的九宫格子,笑道:“哈,原来你又在画这鬼画符呢!”

  男孩涨红了脸,辩声道:“谁说的?这是九宫图,好难算的!”小桐咯咯的笑了半天,道:“就是鬼画符!不过我最爱看你画这东西了。”

  男孩道:“我就要推算出这小九宫的最后一个数字了,你快先去看看你表哥阿飞他们的比武吧。”

  小桐小嘴一噘,道:“比武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打架,那叫‘匹夫之勇’,伤哥哥你这么聪明,我看比他们强的多。孙子说了‘上兵伐谋’!”

  男孩奇道:“小桐越来越厉害了,现在竟然连孙子兵法都知道?不过大人们可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喔!”

  小桐把嘴一嘟,气呼呼的道:“谁说的?!我不光读了孙子兵法,诸子百家的书我几乎都读了,谁敢说我无德啊?”

  男孩看她生气的可爱模样,心中想笑,嘴中却连忙道:“是……是!!!小桐是最有德的女孩子了!”小桐听的小脸一抬,好不得意。

  那男孩摇头无奈的叹道:“不过诸子百家中的孔子可是说‘惟女子与小人……’”还没说完,就见小桐把腰一叉,嗔道:“伤哥哥,你敢说!你要说了,我就再不理你了!”

  男孩笑着道:“不说就不说,某人太厉害了,我可得罪不起。”转目望了正在嬉戏的群童一眼,续道:“你还是同他们一起玩的好,不必非要陪着我的,你陪我太久,他们连带着同你也很少说话了。”

  小桐噘着小嘴不再说话,抬腿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到一旁,似乎有些恼怒。男孩见她半晌也不说话,小心的道:“怎么?生气了么?”

  小桐忽然抬起头,红着小脸道:“他们不稀罕同你做朋友,我便也不稀罕同他们做朋友,我……我有你一个朋友就好。”男孩听的大为感动,一时喏喏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桐看他呆呆的样子,一掠耳边的长发,脆声道:“真是傻瓜……”说完挤了挤他的身子,男孩知道什么意思,向左挪了半个位置。小桐轻轻一笑,紧挨着男孩坐下了。由于两人离的很近,微风将她的长发吹起轻轻抚过了男孩的面孔。男孩觉得痒痒的,心中竟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望着眼前白玉般的面孔,听着耳边清脆的笑声,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天色已至上午,太阳也从厚厚的云端探出头来,周围的空气变的有些热了。前方男孩子们的摔跤进行的更加激烈了,估计大概已经快到最后阶段了,周围加油助威的声音叫的老高。

  小桐微微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长发,幽幽的道:“明天咱们再去后山采花好不好?我刚刚学会的编草帽。”

  男孩听的脸色大变,连连摇手道:“不,不!小祖宗,你饶了我吧,一次就够了,难道你还想被蛇咬?”

  小桐忽然弯腰,卷起裤管,露出纤白的小腿,指着一处细小的伤痕道:“上次大家一起去玩,要不是你把毒吸出来,我早就没命了。习武有什么用?亏当时阿飞表哥他们还同叔叔习了一年武艺,还不是吓的手忙脚乱!不过这疤痕却怎么也消不去了……”

  男孩摇头无奈的道:“唉!谁叫你那么淘气呢,自你来了这两年,咱们这里就没安稳过。”

  小桐一噘小嘴,正要辩驳,忽然前方孩子们传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打断了两人间的谈话。原来小桐的表哥阿飞在最后凭着自己学过武功,终于将身形高大的虎仔摔倒,赢的了第一名。那虎仔平时仗着自己身形高大,常常欺负别人,此时众人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自是十分高兴,欢呼起来。

  一个叫做牧野的孩子,作为裁判,此时装模做样犹如大人般的宣布道:“本裁判判定今次大秦比武大会第一名是阿飞,第二名是虎仔,第三名是小庄……”。忽然旁边有人嬉笑道:“比武大会应该有奖品的,牧野作为裁判奖我们什么呢?”

  那牧野毕竟是孩子,一时间未想到会有如此变故,不由得硬着头皮,呐呐的道:“奖……奖……”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奖些什么好。

  小桐平时同这叫牧野的孩子很是要好,看到这个情景,不禁走上前去,咯咯笑道:“这样吧,我来编上三个花环,来奖励我们的三位大英雄!”

  阿飞等人一听能得到小桐编的花环,心中喜出望外,大声欢呼起来。其他男孩却都嫉妒万分,齐齐望向小桐,希望也能得到一个同样的花环。几个女孩子见小桐如此受欢迎,不禁心中恨恨的骂道:“小妖精,小狐狸……。”

  小桐此时转过身子,抓住那唤做伤的男孩的手,说道:“伤哥哥,你带我去后山吧,我们一起去采编花环……。”

  那小男孩尚未应声,阿飞已经抢先不满的叫道:“不成,我才不要却伤这臭小子采的花呢!”

  由于这小男孩不能习武,所以众人都十分瞧不起他,平时很少同他玩在一处,今日见小桐同他如此亲热,其他孩子心中更是嫉妒的很,都纷纷嚷着反对。

  小桐顿时气的小脸通红,甩手叫道:“你们这也叫英雄?好,你们不要花环,我还不想给你们呢!你们嚷吧,我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走,忽见其他孩子都一起怒目瞪着自己身旁的男孩,心下登时明白,如果自己此时独自走了,伤哥哥一定会受到欺辱,伤哥哥身子弱的很,恐怕会吃很多苦头的。于是抓起那男孩子的手,道:“不理他们,咱们走!”刚刚走了两步,就见阿飞跑了过来,一转身拦住了两人,瞪着双眼,大声喝道:“慢着,刚刚我们这些男孩子都比过了,独独差了却伤这胆小鬼。喂,臭小子别跟小娘儿似的躲在女孩子背后,出来打上一场!”

  那叫却伤的孩子向前走了两步,扬声说道:“爹爹说,练习武功是为了强身健体,并非为了恃强斗狠,我若同你打了,爹爹定然会不高兴的,我是不会同你打的。”

  那阿飞却更加凶了,走上前去抓住却伤衣襟,嘲讽道:“你是胆小鬼,你爹爹也是胆小鬼,你若怕了,就说声‘服了’,我便放过你!”。却伤听他言语辱及爹爹,心中恼怒之极,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昂然说道:“谁说的?我爹爹谁也不怕!打就打……”。小桐也早已看不过了,用力推开阿飞,护在却伤身前,怒道:“你明知道伤哥哥身子有病不能练武,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阿飞讥声笑道:“呦,呦!伤哥哥?叫的这么亲热。表妹,你不会是看上这小白脸了吧?这么小就急着找婆家了,不怕被姑父骂么?”。周围的孩子听了,也都大声哄笑起来。小桐家中三房就这么一个女儿,生的又极为清秀美丽,自小就被家里宠着、呵护惯了,何时听过这等言语,一时间直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了,眼圈一红,噘起小嘴,大声哭了起来。

  见到小桐受到欺负,却伤心中再也忍不住了,闷声不响的突然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猛的向阿飞的小腹撞去。阿飞出奇不意,竟被他一头撞到,仰天跌倒,一时间落得了个灰头土脸。旁边小桐见了阿飞的狼狈样,不禁破涕为笑,拍手叫道:“好呀!好呀!”。

  阿飞更加脑羞成怒,爬起身子,口中大骂道:“打死你这臭小子!”,挥拳迎着却伤打去。双方登时拳打脚踢,斗了起来。那阿飞本就大上几岁,又练过功夫,没几下就把却伤按倒在地,不断向他胸上、头上猛打,嘴中喝道:“再倔呀?再倔呀?说声服了我便放过你!”。却伤想用力站起来,无奈力量却没有阿飞大,此时满头满脸被阿飞打的都是伤,嘴中却犹自喊道:“不服,就是不服!”

  正自僵持不下,忽然听到有马铃响,放眼望去只见两个人自树林后骑马缓缓行来,为首的是一个魁梧的黄脸汉子,骑着一匹黑马,看到一群孩子在打斗,不禁笑着回首道:“老二,还记得吗?咱们小时侯也是这么打架认识的……”。说着纵马走近,见到是一个年纪大的孩子正欺侮一个身子瘦弱的多的小孩子,那个小的此时被按在地上,早已打的鼻青口肿,其他孩子却在旁起哄助威,不禁怒喝道:“不害臊吗?欺负这么个小孩子?!”

  阿飞扭头骂道:“走开!别在这里罗嗦,你是什么东西?”。他自幼倍受娇惯,加之近日又学了两手正宗功夫,自是狂傲之极。那黄脸大汉骂道:“小子怎么这么横,快些放手!”。此时身后那人也已经赶上,看到眼前的情形,瘦瘦的身子一飘,自马上滑落下来,伸手向阿飞抓去。阿飞见那人伸手过来,忽的一低头,一拳向那人小腹打去。那人见了也不躲闪,任阿飞打在自己身上,却似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手腕一沉,拎住阿飞的领子,顺手扔了出去,口中却咦了一声道:“‘冲拳式’?道门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不长进的东西?”

  却伤觉得身子一轻,挣扎着跳起身子,抓住小桐的手,叫道:“快走!”。说完,发足向远处狂奔而去。阿飞此时也爬了起来,叫道:“追呀,追呀!”。领着其他孩子赶了过去。后来的瘦子望着这些小孩打架,笑着对先前的汉子说道:“算了,不过是一群小孩儿玩玩罢了,当年你我可是打的比这还凶。还要赶路呢,大哥快走吧……。”这时阿飞等孩子已经追上了却伤和小桐,四下围住,喝问道:“却伤,你可服了?”却伤满面怒容,摇头不答。阿飞大怒“再打!”,说着挥拳再次向却伤打去。忽的眼前一花,却见那大汉已经将却伤拎上马背,笑道:“小娃儿,有骨气,我喜欢!”说着大笑而去。小桐见状,急忙追在马后,摇着小手叫道:“伤哥哥!伤哥哥!”。却见两马已绝尘而去,再也看不到踪影了。

  见再也看不到众童的影子,那大汉停下坐骑,伸手将却伤从马背上拎了下来,说道:“好了,快回家去吧,今后别再打架了!”说完拨马就走。

  却听那孩子忽然叫道:“这位先生,等一下!”。那汉子勒马停住,笑问道:“怎么?”

  只见却伤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留下的血迹,怯怯的道:“请问先生,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抬头见那汉子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高兴,忙接着解释道:“爹爹说,如果别人对你有恩,就要记着,一辈子不能忘记,所以……”

  大汉听了甚为高兴,扭头对身后的瘦子大笑道:“二弟,听道没有?没想到在这边荒小镇竟有这样的孩子,真是难得呀!”

  那瘦子同大汉是几十年的生死之交,此时自然明白兄弟的意思,一抖缰绳驱马走近,向着却伤笑问道:“小兄弟,你可愿意学武?”却见却伤摇了摇头,不禁奇道:“你可知道如果学了武,就可以打败那刚才的孩子,不会再受到欺侮了?”

  却伤又坚定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爹爹说,不可以同人打架,学了武同人打架的话,妈妈会不高兴的。再说我身子有病,是不能练武的……”。瘦子大奇,一低身伸手抓住却伤的手腕,竟觉察不出他脉搏的跳动,不由得一惊,再凝神搭脉,面色变的愈发沉重。

  身前的大汉不由的急道:“怎么了?老二,这小兄弟可是身子有病?”,那瘦子却不答言,只是眉头紧皱。过了好久,才长长的嘘了口气,道:“这孩子天生绝脉,按理早当死了,能活到今日,简直是奇迹,大哥你就死了收徒的心吧……”。

  大汉却犹自不甘的问道:“真的就没一点办法了吗?”瘦子长叹一声:“唉!除非神仙下凡才能救的活呀……。”说完突然好似想到什么,不禁担心的向却伤望去,只见他的小脸上却没有一点惊容,嘴角上反而挂着一丝淡淡笑意。

  见那瘦子望向自己,却伤解释道:“我的病情自己早就知晓了,不过爹爹常说‘生亦何欢,不过昙花朝露,一夜枯荣耳’,我虽不太明白,但时日久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大汉听了不由心中一沉,道:“未想到你一个孩子竟已将生死看的如此淡泊,想我为此次赴约终日惶惶不安,到是惭愧的紧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黑沉沉的铁牌,递与却伤道:“你我一见也是有缘,小兄弟如果日后有事,可到西北之地祁连山都天峰找我兄弟二人。今日我们还有些事情,小兄弟自己珍重了!”说完再不回头,一扬马鞭同那瘦子径直向西去了。

  却伤直待再也看不到两骑的影子,才转过身沿着原路向回返去。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如果此时回去,让父亲看了自己的样子,定会十分伤心。心下正为此事着急,侧耳忽听到流水的声音,不由大喜,忖道:如果梳洗一翻,再涂上爹爹为自己的病所炼的灵药,也许会蒙混过关的。当下立刻转身向水声寻去,拨开一片及腰的芦苇,入眼的是一条小溪,蜿蜿蜒蜒的向南流去。却伤急忙走到溪前,索性脱了衣服鞋袜,跳到水中,洗个痛快。

  可能是盛夏已过的缘故,这溪水甚凉,洗了一会儿,他觉得大致干净了,便上了岸,将衣服胡乱穿上。忽然觉得碰到一件硬物,拿出看时竟是刚刚那大汉送与自己的铁牌。当时随意装了起来,没有细看,此时才觉得这铁牌做工极为精细,正面栩栩如生的刻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反面是两行小字“都天绝顶,群峰低首”。却伤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那铁牌极重极凉,不似普通的金属,便又顺手装入怀中。再次走到水边,俯下身子以水为镜,自衣服中掏出一个绿玉小瓶,倾出两棵药丸,用水化开,向伤处涂去。打架时倒不觉得什么,现在涂药却痛的却伤呲牙咧嘴,心中自是将那阿飞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过他家教极严,如果真的让他骂,估计到骂不出什么了。那药极为灵验,只是一会儿,却伤脸上的淤肿就消去了,只剩下了一些淡红的印子。

  “恩,这样就差不多了!”看着水中的倒影,却伤自言自语道。心中正自高兴,忽然好似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轻微呻吟声,却伤不禁心下大奇,忖道:这地方如此荒僻,难道竟有人来?因为自己的病,他自幼便将生死看的很轻,胆子也是异乎寻常的大。当下再不犹豫,匆忙穿上鞋袜,拨开芦苇,沿着小溪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丈的距离,入目的是一个小山洞,那小溪便是从里面流出,似乎是溪水的源头。此时天色已至下午,但山洞中仍有淡淡的雾气没有散去,提鼻嗅了嗅,却伤好似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的香气。忽然一阵沉重的喘息声从山洞中传出,却伤急忙提起脚步向那喘息声寻去。

  顺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洞中的是一个小池子,池子正中,背对着洞口盘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人,旁边散乱的放着一些黑色的衣物,喘息声正是由此人发出。似乎听道了却伤的脚步声,喘息声更加急促起来。却伤一时按耐不下心中的好奇,放轻脚步,转过身形走向池子的另一边。映着几缕暗淡的天光,向池中的人影望去,顿时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天哪!我看到了仙女!”

  却伤傻傻的望着前方,嘴巴张的大大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从不知道书中提到仙女究竟是长的什么样子,但他却可以肯定眼前的美丽绝对不是这个世间所应该有的。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洒在水中,几缕发丝自面前坠下遮住了小巧秀气的鼻子,似乎感到有人窥视,两弯清淡如烟的细眉紧紧的蹙着,长长的睫毛微微有些颤抖,但却没有睁开眼睛,颊边梨涡微现,如玉削般的双肩,唯一可惜的是那曼妙无比的身子浸在水中,让人看不清切。却伤虽然年纪尚幼,却也完全被眼前的美丽所迷,虽然心中不停的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但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痴痴的望着那美丽的少女,再也移不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那池中的“仙女”张开了一双绝美的灰色眸子,深深的望了眼前的却伤一眼,小口一张,“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身子一歪斜斜的向水中倒去。却伤不由心下大惊,一时间再也也顾不得什么了,径直跳入水中,将那绝美的身子自水中抱出,拖向池边。但觉入手一片滑腻,却伤那幼小的心中竟也泛起一丝荡意,心中虽然想的很,但却再不敢看怀中的人一眼,急忙将旁边的黑色衣物胡乱抓起,盖在了那“仙女”身上。

  虽然却伤自己不会武功,但他耳闻目濡的听到过爹爹讲过许多传闻故事,知道刚刚那灰眼睛的“仙女”可能是正在练功或者疗伤,却被自己打乱了,所以才岔了气。看着眼前的少女柔弱的面孔,却伤心中首次兴起自己如此不中用的感觉,心中大急:如果我要是会武,也许此时定能将这“仙女”救上一救,可惜……,我怎么就如此没用呢?。正自烦恼间,突然想起自己的病也可以称为内伤的一种,也许爹爹的药对这“仙女”也会有用。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药瓶,也不管其他,径自将大半瓶药倒入了少女口中,嘴里不停小声祈祷道:“‘烛龙’大神呀,你可千万不要将这灰眼睛的仙女带走了,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过了许久,只觉眼前的“仙女”呼吸慢慢平稳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但见那“仙女”睫毛一动,再次缓缓的张开了那双美丽的灰色眼眸。却伤一时间百感交集,觉得自记事起竟没有一刻如此时心中这么快乐,不禁大声欢呼起来。

  那少女喘着气挣扎着坐起身子,对却伤冷冷的说道:“你……你先转过……转过身去!”

  却伤只道那少女要穿上衣服,不禁脸上一红,默默的转过身子,呐呐的道:“‘仙女’……姐姐,刚刚我不是……不是有意的,你——”。忽觉背上一凉,衣服竟从后面被划了开来,接着“扑通”一声,好象有重物坠落。

  却伤连忙转过身子,却见那少女竟并未着衣,双手扶地支着上身,微微的喘着气,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冷冷的望着自己,流露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机,旁边跌落着一只不知从那里来的碧绿的奇异长杖。刹那间却伤明白过来,原来这灰眼睛的“仙女”竟是要杀了自己,不过身子还未复原,所以一时力竭,自己方才逃过一命。望着眼前清冷绝美的少女,却伤虽然心中明明知道这女子是想要自己的命的,但却泛起一股干脆让这少女杀了自己的冲动,竟不由自主拿起那跌落的长杖一步一步向少女走去。

  那少女见却伤小小的身子拿着那奇形长杖,一晃晃的走来,不由得大惊,想要挣扎站起,却苦于身上有伤,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勃然变色道:“你……你要作什么?”

  却伤心中一震,登时明白过来,想道:如果此时我死了,爹爹不知要有多伤心呢。于是一停步子,对那少女说道:“我……我刚刚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生气,我这就走可好?”说着,将那长杖慢慢放到少女身前,低首间,只见那长杖中间刻着一个“渔”字。心中想道:不知这“渔”字是她的名字,还是这个长杖的名字。于是抬头接着道:“我这就走,可是……。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等了一会儿,见那少女面色冷冰冰的始终不肯说话,却伤无奈向洞口缓缓走去,将到洞口之迹,忽然扭头笑道:“你的杖上有个‘渔’字,既然不说名字,我就叫你‘打鱼的’喽?你的伤还没有好,这药给你留下。爹爹说做人应该多笑笑的,你不要这么凶,笑起来一定会很漂亮的!”说罢,将那白玉药瓶放到地上,再不回头,一直走出洞去。

faul 发表于 2005-11-20 16:46

  夕阳西下,晴朗的空中业已陇上一层薄薄的黑色天幕,几颗早亮的星也已探出了头,懒懒的挂在天边,不停的闪呀闪的。不知不觉却伤已经走到家边的小桥了,远远望去,自己的家中已然亮起了淡淡的烛光。他用力摇了摇头,象要努力摆脱不停在脑中出现的灰色眼眸,看了看身上已经满是灰尘的破烂衣衫,不由苦笑了一下,心想这顿骂肯定是躲不过了,但依旧加快脚步向家中走去。

  却伤一进屋,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反往日的轻松快意,倒有几份悲凉沉重的感觉。只见父亲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灯前,眼圈红红的,手中竟拿着那把以往从不拿出的黑色长剑,轻轻的擦拭着。向前小心翼翼的走上几步,却伤小声道:“爹爹,我回来了……。”

  却伤的爹爹是个中年儒生,面容清矍,秀气,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衫,额下飘着几缕长髯。见却伤回来,也不抬头,淡淡的应道:“锅中有菜,你先吃吧,我还有些事情,让为父……为父一个人静一静吧。”言语中竟有几分哽咽。

  却伤从未见过爹爹如此异样,但却不敢再问,默默退出房间,走向厨房。当他揭开锅盖,只见里面竟是满满的一锅蔬菜,心中想到,爹爹什么都好,就这煮菜做饭的手艺实在太差,偏偏自己又不敢说,自从上次违心说了句他做菜好之后,便天天只能吃这糨糊一般的蔬菜了。他实在没有勇气去独自面对这一大锅蔬菜,但翻遍厨房却再也找不到其它可吃的东西,正自发愁,忽然听到后院传来“咚—咚—咚咚——”的轻微的敲门声。

  却伤心中一喜,望望爹爹房中没有动静,急忙蹑手蹑脚的走到后院,偷偷把门打开。只见小桐站在门后,徒自绷着小脸,看他出来,小嘴一嘟,嗔道:“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来了三、四次了。”

  却伤朝她连连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小声些,反身轻轻把门带上,拉起小桐的手走出了十几步,才回头道:“小姑奶奶,你就不能轻声些,要让我爹爹知道了,今后就再不能偷跑出来玩了。”小桐气道:“你刚刚去哪里了?人家担心死了,你还说我……”说着说着眼中竟然有了泪光。

  却伤连忙道:“刚刚那两位先生把我带的太远,所以走回来路上耽误了。都是我不好,让你等急了,别生气了。”

  小桐点了点头道:“你没事就好。我本来在村口等你的,可那个讨厌的阿飞叫了妈妈来,结果人家被妈妈训了好久。”

  却伤道:“那你现在出来,你妈妈可是知道?”

  小桐摇头道:“不知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妈妈说我,我便同妈妈说:‘是阿飞他们欺负伤哥哥不会武功,恃强凌弱’可妈妈说:‘阿飞是好孩子,不会欺负人的。到是你,一个女孩家老往外面跑,到了晚上还不回家,以后再不让你出去了。’伤哥哥,你说气不气人?”

  却伤道:“其实你妈妈说的也对,晚上是该回家的。”

  小桐道:“妈妈又说:‘你爸爸不在,我也管不了你,赶明就送你跟你阿飞表哥一起去道门,好好管教管教你。’然后就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来了。你说,我妈妈怎么这么糊涂啊?!后来……后来……”

  却伤道:“后来你就溜出来了?”

  小桐摇了摇头道:“不是,后来我气的哭了,妈妈这才把门打开,进屋劝我。晚上妈妈又来叫我吃饭,我也没有出声。现在他们肯定还以为我在房间里呢。”

  却伤看她双目红肿,果然是刚刚哭过,又问:“那你是到现在还没吃饭?”小桐点了点头。却伤心中甚是感动,暗想:“她待我如此,我将来便为她粉身碎骨,也是甘愿。”

  小桐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道:“可是……可是人家现在饿了,怎么办?”却伤眼珠一转,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请你吃好吃的!”说着发足奔向阿飞家的院子,不一刻腋下已夹了一只肥大的公鸡回来,朝着小桐道:“咱们快走,别让阿飞他们瞧见。”

  小桐拍手笑道:“你偷了他家的公鸡?这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又低头对着那公鸡道:“阿飞家的臭公鸡,你天天吵我起床,这下看你还叫不叫。”说着紧跟却伤的步子,向他家厨房走去。

  却伤用刀子把鸡肚剖开,取出内脏,清洗干净。又拿碗水和了一团泥巴,也不拔那鸡毛,直接用泥裹在外面,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小桐看他这种做法,不禁疑惑的问道:“这样能吃么?脏兮兮的……。”

  却伤嘿嘿一笑,得意的道:“这是却氏做法,好吃的很呢,等下你就知道了。”小桐心中好奇,一面同他聊天,一面慢慢等着。不一会儿,一阵诱人的香气从泥中透了出来,谗的两人肚子咕咕直叫。等那湿泥干透,却伤拿了下来,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香味更加浓郁了。

  将鸡撕成两半,小的一半用碗扣上,放在一边。大的又分了两份,洒上些油盐,用盘子装了,递了一份给小桐。小桐接过来,问道:“那一半留来做什么呢?”却伤道:“留给我爹爹的,他应该还没吃呢。”小桐点了点头,端起盘子吃了起来。

  却伤虽只是一个小男孩,但同父亲生活久了,自然磨练出一番非凡的烹饪水准。这烤鸡的做法是他近日刚刚摸索出来的,味道极为鲜美。小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也是饿了,见却伤吃的囫囵吞枣、秋风扫叶一般,自己也不在讲究,动作不自觉的跟着加快。片刻间,那鸡吃的就只剩下骨头和屁股了。

  却伤打了水来,二人洗过手、脸,打趣道:“怎么样,客官?小人这橱艺还过得去吧?”

  小桐连连点头“真好吃,比我妈妈做的还好!以后我就天天来你这里吃了,不过没有打赏哦!”

  却伤愁眉苦脸的道:“打赏不打赏的到没关系,不过客官,就只怕阿飞家没这么多只鸡了。”小桐见他说的有趣,不由的咯咯连声娇笑。

  却伤摇头一叹道:“可惜了!”

  小桐道:“怎么可惜了?”

  却伤笑道:“可惜没有姜、葱、花椒、紫苏、豆豉……,要不然就更加好吃了!”

  小桐道:“恩,下次咱们再烤,把这些东西找齐,再来吃就好!”

  两人吃完,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已经大黑,却伤才将小桐送回家中。待他回来时,抬头只见空中繁星满布,一轮新月也已挂上树梢了。

  进了家中,洗净手脚,看了看父亲房中仍无动静,却伤只得独自走到自己的小房间,合衣躺下。但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但觉脑中满是小桐清秀娇俏的面容,只不知小桐现在是否也在想他。恍恍惚惚中好似听到父亲伴着一股奇异的声音,低声歌道:“把盏问天,蒙恬何故;绝世之才,竟遭天妒。修短归去,吾心堪伤;从此尘世,再无知音。浊酒一觞,愿君共尝;君有其灵,与我同醉!想君当年,乘风万里;声震九霄,鸿鹄展翅。祁连山头,剑折天下;易水河畔,谈笑却敌。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惟君英魂,无处可觅。皎皎明月,茫茫苍天;魂若有灵,请鉴吾心。断剑以誓,定斩贼首;呜呼痛栽,生死永诀!”(注五,调寄《短歌行》)。歌声浑厚中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悲凉,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却伤也听的禁不住簌簌落下泪来。

  第二日清晨,却伤一睁眼就见到父亲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自己。见却伤醒来,他长叹一声道:“伤儿,自今日起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你先去洗漱一番,然后来我房间,再同你细讲。”说完转过身子,走出房门。却伤心下疑惑,从未想过要离开这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急忙穿好衣服,到院中打了盆水,胡乱洗了洗,便来到父亲房中。只见父亲仍静静坐在房中,手中不停的摆弄着一个奇怪的笛子,呆呆的出神,而昨日的长剑竟然已经折断,放在了桌案上。

  却伤整了整衣衫,快步走到桌案前坐好,听父亲低声说道:“你可还记得五年以前,年年都来看你的蒙伯伯?”。

  却伤立刻拍手笑道:“当然记得,他一脸的大胡子,没事就喜欢抱我,结果扎的人生疼。当时我还逼着蒙伯伯将胡子刮去了呢……。”却伤自幼随父亲独居,由于身上的病,朋友很少,其父的朋友更是少的可怜,这么多年就只有一个蒙伯伯常常来看他,自然记得非常清楚。说完,却见父亲好似想起了往事般,嘴角竟有了淡淡的笑意,不过眼中亦有了层薄薄的水气。

  望着手中的珊瑚角笛,却忧苦笑了一下,道:“你蒙伯伯本名叫蒙恬,是大秦第一大将军,这五年他之所以没再来看你,是因为匈奴犯边,作为大秦将军,他必须出兵上郡。后来你蒙伯伯帅兵三十万,退匈奴七百里,驱逐胡虏,重修长城。为父本以为他最近这些日子便会回来,我们兄弟相聚,那知……那知昨日他竟已给恶人害死,以后再不能抱你……扎你了!!!本来有很多事情,我想等你长大些才告诉你,不过看来是等不及了。”却伤骤闻噩耗,在他小小的心灵中不亦于一个青天霹雳般,从未想过往日那孔武有力如天神般的蒙伯伯竟然去了,泪眼模糊的望着父亲,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却忧用大手轻抚着他的头,接着道:“为父的名字叫作却忧,本意是忘却天下忧愁之意,却未想天下之忧竟如此之多。二十年前,我本是前朝燕国第一大‘邪’教——圣火教的教宗,当时少年意气,自以为天下再无对手,便独上鹄鸣山(注六)去挑战当时道门第一高手道宗浮秋的师兄浮尘居士。”说着,话音一顿,目光停在了珊瑚角笛上,象是回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却未想到当时那浮尘不在山上,又事逢匈奴七大高手寻仇鹄鸣山,见到这些邦外蛮族如此嚣张,我一时难耐,便代表中原各族替道门挡下了与匈奴七宗的比武。结果那匈奴七宗在斗到第二夜时,竟然联手而战,其他人倒也不算什么,惟独妙音宗的魔笳对我影响颇大。当时为父年少,心性本就不坚,加上魔音一惑,眼看就要败了。”

  却伤从未听爹爹讲述过以前的往事,心中虽然认为爹爹应该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却不过是普通孩子对父亲的一股盲目崇拜罢了。未想到爹爹当年竟如此英雄,比自己想象的不知还要厉害多少,想到鹄鸣山头一人代表整个华夏的荣誉独战匈奴七大高手的风姿,不禁悠然向往。此时听得父亲要败了,自是心下大急,忍不住插言问道:“后来呢?”

  却忧见爱子如此心切,不由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珊瑚角笛,道:“后来就听到了这个珊瑚角笛的声音,当下为父应笛舞剑,不过数招,便将匈奴七宗打的大败。但心下奇怪,这吹珊瑚角笛助我之人会是谁呢?要知道我是‘邪’教的教宗,而那时是在道门圣地鹄鸣山,在周围人的眼中,我这邪魔头子根本就不亚于匈奴的那些恶魔。细寻之下,发现帮我的竟是道门的圣女——秋昱,也就是你的娘亲。”却伤自小到大从未见过娘的样子,更未听爹爹说过。每次问起娘,爹爹便长吁短叹,应付一气,没想到今日竟听爹爹主动提到了娘亲,立刻摒住呼吸,凝神细听。却见爹爹将那珊瑚角笛穿了根长绳,挂在了自己小小的脖子上,接着道:“你不知道你母亲的样子,当我看到你娘时是完全傻了,心中再无其他,以为自己看到天上的仙女一般,不过道门的圣规——圣女是终身不嫁的。但爹爹却再顾不得什么正邪不两立,顾不得什么教廷圣规,更不管什么世俗礼仪了,非要娶得你娘不可。后来你娘被我缠的没有办法,便向我提出三个条件。”苦笑了一下,却忧忽然怔怔出神的道:“其实昱儿,不要说三个条件了,就算是千个百个我亦会作到的!”

  过了许久,却忧才缓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后来我完成了你娘的三个条件,正当兴高采烈想要迎娶你娘时,却来了一个大胡子的家伙对我指名邀战。后来我才知道他叫蒙恬,是你娘的师兄。记得那时他对我说过,要我万万不要凭一时冲动,务必冷静下来考虑清楚。因为如若我违背世俗硬娶了你娘,必受万人唾弃,从此亦只能过着到处被人追杀的日子,你娘也不会幸福的。于是我一个人坐在鹄鸣山的山脚下,静静的想了三个昼夜,实在想不通,第四天便直接闯到了道门圣殿,亲自问你娘,如果嫁我可会后悔?”说着却忧忽然大笑起来,好似又回到了往日的时光,道:“你娘从不会骂人,当时竟气的连骂了我三句‘白痴’,然后才说了句‘决不后悔’。我这一生从未被人骂的如此高兴快活,当下立时将你娘抱起,步下鹄鸣山而去。不过,唉……”却忧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道:“不过正如你蒙伯伯说的,从此中原竟再无我与你娘的立足之地。而此时道门亦是大乱,浮尘回到后因道门圣女竟被我这个邪派小子拐走,勃然大怒,一气之下远离鹄鸣山,再无音信。圣火教也因为我这个宗主的离去,变的四分五裂,不复往日的兴盛。天下各个教派皆联合起来,欲杀我而后快,那时许多往日的朋友都离我远去了。其他到还算好,毕竟为父根本不在乎那些不入流的门派的追杀,但因为你母亲出自道门,对道门的高手却怎么也要留些面子,那知他们却死缠着不放,正当为父左右为难之时,不过一面之缘的你那蒙伯伯却来了。当时你蒙伯伯厉害的紧,继任父亲的大将军的职位,接连挑了大秦境内十几伙最大的盗匪,后又带领大秦军队大败楚将项燕,最终统一六国,号称“威德先生,杀戮君子”,可谓声震九州了。那日竟突然拎着一壶酒,找到我和你娘,非要与我大醉一场不可。后来我才知道,你蒙伯伯第二天竟然独自上了鹄鸣山,支剑击败鹄鸣山自道门教宗以下一十三位高手,逼的道门允诺从此再不与我为敌,自己却身受重伤,几乎不治。”

  说道此时,念及老友当时风范,却忧不禁眼圈一红,几乎掉下泪来。长长吸了口气,他接着道:“你娘虽然是道门圣女,其实却并不会武功,跟我过了许久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却从未诉过苦。不过我们一起过了十余年却没有子嗣,直到十五年前,你娘见我为了此事闷闷不乐,便狠下心,怀上了你。你出生之后,我才知道,你娘本为圣女自幼就服下了‘无情果’,同普通人结合是不能有孕的。可是为了我,你娘竟逆天行事,以至有了你的出生,不过你娘她却从此永远的离开了爹爹。”说着,却忧转身自身后拿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后,只见里面竟是一个灵位,上面写着“爱妻却氏秋昱之灵”,旁边小字刻着“夫却忧泣立”等几个字。

  将灵位放在桌上,却忧颤声道:“伤儿,来……,给你娘磕上几个头!”。却伤初次得到娘亲的消息,未想就是噩耗,望着眼前的灵位,一时间心中大悲,“扑通”一声跪倒灵前,伏地痛哭。却忧将他自地上扶起,伸手抹了抹小脸上的泪痕,道:“不过你娘没想到,你由于是逆天而生,身上血脉凝结,本活不过周岁的。为父自你幼时便为你疏通身上所有的经脉,不过随着时日越久,你身上的血液流动会越来越缓慢,直到再次凝结……。”却忧越说越是气愤,忽然仰天发出一阵悲啸,指天骂道:“贼老天,叛经离道的是我,违背圣规的也是我,今日逆天骂你的还是我,你又怎能将这些报应到我的妻友儿女身上?!”

  过了许久,却忧才平静下来,扭头望向小脸惨白的却伤道:“爹爹一时忍耐不住,吓坏你了吧?”却伤站直身子,抬起小手抹了抹满脸的泪痕,摇了摇头,自信满满的说道:“不,伤儿不怕,爹爹不是常说‘人定胜天’吗?伤儿的病一定会有治好的一天的……。”见到儿子如此懂事,竟晓得来安慰自己,却忧也不禁在嘴边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你蒙伯伯的仇不能不报,对手是传说中的匈奴第一高手——头曼单于,爹爹虽无必胜的把握,但却也不惧他,只是担心你身上的病情。以前爹爹在圣火教时曾结识了一个绝世神医,住在南越百草谷,你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起程,去一趟百草谷。”

  却伤点头答应,走进屋中,将自己平时常用的衣物打了个包裹,出门随父亲向村口走去。行至河边树下,回头望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村庄,霎时间心中充满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心想:“如今我走了,也不知小桐现在在做什么?”。正自黯然伤神,眼睛忽然被一双小手自身后蒙住,耳边亦传来了那清脆的笑声。

  却伤心中一喜,忙将蒙住眼睛的小手扳下,转身说道:“我正想你,本以为这次无法同你告别了……”。忽的抬头看见父亲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由得大窘,呐呐的不知说什么好了。看到儿子的窘样,却忧笑道:“你同小桐慢慢道别,我不听便是。”说着朝却伤眨了下眼睛,起身向河边走去。

  两人在树下就这么傻傻的对望着,谁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过了半晌才听小桐道:“怎么,你和却伯伯要走了吗?还回来么?”看着小桐大眼睛中浮起的雾气,却伤不觉心中一痛,点头应道:“嗯,爹爹说要为我治病。等病好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小桐道:“昨天……恩,昨天我回到家中,妈妈发了很大的火,说这两天就要把我送到道门去。伤哥哥,你以后可会想我?”

  却伤用力点了点头,道:“当然会!当然会……”只觉心中好似有很多话,可是却一句也说不出了。又呆呆的望了小桐好久才道:“可还有别的什么吗?”小桐摇摇头。却伤道:“那么我就走了,你也快回去吧,要不又被你妈妈骂了……。”

  小桐摇头哽咽道:“不……我要看着你走……。你如今走了,我们不知何时……何时才能再见面,我想多看你一眼。你可千万不要把我忘了呀!”

  却伤心中一热,只想张臂将她搂在怀中,可随即又想:“她这样待我,我当敬她重她,岂可冒渎了她?”忙转过了头,柔声道:“好!我一定会时时刻刻的记挂着小桐的,你如今也要去道门了,一定多加小心呀,再不要这么顽皮了。”小桐默然不语,大眼睛中满是泪水。两人又对视良久,却伤才狠下心,转身向已经走远的父亲追去。小桐直至再看不到却伤的身影,才猛的转过身子,扑到树上,放声哭了出来。

  第一章完

  注释:原本是看《三国》的开篇词,甚是喜爱,所以信手作的。今日写《蒹葭》一书,便拿来也用作开篇词了,信手涂鸦而已,照原《三国》的相差不可以道理记,仅供大家一笑耳。

  注释: 扶苏(?─前210),秦始皇长子,是秦朝统治者中具有政治远见的人物。他认为天下未定,百姓未安,反对实行「焚书坑儒」、「重法绳之臣」等政策,因而被秦始皇贬到上郡监蒙恬军。秦始皇死后,赵高等人害怕扶苏即位执政,便伪造诏书,指责扶苏在边疆和蒙恬屯兵期间,「为人不孝」、「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上书直言诽谤」,逼其自杀。

  注释:蒙恬,中国秦朝名将。祖居齐国﹐祖父蒙骜﹑父亲蒙武皆为秦名将。少时学狱法﹐后为狱官。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参加灭齐有功﹐任内史。秦统一六国之际﹐匈奴乘机南下﹐占据河南地(今内蒙古伊克昭盟一带)﹐新生的秦王朝面临匈奴严重威胁。三十二年﹐蒙恬受命率军30万北击匈奴﹐次年收复河南地﹐击退匈奴700余里﹐屯兵上郡(今陕西榆林东南)。蒙恬吸取战国时期据险防御的经验﹐从榆中(今属甘肃)沿黄河至阴山构筑城塞﹐连接燕﹑赵﹑秦5000余里旧长城﹐并修筑北起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西北)﹑南至云阳(今陕西淳化西北)的直道﹐构成了秦朝北方漫长的防御线。匈奴慑于蒙恬兵威﹐不敢进犯。三十七年﹐胡亥继位﹐蒙恬为权奸赵高诬陷﹐被迫自杀。

  注四:自己胡编的短歌,效仿乐府。文中提到的九万载,以及后文提到的“烛龙”,是中国古代神话中水的大神,苗族的创始者之一。《山海经》中写到“烛龙”本为天庭神龙,却独自在地府门口,口衔一盏孤灯,为黑暗的地府带来唯一的一丝光明。在文中在下稍微扩展了一下该故事,将“烛龙”事迹略有改动,写成他如果在地府九万载,则地府长清,万鬼升天,而他将永坠地府。主人公的父亲是“烛龙”的信徒,在后文会提到。文中如有错误之处请观者不吝赐教,谢谢。

  注五:以《短歌行》的形式写的为蒙恬的悼文。一直以来,在下对第一章颇为不满,总觉难以写出却忧、蒙恬两人间生死与共的患难之情。其实固然男女之间的爱情固然美丽,但铮铮男儿之间的兄弟之情却也十分绚丽,只是在下文笔太差,对此只能抱憾了……。

  注六:鹄鸣山,中国道教的发源地,传道教创始人张陵在此得道,位于蜀中,不过那时已经是汉朝了。

  注释:秦军军制,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军队设武库,保管军甲兵器和后勤设施。

    注释:关于文章中的匈奴七宗,这其实是八宗,仿照的是佛教中的天龙八部,各个宗有自己的特殊技能。天龙八部分别为: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在文中还有另外一种俗称,分别是天宗、力宗、鬼宗、魅惑宗、杀戮宗、毒宗、妙音宗、蛇宗。在下不知道当时的佛教是否已经传到匈奴,这个历史上已经无从考证了,至少我查找不到相关的资料。为了方便情节的发展暂时做此设定,其实本身佛教中关于天龙八部的记载也并非是佛教众,如果这方面有所失误,各位读者兄弟请一定不吝赐教,谢谢!另外,七宗的武功招式也出自《弥勒上生经》、《维摩经》和《法华经》对天龙八部的注释,例如天宗的玉离子散、夜叉的飞天、凌虚、阿修罗的五念、六众…… 不一一赘述了。

    注释:关于匈奴人的姓名,文中匈奴人的姓名全部取自《史记》、《后汉书》、《汉书》……相关史料记载。因为匈奴人的姓名比较古怪,在下又找不到匈奴人姓名起法的资料,只能摘抄,惭愧!

    注释:始皇帝于三十八年七月丙寅驾崩,公子扶苏于八月赐死,蒙恬回咸阳,于狱中鸠杀,同年匈奴犯境。文中所有事件尽量复合历史年号,如有漏误,勿请指正,以便修改,多谢!

niuniu800623 发表于 2005-11-20 16:52

楼主,这个是你自己写的?
真是太佩服了!

faul 发表于 2005-11-20 17:42

无聊时写下的,水平不怎么样,大家凑合看吧,多批评指正!

今天先贴上一章,如果有人喜欢读,明天再继续贴……

leokrebs 发表于 2005-11-20 18:12

pfpf,继续.....

mikewolf 发表于 2005-11-20 19:07

佩服楼主的文笔。
在国外很少自己写汉字了,都是拼音打字,连楼主这篇小说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读!惭愧!
加为精华!再接再厉!

亮剑 发表于 2005-11-20 23:39

好!楼主继续,不过,能告诉我书名怎么念吗?$鼓励$$加油$

xianrenzhang 发表于 2005-11-21 00:32

能写这么多汉字!已经很佩服了!
况且这么多汉字又巧妙的组合在一起,表达了。。。。。


按小学的学习方法,查新华字典,学生字。



jiān

初生的芦苇? 。如:蒹葭(蒹:未曾秀穗的芦荻;葭:初生的芦苇。两者都是常见的贱值水草);蒹葭倚玉(因为芦苇与玉树贵贱悬殊,后用以比喻人与人对比不相称)

亮剑 发表于 2005-11-21 00:39

$蒙一把$第二个还是念xia2??

faul 发表于 2005-11-21 16:15

PS:这个题目取自《诗经》中的《秦风·蒹葭》篇,蒹(jian)葭(jia)是芦苇的意思。原诗如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第二章 惊风密雨

  残阳夕照,晚霞如血,雁门关两侧双峰夹峙,巍然耸立直入云霄。雁门是中土、西域间的最后一道屏障,地势奇险,居于南北两峰之中。据说北雁南飞之时,都要将其绕过,从中穿行,因此而得名‘雁门’。只见关外匈奴营帐依山而立,无以记数的旌旗,在微风中飘扬,壮观非常。凶悍的匈奴铁骑,便如潮水一般,绵延数百里,一眼望不到边际。只是这数以万计的兵营中,除了马蹄声、甲胄声、大风吹旗声外,却无半点人声喧哗,确是军纪严整的精锐之师。

  忽听匈奴阵中无数号角齐声响起,军中有人呼喝道:“冒顿殿下到!冒顿殿下到!”。一阵阵方队立时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四名铁骑自阵中驰出左右立定,将手中黑纛高高举起。接着几名赤膊狐裘的大汉,拥着个虬髯黑面,头上插着几根白色羽毛的年轻人行了出来。

  匈奴士兵见了,纷纷大声欢呼:“冒顿!冒顿!冒顿!冒顿……。”数十万人齐声高呼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声音直冲云霄。

  雁门上的秦军无不骇然,皆为敌方的军威所震。

  此时冒顿将右手高高举起,猛的一挥,匈奴军欢呼声嘎然而止,四下里除了偶尔传来战马的嘶鸣,竟然再无半点其他声息。冒顿骑在马上凝望着眼前的雁门关,一会儿,转身对身后三人沉声说道:“雕朱陶皋,你带领一队人,把营中的冲车推出来,从正门攻城。戎翟,你和木殊萨带着弓手在西北角用箭射击。须卜邪,你是我族最强的勇士,我们步兵不多,攻上城墙就靠你了!”众将齐声答应,高扬马鞭,呼哨连连,分别带领手下的士兵,铺天盖地的向雁门涌来。

  关上秦军见了这等声势,纷纷色变,只听‘当’、‘当’几声,有几个士兵竟然吓得浑身发抖,手中兵器拿捏不住,立时掉在了地上。为首的一个将军大怒,喝骂道:“怕什么?!匈奴善骑战,不利攻城,都给我拿出点精神来!无论多少人,也休想要攻过这雁门关!”说着自身旁的士兵手中接过一只长弓,弯弓搭箭,向冒顿遥遥射去。

  此时两军距离足足两里有余,那箭疾若流星,只眨眼间就过了半途,但终究由于相隔太远,距冒顿的坐骑还有百步左右之时力竭落地。虽是如此,冒顿也不禁面色大变,对着雁门高声赞道:“好箭法!好臂力!!!”雁门上的秦军也随之声势一阵,齐声呐喊起来。

  雁门是进入中原的最后一道关隘,虽然秦军多是来自河套内地,但都知道此城一破,自己的家乡也定然不能幸免。念及家中亲友,人人抛开了刚刚恐惧,同攻来的匈奴军奋力撕杀到了一处。匈奴的步兵本来就少,又很少打攻城之战,虽然毫不畏死,前赴后继,但始终不能攻下城头。不过片刻功夫,雁门城下的尸体便已堆积如山了。

  须卜邪在旁早就杀红了眼睛,浑身上下洒满了秦军和匈奴士兵的鲜血,手中的弯刀也不知扔到了那里,舞着两具秦兵的尸体四处冲杀,宛如一尊魔神一般。可是任他如何勇武,秦兵就是咬紧牙关不退一步,看着己方士兵一个个倒下,须卜邪竟是豪无办法。正在无奈之迹,忽听身后响起了震天的马蹄声,转头看时,只见雕朱陶皋率着大队的骑兵从后掩来,众骑当中还混有硕大的攻城冲车。匈奴士兵看援军到了,士气大振,军中黑纛招动,城下队伍分向左右,两个万人队冲上来急攻城门。这是匈奴最精锐的骑兵,又是迄今从未出动过的生力军,人人要建立功勋,匈奴兵将便如蚂蚁般冲向城门。

  守城的那个将军见了,知情况危急,振臂高呼道:“我大秦儿郎又岂有孬种?!为了关内的父老乡亲,今天就算全部战死在这里,也不能失去一寸土地!抬踏弩来!!!”他这一声呼喝混合着浑厚的内力,虽然此时战场上鼓声、喊杀声震耳欲聋,却依旧人人听的清楚。城头的秦军本都已疲累之极,见了后面奔涌而至的匈奴骑兵更无恋战之心,可听了这话,无不精神大振,均想:“匈奴、华夏自古成仇,积怨甚深,而且匈奴人一向残暴,如果雁门失守,关内的家人亲友定然在劫难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雁门关落如匈奴手中。”当下各人奋力死战,将城头的匈奴步兵暂时杀了下去。

  借此机会,后面的秦军将踏弩纷纷抬出。这弩箭是当年鲁子所制,为秦军所得后又加以改进,改用手发射为用脚踩踏发射,力道更为强劲,是以名为‘踏弩’。匈奴骑兵虽然精锐迅猛,即使面对弓箭也毫无惧色,但这‘踏弩’却比弓箭不知快上了多少。只见城上箭如雨下,匈奴的骑兵还未到城前,就已一批批倒了下去,不稍片刻,城外就已血流成河了。虽然有戎翟和木殊萨这等骑射高手在旁带着弓手自西北角向城中射箭,但匈奴的弓箭在威力上远远不及秦军的‘踏弩’,城上士兵又有城垛可供掩护,所以收效甚微。

  匈奴兵死伤惨重,被杀的节节后退,须卜邪无奈奔回匈奴阵前,遥声喊道:“冒顿殿下,咱们死伤太重,攻不下来呀!”冒顿大怒,喝道:“攻不下来?!攻不下来,你算什么匈人汉子?”须卜邪面色大变,不再说话,劈手从身旁士兵处夺过柄长刀,闷声向城上冲去,杀开一条血路。秦军见他来的凶猛,立刻纷纷将‘踏弩’向他射来。那弩箭极为快捷,他连连击落七、八只之后,只觉右手被震发麻,一不留神竟被一只弩箭钉在了左肩。由于是脚蹋发射,力道甚强,那弩箭竟射透左胸,直末至尾。须卜邪大叫一声,也不退缩闪避,手起刀落劈下箭尾,反手将那断矢连血带肉拔了出来。厉声喝道:“周人小辈,只知道暗算偷袭,算什么英雄!”说着挥手把掌中短箭掷了出去。

  那箭去势之急,丝毫不弱于‘踏弩’所射,刚刚射中须卜邪的士兵闪避不及,‘啊呦’一声中箭倒地。关上秦军见了,无不骇然,纷纷向后退去。须卜邪乘势翻上城墙,接连将刚刚城头的十数个秦军一一砍死,奔至吊桥绳索旁,挥刀用力劈下,雁门关的吊桥应势坠地。匈奴士兵见主将如此豪勇,连连呼哨狂叫,大批的骑兵立时涌入了关内。

  秦军中那个将军见了,知败势已成,但没有丝毫退意,嘶哑着嗓子大声喊道:“孩儿们,今日便是流尽了身上最后一滴鲜血也不能退!是男人的,就给我杀!”口中叫着,随手劈飞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匈奴骑兵,夺过马来,翻身上去,冲杀出城。关上的亲兵见此,无不热血沸腾,一个个舍身死战。

  其时天色已经渐渐黎明,风清云淡,一轮晚月仍在梢头,东方的天际也已微微泛起红色,眼看就要日出了。就在这天地间一片平和之景中,地面上却有数十万人奋力撕杀,地上的尸体堆叠垒放,鲜血浸透了雁门城外的每一寸土地。

  此一战从黄昏杀到了黎明,匈奴兵是人多彪悍,秦军则借了‘哀军’之势,又有守城之利。双方均已死伤无数,但却都没有退缩之意。

  冒顿同众亲卫立在一个小山丘之上,居高临下,见己方大军已杀入城中,这才放下心来,面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忽然前军一阵大乱,只见一小队秦军竟在守将的带领之下,杀入了己方大营。那将军骑着一匹匈奴战马,双手舞着两柄长钺,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前方的几个骑兵佰长,竟都是一个照面便被此人劈下马来。冒顿看的眉头大皱,扭头向身边问道:“这人是谁?竟然如此凶猛?”周围众人均都默然。

  冒顿不禁大怒,喝问道:“双方交战,你们竟然连敌军主将都不知道是哪个!这仗还打什么?!”此时恰好须卜邪伤重,被抬了回来,见冒顿发怒,应道:“殿下,这人是中原火教的护卫,叫墨卓。当年我随师父约战中原道门之时,曾经见过此人,其武功之高,可与师尊他们相媲。”冒顿听罢点了点头,道:“都说中原之人懦弱无用,可此人胜我匈人精兵多矣!”匈奴族中一向极为重视勇武,此时冒顿在军中称赞敌将,身后众武士听了,全都心中忿然。那四个高举黑纛的铁卫,一转身将黑纛递与旁边士兵,下马跪倒:“殿下术忽赤兄弟请战!”见冒顿微笑着点了点头后,四人翻身上马,手舞长矛,呼哨着杀了过去。

  墨卓此时已经杀的不辩天日了,忽见周围士兵纷纷闪开,四个身形极为高大之人冲了过来。这四人面上皆图着油彩,头上分别插着五彩的羽翎,墨卓知道这是匈奴勇士的装扮,当下大笑一声,拍马迎了上去。长钺一举,当即就把一人劈成了两半,后面一人挺矛长刺,墨卓也不闪避,随手将掌中两柄长钺掷出,将最后两人打下马来。空出的左手将刺到眼前的长矛一抓一带,右手握掌成拳,一声大喝,重重的击在了长矛正中,那手臂粗细的长矛竟不禁他这一击,当时折成两段。墨卓身形不停,将手中断矛向前一送,匈奴侍卫胸前皆穿有重甲,可却耐不住墨卓深厚的内力,立时刺穿前胸,惨死当场。

  匈奴士兵见己方最出名的四位武士,不过瞬息之间便矛折人亡,无不胆寒,纷纷向后退去。冒顿见了,怒声喝道:“你们也是我匈人的士兵么,竟然如此怯懦,如果有人杀了此人,我封他为匈人第一勇士!”话音未落,就见那墨卓听了自己喊声,竟然转身向自己的方向冲来。匈奴士兵皆恐殿下有失,纷纷涌到土丘之上,但见千百枝长矛密密层层的排在冒顿身前,无以计数的箭支如雨般落下。墨卓接连冲了几次,均被敌军悍勇档下。突然间身后欢呼声响,扭头看时,竟然是雁门已被匈奴攻下,城上旗帜也已都改成的匈奴的幡纛。

  墨卓知势难挽回,仰天一声怒吼,再不顾跨下坐骑,双脚用力一蹬,奋力向丘上冒顿处跃去。须卜邪看的大惊,一把推开给他裹伤的侍卫,挺身迎了上去。二人拳劲相交,但闻空中‘嘭嘭’数声,须卜邪被打的鲜血狂喷,坠落在了地上。墨卓也是面色惨白,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不过他前行之势受阻,身子向下落去。

  场中士兵见他自空中坠下,纷纷挺矛相刺,墨卓猛的大叫一声,双足连踢,只一瞬间就被他连连踢断了十数支长矛,场中露出了一片空地。抬头见冒顿已近在咫尺,他知自己体力早已透支,但却再顾不得许多,只求能将敌方主帅斩杀,使匈奴进军之势缓上一缓,以便给关内喘息之机。落地的身形毫不停留,墨卓运起仅余的内力再次跃起,伸手向冒顿抓去。眼看手指就要碰到冒顿衣襟了,突然觉胸中一空,浑身上下再无半分力气,墨卓心如死灰,黯然忖道:“难道这是天亡我华夏?”。

  此时匈奴的神射手戎翟率领着弓骑手刚刚返回本营,远远望见墨卓腾空之势不由大惊,遥声喝道:“着箭!”说着弯弓搭箭,射向墨卓,这戎翟是匈奴第一射手,能六箭连发。墨卓于空中无处可避,伸手欲要抓下几支来,手脚却早已不听使唤,只觉胸中一痛,身子自空中重重摔落下来。

  地上长矛密密麻麻,墨卓此时已无力闪躲,落下的身子立时被刺的千疮百孔,被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冒顿随着身边的侍卫连忙向后退出十余丈,方才站住身形,舒了口气,望着远方墨卓尸,定了定神,吩咐左右:“此人如此豪勇,即便是在我匈人之中也难找出一人与之相比,当以勇士之礼厚葬!”匈奴众人点头称是,但却都喏喏的无一人敢走近墨卓的尸身。

  就在此时,忽见墨卓猛然坐起,怒睁双目,大喝道:“我华夏子民岂受你敌邦之礼?!”说着翻手拽出一支透腹而过的长矛,用力掷去。冒顿身边的亲卫见了,无不大惊,纷纷挡在了冒顿身前。那长矛去势急劲,竟接连透过了三名亲卫的胸腹,将其穿成一串,其势犹自未竭,矛头险险的划过冒顿的左肋,停了下来。

  众人都未见过如此凶励之士,迭迭后退不已,过了良久见墨卓再不动弹,只是瞪着双目,两滴鲜血自眼角滑落,虽死犹生。匈奴士兵更不敢向前,纷纷绕开墨卓的尸身,走入城中。这一仗虽然匈奴攻克雁门,可却无一人笑的出来,冒顿潦草裹住肋上的创痕,遥遥向墨卓拜了两拜,率军进驻雁门。

  进了关内冒顿这才发觉自己肋下伤势颇重,手下的肱骨大将须卜邪又在昏迷之中,不得已只好下令大军暂停东进,于雁门驻留下来。过了几日冒顿伤势已大见好转,这天清晨,正在帐中同手下几名将官商议如何攻打九原。突然间远处号角声响,一个军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跪倒在地:“禀报殿下,单于已率大军来到城下!”

  雕朱陶皋眉头一皱,在旁低声道:“头曼一向不喜殿下,派你来打这易守难攻的雁门时说有要事,迟迟不肯发动大军,只给咱们十万兵马。在打下后却突然来到,你不得不小心啊!”当时匈奴民风质朴无文,不象秦人那样有很多礼节、称谓,相熟者之间就算是单于、王子都一样直呼其名,以你、我相称。

  冒顿点了点头,挥手叫那通报的军士下去,整了整衣衫,吩咐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出去迎接的,走吧!”说完带着手下将官向帐外迎去。雁门关外沙尘滔天,滚滚的烟尘中驻立着一彪军马,遥遥望去一眼看不到边际,只是这支队伍比冒顿的手下要松散的多,并没有什么规则的阵形。队伍中间树立着一杆白毛大纛,正是匈奴单于的旗帜。冒顿弛马走近,率手下的将官来到纛前,跪下行礼,口中高声道:“儿臣冒顿,因前日阵前受伤,所以迎接来迟,还请父王恕罪!”

  “嘿嘿——”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忘形的笑声,“大哥的跪拜,小弟可是受之不起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众人抬头看时,那白色大纛下竟是一个身材肥胖,穿着玄色狐裘的年轻人,长一点儿不象是个饱经风霜的草原汉子,反倒有几分中原商贾的模样。几人中以戎翟脾气最暴,见了这情景,当时翻身跳起,怒道:“孤涂!平日你仗着自己的母亲得宠,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可今天竟然敢冒充单于,用这白色大纛,你就不怕被杀头么?”

  冒顿此时也站起身子,听了这话并不阻止,只是眯着双眼斜睨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孤涂哈哈一阵大笑:“今日我用这白色大纛正是父王恩准的,父王说大哥攻打雁门死伤太重,虽然攻了下来,但也是过大于功。父王决定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小弟,大哥只在旁边督导就好!”说到这里,方才翻身下马,走到冒顿身前握住他的双手,又道:“小弟本来觉得这对大哥不公,百般推辞,可父王就是不准。后来小弟一想,大哥打了这许久的仗,也是累了,就此休息一下也好,于是这才应承下来。”

  旁边戎翟听了这话,将宽大的袍袖一挽,指着孤涂大骂道:“少在这里装好心,谁不知道你孤涂就象草原中的狐狸一样狡诈?!我们兄弟拼死拼活的将雁门打下,你却在这里来讨便宜,还是个男人么?跟你娘一样,做个女人讨宠献媚去算了!”

  孤涂听了这话面色大变,恨声道:“大哥的好属下啊!既然大哥你疏于管教,便让小弟替你调理一翻。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去,杀了!”孤涂身后应声走出几个大汉,就待将戎翟拿下。

  “且慢!”冒顿伸开双手,闪身将戎翟挡在身后,陪笑道:“兄弟又何必为这个糊涂话生气呢,戎翟一向卤莽,不过此次作战他立下了大功。为兄的在这里求个情,你暂且将他饶过,许他带罪立功算了!”

  孤涂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他只是骂了我,也就算了,可是他言语辱及母后‘阏氏’。父王曾经说过,谁要骂了‘阏氏’,便等同于骂了他一般。我又怎能轻易将他放过?”

  冒顿暗暗寻思:“如今在孤涂的营帐中,不得不委曲求全,也罢,我便再让他一次就是。”念及此处,当下说道:“既然如此,就处他斩马之刑,然后再抽他二十鞭子,你看如何?”

  当时的匈奴人可以说是一生都生活在马背之上,杀了自己的战马,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斩马之刑可以说是极重的刑罚了。孤涂也知不能将冒顿等人逼急,既然折辱之事已经做到,便点头道:“那就依了大哥的意思吧,便宜这个家伙了!”一摆手,过来四个大汉欲将戎翟捆下。

  那知戎翟忽然身形连闪、手脚齐施,‘扑通’、‘扑通’数声,四个大汉变成了滚地葫芦。戎翟怒声道:“草原上的雄鹰岂能被地上蚂蚁捆住?!我自己会走!”说完瞪着孤涂,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向关内行去。孤涂喝道:“你回来!”戎翟理也不理,昂头走出阵营。

  冒顿笑了笑道:“兄弟放心,那二十鞭子一鞭也不会少的,这马也就交给兄弟了。不过兄弟率大军前来,可父王呢?”

  孤涂瞪着戎翟离去的背影,狠声答道:“大哥既然这么说,小弟还能如何?父王去见秦国的那个人了,迟上几天才能来雁门。大哥可以放心,父王的武功天下无双,何况身边还有那个‘冰山’守着,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说着转身看了看四周,又道:“父王说这次攻下雁门,将士们都辛苦了,晚上我们便搞个庆典大肆庆祝一翻吧!这次我还带来一位贵客,到时晚宴,我再介绍给大哥!”冒顿点了点头,当下自己开道,将众人引入城中,又把城中的帅帐给孤涂让了出来,自己则在城中一角安置了个小帐篷住下。

  到了晚间帐下将士都汇到了冒顿帐中,待要一同出发。行出帐外,冒顿在火把照耀下见戎翟兀自满脸懑愤之色,略一寻思,回头道:“牵马来!”随从自身后将冒顿的爱马牵了过来。冒顿手持缰绳走到戎翟身前,转身对众人问道:“那日在雁门关前,是谁不顾生死,将那第一等的凶人射死箭下,救了大家的性命啊?”众兵将高声叫道:“是大将军戎翟!”

  冒顿点头道:“不错!现在我便实现自己的诺言,从今往后戎翟就是我‘匈人第一勇士’,今日这宝马就赠给我们匈人最勇敢的人了!”众人听了齐齐一愣,随即高声欢呼起来。冒顿回头对木殊萨道:“拿酒来!”木殊萨转身拎了一大坛酒过来。冒顿伸手将酒坛封拍开,大口喝了数口,伸手往戎翟身前一递。

  戎翟此时双目含泪,满心感激,颤声道:“殿下,您这宝马日行千里,当年就是靠它才逃过了月氏的追杀,小将万万不能收啊!”冒顿大手一摆,怒道:“什么小将?!从今后你戎翟就是我的兄弟,是兄弟的就把这酒干了,一匹马又算的什么!”戎翟听了不再说话,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捧起酒坛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片刻功夫,戎翟将酒饮尽,翻手将坛子重重摔在地上,指天发誓道:“从今往后,我戎翟誓死追随殿下!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帐下的将士都知道戎翟刚刚于阵前受辱,连爱马也给孤涂杀了,都心中为他不平。此时见冒顿如此做法,无不欢呼雀跃、高声赞颂。冒顿将袍袖一挥,使众人安静下来,转身带着手下将士向城中的帅帐行去。

  到至营帐前,孤涂手下的士兵见了,立刻向内禀报。匈奴人住惯了帐篷,即便入驻雁门,却也仍然不习惯秦人的宫室,反而都是在外面搭起了圆帐。冒顿住的帐篷,孤涂也不例外。不一刻,但闻号角声响,遥遥的瞧见几个奇怪装扮的人拥着孤涂迎了过来。走到近前,冒顿才发现那几人竟然都是剃光了脑袋,身上穿着极为宽大袍衫的外族人。

  孤涂冲着冒顿笑了笑,指着身旁一须眉皆白的老人道:“大哥,这便是要要向您介绍的贵客,南方孔雀王朝阿育王的王子摩晒陀大师。大师不远千里到我大匈奴,宣扬佛法,父王见其法力高深,已经拜为国师了!”

  冒顿听罢,向那光头老人微一躬身,行礼道:“摩晒陀大师远来贵客,在下有礼了!”那和尚也面带微笑,想是不懂匈奴语言,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还礼。众人寒暄之中由侍卫引入大帐,孤涂吩咐下人宣布庆典开始,只听雁门关中号角连鸣,鼓乐大起,众人也分宾主落座,吃喝喧闹起来。

  酒至半酣,冒顿突然转头对着正看席间歌舞入迷的孤涂问道:“我匈人一族,国师向来出自七宗之中,可如今摩晒陀大师做了国师,那么原来的国师乾达婆宗的宗主呢?”

  孤涂此时已经喝的半醺,心思全在歌舞之上,闻言顺口答道:“父王嫌那个乾达婆的宗主太过碍事,所以不让他当了!”

  冒顿疑道:“太过碍事?”

  孤涂这才反映过来,连忙正声道:“我匈人是以武治国,摩晒陀大师佛法精湛、功力高深远非七宗可比,父王说就是同他老人家相比,也是相差无几。所以大师做我们的国师,最适合不过。”

  冒顿看了摩晒陀一眼,见他于闹席中口目不动,长须飘飘,迷人的歌舞也不看上一眼,那样子果然有几分仙骨。忽听孤涂身旁一人插言道:“在下听说大王子军中的第一勇士须卜邪就是乾达婆宗的门徒,殿下质于月氏的时候,乾达婆的宗主还曾数次三番的向单于进言将您赎回。今日这乾达婆宗失势,冒顿殿下定然着急的很吧……。”

  冒顿听了,胸中不快,瞪着那人道:“你又是什么人?竟然在这里插嘴?摩晒陀大师功力再高,乃外族之人,乾达婆宗能为再低,乃本族之人。我冒顿只求匈人能够强大,又有什么私心可言?!”

  孤涂毫不为忤,肥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是我手下四卫之一的伊稚斜,他们出自力宗,说话直横,大哥不要见怪啊!不过小弟到也觉得他的话到有几分道理……”

  冒顿听他话中不但没有责怪手下,反倒有几分褒扬之意,心头大怒,方要拍案而起,就见帐帘一挑,慌慌张张的跑进一个士兵,跪倒在地,嘶声道:“报!!!前军发现周人刺客,正向大帐杀来!”

  席间音乐舞蹈随声嘎然而止,孤涂慌声道:“快来人,护驾!”手下诸人都拔出配刀,严阵以待。

  冒顿见了这个情形,呵呵笑着对孤涂道:“兄弟不必惊慌,如今的雁门有我匈人四十万大军驻扎,任他有多少刺客,又怎能杀到我中军大帐呢?”说罢,又转头向那士兵问道:“刺客有多少人?什么装扮?你怎么知道他是周人?”

  士兵被问的一愣,支吾半天方道:“好象……好象只有一个,至于什么装扮,小的没看清楚……”孤涂在旁边听说只有一个,见帐中自己的手下都同自己一样紧张万分,反而冒顿那方人却平平稳稳,仿佛在看笑话一般,不由恼羞成怒,走过去一脚将那报信士兵踢了个跟头,喝道:“一个人?你报什么报!”

  那士兵翻身爬起,道:“可是……可是……。”

  孤涂道:“可是什么?真是败兴,你们将他擒下,就地杀了,也不必再报了!”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叫那士兵下去。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又干涩的笑了两声,以遮自己的窘态。这才抖抖袍子,缓步走回坐位,方要唤舞姬乐师继续歌舞,却见冒顿席上一个赤膊汉子忽然跳起,伸手指着那群孔雀王朝的和尚,大声道:“我们草原上的汉子要的是金戈铁马的战鼓声,不是这些唱小曲的,既然孤涂殿下说这些秃子比国师还要厉害,那么不妨在这席中露上一手,让我雕朱陶皋领教一二!”

  冒顿心知雕朱陶皋是自己手下思虑最周全的将领,如此做法定想是要试探一下孔雀王朝来的这批人的实力,当下也不阻拦,在旁抿着酒侧目观看。可那摩晒陀大师就好象没听到有人挑战一般,还是盘膝坐在那里,静静的一动不动。雕朱陶皋又向场中走了两步,嘲道:“你们可是怕了,不敢打么?那何必来我们大漠,滚回你那南方的什么鸟国吧!”帐内之人闻言齐声哄笑起来。匈奴民风一向彪悍,在他们眼中如果有人约战而不应战的话,便是最懦弱的表现了。

  “孔雀王朝距离大匈奴何止万里,老衲来到这里做了国师,用佛家的话这是缘法。缘法到了,躲是躲不开的,只能顺其自然。”摩晒陀终于微睁双目,缓缓的说道。众人听他口中声调虽然怪异,但却说的是匈奴话,而且吐字很准,皆都一惊。

  雕朱陶皋也微微一愣,随即道:“什么狗屁缘法?在我们匈人不讲这个!拿我的长矛来!”手下应声将他的巨矛抬了上来,雕朱陶皋上去接过,又道:“在我们这里讲的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英雄,既然大和尚你占了国师这个位子,就必须有这份功力才成!”

  摩晒陀微微一笑,悠然道:“我做这国师便如同今日坐在这里喝酒一般,乃是一种定数。天地万物皆有定数,众生虽不知明日事,但明日之事却早已注定了。既然居士非要一战,老衲也不便推辞,便叫小徒同居士切磋一翻吧。摩诃罗迦,你去吧,千万别伤了这位居士。”说着,又自怀中拿出了一个黄金小角,续道:“这是大匈奴国师的信物,如果小徒败了,居士大可将其拿去”

  群僧中随声站起一个高大的和尚,一指雕朱陶皋,瓮声说道:“师尊佛法高深,又岂是你们所能知晓的?你若能接我三杵,那个小牛角你便拿去好了。这鬼地方风沙漫天、又冷又干,谁愿意待在这里似的!”说着,手持一柄黄金巨杵走入场中。

  匈奴人最是豪爽,雕朱陶皋听他抱怨大漠的天气,不但不怒,反而呵呵一笑:“大和尚痛快,这地方要是好,我们又何必非要同秦国开战呢?雕某接你三杵就是,出招吧!”席间众人皆知雕朱陶皋天生神力,就连孤涂的肥脸上也露出一丝愁容望向了旁边的摩晒陀,却见老和尚紧闭双目,面露微笑,竟似席间争斗与他无关一般。

  但闻场内摩诃罗迦大吼一声:“接招吧!”巨杵一挥,当头砸下。

  雕朱陶皋见这和尚身材高大,当下不敢大意,双手持矛向上迎去。那知两下接实之际,摩诃罗迦的巨杵竟然没有一点力道,席间众人也都只听‘波’的一声清响,就再无声息了。雕朱陶皋心中奇怪,抬头看那和尚时,忽然感到头上的巨杵涌出一股巨力,便如同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他当下立足不定,向后接连摔了两个筋斗,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便似一堆软泥。

  那巨杵之力忽吞忽吐,闪烁不定,引开敌手之力而后击之,乃武学中最上乘的内家手法。冒顿手下皆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唯一的一个武功好手须卜邪却还躺着养伤,剩下之人又那里晓得其中的厉害。木殊萨平日同雕朱陶皋最为要好,当下抢到他的身旁,伸手相扶,口中急道:“大哥!你……你伤的重么?”

  雕朱陶皋只觉胸口热血翻涌,忍不住‘哇’的又是一口鲜血,木殊萨在旁立刻红了眼睛,伸手抽出腰间的牛耳弯刀,冲着摩诃罗迦吼道:“臭秃子你使邪法打伤大哥,我同你拼了!”作势便要冲上去。

  旁边的雕朱陶皋急忙一伸手,将他拦住,摇了摇头,道:“我还死不了呢!你急什么?下去,别让人看了笑话。”说着挣开木殊萨的双手,脚步蹒跚的走到场中,缓缓的道:“大和尚好臂力,在下自不量力,还想再接两杵!”

  摩诃罗迦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方道:“你不懂武功,只凭身上的蛮力又那里是我的对手啊?!不过你的性格,和尚我喜欢!”语音一顿,又道:“刚刚我不过使了三分力气,就把你打成这样,难道你还真的找死不成?”

  木殊萨奔回坐席,向冒顿急道:“殿下,快叫大哥回来吧,别再打了。”冒顿紧皱着双眉,点了点头,对场中二人道:“雕朱陶皋不必打了,不过是切磋比武,不必非要弄个你死我活。摩晒陀大师果然法力高深,这国师之位受之无愧……”

  雕朱陶皋微一摇头,还待说话,忽听帐外有人高呼:“头曼单于,我远来邀战,你竟只是龟缩在营帐中不敢出来么?!”那话音初时仿佛还在远处,到至最后一字,竟然已到了帐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震天的喊杀声。众人皆心中惊奇,面面相觑,听那声音吐字,知道是讲的周人文字,双方交战久了,语言也互通了大半。

  众人皆想:头曼勇武在匈奴便犹若天神一般,即便是周人中最强的道门道宗,恐怕也不敢到匈奴指名邀战,此人又是谁呢?只见帐帘一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浑身是血将官,冲着冒顿嘶哑着嗓子喊道:“报殿下!快撤离主帐吧,那刺客……那刺客……”

  冒顿认得进来之人是手下的督尉休屠,不过这休屠向来沉稳干练,从不这样慌张,更不要说连行礼之事都忘了。还站在场内的雕朱陶皋低喝道:“休屠,有什么好惊慌的?什么刺客?慢慢说!”

  休屠这才缓过气来,忙翻身跪倒,颤声道:“就刚刚在前军的那一个刺客,我们……我们根本挡不住啊,他简直不是人,就同魔鬼一般,现在就要杀到大帐前了,殿下赶快离开这里!”

  孤涂心中正为自己刚刚出丑的事情耿耿于怀,见状冷笑道:“大哥帐中的军士,胆子也不怎么样嘛!伊稚斜,你们四卫出去把那刺客杀了,给你们半个壶漏的时间,别太久了,否则大哥他们会吓破胆的!”

  伊稚斜哈哈一笑,带着身边三人躬身道:“殿下放心就是!”说着回头斜睨了一眼冒顿手下的将官,又再次放声狂笑,大步行出帐外。

  摩晒陀此时也将双目睁开,微笑道:“这黄金号角老衲就先收起,待拿下那刺客,如果各位居士还有讨教之心,再慢慢比过不迟。”说着伸手将那黄金小角拿起,就要放入怀中。就在此时,只见大帐门口的帐帘突然扬起,接着人影一闪,一人劈手将那小角夺入手中,站于帐中细细把玩起来。

  这一下变故众人都大吃一惊,同时站起,看那人时,竟是一个身着血色长衫的中年人,面容清矍,双目极亮。只见他站于帐中,身上长衫无风自动,一手持着那金色小角,另一手拎着的竟是刚刚出帐的那龙宗四卫的首级。孤涂见了吓的一下瘫坐在了地上,从没想过自己一向倚重的四卫,只是瞬息间就被人杀了,连点声音都没听见。摩晒陀也惊的站起了身子,回思刚刚这中年人夺去金角的手法,越想越是骇异,竟然根本没有破解之法。

  还依旧立在大帐中间大和尚摩诃罗迦,猛喝一声:“将金角还我师尊!”一抡金杵,当头砸来。那中年人随手将四卫的首级抛在地上,一翻手腕,一把抓住了那巨杵的杵头,转头向帐内众人以匈奴话冷冷的问道:“头曼是哪个?”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刺客惊的一呆,过了半晌,仍没有人作答。摩诃罗迦只觉自己向下猛砸的劲力如陷泥沼,那中年人只是单手轻轻抓住杵头,但自己却再难压下一分。随即回夺,任凭他挣的满面通红,那黄金巨杵却丝毫不动。旁边人都看到刚刚他一杵便将雕朱陶皋打飞,知他武功奇高,可见了如今的情形,人人心中都大感诧异。

  那人看了眼摩诃罗迦,笑道:“你要这杵,还你便是!”话音刚落,摩诃罗迦就觉得那紧紧粘在金杵上的巨力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正发力回夺,一时收势不住,巨杵的杵柄重重的撞在了胸口。当及连连退了数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半晌还不能站起。

  那刺客不再理他,转身环视了帐内众人一眼,缓声道:“在下虽远在中土,却也常闻匈奴勇武冠绝天下,不想如今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一见之下不过耳耳。”说着袍袖一挥,伸手指着地上的四个首级,续道:“难道现今的匈奴就只剩下这些蛮横娇纵的酒囊饭袋了么?当年我同贵国七宗也有一战,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后听闻单于头曼方为匈奴第一人,今日却某前来邀战,因何避—而—不—见—?!”他虽是那么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但帐内众人无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到他说到最后‘避而不见’四字时,只觉得那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耳中,坐在主位上的孤涂更是‘哎呦’一声,晕了过去。

  那人见了,更是冷笑不已:“原来匈奴主将,不过如此而已。”

  “在下幼弟,自小身体便弱,长途跋涉来到雁门,更是体力早已不支,到叫先生见笑了!只是先生说我匈人无英雄,都是酒囊饭袋,恐怕也不尽然。来人哪,上酒!”冒顿离开侧席,走到主位。随着他的一声呼喝,只听‘噗’、‘噗’数声,偌大的主帐竟从外面被撕成了碎片,只剩了一个圆顶。主帐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匈奴士兵,一眼望不到边际,站在众人之前的正是浑身裹满伤布的须卜邪。戎翟此时亦应声分开众人,一手拎了个酒坛,递与冒顿。

  “先生说我们匈人不过耳耳,但如今站在外面的无论士兵也好,将军也好,没有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没有一个畏死之徒!”说着冒顿转向帐外众士兵,高声问道:“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是!!是!!!”帐外无数兵将齐声回答,一声高过一声,直震云霄。

  冒顿猛的将手一摆,营帐内外瞬间鸦雀无声,“先生也瞧见了,我匈人的勇武可还叫先生失望?如今先生远来是客,我父王不在帐中,在下便以匈人之礼代他敬先生一杯!”说着将手中酒坛一倾,倒了两大碗酒,径直走向场中那刺客,递了一碗过去。匈奴众人无不捏了把汗,生怕那刺客借此把冒顿杀了,可又不敢上前阻拦。摩晒陀在旁看了,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这冒顿真是厉害,如今竟借着这刺客立下军威,恐怕就是其父头曼也是也远远不及的。”

  那刺客朗声长笑一声,伸手接过酒碗,大声道:“在下远来是客?却忧身为华夏之民,立于秦土,有何客之有?如今匈奴驱虎狼之军,扰我华夏安宁,这待客之礼不要也罢”说着大手一挥,将那酒碗摔碎帐中。这几句话侃侃而谈,混着浑厚的内力传送出去,整个军营竟无不听的清切。雕朱陶皋、须卜邪等人听他自称是却忧都惊的‘啊’了一声,几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眼前这传说中的英雄人物。

  冒顿也是大吃一惊,心下盘算若能将此人罗致麾下,便是千百座雁门关也是抵不过的,当下含笑道:“原来竟是却大先生,先生威名声震四海,冒顿身处边荒也是对先生仰慕不已。只是先生说我匈人是虎狼之军,扰华夏之安宁,则就错了!”周围众人听他直驳却忧,无不吓的手脚冰凉,均怕却忧发怒,当下又无人能将其拦住。

  却忧听了,到不在意,冷笑了一下,道:“哦?”

  冒顿点头道:“正是!”说着转身向帐外一指,续道:“我们这些匈人个个都是真英雄、好汉子,乃堂堂草原上的雄鹰!可自古以来却居于北寒之地,生活颠沛流离、苦不堪言。而你们周人,身子羸弱,不过是经不起风雨的燕雀而已,凭什么居于地美物丰的中原?难道我匈人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么?难道周人的命是人命,我们匈人就不是么?说我匈人侵扰华夏边境,其实我们只不过是拿回强者该得的东西而已!”

  “住口!”却忧猛的怒喝一声,帐内众人首当其冲,无不被这大喝震的晕头转向。冒顿更是被震的连退的七、八步,方被摩晒陀从旁扶住身子。“如你所言,匈奴不过是为了谋生。可为了谋生便可肆意杀害我华夏子民、侵掠我华夏边境么?自东周以来,每逢入冬匈奴便进入中原,烧杀抢掠无所不及,美其名曰‘冬狩’,你匈奴又何尝把周人的命当作人命了?”顿了一顿,又道:“不必多言,今日我来,便是要约头曼一战,以其头颅祭奠蒙将军在天英灵,祭奠华夏千千万万为匈奴所杀的生灵。你匈奴既以勇武著称,头曼既为‘天下第一凶人’,就请出战!”

  冒顿心知此时如不应战,父亲必然声名大衰,匈奴向来崇敬勇者,当着数十万将士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退让。当及仰天长笑,应道:“先生英雄无敌,天下无不披靡,但今日约战在下父王,冒顿不才也决不能弱了匈奴威风,今日便代父王接下这战檄!”

  却忧拱手一笑道:“头曼有子如此,匈奴霸主也。不过却某奉劝一句,我中原地广物博,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华夏子民从不屈膝异族。而匈奴不过弹丸之地,四周又有月氏、乌丸虎视耽耽,如若现在攻我华夏,不过蚍蜉捍树,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尔!言止于此,却某告辞。”说罢袍袖一挥转身向外走去。

  摩晒陀从未听过却忧的名字,虽觉他武功深不可测,到也不畏惧。此时见他要走,猛的张开双目,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无论是谁?总要先将金角还来!”众人只觉得他这几个字犹如黄钟大吕,震的人头晕脑涨,再看他的双目时,发现他的眸子中竟然有五彩的光芒。冒顿等人齐齐感到一阵心旌动摇,几个定力梢差的,当时就向摩晒陀跪拜起来。

  却忧听了他这几句话也是身形一震,转头奇道:“佛门狮子吼,原来竟是孔雀王朝佛门的比丘僧?!”

  “不错!施主真是见闻广博,老衲正是来自孔雀王朝。却施主在这四十万大军中来来回回,真的好不威风,只是这金角乃头曼单于所赠,总不能让施主就这么拿去,既然如此老衲只好得罪了!”说着以掌击案,身子陡然拔高而起,袍袖一挥向场中却忧击去。“好拳法!”却忧高赞一声,只看摩晒陀的拳势,便知这和尚定是绝顶高手了。当下也不躲闪,晃身出拳迎了上去,但闻场中‘嘭’、‘嘭’连声不断,帐内拳劲交集,愈来愈强,冒顿等人一个个的,竟都被那拳风挤出了帐外。

  雕朱陶皋借这个机会,走到冒顿身旁,小声道:“殿下,这却忧武功实在高强,单于虽然勇武天下无双,但也怕万有一失,不如借此机会,将其留下!”

  “万万不可!”须卜邪不知何时站到了冒顿身后,“我曾听师傅说此人武功根本就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比,若是现在将起激怒,单于不在军中,恐怕无人能与其争锋,怕只怕会伤及殿下!”

  冒顿却不应声,只是张大双目紧紧的盯着场中,过了半晌放才沉声道:“却忧此人定然留他不得,雕朱陶皋你们几个齐上,这大和尚的武功很高,借这机会也许能……”

  话音未落,耳边就闻‘轰’的一声,摩晒陀那高大的身子竟被震的横飞出来,落在了一旁。“师父!”摩晒陀带来的那帮和尚齐声惊呼,瞬间便有七、八个人抢到帐内,手脚齐施,攻向却忧。拳脚之术,其时孔雀王朝僧侣可以说是天下之最,这些僧侣随摩晒陀遥遥北上,历经万里,无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却忧武功早已到了随心所欲之境,举手抬足无不是武功至理。眼见几人攻到,双手连伸,右腿勾扫,只一瞬间,四人被他打的飞出帐外,三人被击倒在地上。这几招功夫精妙绝伦,看的匈奴众人神驰目眩,围观的兵将见他将这帮和尚打的大败,如此神技从所未见,不约而同的齐声喝采。

  却忧将袍袖一摆,冲众人笑了笑,道:“这号角本是神农炎帝所制,能召唤百兽,为华夏至宝,不知何故流落此处。却某不才不能使祖先之物流落外族之手,今日便将其收回,如果大和尚想要这号角,不如除夕之夜与头曼单于同来赴约,却忧一并接下。”语闭,向孔雀王朝的众僧躬身一礼。未见作势,就这么腾空而起,越过众人头顶,向军营外行去。

  “却忧,看箭!”戎翟此时忽然大喝一声,弯弓搭箭,三只连珠快箭疾似流星一般,接连向却忧射去。半空中却忧身形正向下落,听到弓弦声响,哈哈长笑一声,身形奇异的一扭,竟又升高数尺。猛的一个空翻,落在了箭枝上,就这么踏着箭矢,飘出了匈奴大营。

  “除夕之夜,决战雁门。华夏之土,寸土必争!”一声朗喝自远方遥遥传来,震荡在雁门关上,久久不散……。

[ 本帖最后由 faul 于 2005-11-21 15:17 编辑 ]

芙蓉姐夫 发表于 2005-11-21 16:58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我操! 写得好!
此地藏龙卧虎,佩服!佩服!

你是玉树临风,我却是蒹葭苍苍...:lol:

treeship 发表于 2005-11-21 19:27

哥们好强~~~

pp4qq 发表于 2005-11-22 00:06

强烈支持,等待下文。
有没有出书,我想一下看完,急呀!

faul 发表于 2005-11-22 14:55

  时值深秋,天空阴暗暗的布满了乌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冷的气息。随着一阵阵凛冽的北风吹过,本来就已光秃秃的树干,再次打着颤,将身上仅有的几片枯黄的叶子抖落下来,一片片的随风飘远……。眼看就要下雨了!

  味斋坐落在九原郡西北十余里的一个土丘上,是出得关外的第一家酒馆。傍晚时分,平日本是味斋最繁华热闹的时候,可是最近由于匈奴大军压境,人人心情沉重,恐怕不久将来就沦为亡国之奴了,世人那还有心情来这里吃吃喝喝啊。所以自入秋以来味斋的生意一落千丈,再不见往日的红火。却伤一个人在味斋中无趣到了极点,转目四望,偌大的酒馆中竟然只有自己一个客人,连那店小二的吆喝也显的有气无力的。

  “小二哥,再来壶茶水!”却伤摇摇手中的茶壶,发现里面又空了。

  “好的!客官。”小二应声,拎了个新的茶壶过来,为却伤将水填满。

  “现在什么时候了?”

  “酉时三刻了!小客官,您别着急,今天这都问了第八次了。这天气这么糟,您身子又不好,还是回房歇着吧,只要先生一回来,我就上去通知您。”

  “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吧,爹爹既然说今天回来,一定会回来的。”却伤摇头微微笑了笑。

  小二听了叹了口气:“小客官,不是我多嘴,如今这城外兵荒马乱的,你爹爹真不应该自己出城去,把您一个人留在这儿。您这身上还有病,万一他要……,唉!您瞧我这乌鸦嘴。”说着做势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却伤连忙伸手拦住,笑道:“不妨事,城外就算再乱,我爹爹也能回来的!其实本来我们是想要去南方求医,只是路上遇到了很多躲避战祸向东逃难的人,所以爹爹才带我先来了这里。”

  小二一愣,第一次听到这种迎着战乱走的人,正待说话,忽听店外一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遥遥而来。抬头看时,只见七、八个骑马的青衣大汉来到店前,一起下的马来,走进店中占据了门口的三张桌子。为首的一个冷冷的望了眼店中的却伤,看他年纪不大,也不在意,扭头向店小二喝道:“有好酒好菜尽管拿上来,今日你这店我们包下了!”

  小二见好不容易来了客人,连忙应声走入厨房,准备饭菜去了。却伤在旁边大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些人,心道:“看这些人的打扮一定就是爹爹所说的江湖人了,记得小桐原来老念叨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如何如何厉害,自己将来一定做个侠女什么的,如今她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忽又念及小桐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皓鸣山上,从此两人天各一方,自己身上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心情顿时变的沉重起来。

  只听那些人中一个长相十分憨实的对为首那人问道:“向大哥,今次你急急把大家招到这里,连夜奔了几百里路,说要参加什么‘除奸’大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除的是哪个‘奸’啊?”

  为首那人道:“老五你才入帮不久,不知道武林中的这些事情。此次是道门的浮秋道宗亲自发的英雄贴,遍邀天下英雄,说要追杀那胡姬赫哲凝和蹇仲的孽种,承蒙他老人家瞧的起,咱们凤鸣帮也得了一份。你看……”说着颇为得意的自怀中拿出一个羊皮卷轴,上面写着几个烫金大字,只是却伤离的太远,看不清切。那人将卷轴晃了一下,又收入怀中,续道:“这匈奴的孽种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咱们当然要赶在前面,要不这等机会岂不被别人抢去?”

  老五疑惑道:“向大哥说的这蹇仲,可是侠名远播,当年率领秦、燕的江湖豪客,守卫上郡的智圣蹇仲?”

  姓向的大哥道:“就是此人!不过虽然蹇仲早期为人正直,颇象个汉子,可后却来被这赫哲凝所惑,竟然弃守上郡,使的当时上郡的百姓死伤十余万。所以此人同那胡姬的孽种,定然留不得的!”

  老五又问道:“这赫哲凝又是谁,竟然有这么大魅力?”旁边几个汉子听了,齐声嘿嘿淫笑了起来。却伤在旁听他们笑的怪异,心中大感厌恶,寻思道:“看这些人的举止,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杀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叫什么‘除奸’啊!”其实他自小在镇中长大,对外界的事物毫无所闻,不知这匈奴、华夏势如水火。而且这些江湖上的汉子因为一向在生死间讨生活,所以言行大都是比较放荡的。

  其中一个相貌比较猥琐的止住笑声,道:“老五,你连赫哲凝都不知道?真是从乡下出来的!那赫哲凝是匈奴胡姬,据说是什么妙音宗的传人,既漂亮又淫荡,当时不知勾引了多少年轻豪杰。可惜我那时正跟大哥一起守着蓟城呢,要不定然也要去上郡尝尝鲜,啧啧……”说话间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酒菜已经备好,小二一一端了上来。那老五和周围的几个汉子都举起酒杯,向那首领模样的人道:“祝向大哥这次带着咱们兄弟,早日找到那个孽种,一震凤鸣帮的声威!”

  向大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呵呵笑道:“这是当然,不过不能说咱们是为了什么名声。想当年咱们跟随李牧将军从军戍边,不知多少兄弟葬身胡虏刀下。今日就是没道门发的帖子,咱们凤鸣帮也要同这些胡虏斗上一斗!”

  “说的好!俞某佩服!”忽然店外传来一阵清朗的话音,接着就见人影闪动,店中突然多出来一个中年儒生。“爹爹?”却伤差点儿大叫起来,待仔细看时,来人只是同却忧装扮上有七、八分像而已,幸好没叫出声。只见那儒生也是一身粗布衣服,身型比却忧稍微宽大一些,颌下三缕长须顺风飘洒,大有神仙丰姿,肩膀上背着一柄十分古朴的长剑。

  此人来的奇怪,没人看清他如何进店的,凤鸣帮的几人不由心中暗暗戒备。那姓向的上下打量了一翻这突来的儒生,心中忽然念及一人,赶忙站起身子,躬身一揖,道:“看先生的衣着,可是人称‘布衣古剑’的俞泊秋,俞大侠?”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还了一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正是俞某。往日便听闻大赵凤鸣帮向海兄如何英雄仗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向海不禁胸中一紧,知这俞泊秋是当代第一流的英雄人物,如果他来追杀这匈奴孽种的话,肯定没有凤鸣帮的份了。不过这人又得罪不起,赶忙对周围几个汉子说道:“还不快给俞大侠见礼!”

  其他几个大汉急忙起身,分分向俞泊秋见礼。那俞泊秋极为随和,没有一点儿高手的架子,对这些小人物也都一一还礼,众人寒暄了几句后,他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

  却伤听的几人谈话,心中对这俞泊秋颇有好感,忖道:“这人看上去到有几分侠客风范,武功一定高的很,不知同爹爹比起来又如何。只是他刚刚说这些人说的好,定然是没听到他们前面说的话,否则恐怕就要变成不好了。”

  只见那向海一手拿着酒杯,一边向俞泊秋问道:“俞大侠,听闻那胡姬和蹇仲都已葬身南越,他们那孽种算来不过十来岁而已,怎能从遥远的南越一直跑到西北之地,竟劳烦道俞大侠亲自出马追到这里?”

  俞泊秋微一颔首,道;“向兄不必如此客气,称在下泊秋就好。向兄可曾听说过左子浩这人?”

  向海本来正待饮酒,可一听‘左子浩’这三个字,不由浑身一抖,手中酒杯拿捏不住,“当”的一声,摔在地上。店中一下静的出奇,凤鸣帮的众人无不色变。却伤在旁看的心中大奇:“左子浩不知是什么人物,光名字就把这个什么帮主吓成了这样。”

  过了半晌,才见向海点头,涩涩的道:“这……这是当然,此人号称是‘墨家’门徒,但却不受‘非攻’之戒,杀了不知多少人。实不相瞒,他同凤鸣帮还有些过节,曾经数次追杀过在下,都被在下侥幸躲过,俞大侠怎么提起了这人?”言语间说到自己被人追杀未死,不但不以为丑,反倒挺了挺胸膛,有几分颇以为容的意思。

  俞泊秋奇道:“哦?原来向帮主与他竟然相识,这人号称‘拳法天下第一’,向帮主竟能从他手中走脱……”,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妥,看向海果然面色微赤,便转口道:“这左子浩其实与那蹇仲本是结拜兄弟,如今蹇仲和那妖女虽被天下英雄群攻,歼于西子湖畔。可他们那孽种却被左子浩救下,一路向西逃来,已连杀了三十多名各路英雄。所以才惹的道宗亲自出面发下这英雄贴,对付这些胡人,泊秋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向海听到竟是左子浩保护那匈奴孽种一路西来,心中不禁大悔,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打听清楚,就这么卤莽行事。至于俞泊秋后面说的什么,倒大半没有听进去。正自恍惚间,忽听俞泊秋用力咳嗽了两声,向海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慌忙道:“在下正在想,这左子浩号称‘拳法天下第一’,恐怕极是不好对付。咱们……咱们最好想个法子,能以智取胜才好。”

  俞泊秋好似没有看到向海的慌张,抚髯笑道:“向兄也不必为此担心,今日道门已边邀天下英雄,谅那左子浩再厉害,也走不出这九原郡了。”说着转头望向了窗外,缓声道:“不过看来这天就要下雨了,也不知其他人能不能赶的来。”说罢,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厅内其他人也都不再说话,各自低头想着心事,只有却伤耐不住心中好奇,不停的四下张,想看看这些传说中的武林人物同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年纪幼小,又是坐在一角,众人也不在意。过了大约盏茶功夫,俞泊秋忽然放下酒杯,双目盯着店门口的竹帘,沉声道:“来了!”

  可等了半天,仍不见人进来,却伤心中正自奇怪,就听外面渐渐响起了车马嘈杂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见店帘一挑,走进两个青年道士,分左右站定,接着呼啦啦走进一大片人,为首的是一个白面老道。

  俞泊秋一见连忙站起,迎了上去,笑道:“见过清净道长!泊秋还想这次道门会由那位出面,不想竟是道长亲自来了。”向海在旁一听来的竟然是道门七子之首清净,心中一下塌实下来,赶忙起身上前施礼。

  清净含笑对俞泊秋等人打了个稽首,带着众人走到东首主位,道:“俞大侠、向帮主几位今日能来,道门真是感激之至。”俞泊秋摆手道:“道长真是客气了,剿灭胡虏乃天下大义,俞泊秋但有一口气在,就是叫人抬也要抬来的。”向海见到眼前这些人中许多都是成名的高手,心中愈发安定,哈哈笑道:“当年胡人侵赵,向某一家就只剩在下这孤身一人,今日又是道宗亲自发的英雄贴,我怎能不来?!”旁边众人皆附声称是。

  清净道:“众位施主跟随在下远来,都辛苦了。丘溪、正仪快招呼大家坐下……”。站在店口的两个青年道士应声走了过来,招呼着店中许多人分宾主落座。那味斋的掌柜、伙计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吓的早就躲了出去。小却伤却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这些人都是江湖豪客,见他人小倒也无人理会他。众人寒暄半晌,他在一边听着,发现这些人简直来自五湖四海,很多地名连听都没有听过。

  却伤心中愈发好奇,“这左子浩究竟是什么人,竟叫这些人跑了这么远来追杀,真是厉害!”正自思忖间,忽见群雄中站起一人道:“在下虽在安阳,到也常闻拳法天下第一的左子浩仁勇侠义,曾孤身斩杀长江以南十三处贼寇,今日怎的作出此等叛国求荣之事?”,那人极为消瘦,面上带着几分病恹恹的神色,却伤看时,认得是刚刚听晓的安阳的项布。

  他此言一出,登时群相耸动。大厅上众人本来各自在高谈阔论,喧哗嘈杂,可听了“左子浩”三字顿时静了下来。刹那之间,酒馆内变的鸦雀无声,半晌方见一个四十上下,农人装扮的人说道:“左子浩此人以往如何,谭某兄弟并未所见,但如今为一匈奴孽种,斩杀许多英雄,可以说天下皆知。此等暴行,那里算什么仁勇侠义?想必往日所为也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此时,他旁边一人也站起来道:“反正我和大哥最恨那些卖国求荣之辈,无论他左子浩武功多强,今日谭松、谭柏也要会他一会!”却伤看这两人衣着打扮一模一样,又都长着张苦瓜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不禁大感有趣。

  左边靠窗也站起一人,缓声应道:“谭兄说的不错,左子浩此人与展某到也有一面之缘,当年展公在泰山与火教邪徒墨卓相斗时,还多承他援手,才能活至今日。这人过去的为人我是一向佩服的,后来乐离兄弟说他为了匈奴夷种斩杀中原人士,我还同乐兄弟吵了起来,差点儿动了刀子。可到了今天……,唉!天下大义之前,在下也只能同他割袍断义了。”

  项布听后,沉吟半晌又道:“这左子浩伪善数年,到了今日大家方知,可见其心极为狡猾。如今道门发下英雄贴,天下皆知,他还会来这九原郡吗?”

  清净道:“这到不妨,九原郡乃是去往匈奴的必经之道,据闻胡姬赫哲凝乃匈奴的长公主,徇情蹇仲之际托左子浩务必将其骨肉送回匈奴。所以无论如何左子浩都是要过这九原郡的,不过此人奸猾,不知有何诡计,到是不得不防!”

  忽闻人群中传出一声断喝:“够了!谁说左大哥假仁假义、狡猾奸诈?!左大哥是什么人物,同你们也要用上诡计?”,众人放眼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魁梧的黄脸汉子,身后跟着一位高瘦之人。却伤一见,心中不由大喜,原来这两人正是当日从阿飞手中救他出来,送他铁牌之人。

  项布给他骂的满脸通红,怒道:“萧北古,我知道你与左子浩是好兄弟,难道要为他出头不成?别人怕你,我项某人第一个不服气,来来来,咱们较量较量。”

  萧北古同义弟周志在祁连山听说中原出了大事,应道门之邀,不远千里赶到九原郡。那知一来,听的全是挚友左子浩叛国求荣,保护蛮夷,斩杀中原英雄之事。心中自是郁闷之极,正自无从发泄,听得项布出来挑战,真是求之不得,大步走了出来,怒声说道:“你们说左大哥叛国求荣,我第一个不信,要是真的如此,我萧北古早就就同他拼了。不过你项布算得什么东西,只知道在这里说三道四,滚出来,让老子先教训教训你!”。

  项布气的脸色铁青,登时自腰间拔出长刀,遥遥指向了厅中的萧北古。

  清净知道那萧北古号称‘关外武林第一人’,乃天下有数的高手,如果打将起来,事情就闹大了,急忙抢步上前,拦住项布,说道:“大家都是我道门请来的客人,就冲着在下的薄面,千万勿要伤了和气!”说罢转过身子,望着萧北古,道:“我知萧施主同左子浩乃生死之交,不过家师相信萧施主的为人,所以万里传书请萧施主来此,孰是孰非,待那左子浩一来便分晓了。”

  此时萧北古的义弟也站了出来,应声道:“左大哥的所作所为,一路而来,周某也有所耳闻。虽然左大哥同我们乃生死之交,不过若然他真的作出了什么叛国求荣之事,周志也知道男人大丈夫应以大节为重,自会与萧大哥一起大义灭亲。不过,如果左大哥不是各位所说的那样,周志也定要同你们讨个公道!”

  众人正自争执间,忽然店外“轰”的一声巨响,随后黄豆大的雨点瓢泼而下,这闷了半日的秋雨终于下了起来。而同时俞泊秋身后的古剑竟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弹出剑壳尺余,厅内众人都不由面色一变。俞泊秋动容道:“左子浩来了!”

  众人知道俞泊秋身背的是古剑湛卢,此剑乃欧冶子大师所铸,后在战场上饮了无数人的鲜血,极为通灵,听的俞泊秋的话语,不由一齐望向了窗外沉沉的雨幕。却伤在一旁看的却是大感兴趣,念道:“难道真的有古剑示警吗?这剑也真是太通灵了……。”

  一阵马蹄声踏着秋雨遥遥传来,但见雨幕之中一辆马车缓缓驶近,不一会儿到了门口。向海见己方势众,心中也不再怕了,一见马车想及刚刚失手摔杯之丑,便抢先带着几个青衣汉子立刻迎了上去,对着马车叫道:“姓左的匹夫,出来吧!凤鸣帮和天下英雄在此等候多时了!”

faul 发表于 2005-11-22 14:56

  却伤心中奇怪:“这叫左子浩果然来了,不过他也未免太胆大了吧,明明知道这里这么多人要杀他,竟然敢来。”,忙自人群中站起,垫着脚儿,想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样子。

  只听车帘内一个粗壮的声音笑道:“那里来的乌鸦,如此鸹噪?闭上你们的鸟嘴吧!”只见黄光一闪,向海等人啊呦、啊呦惨叫数声,立时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

  项布见到忙抢了出去,出手如风,连点了那些倒在地上的汉子几下。却伤听的那左子浩将凤鸣帮的骂成了“乌鸦鸹噪”不禁心中大乐,见项布的动作,知道是在给几个人解穴。那知他按捏推拿半天,那些汉子竟然丝毫不动,项布只好悻悻的站起身子,对那车子喊道:“姓左的,本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个胡人杂种,贪恋美色、卖国求荣!为天下所不齿!”

  只见门帘一掀,自那车中走下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一头长发却又未曾扎束,乱蓬蓬的披在肩上,两手大如蒲扇。满脸的落腮胡子,漆黑的面孔上划过一条长长的刀疤,长的甚是恐怖。却伤一见,吓了一跳,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丑陋凶恶之人。想要转头不看,却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两只眼睛望住了那人,竟然不能避开。

  那高瘦的汉子走到项布面前,轻轻挥了两下手,只听“嗤”“嗤”几声,倒在地上的几个青衣人立刻活动着四肢爬了起来。不过向海他们却再不敢向前,唯唯诺诺站在了项布身后。那大汉也不理睬他们,怒视项布说道:“我卖国求荣?贪恋美色?这是谁说的!!!”

  项布为他气势所迫竟连连后退的七八步才止住,却喏喏的说不出话来。这时那来自安阳的乐离忽然分开人群,站了出来,怪声怪气的说道:“世人都知道你左子浩为了贪恋胡姬美色,投效了匈奴,后来那胡姬抛弃了你,嫁于了你的义弟。你便心存嫉妒,杀了蹇仲,那知那胡姬却宁死不从,自刎徇情。于是你竟将小的也掳了来……”。

  话还没说完只听左子浩突然大喝一声:“住口!”,声震云霄,比那刚刚的炸雷还要响上数分,梁上灰尘簌簌而落。那乐离首当其冲,随着左子浩一声断喝,面孔一红,忽然“哇”的吐了口鲜血,仰天摔倒,昏了过去。众人见了,皆是骇然,心下纷纷想道:“这乐离以内息浑厚著称,早已进入武林一流好手境界,竟被左子浩喝的吐血,这姓左的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左子浩说道:“你们说我为了蛮夷,杀了无数中原豪杰。晴儿不过是一个十来岁幼女,你们杀他父母也就罢了,可堂堂的‘中原豪杰’竟然连一女童都不放过。不要说蹇仲是我义弟,就是一陌路之人,我左子浩遇到这事也一定要管上一管。”说罢转过身子,阁着车帘向里面温声说道:“晴儿出来吧,见见这些武林豪杰,不要弱了你父母的名声。”

  只见车帘一挑,一个小姑娘从车中走了出来,外面雨大,却伤伸直了脖子,只是怎么也看不清楚那女孩子的样子。左子浩走上前去把她抱入怀中,想是怕被雨淋了,径直向店中走来。众人都畏惧左子浩的气势,纷纷闪了开来,给他让了条路。那左子浩进的店来,冷冷的扫了一眼,竟然走到了却伤的桌前坐下。恰好此时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左子浩那张漆黑的面孔被闪电一映显得更是丑恶,却伤吓的浑身一抖,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突然却伤觉得头顶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那小姑娘正笑嘻嘻地看著他,小声嘲道:“胆小鬼!”却伤气的满面通红,正要出声反驳,可看那小姑娘长的极为漂亮,与那长相丑恶左子浩一映竟比那画中的仙女还要美丽几分。却伤心中一突,呐呐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那小姑娘挣着从左子浩怀中下来,拉住却伤的手,娇声说道:“小哥哥,小哥哥,你生气了么?是晴儿不好,你叫什么名字?陪晴儿一起玩好不好?爸爸、妈妈都不陪晴儿玩了,晴儿一个人好孤单啊。”想是那晴儿寂寞的久了,一口气竟说上了这许多话。却伤定了定神,不敢看那小姑娘绝美的面孔,低着头道:“小妹妹,我姓却,叫却伤。你爹爹、妈妈呢?”晴儿眼圈一红,说道:“哪天好多叔叔、阿姨来到我家,说什么‘葫芦’、‘胖瓜’之类的。爹爹同他们吵,被他们打了,然后……然后就睡着了。妈妈看爹爹睡着了,便同晴儿说,她要到天上去了,以后再来看晴儿,然后也睡着了。再然后丑叔叔就来了,带着晴儿到了这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形的泛着乌光的东西,接着道:“妈妈说,只要晴儿乖乖的,想起他们,就吹下这个胡笳,然后就能看到他们了。可是……可是晴儿天天晚上有吹,却从来再没见到过爹爹和妈妈。小哥哥,你说是不是爹爹、妈妈不要我了?晴儿真的、真的很乖的,为什么爹爹、妈妈不来看我呢?”说着说着,晴儿再也忍不住,大眼睛滴答滴答掉下泪来。

  此时味斋中竟静的出奇,那晴儿声音清脆,犹如珠落玉盘,动听之极。说到‘葫芦’、‘胖瓜’,众人知道是‘胡虏’、‘叛国’,觉得想笑,可听到后来,却没一个人能笑的出了。却伤听的心中大恸,想道:“虽然爹爹一直照顾着我,但由于没有母亲我还常常受到别人欺负,而这小妹妹这么小的年纪竟然父母双亡,实在是比我还要凄惨万分。”念及此处,却伤不由得柔声说道:“晴儿好乖,以后伤哥哥陪你一起玩好吗?你就再也不孤单了。”晴儿用力地点点头,顿时破涕为笑,显然欢喜异常。

  左子浩见晴儿如此开心,不由仰天长叹,转身对群雄说道:“匈奴、中原两国交兵,不知造成了多少父母双亡的孤儿。而作为武林豪杰的各位英雄,竟然不远千里的追杀这么一个孩子。嘿嘿!好个‘豪杰’!好个‘英雄’!今日我左某人到要见识一下你们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了!”

  大厅中群雄顿时一片默然,俞泊秋等素有威名的几个侠客,似乎也觉得理屈,都低下头来不在说话。那清净见众人都默然不语,知道作为领事之人自己必须说话了,便分开众人,上前一稽首,说道:“左施主好锋利的言辞,我到想问问了,不知这小姑娘的全名,左大侠可愿一说?”

  左子浩冷然说道:“有何不可?晴儿,你自己将你的姓名大声说出来,告与各位武林英雄!”,那晴儿见大家都目不转睛的望向她,心中不由害怕,两只小手紧紧的拽了拽却伤的衣袖,扭过头,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刚刚结识‘伤哥哥’。却伤轻轻的拍了拍晴儿的头,柔声说道:“晴儿莫怕,把你的名字告诉给各位叔叔伯伯们听。”晴儿点点头,仰起小脸对着厅内众人,稚声说道:“恩,晴儿不怕!我姓赫哲,单名一个晴字”

  清净听罢长笑一声,道:“果然你姓赫哲,那么你又为什么叫晴字呢?”

  晴儿望了望身边的却伤,接着道:“妈妈说,在遥远的北方是可以看到好美丽、好美丽雪花的,当雪后天晴,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那是天地间最漂亮的景色了。我的名字就是起自‘小雪初晴’的意思,不过雪是什么样子的啊?晴儿还从未见到过。”众人听她那清脆稚嫩的语音中竟然含有浓浓的乡愁,知道这肯定是平日她的母亲思念家乡的时候同她讲的,难为她小小年纪记得如此清楚,竟然连语气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清净冷然望着左子浩,道:“你也听的明白了,这小姑娘随其母姓,也就是说要做匈奴人了。当年天下初定,匈奴犯边,占我河南地,杀伤无辜百姓十数万之众。追其根源恐怕第一罪人便是这小娃娃的母亲‘雪狐’赫哲凝,当日有‘智圣’之称的蹇仲帅江湖豪杰驻守河南地,匈奴大军无从攻入,那知这赫哲凝竟然勾引了蹇仲离军南逃,这才使得匈奴得以攻入河南地。如此之人,我中原英雄人人得以诛之!”话音微微一顿,接着道:“看这小娃娃,不过才十来岁的年纪,就生的如此妖媚,并且其母已将‘妙音宗’的魔笳传给了她,如果回到匈奴,将来不知又有多少英雄将会葬身其手,大义当前,今日……”

  “够了!”左子浩听的大怒,伸掌重重拍在桌上,只见那些茶壶、茶杯跳的老高,呛啷啷数声,在地下跌得粉碎。“左某我听不懂你们那些牛鼻子的大道理,也不知道你说的大仁大义为何物,如果是要杀了这十来岁的小娃娃才能成就仁义,那左某宁可做个不仁不义的的恶人!”

  说着,忽然扭头望向厅中的萧北古,道:“萧兄弟可是也要与我一战?”。那萧北古也不答话,张着两只漆黑眸子,冷冷的盯住了左子浩。二人对望良久,萧北古忽然一转身,自身后拎出两坛高粱酒,径直走到左子浩桌前,拍开泥封,一伸手递了一坛过去。左子浩接过,二人竟用酒坛相互一撞,然后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这么喝了起来。

  却伤见了心下大奇,想道:“那酒坛中的烈酒看样子足足有三十余斤,难道萧先生竟是想要醉死这左子浩吗?”只见二人不过片刻工夫,就将那两坛酒喝的一干二净,两人酒量之高,看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咋舌。萧北古饮罢,伸手将嘴一抹,仰天长笑道:“痛快!痛快!萧某在这世间枉活了三十三载,今日竟是第一次这么痛快。”说罢忽然俯身大哭。却伤听的更是奇怪,忖道:“这萧先生也是堂堂的七尺汉子,大丈夫宁可断头、流血也不可流泪,怎么如此脓包?竟然哭了起来?”

  却听萧北古呜咽道:“今日我若不杀这个十来岁的娃娃,是对中原百姓不义,是对河南地死去的十数万同胞的不义,但是靠杀这个娃娃来维持萧某仁义,萧某实在做不出来。在下宁可日后待她长大同她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现在双手染上她的鲜血。不过若要我为了这个异族同中原同胞而战,北古亦实在无法做到!左兄,你多珍重了,恐怕今日一别,你我再无相见之日了!”说罢将手中酒坛向地上一摔,转身冒着暴雨,大步走出店外。只听那萧北古在雨中大声歌道:“人道是,黄河九曲十八湾,却无奈滚滚东流不复返;都说那,神仙自在且逍遥,又怎知凄凄孤影无人伴……”,声音显的极为凄凉无奈,闻者无不唏嘘慨叹。

  “大哥等等我!”周志忽然自人群中闪出,对左子浩遥遥一揖,身行却不停留,就这么双腿不弯,飘出店外,向已然走远的萧北古追去。

  此时左子浩傲然扫了厅内众人一眼,回身一伸左臂将晴儿抱起,对她说道:“闭上眼睛!”,接着一手拎着酒坛,走到大厅中央,说道:“今日一战,看来是再所难免了!”忽然一挥手,猛的将手中的酒坛摔在了地上,那坛子顿时碎成了十数片,指这地上碎裂的酒坛,左子浩接着道:“这里的众位英雄,许多人同左某也有过些交情,不过从今日起,诸位与在下的交情就随着这酒坛断裂开去吧!天地为证,今日若你们杀我算不的忘恩,我若杀了你们也绝不是负义,旧时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哪个先来决一死战?!”

  众人见他神威凛凛,竟然无人敢上前一步。左子浩仰天长笑,“既然如此,那么左某就先动手了!”右拳连挥,砰砰两声,已有两人中了劈空拳倒在地上。他趁势向前冲去,肘撞拳击,掌劈脚踢,霎时间又打倒数人。

  大厅中数十人挤在一出,只有五、六人能靠进左子浩的身旁,其他人只能在旁边看着,还要不时防备被己方的刀剑误伤。俞泊秋在旁边急的大喝道:“不相干的都到到门口去!”,俞泊秋这么一叫,立时大厅中空出了一块位置来。

  左子浩见了,笑道:“让我来领教下‘布衣古剑’的厉害!”,左脚踢处,地上酒坛的碎片应势而起,迎面向俞泊秋射来。俞泊秋也不躲闪,左掌一击,将碎片打落一旁,右手持剑,一式“遥射天狼”刺向左子浩的双目。与此同时,上郡的谭柏也抢到左子浩的身后,挥拳向他背上击去。

  “来的好!”左子浩一声高叫,伸出右手迎着刺来的湛卢一拍,正好击在了湛卢剑的剑背上。身子借势陡然拔高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长袖挥出,正好接住了谭柏的来拳。“轰”的一声巨响后,谭柏摇摇晃晃如喝醉酒一般连退了七八步才止住身形,而左子浩却借拳势再次跃起数丈,自空中一脚向正赶过来的展公踢去。展公仓促间躲避不急,只能双拳一摆,迎着左子浩的这一脚架去。只觉一阵大力从手腕传来,展公的身子竟然被踢的腾空而起,横飞出去,将身后酒馆的墙壁撞了个大洞,跌入雨中。

  左子浩这几下兔起鹘落,瞬间连伤两人,厅内众人看的神驰目眩,都是情不自禁的大声喝彩!这满堂大采之后,才觉得不妥,均想对方乃是敌对之人,如此喝彩不是长了敌人的威风,灭了自己的志气吗?但采声已然出囗,再也缩不回来,只好都讪讪的紧闭了嘴巴。此时左子浩身形已自空中徐徐而降,轻轻一拍身上长袍,道:“不外如是!”俞泊秋何时受过此等轻视,不由大怒,也不答话,低声吟道:“思无邪!”,一剑斜刺而出。左子浩登时双目大放异彩,道:“大乘至圣剑?!这传说中的儒家剑法,不想今日竟得一见!”,不敢硬接,左子浩晃身闪过。那知俞泊秋剑到中途,陡然横折,口中喝道:“君子周而不比!”未想到这剑法竟能如此使力,中途变招毫无痕迹可寻,左子浩无法闪避,大袖一挥向湛卢卷去。那湛卢甚是锋利,虽然被衣袖拂偏,却听的“哧”、“哧”数声,左子浩的衣袖瞬时化做了十数片灰蝶四下散去,露出了满是疤痕的右臂。本来左子浩的样子就甚是怪异,此时裸着伤痕累累的膀臂,却显的豪气冲天,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势。清净见他越战越勇,终于再也按耐不下,拔剑上前,喝道:“得罪了!”,合着俞泊秋的剑势,斩向了左子浩的小腿。这二人本是天下间有数的剑数高手,从来都是只身却敌,今日虽然初次合作,但由于都早已踏入剑术的大乘境界,所以竟象一个人生了四手四脚一般得心应手,无丝毫破绽。左子浩再难象刚才那么轻松,又一手抱着晴儿,只能单手应战,顿时连遇险招,倘若对手所持兵刃是普通刀剑,当可运劲震断,偏生俞泊秋和清净手中全是难得一见的宝剑。

  本来是十数人围攻左子浩的局面,俞泊秋同清净这两大高手一出面,余人自觉在旁夹攻反而碍手碍脚,自然而然的逐一退下,各人团团围住,以防左子浩逃脱,凝神观看这千载难逢的一场激战。

  左子浩见众人退去,心中忽然灵机一动,身形一闪,滑步抢到了群雄之中。清净跟上去就是一式“曲则全”,剑身被内力压成一个奇异的弧度,刺向左子浩的软肋。左子浩嘿嘿一笑,身子一矮躲在了个中年道士身后,清净这剑眼看就要刺中了自己的师侄,不得已硬声声止住,竟离那中年道士的咽喉只有寸许。那中年道士吓的“啊呦”一声,双眼一翻,昏倒在地。此时俞泊秋又已从身后攻到,左子浩照样一闪身形,避到了向海右侧。向海早有防备,举刀就向他砍去,无奈身手差的太多,被左子浩随手一拂,点中了他的‘曲池穴’,登时动摊不得。俞泊秋却收势不住,“噌”的一声,将向海手中的长刀齐柄削断,吓的向海立时高声大叫道:“俞大侠,你小心些!”俞泊秋被逗的心头火起,大声喝道:“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不相干的都让开!”众人那里还敢靠近啊,齐齐闪到了店外。却伤看此时外面雨下的正大,可是中原群雄却无一人敢进的店内,在外面一个个淋成了落汤鸡,样子极为滑稽,一时忍耐不住呵呵的笑出声来。

  此时正巧那刚刚被震晕了的乐离刚刚转醒,听得却伤的笑声,恶念顿生,起手一刀向却伤劈去。小却伤丝毫不懂武功,登时吓的手忙脚乱,撞翻了身边的长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刀锋险险的贴着发稍掠过。乐离再要劈时,忽觉身子一轻,竟被左子浩自身后凭空拎起。而俞、清二人也同时攻到,左子浩再难躲闪,大手一挥,将项布朝二人扔了过去。只听“嗤”、“嗤”两声,两柄长剑透胸而入,眼看乐离是回天乏力了,身子如软泥般倒在了地上。

  清净对着乐离的尸首打了个嵇首,道:“左施主又杀了一个中原英雄,杀孽又增一分啊!”左子浩听的大怒,道:“这厮如此卑鄙无耻,连手无寸铁的无辜小童都不放过,也算英雄?杀孽就杀孽,这样的‘英雄’便是再多杀一百个,左某也还嫌少!”此时左子浩杀的火起,蛮性大作,散乱的头发根根倒竖,竟如一头猛狮一般冲入人群,指掌挥处立刻连毙了数人。群雄之中顿时大乱,左子浩已经杀红了眼睛,攻来的拳脚刀剑也不躲闪,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群雄中许多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但却敌不住左子浩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不到片刻又被他连杀了十余人。此时左子浩身上一片血红,瓢泼的大雨竟然也洗不褪那满身的血污,晴儿在他怀中也已被浇了个精湿,却紧闭着双眼不敢张开。

  俞泊秋跟在身后,看着中原同道一个个倒下,却毫无办法,气的双目通红,也再顾不得许多了,口中念道:“君子之於天下也,”一式急刺,竟直取左子浩怀中的晴儿。左子浩虽然形如疯狂,但却灵智未失,见俞泊秋竟然改攻向怀中的晴儿,不由大怒,喝骂道:“卑鄙无耻!”,正待闪身躲过,忽然发现前后左右的退路竟然都已被清净封死,不得已伸手向湛卢古剑拍去。“无适也,无莫也,义之於比。”随着口中所吟,俞泊秋一抖手腕,湛卢竟一化而三。左子浩一手拍空,看着这奇妙的剑势心知再逼不开,瞪起双目,大喝道:“着!”身形一斜,竟以身做盾,掩住怀中的晴儿,迎着湛卢撞去。嗤的一声轻响,湛卢顿时透胸而过,而俞泊秋也被左子浩连人带剑撞的横飞了出去。晴儿自左子浩怀中突然感到面上一热,不禁张眼一看,正好一蓬血雨洒在了她那白玉般的小脸儿上。看着自己丑叔叔浑身是血的样子,晴儿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左子浩放下怀中的晴儿,柔声道:“晴儿乖,不哭!丑叔叔没事……咳……咳……”话没说完,就弯腰一阵急咳,大量的鲜血自嘴角涌出。晴儿看的大急,道:“晴儿不哭,晴儿不哭……”嘴里说着,可眼泪却不争气的自大眼睛中不断的流出。

  “唉!左施主你已伤及肺腑,再加上连翻的巨战,恐怕……。这又何苦呢,不过是为了一个异邦夷种!”清净长叹一声,一提手中宝剑,向晴儿走去。“不!左某但有一丝气在,决不许你伤她!”左子浩陡然挺起身形,高大的身子挡在了小小的晴儿身前。此时那秋末的大雨已经停了,微风吹过,左子浩身上的长袍发出一阵猎猎的响声,应着天边那血染般的晚霞,三人竟构成了一幅奇异的景色。

  清净一偏头,躲开了左子浩那烁烁的目光,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拂,左子浩那早已灯枯油尽的身子立时倒在了地上。“不!不!你们不要再打丑叔叔了,你们杀了晴儿好了!你们杀了晴儿好了!”晴儿哭喊着,伸着两只小手,用弱小的身子挡到了左子浩身前。清净见到此景,不禁仰天长啸一声,道:“赫哲小施主,为了中原的安宁,今日贫道不得不杀你。此间事毕,贫道终生再不下鹄鸣山一步!”说罢,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长剑一挥向身前的晴儿砍去。

faul 发表于 2005-11-22 15:01

潘,这书没有实体版呢,虽然有出版社有意向,但即使出书的话也要明年年底呢,所以我慢慢贴,大家慢慢看吧。

大家如果觉得书中的那些地方不对,尽请提出,我也好做修正。

PS:看的朋友好多,有没要加入文学社的?尤其欢迎MM加入(现在社团太偏于阳刚了)。

妙妙 发表于 2005-11-22 22:22

强贴留名~~~~~~~~佩服佩服!

faul 发表于 2005-11-23 15:13

  忽然一阵清风掠过,清净觉得一剑落空,回头看时,原来是却伤见晴儿危险,自店内冲出,抱住晴儿滚到了一旁,不过他背上却被清净的剑罡划出了一道尺余长的伤痕。清净看着他,皱眉道:“小施主你不会武功,又何必徒为自己招惹杀身之祸呢?”却伤自泥中站了起来,浑身脏兮兮的,一抹脸上的泥巴,昂然答道:“我不知道你们的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我只常听爹爹说天下生灵平等,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不要说是胡人,就算是飞禽走兽也是如此!”

  “可是如果留下此女,将来恐怕会有更多人死于其手,匈奴、大秦早已势不两立,小施主你年纪尚幼,怎知此中厉害!”清净说着,移步上前待要再次出手。忽然足下一软,手中长剑也拿捏不住,当啷坠地,耳中闻道:“倒也!倒也!”回头看时却见周围众人都“啊呦”“啊呦”连叫不绝,一个个都象自己般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而说话的正是唯一站着的安阳的项布。

  清净大惊,道:“项布,你倒的什么鬼??”项布却不理他,径直走到晴儿身边,说道:“属下左贤王帐前督尉项布见过晴公主!”低头看时,发现晴儿早已昏了过去。冷冷的瞪了一眼抱着晴儿的却伤,项布这才转过身子,冷笑着对清净道:“在下用的是迦楼罗宗的空清散,这药无色是为空,无味是为清,为天下迷药之首。可惜此药无法自己发散,要不是大家都走出了酒馆,在下还真不能立此大功!”

  清净此时内息运转三周,却根本无法将毒逼出,反而手脚更为酸软,连抬抬手腕的力量都没有了。此时却见那被左子浩撞的横飞出去的俞泊秋挣扎着坐起上身,怒目望着项布道:“迦楼罗宗?匈奴毒宗?!你身为大秦之人,竟然投效胡虏?!如此背宗忘典、卑鄙无耻,你就不怕死后无颜面对你的先人吗?”群雄听了也都附声大骂项布无耻。

  “嘿嘿嘿嘿!”项布陡然一阵阴笑,恨声道:“身为大秦之人?大秦之人?!这恐怕是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了!我项布乃是楚人,当年秦将王翦帅兵六十万,攻我大楚,杀人盈野,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可怜我的幼儿、妻子啊……”说着说着,双目泛红,语音中竟然有了几分哽咽,“吾妻当时业已身怀六甲,那帮畜生竟然不顾我苦苦哀求,当着我的面将其奸杀!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众人未想竟会有如此惨事,一个个都不再骂了,闭口不言。过了许久,才见清净长叹一声道:“项施主,死者已矣,你节哀顺便。不过无论如何,你也不应投效异邦……”“你闭嘴!”项布瞪着血红的双目对着清净恶狠狠的道:“你这老杂毛说的好听,满口仁义道德,又岂知我痛?!我立志靠一己之力复仇,弃文习武走边天下,被人骗尽钱财,只靠乞讨度日,最后终于拜得名师。我以为是上天垂怜,便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天天苦练,可得来的是什么?我师傅说我年近三十才练习武艺,终我一生也不能进入一流地步,更不要说去那皇宫大内刺杀赢政那个狗皇帝了……”项布越说越快,双目通红,竟似要滴出血来“我卑鄙无耻,我背宗忘典?!哈哈!只要能亡秦国,便是要我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升,我项布亦是无憾!”说至此处,项布陡然一挥手中长刀,可怜清净身为道门七子之首,此时竟毫无还手之力,立时身首异处。

  一拎手中正在滴血的长刀,项布如凶神恶煞般,又向俞泊秋走去。“住手!咳……咳……”左子浩自项布身后勉力站起拦住道,可一说话立时又有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咳出。“这些人将左大侠伤成这样,难道您还要为他们说话不成?”由于左子浩救护的晴儿是匈奴公主,项布连带着对左子浩也十分客气。

  “这些人虽追杀左某千里,不过……不过终是为了大义,无论如何左某也是大秦子民,怎能……咳……咳”话还没说完,左子浩又大声咳了起来。“大秦子民?哼!”项布冷哼一声,道:“你问问在场众人,何人还认你做大秦子民?左子浩在下知你是个英雄,可恐怕如今天下都已把你当成了叛国求荣之徒了,在众人心中你我二人恐怕没什么区别!不信你大可问问在场诸人?”

  左子浩放目向众人望去,竟无一人回应,反倒是展公突然怒声道:“杀便杀了,不过一死,岂用你这叛国胡狗来为我等求情?”左子浩听罢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着凄凉无奈,随着那笑声,大量鲜血不断的从左子浩嘴角涌出,他却似浑然未觉,过了良久才收住笑声,道:“男儿大丈夫,左某我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未想到今日竟落的如此地步,为千夫所指,天下所弃!”忽听一个怯怯的声音道:“左先生,我是信你的,你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扭头看去,却是却伤脚步蹒跚的走了过来。“小……小兄弟,你……说什么?”左子浩蹲下身子,两只大手紧紧的握住了却伤的肩头。“左先生,我信你没有叛国,你是我秦国的男儿大丈夫!”却伤皱眉忍住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左子浩此时虎目中竟有了点点的泪光,含笑颤声道:“未想……未想我左子浩临死之迹,竟得小……小兄弟这样一个知己,人生在世,夫复何求?!”。项布看着眼前二人,忍不住讥声说道:“说出去怕被天下人笑死了,就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算的什么东西?!”

  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他不算什么东西!他姓却,姓却的人说的话,天下人无有不信!”接着灰影一闪,场中突然多了一个身着血色长衫的中年人。只听却伤高声欢呼道:“爹爹,你可来了!”

  项布未想此时竟有人来,当下想也不想,一刀劈了出去。只见那个中年人也不躲闪,就象邪法般一伸手便把项布的刀抓到了手里,接着袍袖轻轻一挥项布偌大的身躯就象稻草般飞了出去。“今日你杀了道门的人,道门自会有人同你算帐,我是不会杀你的。劝你以后好自为之,否则再让我遇到,便如此刀,定斩不赦!”说着只见那中年人伸出二指,捏住刀尖微微一扭,登时将那刀拧下一节,随手扔出,嗤嗤两声,那两截断刃直没土中。

  “此人是匈奴走狗,大侠绝不可放他!”展公自旁边喊道。却见那中年人冷哼一声,蔑然道:“哼!匈奴么?我却某人说的话,从来说一不二,你走吧。”项布听了此话,还以为眼前之人怕了匈奴,威胁道:“匈奴大军此刻就在这九原郡外,我看阁下最好不要管此间闲事,否则匈奴的铁蹄之下,恐怕你武功再高也难得周全!”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将项布打的七昏八素,一个跟头摔了出去。抬头看时,那中年人却还离着自己有七八丈的距离,也不见他有何动作,项布不禁心下大惊。只听那中年人道:“匈奴大军?我正是刚从那里回来,投了个生死帖子给了头曼,可惜这号称‘天下无双’的凶人却不在军中,余子碌碌,尤若土鸡瓦狗耳!”众人听得心下大是疑惑,均想道:“此人武功虽高,但也太能吹了,四十万大军中来去自如,还同匈奴第一高手定下生死贴,简直把自己吹成了神仙!”,有的人更是讥声笑出声来。项布却是心头一震,忖道:“头曼单于离帐与主子密谈之事,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难道此人竟真的去了那匈奴营地?这怎么可能?四十万军中怎么能活着回来?!”

  此时项布才细心打量眼前之人,但见这中年人长相也无特别,面容清矍、秀气,到有几分儒生的味道,只是那身长袍的颜色太过古怪了。再凝神细看,项布陡然大惊,发现那袍子并非本色血色,只是染满了鲜血而已,就象被鲜血浸透了十数年的样子。“难道竟是匈奴军中的鲜血染成的?”项布心中不由自主的划过了这个念头,忽然念及此人姓却,顿时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道:“你姓……姓却,莫非……莫非是……”那中年人微微笑道:“不错,在下姓却,单名一个忧字,这个名字不用久已了,未想还能有人记得。”众人的讥笑声随着这个这句话嘎然而止,一个个好象正在啼叫的公鸡被人捏住了脖子般,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传说中的人物。要知这却忧,十七岁出道,二十三岁立圣火教,收尽天下凶徒,势力边步七国,为当时天下第一大教派。至二十七岁,独自蹬上皓鸣山挑战天下第一人浮尘未果,却大败匈奴七大宗师,而后强娶道门圣女秋昱,气的浮尘出门,圣火教散,自此再无音信,不想今日竟出现在了这九原郡外。项布更是双膝跪地,对着却忧连磕了三个响头,道:“火教护卫韩重弟子项布,见过却大先生!小人确实不知是大先生您,今日既然先生在,项布只好就此离去!小人恩师韩重甚是想念先生,先生保重,项布就此别过。”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瓶子放于地上,转身急步行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却忧走了过去,拾起那瓶子,拔开瓶塞,放到鼻端闻了闻。却伤见了急忙喊道:“爹爹,小心有毒!”

  “痴儿!这迦楼罗宗的毒药又能耐我和?”却忧微笑着走到儿子面前,伸出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接着对众人道:“这是解药……”说着将那小瓶向空中抛去,大袖一拂,瓶子立时碎裂,一股恶臭四散开来。这解药虽臭,却是立杆见影,众人闻了连打了几个喷嚏,酸软的四肢立刻恢复了过来,一个个揉着手腕、活动着四肢爬了起来。

    却伤不管他人如何,只拉住其父的手,走到左子浩身旁道:“爹爹,你快看看左先生,他刚刚伤的好重!”却忧俯下身子,伸出三指,放在左子浩的手腕上凝神搭脉。过了一会儿,回过头望着儿子那张充满希冀的小脸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却先生,在下已伤及肺腑,心脉已断,自知命不久矣!临死之迹得遇先生,并且有小兄弟这样的知己在旁,左某此生亦是无憾了,咳……咳……”说着忽然大咳,大量的鲜血再次不断的从左子浩口中、伤口涌出,却忧急忙连点其胸前几处大穴,一手扶在了他的背后,登时一股雄厚的内力传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待其喘息平稳后,却忧才望着左子浩沉声说道:“既然你称小儿为兄弟,那么却某拖大一声,称你为贤侄了。唉!贤侄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却某一定为你完成!”

  此时店外群雄听了,登时心中大惊,均怕左子浩想要报仇,要却忧杀了他们,一个个蹑手蹑脚,向远处遁去。“站住!”忽听左子浩大喝一声,群雄但觉脚下一软齐齐停下,胆小的几个更是吓的一屁股坐在了烂泥之中。左子浩此时得却忧真气之助,面色比刚刚红润了许多,只听他蔑笑道:“各位真是好胆色,既然你们同来,难道就不顾地下的死者了吗?真是好一帮‘武林英雄’!”众人听的心中羞愧,立时有几人抢出人群,将地上散乱的尸体一一抬起,又有几人进得店中,把乐离的尸体和还被点着穴道的向海抬了出来,向远行去。群雄之中却也不乏心中含恨的,更有几人临行前怨毒的瞪了左子浩两眼,左子浩全然不理,冷眼望着众人,直至群雄皆数散去,才忽然对着却忧双膝跪倒,一手指着仍然昏迷未醒的晴儿,缓缓的道:“子浩业已时日无多,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故人之女。虽然她是胡人,但毕竟年幼,还望先生能将她送回故土,到她的爷爷头曼身边,子浩自生生世世不忘先生大恩!”却忧急忙将其搀扶起来,道:“你伤的甚重,还是少说些话!这小姑娘的事情却某定当一力承担,你放心吧!”

  左子浩惨然一笑:“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问题,惟死而已,子浩早已明白了。”说着踉跄着走到却伤身边,道:“小兄弟,我们是兄弟不是?”却伤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点头应道:“是的!左大哥!”

    左子浩一阵大咳,一口鲜血喷在了却伤的衣襟上。却伤见了,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呜咽道:“左大哥,你还是多休息,不要……不要再说话了!”左子浩微微一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痕道:“小兄弟,哭什么?左大哥还没同你喝过酒呢。来……,你去拿坛酒过来,让大哥最后再喝个痛快!”见却伤不动,又催道:“还不快去!”却伤久病成医,心知如果此时左子浩再要饮酒,恐怕立刻就会死去,不禁抬头望向自己的爹爹。却忧长叹一声,道:“去吧,你左大哥最后的心愿,你还不帮他完成?!”却伤当下再不迟疑,跑进味斋,翻出一大坛高粱酒,知道左子浩定然不喜欢用杯子,顺手拿了两个大碗。

  走到左子浩身前却伤将碗中酒斟满,带要倒第二碗时,忽见左子浩一抬手,将酒坛接过,道:“还是这个来的痛快!”说着同却伤手中的酒碗一撞,大口喝了起来。却伤第一次喝酒,只觉那酒苦辣无比,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心下奇怪:“这酒如此难喝,怎么左大哥这么喜欢?”不消片刻,左子浩就将那坛酒喝了个精光,面色愈发红润起来,只是又有大量的鲜血自伤处、口中涌出。

    “痛快!”左子浩呵呵笑着,一挥大手,将手中酒坛抛了出去,对却伤道:“喝了这酒我们便是亲兄弟了,当大哥的又怎能没个礼物?!”说着一伸手突然按住了却伤头顶的“百汇穴”,低声喝道:“快盘膝坐下!”接着一股浑厚的真力涌出。

  却忧在旁看的大惊,知道这种外力传功的方式危险之极,往往被施者经脉无法承受外来的大力,寸断而死。而且就算成功了,施功者耗尽全身功力,而被施者不过仅能得到十之一二而已,何况且却伤身上血脉凝结?!但此事来的太过突然,至此已是毫无办法,如果此时打断二人传功,恐怕这两人立时就会死于非命。却忧只好在旁焦急的踱着步子,耐心等待。过了盏茶功夫,只见左子浩收回手掌,长长吁了口气,道:“先生莫怪,在下练的是‘天衣功’,不会伤到小兄弟的!”

    却忧道:“可是传说中上古神农氏所创的功夫么?”左子浩点头道:“不错,这功夫甚是奇异。如果修炼者将一身功力传与别人,那承受之人绝不会在传功时受到伤害,所传的内力却不能转为己用,将自动转化为一件‘天衣’,保护承受者不受一般外力所侵。放心,小兄弟不会有事。”却忧亦听说过这门功夫的奇特之处,但这毕竟只是传说,他仍是放心不下,睁大了双眼紧盯着依然未醒的儿子。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低声的呓语,却忧转头一看,只见左子浩此时已经神情恍惚,自怀中拿出了一个破碎的胡笳,断断续续的自语道:“小凝,原谅大哥偷懒了,将晴儿托付给了却先生……。大哥知道,你……你恨大哥,可是……可是你是胡人,我真……真的不能带你走啊!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恨的如此之深,不但将这笳……摔断,还……还嫁给了仲兄弟。我……我……”忽然话声就此嘎然而止,持笳的大手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那根断笳,一滴泪水自虎目缓缓流出,就此再无声息。

  却忧不想眼前这铁铮铮的男儿心中,也有如此凄凉的隐情,心下惨然,走上前去,伸手轻拂,将左子浩双目合上。“爹爹……,左大哥他……他……”却伤此时已经醒来。“唉!不错,你左大哥已经亡故了……”却忧长叹一声道。却伤听的大悲,立时扑到了左子浩身上痛哭起来。想到自己自幼孤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威武不屈的大哥,却不到一日就自死去了,更是哭的厉害。

  却忧走上前去,把他扶起,轻轻抹去却伤小脸上的泪痕道:“你左大哥虽然已经死了,但这恐怕这也是他心中所愿,现在他也终于可以到天上见到他的心上之人了……”却忧说着,心中却隐隐泛起了思妻之痛。许久,却伤才止住悲伤,对着其父道:“爹爹,我们把晴儿叫醒,让她看左大哥最后一面吧!”却忧点头称是,走到晴儿身前,伸手连点了两下,晴儿登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晴儿抬头四下一望,自己的丑叔叔和刚刚那许多凶神恶煞般的人物都不见了,只有一个身穿血色长袍的人,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不过还好他旁边站着的是刚刚结识的伤哥哥。心头一阵慌乱,晴儿立刻站起身子,躲在了却伤背后,小手紧紧的纂着却伤的衣襟,将头垂的低低的。却伤转过身,抓住晴儿的小手,柔声说道:“晴儿乖,不要怕,这是伤哥哥的爹爹,不是恶人!”晴儿这才抬起头,自却伤的身后探出半张小脸儿,偷偷的望着却忧,怯声道:“却伯伯好!”说完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小声对着却伤道:“那些恶人呢,怎么不见了?丑叔叔呢?”却伤望着晴儿的睁的大大的眼睛,吱吱晤晤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只得焦急的转头看着却忧。

  却忧再次长叹一声,道:“小晴儿莫要害怕,那些恶人都被你丑叔叔打跑了,不过你丑叔叔太累了,在那边睡觉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晴儿顺着却忧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左子浩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只断裂的胡笳,旁边还散落着一只大酒坛子。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摇了摇左子浩的身子,见左子浩不动,晴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道:“你骗我!你骗晴儿的?!丑叔叔也同爹爹、妈妈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是不是?他也不要晴儿了是不是?”说着说着,趴在了左子浩的尸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却伤静静的走到晴儿背后,轻抚着她的肩膀道:“晴儿不要再哭了,你若是哭坏了身子,左大哥定然也心中难过,就是晴儿的爹爹、妈妈在天上也会心痛的。晴儿也不想让左大哥和爹爹、妈妈不开心不是?不要哭了,晴儿要快乐的活着才是!”说着说着,自己眼中倒先掉下了泪来。晴儿站起身子,点头道:“晴儿不哭,晴儿要让爹爹、妈妈和丑叔叔开心……”可眼睛中却还是不争气不停的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却伤看着小晴儿如此懂事,知道她此时的痛楚比自己得晓母亲亡故时还要强烈数倍,心中大痛,想要开导,却无从下手。忽然灵机一动,道:“晴儿想不想听左大哥打败那些恶人的情景?”晴儿当时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自小又最爱听故事,便强忍着止住泪水道:“想……”却伤立刻自左子浩大战群雄开始讲起,搜肠刮肚的把自己所有知道的辞藻都加了进去,当讲到众人惧怕被左、清、俞三人伤到,一个个跑到店外淋成落汤鸡时,晴儿的大眼睛中终于渐渐的露出了笑意。到了左子浩一声大喝“站住”,群雄皆吓的坐在了烂泥之中时,晴儿再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却伤此时才将心放下,伸手轻刮着晴儿的小脸儿,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晴儿听的立刻不依,伸出手来,向却伤拧去。却伤逃开,老气横秋的戏道:“我同左大哥是兄弟,就是晴儿的叔叔,你这是不尊老敬贤!”晴儿气的跺着小蛮脚,向他追了过去。看到两小已忘却悲伤,开始追逐打闹,却忧才把心放下,暗自想道:“未想伤儿竟如此能言善道,比我这当爹的不知要强上几倍,他娘在天上见了,也定然十分开心……”

  忽然心中一动,却忧对着眼前漆黑的夜空道:“不必躲藏,出来吧!”只见人影一闪,场中多了一人,竟是那‘布衣古剑’俞泊秋,却忧眉头微微一皱道:“众人都散了,左子浩也死了,难道你还要为难这个女娃不成?”那知那俞泊秋突然双膝跪地,说道:“却伯伯,我是泊秋啊!我爹爹是圣教大护卫俞沾,我小的时候您还抱过我的……”却忧一听,连忙走上前去,把俞泊秋扶起,仔细观看,那俞泊秋眉目间果然同老友有几分相似,再看其身后的古剑湛卢,心下更是确定,问道:“果然是泊秋,一晃儿都这么大了。沾兄弟好吗?他如今在那里?”俞泊秋低头悲道:“自从您走了后,圣教四分五裂,我爹爹他们整日思虑光复圣教,终于在三年前积劳成疾,撒手亡故了。他老人家临终前还念念不忘教主大恩,现在您终于再次重出了……”却忧未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故人,却带来的是如此悲讯,低头沉思良久,叹道:“沾兄弟还要小我两岁,不想竟先去了。不过这次我到匈奴,是为了替蒙恬兄报仇,也是为了暂阻匈奴大军的步伐。至于圣教,如今的却忧已不是往日的却忧,再无什么雄心壮志了!”俞泊秋还要再说什么,却忧陡的一摆手道:“不必多言,你同你父亲多年,应该也多少了解我的性格。这次约战单于头曼,我心中有一事老是放心不下,你来的到是正好!”俞泊秋点头应道:“却伯伯待我俞家大恩,就算泊秋粉身碎骨也难报答,您有事情尽管吩咐!”却忧心知俞家为人甚是忠烈,点了点头,一手指着正在嬉闹的却伤道:“伤儿身患重病,不仅不能习武,恐怕今生不能活过二十岁了。我当年同绝世神医冯赭有一面之缘,他住在南越百草谷,本想同头曼战后再带他前去,可是……。我想就此将小儿托付与你,若念及你父与我之交情,请一定将小儿送至南越。”俞泊秋一听,知道却忧此语有几分‘托孤’之意,立刻点头应道:“却伯伯放心,若伤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泊秋定不苟活于世!”

  二人将事情定下,便一同走到左子浩身旁,挖了个土坑,将其葬下。却忧四处找了一块长形方石,立在左子浩墓前,运指如飞,刻下“一代英豪左子浩之墓”几个大字。二小见了自然难免又是一阵啼哭,却忧二人也不胜唏嘘。

  次日天明却忧携晴儿,同俞泊秋、却伤话别。晴儿父母双亡,唯一照顾她的丑叔叔也已不在,今日又要同刚刚认识的伤哥哥分别,心中一酸,登时泪如雨下。却伤走到晴儿身前温言道:“晴儿,你就要去同你的爷爷团聚了,不要再伤心了,以后伤哥哥一定会去看你的!”说着伸手将晴儿脸上的泪痕抹去。晴儿忽自怀中将哪个墨色胡笳拿了出来,递于却伤,道:“伤哥哥,你以后见了这笳,就同见了晴儿一样,一定不要忘了晴儿!”却伤知道这是晴儿父母留给晴儿的唯一的宝物,心下更是大恸,便将脖子上的珊瑚角笛摘了下来,给晴儿套上,道:“这是妈妈给我留下的东西,晴儿莫哭,你把它收好了,以后想你‘伤叔叔’的时候就拿出它来!”晴儿被他逗的破涕一笑。

  却伤又同父亲深深的行了一礼,狠下心转身同俞泊秋行远,耳边不停的传来晴儿“伤哥哥!伤哥哥!”的呼唤。直到再也听不见了,却伤才陡然转过身,哭了出来。

  旭日初升,金色的阳光又洒在了大秦的土地上。昨日的大雨好似将世间一切的污浊冲刷尽了,唯一留下的就是九原郡郊外那一座孤零零的土丘……。

  第二章 完

  注:胡笳,唐代《乐府杂录》中说:“哀笳,以羊角为管,芦为头也代”。宋《乐书》上画有瓶状竖笳图形。魏书《笳赋》中说:“乃命胡人操笳扬清吹之,东角动南徵,清羽发浊商,刚柔待用,五音并进。”这段描述,证明胡笳能奏出宫商角徵羽等五个音阶,而不是单管无孔只能吹奏单间长鸣的乐器。今日汉朝前的胡笳早已失传,所以大家听的《胡笳十八拍》也不是原味了,写此书时特意去听了《胡笳十八拍》,可惜没有听出其中的意境……。据说内蒙赤峰防古做了个新的胡笳,不过作出的胡笳去不能发“宫商角徵羽”五音,唉!可惜,可惜,胡笳之音,再不能闻!

  注:孔子的称号最早是东汉明帝封其为先师,而后唐太宗称其为至圣,到明世宗则封为了至圣先师,最后清世祖顺治将其封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文中写到儒家剑法时一时没有好名字,所以暂时先用了孔子的名号,有所失误,修文时会更正。

  注:关于“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的说法最早的文献记载见于公元二九九年晋太子洗马江统所著的《徒戎论》。不过许多历史文献中记载此说,是周召共和时“周公”和“召公”所提出来的,这里为了方便,只好采用后面的说法。

  注:关于秦时门派,在战国时中国已经出现了早期有组织有规模的团体,也就是现在咱们在武侠中说的门派。但就在下所知,当时只有一个这样的组织也就是墨翟的墨氏行会。至于文章中提到的道门、圣火教或者是凤鸣帮等等在当时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其中道门是仿照道教而设立的,但道教是东汉年间,张陵所创建。到后来佛教传入中土,道佛二教相争,道教就将老子摆出来做了道教的祖师,并且杜撰了老子出关化蛮这一典故,使得道教的历史比佛教还要久远,并且成了佛教的启蒙者。不过这些并不可信,所以文中的道门也纯属虚构,至于圣火之类更是如此。

  注:阿育王建立孔雀王朝大约是在公元前三世纪左右,与文中的历史背景相和。阿育王是古印度史上比较出色的一个君主,不过其继承王位时杀了很多兄弟姐妹(传说为九十九人),在其年迈时,信仰佛教,非常虔诚,并让自己的儿女进入佛门成为比丘僧、女儿僧(比丘尼)。摩晒陀是阿育王众子中最为出众的了,历史记载,他曾渡海到斯里兰卡传播佛教,对佛教的推广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文中关于摩晒陀到达匈奴的部分纯属虚构,不过他终生致力于宏扬佛法,其是否真的去过匈奴,也未可知。

faul 发表于 2005-11-23 18:59

  第三章 百草泣血
  与父亲分别后,却伤随俞泊秋二人一路东行,到了大城五原郡,俞泊秋用一锭柿子金换了两匹上等好马和一些路上用的琐碎物品,与却伤骑马而行。小却伤第一次骑马,自然欣喜高兴的很,一路同俞泊秋说说笑笑,混的厮熟。就这样行了两日,却伤年幼体力不支,俞泊秋又为他雇了辆大车,见他常常挂心父亲的安危,便不时同他讲讲江湖的趣事。许多事情却伤都是闻所未闻,他自然听的津津有味,尤其是自己父母当年的轶事,更是百听不厌。二人行至洛水,弃车乘舟,转而向南,过了河南又再乘车。就这样一路缓缓而行,终于在腊月前二人进了余杭县,来到了西子湖畔,不过此时已近严冬,虽是南方,但也万木萧瑟,无甚可观。

  看着平静无波的西子湖,却伤转头道:“爹爹原来同我讲过这里的故事,当年的夷光、郑旦便是从这里被送到吴国的,后来夷光回到这里,为国人所不容便投湖死了。俞大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夷光舍身助勾践复国,反而勾践要将她逼死呢?还不如吴王夫差这个亡国昏君……”

  俞泊秋大不以为然,摇头道:“伤兄弟你年纪还轻,要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重在千秋霸业,女人不过如同衣服鞋袜而已。勾践是不想重蹈夫差的覆辙,是为了越国的大业而杀的西施,是真英雄啊!”却伤听的心中很是不舒服,忖道:“难道大业就是要靠女人的鲜血铺成的吗?要是我宁可不要什么大业,凡是对我好的人,我便对她好!”,不过知道这种话俞泊秋肯定不爱听,所以嘴上也没说出,反而转道:“我的病连爹爹也没有办法,不知这神医冯赭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俞大哥听说过吗?”俞泊秋面上一红,应道:“这神医可能是位前辈隐士,俞大哥也没听闻过,就连那百草谷也没去过。快到正午了,咱们先找个酒馆吃些饭,顺便打听一下。”却伤点头称是,心中却又不免挂记起自己的爹爹来。

  这西子湖畔位于内地,远离战争,所以甚是繁华热闹。二人沿着湖畔边聊边走,行了不过一里来路,就看到了一家叫做“百味楼”的酒馆。时值午膳,这里不同九原,一片歌舞升平,“百味楼”的上上下下坐满了人。店小二见二人走近,立刻脸上堆满了职业性的笑容,道:“客官里面请!”说着将二人引到楼上靠窗的一个空位,麻利的把桌子擦净,笑道:“您二位要点儿什么?”俞泊秋随便点了两个余杭的特色菜,要了三斤高粱酒,小二应声下去。见却伤不再说话,心知他又记挂却忧了,开导道:“伤兄弟你放心好了,却伯伯武功天下第一,你不知道,当年你爹爹带领圣教是何等的威风。今次定然不会出什么事的,等你病好,我就带你去找他。这西湖湖畔的菜可是好的很,我也只吃过几次而已,等会儿你多吃些。”却伤虽然年幼,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甚多,知道自己让俞大哥担心了,立刻含笑称是。二人说话间,酒菜已经做好,小二一一端了上来,正要转身下去,忽被俞泊秋叫住。

  自怀中拿出十余枚铜钱,俞泊秋对那小二道:“我同你问几个问题,你若答的好,这些钱就赏了你。”小二看有钱可拿,立刻满脸堆笑道:“客官您尽管吩咐!”俞泊秋道:“你来说说最近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吗?”小二点头道:“最近事情可多了,先前听说是匈奴侵我边关,可打下上郡后又停了下来,客官你猜怎么着?原来是我大秦出了个仙人,一个人就挡下了匈奴的四十万大军,据说要在三十的晚上同匈奴决一死战,现在好多的江湖侠客都赶去九原郡了。”却伤听他说及爹爹,知道是以讹传讹,将却忧神话了,但心中却仍是万分自豪,想要多听些,忙道:“是啊,是啊,我们也听说了,小二哥还知道些什么?”那小二见他高兴,四下张望了下,小声说道:“听咸阳来的客商私下里说,真人始皇帝已经驾崩了,只是国丧的圣旨还没下到这里。”却伤一听不是关于爹爹的消息,虽是始皇驾崩,但却也毫不为意,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吃起饭来。俞泊秋却听的大惊,浑身一抖,手中竹筷掉落桌上,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接连干了三大碗酒,道:“痛快!痛快!”说着把手中铜钱一股脑儿的全部塞在小二手里道:“小二哥今日这个消息值得!我再问你,这南越附近可有个神医叫冯赭的?”那小二得了钱,自是更加卖力,可是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有个医生叫冯赭的,只好挠头道:“这个小的可真不知道,不过这余杭县的神医到是真有一个,可惜不叫冯赭。这神医叫做裘阖,可真是神医啊,开膛剖腹、接骨续肢,据说连人的头都打开过,所医之人无不药到病除!”俞泊秋听的眉头一皱,心中不悦道:“胡说,人的头岂是能打开的?”那小二急忙点头道:“不是小的胡说,原本小的也是不信的,可当时众多人都亲眼瞧着了……”俞泊秋一摆手,打断了小二的话语道:“不说这个,我再问你这边可有个叫百草谷的地方?”小二略一思索,摇头道:“小的自小在这里生长,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俞泊秋又向那小二要了他说的神医裘阖的医馆位置后,便叫那小二下去了。

  天色刚过正午,二人已酒足饭饱,于是付了饭钱,下的楼来按小二所说的医馆位置寻去。转个弯,穿过一片树林,行到一座小山旁,蹬着山边石阶而上,最后终于停在了一个朱门白墙的大院外。走到近前,只见上面挂着个巨匾,写着“神农斋”三字,这几个字写的极是不凡。仔细看时,见落款是“谈天衍题”,却伤知道这谈天衍是前朝著名的阴阳家邹衍的号,想来这庄院的主人定为不凡。俞泊秋走到大门前,抓住那被人手磨的光亮无比的门环,敲了三下。等了许久不见人应,正自不耐之际,忽然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老者。

  那老人冷冷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却伤二人,一伸手,道:“一锭!”俞泊秋听的一愣,问道:“什么一锭?”老者两目一翻,白了俞泊秋一眼道:“诊金一锭柿子金!”俞泊秋听的大怒,要知道在当时天下初定,一锭黄金够一家四口活上两年了,立时喝道:“你这不是打劫吗?哪有医者象你们这样……”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老者一转身“咣噹”的一声,将门关上了。俞泊秋气的满面通红,走了过去大声捶门,不过这次无论他怎么敲也没人来应了。正自气恼间,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让让!让让!!!”只见几个衣着破烂的苦哈哈抬着一人疾步跑了过来,到门前停住,一人上前拍门喊道:“神医!神医!!快开门啊,我兄弟被石头砸伤了,眼看就不行了!”说着话音里已有了哭腔。那门随着叫声立时打了开来,里面的老者道:“快快进去!”几个苦哈哈急忙七手八脚的把伤者抬了进去。

  俞泊秋见老者的前后行为迥然不同,心知这人如此做法必有用意,急忙上前拉住,道:“恕俞某刚刚唐突了,请问老人家为何不收这些人的诊金,反而要刁难我们呢?”老人转身看着他,微微点点头,道:“孺子可教,冲你一句‘老人家’,老头子就告诉你为什么!我虽然只是这裘家的一个门夫,但三教九流的人却见的多了。看你们二位的穿着就知道是有钱之人,而且并非急症,所以要收一锭黄金。而刚刚那些苦力身无分文,家中又有父母妻儿等着他们来养,并且身受重伤,对于此等人家我家主人吩咐过,决不可以取其分文。”听得此等言论,俞、却二人心中敬意陡然而生,齐齐对老人深施一礼。俞泊秋自怀中拿出两锭柿子金,递与老者道:“老人家刚刚是俞某冒犯了,这是诊金,多的就算是我们为其他穷苦人家支付的吧。”老者也不客气,接过来收到了怀里,又拿了两根竹筹出来,递与二人,道:“今日探病的人倒不多,你们先进院中等候,过会儿老朽念到你们的数字,你们便进去就诊便是。”说着将二人引到院内。

  那院子甚是宽敞,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令人奇怪的是,明明已至深冬,可那些花草却全不畏寒,一朵朵迎风怒放,使的这院子竟然满是春意。此刻院中已然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足足有二、三十号,却伤心道:“这还是人少之时,要是人多了,岂不要排到门外去了。”拿起手中竹筹一看,上面刻“四十三”几个篆字,知道自己是今天的四十三个病人,只是不知现在轮到第几号了。二人等正自无聊间,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喧哗,紧接着就见那守门的老者“啊呦”一声,被扔了进来。俞泊秋身行一飘,自空中将老者接下,抬头看时,只见几个极为魁梧的大汉,抬着一个面白如粉的公子哥,行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对着那看门老者道:“老不死的,敲诈我们公子也就罢了,还要我们公子排在这些‘黔首’后面,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说着向老人吐了口唾沫,转身抬起那公子向院中正厅走去。俞泊秋看的大怒,起身就要上前将这些人拦住。那知刚走前两步,就见那些大汉一个个如同喝了数十斤烈酒般步歪身斜,晃晃的倒在了地上,立时将那抬着的公子扔了出去。那公子摔的鼻青口肿,在阶前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最后一下跌在地上,不醒人世了。看门的老者此时已站起身子,走了过去,冲俞泊秋神秘的笑了笑,接着将那些倒在地上的大汉一个个拖到了旁厅,又俯下身子为那个公子号了号脉,自怀中拿出一个竹筹塞在那公子手中。却伤在旁边看的大感兴趣,走到俞泊秋身边,小声问道:“俞大哥,这些人是中毒了吗?为何我们没事呢?”俞泊秋摇头表示同样不解。忽然见那老者走了过来搭言道:“小哥儿不知,这庭院之中撒满了‘酣果’所磨之粉,便是这些花花草草都也被‘酣果’的药力所醉,长眠不败,更不要说人了。至于你们,则是因为怀中的竹筹是‘醒竹’所制,所以能够不受此影响。”却伤这才明白,不想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奇物,连花草也可以使其入眠。登时心下大感兴趣,走到院中一朵正在怒放的兰花处,仔细观看,果然见那兰花虽然开的艳丽,但却给人一种朦胧的倦倦之感,好象是那正在春睡未醒的美人一般,同春天开放的鲜花相比,有另外一种迥然不同的美态。正自观察间,又听俞泊秋问那老者道:“老人家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也想请教……”看门老者道:“你说的是我为何将竹筹放于哪个娇贵公子手中是吗?呵呵……,虽然他的手下蛮横,但这个公子身上的确有病,恐怕是先天带来的。他的奴仆虽然伤我,但我却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一条人命,否则我也不配给神医做这看门仆人了。不过刚刚的事情还要多谢壮士出手相助!”俞泊秋连道不敢,那老者微微一笑,一拱手便下去了。

  却伤走过来道:“这院子里住的肯定是位神医了,竟能使花草皆睡,这用药的本领恐怕爹爹也是不及的”俞泊秋笑道:“不错,不过到不是因为这奇药,只看此间仆人的胸襟、行为,就可知主人之一斑,有这等仆人在,这裘阖必是一个奇人了!”却伤自幼受父亲熏陶,虽是在乡间,未见过什么世面,却也对事物颇有见地,听俞泊秋如此说,心下大是赞同。二人就这么边聊天边赏花,夕阳西下,眼看将至傍晚时分,终于轮到了却伤。那老者将二人引入正厅,只见厅内摆设甚为简单,正中挂着一幅山水画,画下是一张古琴。左面墙壁上悬着个石制八卦盘,底下是一幅奇异的图谱,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右面靠墙的则是简简单单的一张桃木桌子和两把椅子。左手间的侧室中一个小童正在煎药,满屋都是奇特的草药之味。右手间的侧室则挂着帘子,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不过时不时的传出几声呻吟。一个清亮的声音自帘内传出,道:“二位稍待片刻,裘阖这里片刻就好!”俞、却二人见只有两把椅子,也不好坐,只好就这么站着。

  却伤年幼,只站了一会儿便耐不住了,走到那八卦盘的下面,仔细打量起那幅图谱来。那图谱原来画的全是细小的方格,大部分格子中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看时,见那些小字一些是《周易》中的卦相名字,诸如“乾、坤、屯、需、师、小畜、泰、同人、谦、随、临、噬嗑、剥、无妄、贲、大过、坎、离”之类,另一些则是数字,诸如“三六、一一、五五、八六”之类。却伤自幼因为不能习武,便偏爱诸子百家的奇门学问,看了这个知道是一个大先天九宫的演算图谱,空出格子是还未算出的部分,不禁见猎心喜一一推算下去。那知这图谱越算越难,算到后面竟然有心头烦闷愈要呕血之感,正自头晕目眩间,忽觉背上大椎穴上被人一排,立时神清气爽起来。却伤回头一看,只见此时厅内已多出了一个瘦骨嶙峋、皮肤微黄的中年人,正是此人拍醒了自己。俞泊秋见他转醒过来,忙走上介绍道:“伤兄弟这位就是神医裘阖了,你刚刚看这图谱竟入了迷,怎么叫都不醒,幸亏裘先生来的及时!”

  却伤一听,正待行礼,突然那裘阖瞪大了眼睛紧盯住他的面孔,大叫道:“奇怪!奇怪!”接着不由分说,把却伤拖到椅子上,闭目号起脉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张开眼睛,缓缓的问道:“你应该姓却吧?”却伤点头奇道:“晚辈正是姓却,单名一个伤字,先生怎么知道?”裘阖长叹一声道:“果然不错,当今世上只有服了无情果的圣女秋昱才可能生下你这样天生血脉凝结的儿子,也只有却大先生以他的‘大势乾元能’才能将你的血脉打通,让你活到二十岁……”俞泊秋在旁听的心下一喜,道:“先生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您就是却大先生说的神医冯赭?”裘阖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就我这点医术怎能称为神医?在下不过是冯赭老师最不成器的弟子,却老弟这奇症恐怕也只有冯老师能医治了!不过……”说着话音一顿,忽然扭头向那看门的老者问道:“裘正,今日的病人可有急症?”那老者摇头道:“先生,今日没有急症了,就刚刚的苦力是个重症,现在也已经大见起色了。”裘阖点头道:“恩,你叫重儿他们准备、准备,为剩下的病人诊断,我要离开两日。”裘正应声下去。

  裘阖这才接着道:“不过冯赭老师现下是‘不医之医’,他已在神农祖师前立下重誓,再不医治任何病人。可惜裘某自幼喜好术数,这医道也就得了老师的一成,反而术数演算到学了个七、八成,要不然到也能代老师为伤兄弟医治一下。”俞泊秋急道:“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医者父母心,冯赭前辈既然称为神医,怎么能‘能医不医’呢?”裘阖摇头叹道:“唉!究竟什么原因在下也不清楚,也正是因为老师不能医治世人,所以才传了我医术,以代他老人家救世济人。不过既然伤兄弟是却大先生和圣女秋昱的骨肉,也许他老人家会网开一面的。你们不要急,我们这就动身去百草谷拜见师傅,看看师傅如何说吧……”

  三人一行从“神农斋”后院出来,此时天色已晚,裘阖点燃了支火把,在前面带路。却伤边走边问道:“裘先生你房中的九宫算术真的好奇怪啊,如此难算,到底是什么图谱啊?”裘阖笑道:“伤兄弟可别这么客气,‘先生’二字我可不敢当,你父亲才是真正的大先生啊,你叫我一声裘大哥就好。至于这九宫图谱,可是厉害的紧哦,要是丝毫不懂术数的莽夫到也罢了,但凡精通术数之人一读到这图谱便会为之沉迷。一般人读的话,不过一刻便会吐血重伤了,而伤兄弟你小小年纪就能坚持运算盏茶的工夫,已然极为难得了!”俞泊秋听了也觉得十分惊奇,问道:“九宫算术,有这么厉害?小弟到也好奇了,这究竟是什么图谱啊?”裘阖颇为自得的道:“你们看‘神农斋’的匾额了吧,那是师傅的师兄邹子所题,邹子和师傅都是鬼谷一脉的传人。而刚刚那图谱便是《鬼谷九难》里面的第一算‘天元之章’,我这术数可以说是已得师傅的衣钵了,可历时十余载也只是将这第一算解开了一半。不过就凭这一半儿,我同师傅便在百草谷外组了‘大浑天迷踪阵’的阵法,现在已无一人能进入那百草谷打扰师傅清修了!”俞泊秋心下恍然,难怪在镇中问那酒楼的小二,说不知道这百草谷的方位。听裘阖接着道:“其实早在三十多年前师傅便归隐百草了,当时只用了个‘反两仪阵’封在了谷口,可后来师傅的一个仇家寻到门上,那人也精通术数,师傅不堪其扰,后来才又改了这‘大浑天迷踪阵’。”小却伤在旁听了,佩服道:“冯赭先生真是好厉害啊,不仅医术通神,这九宫术数也了若指掌。”裘阖听的大笑,道:“何止啊!我师傅还精通琴棋书画,又是阴阳学派的传人,卜卦更是灵验,说不定现在师弟已经出来接我们了!”却伤心道:“这一个人竟然精通这么多学问,岂不是神人了?再说这世上真的有未卜先知吗?”但却不好再问,就这么跟着裘阖一路走了下去。

  大约又走了七八里路,行到一座黝黑的树林前,裘阖停下步子,转身道:“从这里开始,你们要紧跟着我的脚印,万万不能踩错!”二人会意,紧盯着裘阖的脚步,一步跟一步,就这么走进了林中。大约走了盏茶工夫,却伤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中想道:“这阵法被裘大哥说的那么厉害,怎么也感觉不出!不知走错一步会是如何。”看身前二人没有注意,却伤特意横着踏出一步,看看眼前景色丝毫未变,却伤回头笑道:“裘大哥,你这阵法到也……”突然发现俞、裘二人已经不见。

  却伤按耐住心中惊慌,又向前走了十余步,陡的脚下一空,发现自己竟已行到了万丈深渊的边上,可他不会武功,踏出的势子怎能收的住。只觉身子向下一坠,耳旁厉风呼啸,吓的却伤双目紧闭,自忖今次是必死了。这念头刚刚一起就觉得向下摔落的身子猛然一顿,睁眼看时,自己竟然停在了空中,一朵朵白云从身边掠过。俯身下望,只见沧海桑田,江河横流,天地万物都在踏在了自己的脚下。却伤大着胆子,又从空中踏出一步,发现四周景色立时又是一变。此刻自己竟站在了茫茫的草原之上,一眼望去那草海无边无际,苍茫的天地之间竟然只有自己一个。却伤再不敢动,心道:“这下终于知道这阵法厉害了,不过也出不去了,不知道俞大哥他们能不能找到我。”忽然灵机一动,自己走不出去,难道声音还传不出去吗?立时大声喊叫起来,可过了好久却依然没有回应。却伤无奈,可又不敢乱走,心中烦乱,忖道:“不会是俞大哥他们把我忘了吧,要是只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算不闷死,饿上两三天也便饿死了!”

  等了又大约一个时辰,依然不见俞、裘二人来寻,却伤一个人实在无聊,忽然想起这阵法是通过那九宫图谱演算而来,如果自己把那九宫图谱默写出来,这阵法也便立时解开了。念及此处,心下登时高兴起来,从身边捡起一块石子,却伤就在地上画起了刚刚见的那九宫图来。虽然年幼,但他记忆却出奇的强,那繁复的九宫一路画下来,竟然只有七处记不清其中的数字了。却伤歪头想了半天,又补上了两个格子,剩下的五处却说什么都记不起了。他人小胆大,此时为了出去也顾不得什么呕血受伤的了,立刻在旁边演算起来。象却伤这种聪明执拗之人,不钻则已,一钻便是犹入泥沼,愈陷愈深,完全忘了周围一切事物。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开始的“蒙、贲、颐、蛊”算起,一直算到了后面的“艮、赣、辰、川”,只觉得心跳气喘,头晕目眩,心知再不能算下去,可还是有一格没有补上。却伤心道:“也就这样了,依着以前的步子推断看看,这最后一格就靠运气了”心下打定注意,按自己的算法一步一步走去,也不理周围景物的不断变换,果然走了大约二十余步的时候,面前景色恢复成那黝黑的树林。却伤心下大定,抬头看时,只见已是漫天星斗,一轮明月挂上树梢,天色已近子时了,自己竟然在这树林里足足算了三个时辰。这一定下神来,却伤立时觉得腹中甚是饥饿,只想快些找到俞、裘二人,好好慰劳下自己的肚子。当下再不犹豫,按着自己的推论,疾步向林中深处走去。想是却伤运气,这一路行来竟然未曾经过那处没有算出的方位,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树林。

  只见前面地势陡的豁然开朗,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幽旷深远的大山谷,四周高峰环绕,一条瀑布自山上石壁飞泻而下,倾入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之中。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澎湃,不过离得瀑布十余丈的湖面则光华如镜。此时一轮月光洒在湖中,那湖面上亦倒映出天上的圆月,彼此辉映,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面对这天然奇景,却伤直看的心神具醉,惊叹不已。转头处,只见谷内奇松怪石,参差有至,却不见俞、裘二人的身影,亦不象有人在这里居住。他走到湖边,捧起湖水吃了两口,只觉得甘美无比,头脑顿时为之一清。定了定神,开始寻找起这谷中的出路来。

  沿湖大约走了一里不到的路,就见一座两丈余高的石像贴着那山壁而立,上面悬着个巨大的石轮,甚为奇特。那石像刻的是一个老翁,侧卧于地,一手握着一捧野草,另一手则举着个大大的酒碗,抬头望天,张着大嘴似在呵呵大笑,也似要饮碗中之酒的样子。石像栩栩如生,仿佛活人一般。却伤心下称奇,觉得这里必有古怪,绕着那石像转了两圈,见像后面有一个竹桶,里面还有水渍。心中一动,他拎起竹桶奔到湖边,舀了桶湖水,然后将水徐徐倾入碗中。只见那水倒的将溢未溢之迹,忽然那石人手臂一抬,将那大碗送至嘴边,手腕一动那水立时倒入了口中,接着就听那石像腹中“咕噜噜”响了几声。与此同时那上空悬着的巨大石轮也转了起来,“吱呀”一声巨响之后,石像后面的山壁竟然裂出一个三尺余高的山洞来。

  却伤被这眼前的鬼斧神工惊的目瞪口呆,咋舌不已,大喜之下,也不多想,一探身钻进了那石洞之中。走了大约十余步,忽觉脚下软软的,此时已经深入洞中,四周没有丝毫光亮。他探手摸去,入手的全是细长的光滑之物,还不时一动一动的,竟是满洞的长蛇。却伤吓的大叫一声,向前奔去,不知跑了多久,只见前面一亮,终于到了另一端的出口。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只见地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毒蛇,但那些蛇却甚是参差有至,也不攻击却伤。长长出了口气,却伤大着胆子踩着那些蛇虫向外走去。刚至洞口,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阵打斗的声音,他蹑手蹑脚的走到洞外,见前面有一块大石,便在石后藏好身子,悄悄探头向前望去。

  只见一条清溪旁结着三间草屋,房门前立着三人,左首的正是‘布衣古剑’俞泊秋,他身边的两人却不认得。在三人对面亦是三人,正中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头上却结着许多小辫,一看便知是个异族人。那大汉身后是一个青衣人,高瘦的身材,十个指尖乌黑发亮,手中拿着一个奇异的哨子。大汉的右首边是一个身材窈窕的白衣女子,面蒙白纱,腰间悬着一只银色的长笛。众人周围散落着数只火把,将场中照如白昼。只见中间有两人正在相斗,都是空手,掌风呼啸,气劲磅礴,威力远及数丈,吹的观战之人衣袖飘飘,显然二人都是绝顶高手。

  待却伤看清楚二人面貌时,心中一震,原来那瘦若竹竿,肤色蜡黄之人正是‘神农斋’的主人裘阖。他的对手则是个长须飘洒,袖宽体长之人,看样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却伤忖道:“不想这裘大哥不仅医术、术数博大精深,武功也这么了得!不过看来对手也很是厉害,不知裘大哥是否应付的了。”

  场中二人越打越快,忽然裘阖与对面那人一起跃到空中,如陀螺般不停的旋转起来,接着同时双手一伸,四掌相交‘啪’的一声相互粘住。只在一瞬间,二人就自极动变到了极静,旁边众人无不连连点头。却伤看的神驰目眩,心下奇道:“怎么好似裘大哥和那人的招事一模一样呢?”

  但见裘阖和那长须之人只是片刻工夫,便头顶之上冒出了丝丝热气,二人都是内家高手,这真力决斗多半有一人会受重伤。此时正值深冬,不时有北风呼啸掠过,可二人身形竟稳如大理石像般,就连头发衣带也丝毫不动。却伤怕那裘大哥受伤,正自心焦,忽然听得裘阖大喝一声,陡的一指点出,正中对手胸口的膻中大穴。而他也被那长须之人一掌击在了左肋之上,向后横飞了出去,竟是两败俱伤。俞泊秋身旁的一个中年人急忙接住裘阖的身子,自怀中取出一棵药丸,塞入他的口中。而场上哪个长须之人,却瞪大了双眼,突然一张嘴,‘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接着身子僵直的摔在了地上,眼看活不成了。

  只见那场中的大汉忽然拍手笑道:“哈哈!这下好了!如今你们自己清理了门户,到为木黎纥省下了不少麻烦!不过冯赭老儿,今日我既进了这百草谷,这毒术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俞泊秋三人中的老者摇头叹道:“老夫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立誓再不用医、毒二术,迦楼罗你有何必苦苦相逼,连老夫的徒儿也不放过!”却听那白衣女子接口过来,悠然说道:“你这灏乾徒儿好色如命,对我纠缠不清,自愿带我们来到这里,又怎是我木黎纥不放过他?”却伤这才明白,心道:“原来这死去之人也是神医冯赭的徒儿,竟喜欢上了匈奴之人,所以不惜背叛师门带了这些人前来生事。不想那老人就是冯赭先生,这奇人原来是这个样子。”

  俞泊秋听的大怒,走到场中,喝道:“不管是你迷他也好,还是他缠你也罢,冯老先生说了,不愿与你们争斗,要打便要先胜过俞某人的宝剑!”只听那高瘦的青衣人突然冷冷的道:“哦?是吗?”话音未落,身子向前一飘,十指入钩,闪电般抓向俞泊秋的肩头。俞泊秋不想他说打就打,来不及出招,双足一蹬,顺着这人的势子向后退去。接着反手拔出背后的湛卢,剑尖微颤,顿时化做了十数个剑影,罩住了敌人的前胸。那青衣人“嘿嘿”一笑,身子竟如蟒蛇般奇异的扭动起来,贴着湛卢滑了过去,对着俞泊秋又是一抓。俞泊秋从未见过这样使用的身法,急忙变招闪过,那知那青衣人又是连续击出三爪。瞬息之间,那青衣人如同一条青色巨蟒,腾空而起,爪影漫空,将俞泊秋击的连连后退,迭遇险招。猛听得嗤的一声响,俞泊秋横身飞起,左手衣袖已被那青衣人抓入手中,左臂裸露,现出长长五条血痕,鲜血淋漓而下。俞泊秋身后的中年人看的一惊,大声喝道:“这是摩呼罗迦的蟒噬、蛇行,俞兄小心!”

  俞泊秋此时被迫的大怒,厉声大喝:“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游於艺。”说着,闪电般刺出四剑,这是‘大成至圣’剑法的绝妙杀招,那青衣人竟然躲闪不过,被一剑刺在了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迦楼罗和哪个叫做木黎纥的女子见他受伤,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向后退了两步。只见那青衣人双目突然凝成了惨绿的颜色,将手中的哨子含在了嘴里,‘呜呜’的一声一声吹了起来。随着那哨音,成千上万的蛇群忽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月光之下,参差起落,蔚为奇观。却伤那里见过这中奇景,心中害怕,立刻手忙脚乱的爬到了那大石之上。俞泊秋口中呼喝,长剑急刺,连连斩杀了十数条长蛇,同那老者一同退进了草屋,守住了门口,可那蛇群连绵不绝,又那里杀的干净。众人正自手忙脚乱间,忽然听到咕,咕,咕的三声鸟鸣,那鸟的叫声甚是奇特,却伤只觉一阵气血翻滚,差点从石上摔下,急忙坐好。场内众人听了那叫声也都面色大变,那青衣人更是连退数步,嘴角竟隐隐有了血迹。再看那地上的蛇群,就象那煮沸了的水般,向四面八方乱蹦乱窜,竟然再不受那哨声控制。

  那青衣人见众蛇大乱,心中惊恐,急声连连吹哨,却毫无作用。忽然间那蛇群全部静了下来,齐齐昂头向着空中。众人只觉一股异香自空中传来,抬头一看,只见一团火光自空中猛然降落,奇速无比。仔细看时,竟是一只出奇美丽的红色鸟儿,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尾翼上舒展着两只长长羽翎,一双亮丽的眼睛映着月光一闪一闪的,就似玛瑙一般,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幽香。群蛇见了那鸟儿吓的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再动。却伤从未想到过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漂亮可爱的鸟儿,两只眼睛就如着了魔般,紧紧的盯着那小鸟,不敢稍移。

  那红色的小鸟竟似有极大的威严般,在蛇群中来回踱着步子,游目四顾。过了一会儿,竟似有些不耐烦了,咕咕又叫了两声,蛇群中立刻游出了三条金色的小蛇,到了小鸟身前,身子一翻,肚皮向上。那鸟儿走了过去,伸爪一划,三条小蛇立时腹破肠流,长喙啄处,三枚蛇丹落入肚中。

  青衣人看的大怒,伸手捡起了脚下的一只火把扔了过去,却伤心中一惊,生怕伤了那小鸟。却听那鸟儿竟然欢叫一声,好似异常欣喜,展翅飞起,双爪一抓,便在空中抓住了火把的尾端落了下来。接着一个翻身,钻入了火中,熊熊的烈火竟然不能烧伤它的羽翼,反而经那烈火一炙,红色的羽毛也如火焰般煜煜生光。那鸟儿一边烧,一边用长喙在羽毛之中磨擦,竟如洗澡一般。洗着洗着,突然间小鸟长长的鸣叫了一声,尾后那两根美丽的长翎随着那烈火的燃烧,竟然放出了耀眼的光华。那叫迦楼罗的大汉看着眼前的异景失声大叫道:“朱雀!这是朱雀!!!”

  那青衣人面色灰败,对着迦楼罗惨笑道:“师叔这次不是乞库儿帖不帮你,实在是不想这谷中竟有这上古神鸟……”说完一个踉跄,竟然晕倒在地。迦楼罗叹道;“师叔明白的。”说着忽然转身对着茅屋喊道:“冯赭老儿我只是想同你一较毒术,难道你就不能一偿在下这心愿吗?”过了许久,那屋中依就默然无声。

  迦楼罗气的大叫一声,道:“好!这是你逼我的!”说着向那少女一摆手,木黎纥立刻自腰间拿出了那银色长笛,幽声吹了起来。却伤听得那笛声悠扬婉转,呜呜咽咽,甚是动听。可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只见一人自远方缓缓走来,仔细看时,竟是自己的父亲。却伤心中大是高兴,欢声叫道:“爹爹,你怎么来了?”可却忧竟不理他,直直的从他身边走过。却伤大急,忙跑上去拽住爹爹的衣袖,抬头看时,那里是爹爹啊,却是那个灰色眼睛的绝美少女。却伤心中一慌,急忙放开双手,那少女却突然拿出一根奇碧长杖,向他击去。却伤心中大惊,眼前一黑,就要昏厥过去。突然觉得百汇穴上一热,一股暖流自头顶涌下,直至脚底,眼前幻象立时烟消云散,面前的还是匈奴来的三人和那只美丽无比的朱雀鸟。却伤心中奇怪,知道刚刚是受了那木黎纥的笛声所诱,可怎么自己竟又没事了呢?略一思索,登时明白过来,知是左大哥的“天衣功”救了自己,心中不由又勾起了对左子浩的思念之情。此时他再不敢用心去听那笛声,只是盯着火红的朱雀,盘腿静坐,不再稍动。

  忽然那屋中老者怒喝道:“迦楼罗,你竟然叫了乾达婆宗的高手助阵?!难怪小徒被你们蛊惑叛师!”接着一阵肃杀的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那筝声如银瓶乍破,金戈铁马一般,同笛声大相庭径,两股截然相反的声音交织在了百草谷的上空。众人只觉得那笛音柔媚宛转,让人闻了昏昏遇睡,而此时筝声却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一般将人猛的击醒。可无论筝声如何激荡猛烈,却怎么也掩盖不了那一缕幽幽的笛音。

  却伤只觉得这筝声、笛音便宛如两个绝世高手在生死搏斗一般。初时那筝声欲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破笛音,笛音却轻奇巧妙的左躲右闪,待那筝声趋于平和之时,笛音猛然而起,愈来愈是幽怨,犹如怨妇哭泣。可当那笛声转至青羽之音时,筝声又突然铮铮大坐,重震声威。双方正自僵持不下,那迦楼罗陡然仰天一阵长啸,声震云霄,犹若子鬼夜啼、巫山猿鸣一般,合着那笛音将筝声压下。

  却伤有“天衣功”所护,到还不觉得什么,只见那朱雀鸟儿却被那三股声音击的头重脚轻,摇摇晃晃。他心下大急,自从见了这朱雀,他便万分喜爱,自是不想让这鸟儿受到一点伤害。可自己又不懂音乐,没有内力,毫无办法帮这朱雀。正自苦闷间,忽然想到了晴儿送给自己的胡笳,于是立刻拿了出来,对着胡笳猛然吹起。只听场中忽然“轰”的一声,那笳声极为奇特,竟然犹如雷鸣一般。却伤也不会吹奏乐曲,就想着前些日子同爹爹离开家乡的前夜,爹爹所弹的剑音吹奏。只闻场中“轰——轰——轰轰”连声不绝,立刻将那三种声音全部压下。那朱雀竟不被笳声影响,反而应着笳声清鸣一声,展翅而起,长长的尾翎带着点点火光映映的整个百草谷无比绚丽。当却伤吹到“声震九霄,鸿鹄展翅”之时,那啸声、筝音已然微不可闻,木黎纥更是不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立时昏了过去。当吹到“皎皎明月,茫茫苍天”的时候,陡然听那迦楼罗怪叫一声道:“九刈音杀调!冯赭,今日你好运气!”说着将那青衣人和木黎纥往腋下一夹,纵身钻入那山洞之中,不见了踪迹。却伤见迦楼罗几人一走,这才停下笳声,心神一松,顿觉得头晕目眩,“啊呦”一声,从大石上摔下,晕了过去。

蓝罐曲奇 发表于 2005-11-24 13:57

文学社有几个会员了,要不要开个成立大会?我们给你提供会议场所。

pp4qq 发表于 2005-11-24 20:44

bitte
今天的评书连播还没开始呀?等急了都。呵呵。

faul 发表于 2005-11-24 22:05

PS:今天考试,忘了贴了,谢谢潘兄支持!

  恍惚间,却伤好似看到了父亲孤身一人独闯四十万匈奴大军的身影,只觉得爹爹浑身是血,眼看就不行了。他大喝一声,想要冲上去,忽然发现自己竟被晴儿用小手紧紧的拽着,不能动弹,只听她对着自己哭着说道:“伤哥哥,你不陪晴儿了吗?你也要去天上吗?”他正要解释,自己的双目又被人蒙上了,只听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伤哥哥,猜猜我是谁?”却伤将那小手搬开,转身一看,身后竟不是小桐,而是那灰眼睛的仙女冷冷的看着自己,一杖向头顶击来。吓的却伤大叫一声,猛的睁开了眼睛。

  俞泊秋见他醒来,立刻高兴的道:“恩!好了,好了,终于醒了!”裘阖也在旁边微笑道:“伤兄弟这九刈音杀调真是厉害啊,不过你没有内功,以后还是不要吹奏的好,我去师父那里禀报下。”说着转身出去了。

  却伤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原来刚刚的不过是场噩梦罢了,他心中惦记着那只朱雀鸟,急忙坐起身子,向俞泊秋问道:“俞大哥你们都没事吧?那只朱雀鸟呢?我怎么忽然就晕了过去?”俞泊秋见他如此心急,呵呵笑着把他按到床上“伤兄弟,你刚刚脱力晕倒,先躺着,慢慢听我说。”这才缓缓道来。原来当日俞、裘二人专心走过那‘大浑天迷踪阵’,生怕迈错一步,所以未留心身后的却伤,直到二人出了树林,才发现却伤已经不见。二人本要寻回,可裘阖突然发现百草谷有外人进入的痕迹,这‘大浑天迷踪阵’虽然厉害,但却不会伤人性命,加上裘阖担心师门有变,所以两人先进了谷中。到了这谷中之谷,才知道原来是匈奴七宗中的迦楼罗宗前来寻衅。这迦楼罗宗又称毒宗,凡是其毒杀之人,无不丧命,没有一人能被医好。但却在三十多年前,匈奴七宗寻仇皓鸣山之时,被神医冯赭医治好了两个,那时的冯赭还未曾归隐。自此迦楼罗开始寻找冯赭比试,可当他找到冯赭时,冯赭已经立下重誓,不再用医、毒二术。那迦楼罗自诩为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平日寂寞无敌,终于找到一个对手那能罢休,便千方百计的缠着冯赭要与他较量。冯赭最后无奈躲到了这南越百草谷,谷前的‘大浑天迷踪阵’也是专门为了摆脱迦楼罗而立。不想这次他竟然请来了蛇宗和妙音宗的高手,蛊惑了冯赭的小徒弟灏乾,破了外面的迷踪阵,闯了进来。至于后面的,却伤都已看到,那朱雀鸟儿在迦楼罗等人走后,也已翩然飞去,不知所踪。而却伤则是因为毫无内力,妄吹‘九刈音杀调’脱力而昏,如若不是因为用的‘魔笳’,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却伤听到那朱雀鸟杳然无踪,心中不免大感失望,到后面的事情也听不下去了,只是随口“哦哦”的应着。俞泊秋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伤兄弟,你昏迷之时,这神医冯赭却依旧遵守誓言,说什么都不肯医你。刚刚我同裘兄商量了一下,这冯赭先生,医毒卜算、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要医你身上之病,恐怕只有拜他为师。不过此人脾气很是古怪,又正赶上刚刚他的徒弟叛师,只怕……。惟有希望他能念在你父亲的交情上,能够收你了。”却伤点头道表示明白,俞泊秋看他神色极是困倦,便劝他睡下,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清晨,却伤起了个大早,觉得精神比前日好了很多,在房间中呆的烦闷,便走出门去。此时天光大亮,比前日晚间看的清楚明晰多了。只见这谷中遍地都是梅树,老干横斜,枝叶茂密,此时正值隆冬,梅花盛开,香雪如海,观赏不尽。梅林之中一条小溪潺潺流出,不见尽头,那小溪边上有三间茅屋。茅屋间相隔甚远,其中种满了各种花草,却伤竟一棵也不识的,他住的正是左首最小的那间。

  却伤心道:“此间景色美纶美焕,难怪冯先生要隐居在这里。今日既然出来了,怎么也要拜见下这位老先生。”沿着小溪,穿过花丛,向正中走去。入眼的是一间两层高的草舍,以青竹为架,舍前竹门外,修着两三阶木阶,顶上挂着个旧匾,上书“陋室”二字,却没有落款。

  却伤踏着木阶,走到门前,起手拍了两下。过了一会儿,竹门一开,那前日所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抬头看是却伤,开口笑道:“原来是伤兄弟,起的好早啊,身上好些了吗?”却伤躬身施了一礼,道:“在下已经好多了,特来拜谢冯老前辈的。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忽然一阵大笑声从草舍里传出,只见裘阖大步走了出来,拉住却伤的手道:“这矮冬瓜叫凌崴,自称机关术天下第一,谷口的石像就是他做的。不必理他,我正有事找你!”

  却伤见眼前这人其貌不扬,五短身材,到真象个大号的矮冬瓜,想笑却又不敢笑。心道:“这谷口的鬼斧神工,竟然是此人所做,真是人不可貌像。”凌崴瞪了裘阖一眼道:“师兄,你这是为老不尊。”接着转身对却伤道:“兄弟你稍等片刻,我去通报师父一声。”说完走进草舍之中。

  裘阖道:“我医馆事情甚多,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先回去了。伤兄弟万万不要忘了我同泊秋商定之事!”却伤正要说话,只见矮胖的凌崴已自房中走了出来,悻悻的说道:“师父说有事,不见外客。唉!”裘阖听了也不禁摇了摇头,道:“伤兄弟,我师父脾气古怪,一切看你机缘了,万万不可气馁!如若实在不行,便回大哥庄上,咱们再想办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接着道:“这药对你的病颇有好处,虽不比却大先生炼制的,但却先生用的都是奇珍异草,怕用一点少一点,所以到不如先用这个。”

  却伤虽然同裘阖相处时日甚短,但裘阖待他极为亲切,如今分别在即,不免感到恋恋不舍。裘阖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大步向谷外走去。却伤直至看不到裘阖的背影,才一个人默默的回到房中,也无事可做,就这么呆呆的愣了一天。

  翌日清晨,却伤再去拜访冯赭,却依然被拦在了门外。回到房中不免气闷,见房中摆放着不少竹简,心中一动,顺手拿下两卷,读了起来。只见那竹简上刻的都是术数算法,但上面所书之事,同往日自己所知大有不同。里面语句生涩,算法深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奇异的符号,看了整整一日,竟然一点儿也没看懂。气的却伤心头火起,恨不得把这些竹简统统烧光,但他为人极为执拗,如今这怪异难懂的竹简,反而激起了他好强之心。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的九宫算术,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次日他起的更早,将房中的竹简一一翻了个边,那知那后来的竹简竟越来越是难懂。有许多字符、图文连见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是理解其中意思了。如此连过了三天,却伤的人竟然整整瘦了一圈,满眼血丝,想要放弃不读,但心中的一股傲气却说什么都放不下。最后他将房中的所有竹简全部整理了一边,然后由简到难,相互结合,慢慢终于摸到了些门道。原来这些术数竹简都是以河图、洛书和五行之数这三个古算术之祖为主,以大玉、夷玉、天球为序,又混入了“伏羲八卦方位图”而做的。其中许多符号、数字都是上古时期的文字记录,现今几乎已然无人能懂。却伤将这些整理出来后,终于算是将这些竹简上的文字弄明白了个七、八分。

  由于没有参照,他干脆在房内地上用石笔将当日神农斋的“天元之章”画了出来,一点一点推敲。这才发现,原来伏羲八卦所演的六十四卦,每卦之中皆又含有一个小河图,从这小河图之中又演变出了小九宫之算。却伤明白了这个道理,举一反三、相互推演,竟然将那天元之章的空数一一推算出来。待到最后一个空位补上,却伤已是精神疲惫,两眼无神,一头乱发,就象个鸟窝一般了。将手中石笔一放,只觉浑身酸痛,数日的疲惫竟一同袭来,却伤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到地上,呼呼大睡起来。这些日子,俞泊秋天天都来看他,见他形容消瘦成如此模样,劝了无数次,可却伤却形如疯癫,一句话也不曾入耳,俞泊秋无奈只好长叹作罢。

  不知睡了多久,却伤恍恍惚惚间听到有人在耳旁小声的念叨,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床看时,原来房中不是何时多了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一手持灯,正在专心至至的看着他地上演算的九宫图谱。他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冯赭,读了这满屋的书简,却伤对这神医早已钦佩万分、视为天人了。他急忙爬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站到了老人的身前,却又不知说什么好。老者过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缓缓的问道:“这地上的图可是你算的?”却伤心中慌乱,想道:“这下完了,裘大哥他们都说这冯先生为人怪僻,我又随意翻乱了他的书简。这师肯定拜不成了。”但他自幼家教严格,怎么也不会撒谎的,便点头道:“冯先生,我不该随意动您的竹简的,是却伤错了!”那知冯赭忽然抚须大笑道:“不错,不错,难得你小小年纪竟能用短短的七天就推算出这《鬼谷九难》的第一解!至于那竹简翻了便翻了,要做我冯赭的徒儿,那里有那么多世俗礼仪可讲!”却伤一愣,随后心下不禁大喜,知道老人不但不怪他,反而要收他为徒了。立刻翻身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响头道:“徒儿却伤拜见师父!”冯赭大袖一挥,把他扶起,摇头道:“我神农弟子可不都是磕头虫!好吧,看在你父亲却先生的面上,老夫便收你为徒了。”接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道:“瞧你这样子,快去梳洗一下,等天亮了就来‘陋室’正式拜师!” 说完笑着转身出去了。

  却伤挠了挠头,走到铜镜前,看到自己发如鸟巢的怪样子,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连忙跑出去梳洗了一下。不过回来后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等天一朦朦亮,却伤就跑到俞泊秋房中,把他叫醒,喊着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俞泊秋看他不在沉迷在那术数推算之中,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得知今日冯赭终于收他了,心中也是高兴,起床整理一翻后,就同他一起来到了‘陋室’。

  那矮胖的凌崴早已等在了门前,见到却伤过来,知道自己从今后便又多了个小师弟。心中高兴,伸出大手,紧紧的抱住了却伤,哈哈大笑道:“小师弟,你好厉害啊,俺凌崴佩服死你了,你那房间中的鬼竹简,俺是一本也看不懂!”说着,忽然又垂头小声道:“老师虽然脾气古怪,但对我们师兄弟三人一直爱若亲子,这次三师弟被妖女迷惑,叛师投敌,师父十分伤心。他老人家如今难得这么高兴,小师弟你……你……。俺凌崴嘴笨,不知该说些什么,你多注意就是”说着眼圈微红,想是想起了死去的灏乾。

  却伤听的也不由鼻子一酸,点头称是,跟着凌崴进到了草舍。只见冯赭早已在那厅中等候多时了,他身后已经摆好了香案,案上供着一幅画像。那画像绘着的是一个老者,鹤发童颜,手持百草,抬首望天,同那山谷中的石像一模一样。冯赭点燃香烛,对那画像恭恭敬敬的拜了两拜,对却伤说道:“这是咱们医家的祖师神农炎帝,你过来磕两个头吧。”却伤看着那画像,忖道:“原来为救世人偿尽百草,最后万毒齐发而死的神农帝是这个样子啊。”他自幼对这个传说中的神人极为敬佩,立刻走到香案前跪拜了下来,磕头不止。冯赭笑道:“够了,够了,不用再磕了。”却伤这才起身,又对着冯赭跪下磕头,算是拜师之礼。

  冯赭笑着把他搀起来,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神农弟子了,今日这拜师之礼是不能废的,但以后可不用这么拘礼。我归隐前一共收了三个弟子,这三个师兄你也都见到了,你三师兄灏乾虽然叛师,但只因是遇到了乾达婆宗的高手,所以怪不得他,他虽已身故,但依然是你的师兄。你身上的血脉之症,碍于誓言,我是不能医治的,你必须勤奋用功,否则将来定有性命之忧。”却伤心道,裘大哥和俞大哥都说这冯先生脾气古怪,可不想竟是如此和蔼可亲,口中应道:“弟子定当努力用功。”其实他不知冯赭此人早年纵横天下,武功奇高,又精通天文地理、医卜星算、琴棋书画,脾气当真是怪异无比。可后来因一事被迫归隐,一直以来这‘鬼谷九难’就是他的心病,昨日发现竟被却伤所破,不由的大为高兴,这才收却伤做了徒弟。

  冯赭又道:“你能独自推算出‘天元之章’足见你天资聪颖,这术数为师也不能教你什么了,有时间你便自己多翻阅些古籍吧。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无数,你万勿因此自满。我神农弟子不象其他门派,没有过多的戒律,你只要记住不做坏事,无愧于心就好!”却伤点头道:“我记住了,将来一定不做坏事!”冯赭此时拿出一卷竹简来,交给却伤,道:“这就是‘鬼谷九难’了,始终不能解开此简,是为师的一大憾事,现在这重任就交给你了。”却伤急忙恭敬的双手接过。

  此时俞泊秋走了过来,笑道:“恭喜冯老先生,恭喜伤兄弟啊!如今三十已过,匈奴一方却毫无音信。今日却大先生交给晚辈的事情,终于完成,我想即刻动身去九原探听下消息。”说着用力拍了拍却伤的肩膀,道:“伤兄弟,咱们就此别过了!”

  这一个多月之中,却伤与他共当患难,多承他照顾,已经结成了生死好友,一旦分别,自是恋恋不舍。但想俞泊秋终不能在此长伴,心中又极为惦念父亲的安危,只得含泪答应。俞泊秋道:“伤兄弟,你也不须难过,三个月后,我再来探望,到时也许却大先生能与我同来呢。”接着向冯赭、凌崴二人深施一礼,转身行出门外。

  冯赭道:“从现在起我便教你医、琴二道,医道不必说了,琴道有凝神、养气之功,对你的病情非常有益。今日我们先讲解下医道的基础……”却伤急忙正身坐好,侧耳倾听。冯赭见到他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人身有十二经和奇经七脉,皆上下周流,又有带脉、隐脉、隐穴。人身心、肺、脾、肝、肾,是谓五脏,再加心包,此六者属阴;胃、大肠、小肠、胆、膀胱、三焦,是谓六腑,六者属阳。五脏六腑加心包,是为十二经常脉。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这八脉不属正经阴阳,无表里配合,别道奇行,是为奇经八脉。你身上血脉凝结,奇经八脉不通,但你父用强力生生推动了你的血脉运行,因此你才能不死。若要医治你身上之病,你必须将这些经脉,用医药手法拓宽,再以针灸灸手太阴肺经、足阳明胃经、手厥阴心包经……,如此才成!这不过是最初,而后还要涉及到血脉流动,那时就更难了!”却伤听了这许多名词,十九全不明白,大是糊涂。冯赭知道他此时一窍不通,便以他的身子做示范,一一将穴道位置讲解明白。

  只是十二经脉的百多处正常穴道,就讲解了足足五、六个时辰,抬头看时天色已晚。此时凌崴做好饭菜,端到桌上,三人食用。当晚冯赭拿了一本《黄帝内经》,交于却伤,让他自己下去研读。

  第二日清晨,冯赭考教了一翻昨日所讲,便入得内室,取出一张焦尾桐琴,开始传授却伤音律。他略微调正了下音色,便讲解道:“乐律十二律,是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此是自古已有,据说当年黄帝命伶伦为律,闻凤凰之鸣而制十二律。瑶琴七弦,具宫、商、角、微、羽五音,一弦为黄钟,三弦为宫调。五调为慢角、清商、宫调、慢宫、及蕤宾调。”当下依次详加讲解,又传授了各种指法。

  却伤本对音乐一窍不通,但天资聪明,一点便透。冯赭极是喜欢,于是传授了一曲极短的《战歌》。却伤试着弹奏了几边,竟然学得了七、八分,虽然指法生涩,但入耳间已经有金戈铁马、气壮山河的味道。冯赭听了长长一叹,道:“琴声犹若心镜,听你这曲调,足见你心胸宽广,但其中杂有铮铮铁音,恐怕将来会有不少杀戮。你学琴如此聪颖,估计三日后便可传你《凝神曲》以养心脉了。”却伤听的小脸通红,起身谦道:“师父过奖!但不知师父能否也教我吹奏那胡笳?”冯赭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道:“你那胡笳可是个绝世宝物,常人是吹不的得。必须是内力深厚之人才能用它吹出正常的音律,待你身上病好,习了内功,师父再教你这胡笳的吹法。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你不必过来,在你房中演算术数就好,后日我们再讲解医道的五行、五时、五情。”却伤点头下去。

  第三日,却伤在房中将那《鬼谷九难》的竹简打了开来,发现第二算原来是‘阴阳交正之章’。此算又比那‘天元之章’难上许多,但毕竟有了基础,随手又拿了《洞渊别解》、《伏羲九算》等书作为辅助资料,到了月上稍头之时,终于有了初步的头绪。就这样却伤在百草谷一天学医,一天学琴,一天术数的住了下去。

  大约过了月余,却伤终于明白了五行(金、木、水、火、土)、五时(寒、暑、燥、湿、风)和五情(喜、怒、忧、思、恐)如何结合下药,谷中的药草也由来时的一棵不知,到现在的知道五、六分的地步了。琴道进境更速,竟然将《凝神曲》弹的异常熟练,其韵味、境界之高,连冯赭都自称不如。

  这日午时,却伤终于推算出了‘阴阳交正之章’的所有数解,心中大是高兴,乐滋滋的跑到了师父房间去报喜。进了正厅,发现师父并未在房间,却伤高叫了几声“师父!”,但无人应声。看见左侧内室的房门虚掩着,不禁心中好奇,因为从没进过这内室,却伤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只见内室极为简朴,就一桌、一椅、一琴、一床,桌子上摆放着一卷竹简,却没有人在。

  却伤等了许久,仍不见师父回来,心中烦闷,走到桌前,拿起那桌上的竹简,翻阅开来。那知他一拿之下,发现那竹简竟然是精铁所制,与桌子紧紧相连,丝毫不动。却伤心下大奇,低头研究起哪个竹简来,用力来回推了三下后,内室的木床突然“吱呀呀”的移开,露出了一个黝黑的地道。却伤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只见地道两旁都是明亮的流离灯盏,转了三个弯,前面的是一个大大的石室。那石室房门斜开着,里面竟传来了师父呜呜咽咽的哭声。却伤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透过那门缝向内望去。

  那石室的地上铺满了流离灯盏,只有中间留有一条大约可供三人行走的路径。路的尽头是一个白玉做的棺木,棺木上方悬着一个女子的画像,但离的太远,看不清切。冯赭正趴在那白玉棺前,呜呜的哭着。却伤不禁心中奇怪:“师父如此厉害,天下之事无所不通,怎么还会象女人一样啼哭呢?”正自思忖间,忽见冯赭止住了哭声,扭头对着自己的方向道:“是伤儿吗?进来吧,拜见一下你的师母……。”

  却伤耐下心中的好奇,推开石门走了进去。只见棺木中的是一个三十许的中年丽人,比冯赭要年轻的多了,静静的躺在白玉棺木中一动不动的,但从微微起伏的胸部可以看出她只是睡着了,棺木上方挂的画像画的正是那女子的年轻时候。却伤看着师父的眼睛通红,也不敢问,行到棺木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道:“师母,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睡在这里,但师父是真的很想您,您一定要醒过来啊……”

  冯赭摇头轻叹道:“痴儿,痴儿啊……”说着,抬手轻拭了下满面的泪痕,接着道:“伤儿你一定很好奇吧?为何师父身为医者,却发下不医的重誓,而你的师母又躺在这里长眠不起。”却伤连连点头。冯赭伸手把他扶起,让他坐在一旁,道:“这就要说起三十多年前匈奴七宗寻仇皓鸣山的事情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认识了却老弟,那时你爹爹可是豪气冲天啊,身为中原第一大邪宗的宗主,脾气古怪透了。当时他虽然替道门挡下了匈奴七宗,但却看上了你的母亲,发誓非要娶她。可是要知道,道门圣女是终身不嫁的,地位之高犹胜过道门的宗主,是正道武林真正的精神领袖。也就你父亲这个邪魔头子,敢做这么邪门儿的事,并且还公诸与天下。正道人士当然大怒,好手尽出,但却老弟是毫不畏惧,呵呵……,你父亲当时号称是‘一步十尸、血流千里’,可见你父亲年轻时有多狠。最后你母亲实在没有办法,就叫你爹爹去做三件事情,如果做成了,就嫁给他。第一件就是为道门宗主解毒,虽然匈奴七宗被你父亲击退,但道门宗主浮秋和他的三个师兄弟却都已经中了迦楼罗宗所施的‘蝶零花’的巨毒,命在旦夕。”

  却伤只听说过母亲当年要爹爹去做三件事情,至于什么事情却毫不知情。他虽然很想知道,但一直不敢问自己的父亲,不想今日竟从师父这里听到了。立刻正襟危坐,凝神倾听,至于什么爹爹为了母亲杀人无数的事,他却认为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是爹爹邪恶了。冯赭看他专心的样子,笑着问道:“伤儿可知为师我最大的喜好是什么吗?”却伤想也不想,立刻答道:“是九宫术数!”那知冯赭听了后,却为之色变,半晌方才涩涩的苦笑了两声道:“九宫术数!九宫术数!!我最恨的就是这九宫术数了!为师当年号称‘十全君子’除了武功外,便是医毒卜算、琴棋书画了,但最好的却是酒。当年却兄弟就是拿了整整两大坛酒祖杜康亲手酿的‘杜康酒’,来找我医毒的。据说你爹爹当时动用了江湖上所有的邪道好手,翻便了各国的王宫内苑,才凑足了这酒。我当然是极为高兴,其实就是没有这酒,身为医者,又那能见死不救呢!于是当时便兴高采烈的带着你的师母一起去了皓鸣山,那知这变数就出在了皓鸣山上!”忽然冯赭转头望着棺中的女子,哭道:“莞儿,我对不起你啊……,为夫今生再不饮酒了!再不了!”

  却伤从未见过师父这个样子,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冯赭哭了一会儿,抬起泪眼看着他道:“今日是你师母躺在这里的第三十四年了,为师实在伤心,一时失态了。那日我同你爹爹上了皓鸣山,迦楼罗宗的‘蝶零花’虽然歹毒,却也难不倒为师,用了大约三天的时间,我就把毒给拔除干净了。这时你母亲提出了第二件事,就是让你父双手再不能沾一个正道人士的鲜血,并且立刻解散圣火教。可是你父亲杀了那么多正道中人,可以说是仇敌满天下,如果要他不动手杀人,而且解散了圣火教,这中原恐怕就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你父亲听完后,头也不回的步下了皓鸣山。当时浮秋和他的师兄弟们都以为此间事了,当日晚上便同为师拿出了那两坛‘杜康’,一同喝酒赏月,庆祝一翻。正当我们喝的高兴之时,忽然听到一阵非常凄凉的洞箫声,接着一个身着白衣,带着青铜面具的人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当时我们都非常奇怪,因为那皓鸣山是道门的根本,可以说是戒备极为森严,怎么可能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个人呢?”却伤突然接口道:“我知道,是我爹爹回来找妈妈了!”他心中自幼便认为没有父亲做不成的事情,又知道父亲最后的确做成了母亲说的三件事情,自然而然的这么认为了。

  冯赭轻抚着他的头,长叹一声道:“唉!要是你爹爹回来就好了,不过当时浮秋和他的三个师兄弟也这么认为。当时浮秋就喝道:‘却忧你也是个人物,既然做不到秋昱所说的事情,就不要回来了,何必这般鬼鬼祟祟偷偷上山?’你母亲忽然在旁边接口道:‘他不是却忧!’当时我们还都奇怪,为什么你母亲这么确定,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那时不止你父亲对她一见钟情,她也是同样倾心于你父亲啊。别人喝的都是庆祝你父亲无奈下山之酒,而你母亲喝的却是自己即将出嫁的喜酒,他二人仅见面三日,竟比世上结婚数十年的夫妻还要相互了解。那个白衣鬼面之人果然道:‘在下不是却忧!’他声音同你爹爹大不相同,口音低沉而且沙哑。可浮秋他们那里肯信,‘智道’浮春立刻接口道:‘你若不是却忧,来这里何干?不要以为改变了声音,我们就认不出了!’那人把手中洞箫收了起来,嘿嘿冷笑了一声道:‘我虽没见过却忧,但也可以肯定此人如果要来抢圣女的话,决不用带上面具!我来只是要同你们打上一个赌……’

  当时道宗浮秋听他这么说,反倒信了,因为你爹爹的确狂妄无比,抢人的话,绝对不会带上什么面具。‘烈道’浮夏立刻就走了过去,道:“阁下擅闯道门圣地,不管你赌什么,先打赢了老道再说!’那个人却极为轻蔑的道:‘我要赌也是同道宗浮秋赌,阁下还不配!’浮夏号称‘烈道’性子极为火暴,听着这话,立刻踏前一步,一拳就打过去了。我当时还替那个白衣人担心呢,要知道‘烈道’浮夏的拳力刚猛,号称天下无双的。那知那人也不躲闪,同样一拳迎了上去,‘轰’的一声后,浮夏竟然被打的抱腕跌倒。我走过去看时,原来他的小臂的骨头竟被那人震成七节,幸好当时我带着‘龙骨膏’,要不然再拖一会儿,他今生就再也不能用那只手打拳了。浮春、浮冬师兄弟连心,在我为浮夏接骨的时候,竟然一起抢出,向那白衣人袭去,那白衣人忽的转了个圈,立时我们场中的几个全部手脚酸软不能动弹了。我知道他用的是‘胧香’,但是着‘胧香’却不算毒药,根本没有办法解开啊。”

  却伤听的疑惑道:“师父这‘胧香’咱们这里也有,这不是迷药啊!”冯赭道:“《扁鹊简》第七篇你读了吗?”却伤恍然大悟,道:“原来师父你们当时饮了烈酒,饮酒后闻到‘胧香’只能静卧十二个时辰才能好,那岂不糟了!”冯赭点头道:“正是如此,这就是为何师父再不饮酒的原因了!当时那人对我说道:‘冯赭,我知道你是神医,定然不服我这暗算的手段。听说你号称‘十全’,我便捡你一样拿手的,同你光明正大的你比试一下如何?’为师当时年少气胜,被人暗算,那里肯服啊,当时就应下了。那人接着道:‘你当年曾行医为善,救过许多人性命,所以我不杀你。否则就你今日坏我大事,我早将你碎尸万段了,还用同你比斗?’说着他从袖子中拿出一卷竹简,接着道:‘你号称精通术算,只要你能在一个时辰内解开着竹简中的任何一题,便算我输了,立时我便放了你们,但你若解不开,就必须应我一件事情!’为师当时除了医术最拿手的就是术算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却伤听到这里,立刻想起了《鬼谷九难》,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安。冯赭接着说道:“那人把竹简抛给了我后,就同浮秋说:‘你们道门一向号称‘大道无为’剑法天下第一,听闻这‘无为’剑法一共一十六式,在下同你赌上一赌。我便用十六招最低劣的三流剑法,将你这十六式天下第一的剑法破的干干净净,如若输了,在下立刻自决当场,如若赢了,你道门也应我一件事情!’我虽然没有见过道门的剑法,看那浮秋面上的表情也知道,那白衣人此举同自己找死无异。师父那时极要面子,身为神医被人下毒,怎么也要搬回一城的,于是想抢在浮秋比试之前,算出那题。可把竹简打开一看,那竹简竟是……竟是那《鬼谷九难》!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百个时辰也不够啊。我当时第一次见那《鬼谷九难》立刻沉心算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那人道:‘好了!一个时辰了!’说着就收起了竹简,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立时吐了口血出来。抬头看时,道宗浮秋比我更糟,身上长袍被刺成了千疮百孔,道冠也被削掉了,头发披散着,两眼发直,嘴里还喃喃的叨咕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一式‘道可道,非常道’怎么可能被‘力劈华山’这样的招事给破了呢?!’。唉!一看就知道,他竟然比我输的还惨!此时那白衣人对我说:‘你既然输了,就要应我一件事情!我也不求你别的,就是以神农帝的名义立下重誓,此生再不能行医!’唉!君子之言,一诺千金,为师又怎能背信弃义,当时便指天发下了最恶毒的誓言。那知那人又道:‘医者不能医,这惩罚虽然痛苦,但你坏我大事,我觉还是小了些。未免你后半生了无生趣,我给你找些事做。’说着忽然拿出棵药来,给莞儿吃了下去,然后又将这竹简摔给了我,道:‘这《鬼谷九难》到也有趣,便留给你好了,至于你妻子嘛,碍于誓言,恐怕你只有看着她长眠一生了!哈哈哈哈……’师父我至今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坏了此人的大事,让他如此恨我!”

  却伤听他学那人笑声极为阴森凄厉,不由得被吓的浑身一抖,颤声道:“师父您的笑声好……好可怕!您不能医,还有伤儿,我……我一定好好学医,将来会治好师母的!”冯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笑声是师傅多年来心中的梦魇,天天都在耳边围绕,所以学的极象!你师母的病恐怕这一世也不能好了,师父虽然发下不医世人的重誓,但看病却还是可以的。你师母的病根本就无从看起,整整三十四年过去了,为师依然无法看出你师母到底中了什么毒,而致使昏睡不醒。你大师兄用了无数办法,各种药草,可都丝毫无用,唉!”

  却伤不想还有连师父也看不出的毒药,但他心性好胜不屈,暗暗发誓,一定要医好自己的师母。只听冯赭接着道:“那白衣人逼你师母吃了那迷药后,就又去逼迫道宗浮秋了,他们说话声音甚低,为师距离太远,听不清切。最后那浮秋突然高声嚷道:‘就算在下背信弃义,为万世唾骂,也决不做此等背宗忘典之事!’那人还要说话,忽然山下传来一阵厉声的长啸,那人来的好快,刚刚听到啸声,人就已经到了我们面前。当时我看的大喜,原来来的就是你爹爹。那知那人也不惧怕,静静的望着你爹爹道:‘我觉得匈奴那些人,也是拦不住却大先生的,只是不想你来的竟然这样快。不过却先生大可将圣女带走,在下决不阻拦,而且先生日后如有事差遣,整个匈奴都任凭驱使!’听那人口气,竟然整个匈奴都为他所控。那知你爹爹当时也不理他,只是看着你的母亲道:‘我已经解散了圣火教了,从此之后我也再不会杀一个正道人士!’。你母亲当时眼圈一红,哽咽的道:‘那第三件事,就是你把这人赶走!你……你要小心些!’你父亲大喜过望,转身就同那白衣人打了起来。唉!师父当时也算天下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看了你爹爹他们的打斗,才知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了。他们每出一招,师父都要想上半天才能破解,有的根本无法破解,要是真正对敌,恐怕只一招师父就死在当场了。到了后来两人越打越快,连身影都看不清了,更不用说是招式了。最后你父亲突然大喝一声,两人就此分开,只见那人左臂的衣袖被他撕了下来,肩膀上竟然用剑刻着一个‘走’字。那人最后仰天长叹一声,有些疯癫的念叨着‘功亏一篑,又是功亏一篑!’接着猛然一跺脚,起身逃下了皓鸣山。当时你爹爹便要追赶,可是你母亲却突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吓的他立时不知所措,那里还顾及的了去追敌人啊。最后才知道你母亲原来是担心他的安危,又不懂武功,最后心力憔悴,才生生吓出了那口鲜血。”听到这里,却伤才完全明白为何师父脾气古怪,又为何‘医者不医’,想到师父三十四年来的苦楚,他也不由的心酸不已。此时冯赭突然站起身子,对却伤道:“好了,天色也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再在这里陪你师母一会儿!”

  却伤本来要告诉师父自己已经算出那第二算‘阴阳交正之章’的事,但此时听了这段往事却不想说了。又向师母的玉棺拜了两拜,转身走出石室。看着冯赭头上的那皑皑白发,他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解出全篇的《鬼谷九难》,并且找到那个白衣人,为师父师母报仇。

  自这日长谈后,却伤就加倍的努力学习起医、算二术。冯赭对他也变的极为严厉,并且强行让他背下许多的武功口诀,但有一点儿错误,便是一顿打骂。凌崴在旁看的不忍,却又不敢反驳师父,倒偷偷的替却伤流了不少眼泪。

  时光飞逝,转眼间春暖花开,这日却伤正在房间演算《鬼谷九难》的第四篇‘天河星图’,忽然凌崴跑了进来,喘着气说道:“你俞大哥回来了!带来了九原那边的消息,你快先别算了,去师父房里看看!”

  却伤大喜,欢呼一声跑了出去。还未进屋,就在门外喊了起来:“俞大哥,俞大哥!有我爹爹的消息了吗?我爹爹来了吗?”进得‘陋室’才发现不只俞泊秋,原来裘阖、师父都在这里,不由面上一红,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俞泊秋走过去,拍着他的头,微笑道:“呵呵……,才三个多月没见,好象伤兄弟又长高了!”接着忽然笑容一敛,叹道:“可是这次大哥去九原郡,却没有得到丝毫关于却伯伯的消息,唯一肯定的是大战之后匈奴退兵五百里,并且放弃了刚刚打下的上郡。”

  却伤听没有父亲的消息,不禁大感失望,心中也担忧起来。裘阖看他这个样子,笑着安慰道:“小师弟,不用担心却前辈的事情,你想想,却前辈要是败了,匈奴何必退兵呢?也许过不了两天你就能见到你爹爹了!”

  却伤还是放心不下,犹疑的道:“可是……,可是……。”

  冯赭突然接口过来,历声喝道:“可是什么?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以你爹爹的武功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倒是让你背的书可背好了?”自从那次拜祭过师母后,冯赭对他越来越是严厉,却伤听师父一喝,不由心中一突,小声道:“差……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叫差不多了?!”冯赭面色一沉,转身进内室把那焦尾桐琴抱了出来,接着道:“你来弹一曲‘采薇歌’听听!”却伤将琴接过,焚香弹了起来。这‘采薇歌’是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时所做的,曲调极为苍凉悲壮,指法亦甚是繁复。却伤才学此曲三日,心中又惦念父亲,开始不免有些慌乱,听的冯赭眉头大皱,怒道:“你若只能弹成这样,便是却兄弟来了,也会被你气死!”却伤听他如此说,反而上来一股拧劲儿,指法倒连贯顺畅起来,心中想着父亲独自面对匈奴四万大军的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一曲‘采薇歌’弹的起伏跌宕,意境之高远犹胜往日三分。

  一曲弹罢,连裘阖、俞泊秋这样的外行都不停击掌,连声叫好。却伤喜滋滋的向师父看去,那知冯赭只是双眼一闭,冷冷的‘恩’了一声,问道:“‘手太肺阴经’是那几个穴道?”却伤道:“肩头的云门、中府,和手臂到手指的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大渊、鱼际、少商,共十一个穴道。”

  冯赭见他答的有些迟钝,皱了皱眉,又问:“足太阴脾经呢?”却伤答道:“隐白、大都、太白、公孙、商丘、三阴交、漏谷、地机、阴陵泉、血海、箕门、冲门……冲门……”这‘足太阴脾经’包括交汇的穴道足足有二十七个,却伤这几日一直在演算《鬼谷九难》,这经脉实在记不出了。

  冯赭听的大怒,起手就一个耳光扇去,虽然没使内力,但一巴掌也把他打了小脸红肿、头晕目眩了。裘阖在旁看了大是不忍,过来劝道:“师父,师弟年纪还小,虽然聪慧,但同时修习三种技能,难免会有遗漏的。您……”见师父冷冷的望着他,喏喏的不再说话了。良久,冯赭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伤儿,你收拾收拾,即刻出谷,从今日起便去你大师兄那里出诊一月。医术仅靠书本是不能活用的,死记不是个办法!”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进了内室。

  却伤听的一愣,随后不禁跳着欢呼起来“我可以出谷了!我可以出谷了!”裘阖看他高兴的样子也不由抚须长笑道:“看来这几个月足不出户,把小师弟给憋闷坏了,还不快去收拾一下,同我和你俞大哥一起回去!”却伤点头应了一声,飞奔而出。

faul 发表于 2005-11-24 22:21

宣传半天,成员还是太少,算上我才五个男生而已。那天去接胡主席,路上说要报名的唯一一个女生也再没同偶联系,唉!

欢迎大家都来加入文学社啊!尤其是各位阶级姐妹们,党和人民需要你们!!!

faul 发表于 2005-11-25 14:48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进了余杭县,却伤也因出谷的惊喜,暂时也放下了对爹爹的牵挂。此时已是初春,万物复苏,西子湖畔更是冈峦回绕,松柏森映,水田蔬圃连绵其间,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他此时才注意到这南越之地果然是景色怡人,同自己来时已经大不一样,忍不住道:“大师兄,这江南的景色比起督亢来不知要美丽多少,要是爹爹也在这里就好了!”裘阖听他又提到却忧,不禁心中感叹,道:“将来你的病好了,便同却伯伯一起来这里隐居好了,这样师父也不会太寂寞。”俞泊秋不以为然的摇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伤兄弟才多大年纪,又这么聪颖,如果他身上病好,定要先闯荡一翻事业的!”

  却伤听了,笑道:“俞大哥,我还是不要什么豪情壮志的好。只要爹爹平安无恙,然后再医醒师母就好了,即便是我的病无药可医,也是无所谓的!”二人见他如此说,便都闭口不在接话。

  行至山边树林,三人忽听前方一阵喧闹声传来,忙快步走了过去。转个弯,只见山脚石阶前围了许多人,众人不停的向里面指指点点的。却伤好奇,正待上前,突然人群一分,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抱着个女孩跑到了他们面前,叫道:“老爷!少爷!行行好吧,救救我的女儿,她不是……她不是的!!”

  却伤刚刚一愣,就见几个大汉追了过来,猛的拽住那女人的头发,拖倒在地,一边打一边喝骂道:“贱种!不是什么?昆仑奴的女儿能不是昆仑奴吗?长的白也一样不会是人!”瞬间,那妇人就被打的头破血流,满身是伤。妇人也不挣扎躲闪,只是不停的用身子护住怀中的女孩,哭喊道:“我女儿真的不是啊!昆仑奴都是我这样黝黑的,那里有我女儿这么白的啊……,大爷!大爷!您就饶了她吧!要治您家公子的病,用我一个人的骨髓就够了,她还小,您就放了她吧!!!”那些大汉也不理她,其中的一个更是用力将她的头向地上按去。那妇人立时满眼、满嘴的都是沙石土砾,无法呼吸,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片刻,一个为首的汉子走了过来,嘿嘿笑道:“别这样凶,要和善些!闷死了的昆仑奴,骨髓就没法用了。”说着拍开了那按头大汉的双手。妇人不顾嘴中的石砾,大声咳嗽着,哭道:“谢谢……咳咳……谢谢大爷,您……您就放了……”刚说到这里,忽然见为首的汉子,猛的抬脚,踢在了她的下颌上。那妇人正自说话,被这突然一踢,立刻咬了一截舌头下来,满嘴都是鲜血。那些大汉看了好不得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围观众人竟无一个出来制止,反倒有几人跟着笑出声来。

  却伤看的大怒,起步就要上前,忽觉手臂一紧,被俞泊秋拽住。裘阖在他耳边低声道:“伤兄弟,这两个女子并不是人,只是一种叫昆仑奴的野兽,肤呈黑色,成兽可发人言,其血脉筋骨亦是黑色能入药,用以治疗心病。这些大汉虽然过分了些,但毕竟对的只是野兽,为了救治病人,你看……”随着裘阖手指望去,只见那当日在神农庄的嚣张贵公子,竟然喘着气,面色惨白,神情病恹恹的坐在一旁,而那被打的妇人身上的确流出的是紫黑色的鲜血。

  却伤跟随冯赭学医三月,已经颇有心得,见那公子的面色,知道果然是心脏有恙。昆仑奴之骨入药一说,倒也在《神农药简》中看到过,可是不想这昆仑奴长的竟同人一模一样。正自犹疑间,忽听那踢人的恶汉惨叫一声,抬头看时,只见那女孩用力挣脱了母亲的怀抱,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那大汉伸手抓住女孩的头发,用力揪起,只听‘嘶’的一声,大腿上竟然连肉带布被咬下一块来。痛的他连声大喊,挥手把人摔了出去。女孩可能是摔的重了,竟然爬了半天才晃晃的站直了瘦弱的身子,狠狠的瞪向了尤自“嗷嗷”叫痛的大汉。大汉被她瞪的心中发毛,厉声叫道:“小杂种,你瞪什么瞪?!畜生就是畜生,咬人的就更是畜生!大爷非宰了你不可!”说着,转身拔出腰间的长刀,一瘸一拐的向女孩走去。

  “不!”那被打的鲜血淋漓的妇人,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竟然发疯般的挣开了正在殴打她的众人,猛的扑了过去,死命的抱住了大汉的腿,伸手指着自己的头不断“呜——呜——”着。她舌头虽然断了吐字不清,但众人也知道她是再说“不要打我的女儿,你们打我啊,打我啊……”。

  那汉子狞笑道:“好!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先宰了你着老的!”说着挥手砍去,长刀自妇人的右肩直劈入了前胸,立时大量的鲜血喷出,眼看就活不成了。刚刚喧嚣叫喊的众人,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倒在地上的妇人尤自断断续续的道:“我女儿她……她不是昆仑奴的,她是人,她再不用象我这样……这样……”说着头一歪,寂然无声了。虽然她舌头被咬断了半截,可最后这几句话,竟说的异常清晰,母女之情让在场之人听了无不感到痛心。

  可那女孩却没掉下一滴眼泪,只是抱着母亲的尸身,倔强的抬着满是泥土的小脸,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众人。大汉见她嘴角缓缓流下来一缕血迹,知道她已咬透了下唇,心中忽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

  为首的那人忽然大叫起来,道:“小畜生!畜生就是畜生!别以为你不是!!!”说着从妇人身上把刀拔出,疯狂劈向了女孩。刀锋掠过,女孩的左臂断落于地,“嗤”的一声,鲜血喷洒出来。周围众人一下全都愣在了那里,满地的鲜红分外刺目。

  却伤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喝道:“你住手!”接着用力一挣,嘶啦一声扯了半截衣袖下来。他也顾不的裸肩露臂了,猛跑几步,一头撞在了那个大汉的小腹上。那大汉已被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没注意竟然会有人出头,被他撞的连退了五、六步才收住势子。看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孩子,胆气一壮,大骂道:“那里来的小野种,敢管大爷的闲事?!”

  却伤也不理他,到了那女孩子身前,连点了她的肩井、云门两穴,止住流血,又撕开半幅衣襟给她包扎上了。那女孩疼的面色惨白,紧紧的皱着眉头,但却不吭一声,却伤看的大感愧疚,觉得自己实在出手太晚了,心痛的低声问道:“你……你是不是很疼?”那女孩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旁边的大汉眼珠一转,抢着大声道:“这不过是只昆仑奴而已,没有成年怎么会说话?小东西,你快滚一边儿去!”说着伸手向却伤抓去。那知手还没递出一半,就觉的身后猛然传来一股大力,自己偌大的身躯竟然凭空而起,被人拎着扔了出去。这一下把他摔的七昏八素,爬了半天才爬起来,定眼看时,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背古剑的布衣儒生站在了那里,正斜眼睨着自己。

  这汉子被摔的火起,对周围的伙伴施了个眼色,大喝一声:“上!”立刻几人齐齐拔刀向俞泊秋砍去,更有两个看准了他忙于应付同伙,手上加力,袭向了却伤。俞泊秋看的眉头一皱,高声骂道:“卑鄙无耻!就知道欺负小孩子。”接着灰影一闪,围着他的几个大汉齐齐飞将起来,哇哇大叫,砰砰坠地,立时晕了过去。那两个偷袭却伤的更是感到手腕一沉,掌中长刀已被俞泊秋踩在了脚下,这一踏足,便如泰山压顶一般,任二人使尽吃奶的力量,用劲回夺,可却拔不动分毫。

  俞泊秋冷冷一笑,道:“不管她是不是昆仑奴,既然被伤兄弟看上了,就是伤兄弟的了。我不愿为了个畜生或者杂种伤人,你们滚吧!”说完忽然一抬双足,重压之力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大汉正自用力拔夺,猛的手中一空,刀柄回撞,重重的击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这便如自己用力在打自己一般,两人又是卯足了劲,当时就被撞的连退了七、八步,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却伤见那些大汉都被俞泊秋击倒,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说道:“好了,恶人都被打退了,你跟我去神农庄吧,我给你治疗下伤势。”那女孩此时已极为虚弱,嘴唇没有了一丝血色,瘦弱的身子不停的摇晃着。听到却伤这么说,也不答话,只是忽然转过头,静静的望着倒在旁边的母亲的尸体。却伤看的心中一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柔声对她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定然帮你好好安葬你的母亲!”话刚说完,就见女孩身子一软,整个倒在了他的怀中,昏了过去。

  却伤扶住女孩,对俞泊秋道:“俞大哥,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妇人安葬了?”俞泊秋无奈,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忽然一个虚弱的声音道:“这位小……小爷,您要是把这昆仑奴的尸首带走,小生的病就……就……”原来是那嚣张的公子,脚步踉跄的走了过来,此时他看自己的手下都横七竖八的被打倒在地,口气也立刻软了下来。却伤走了过去伸出三指搭在他的脉上,沉思片刻,自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玉小瓶,倾出了三颗药丸道:“这药每日午时,用水化开服下,连续三日即可痊愈。”

  裘阖在旁看的眉头大皱,道:“小师弟,你爹爹给你练治的这药极为珍贵,用一点儿少一点。反正这昆仑奴的尸体也没用了,你何必如此呢?!”却伤微微一笑,摇头道:“师兄你也认为昆仑奴不是人吗?这昆仑奴能吐人言,长的同人一模一样,只因为其肤黑骨黑,就是野兽吗?刚刚若是爹爹在,一定早就出手相救了,更不必说是这几颗药丸!”说完抱起那瘦小的昆仑奴,转身向神农庄走去,只觉那昆仑奴的身子极轻,就似没有重量一般。裘阖、俞泊秋对望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起将地上的尸体抬起,跟着却伤走出人群。

  三人进了神农庄,此时天色已近傍晚,院子里排了很多等候看病的人。裘阖道:“小师弟,你随裘正去左间的房舍吧,那里本是客房,一直空着的。这小的昆仑奴你便为他治伤好了,也实践一下你在谷内学的医术,今日病人堆积了许多,我必须先去看病了。”却伤点头,随着裘正进了左厢房,俞泊秋也抱着那妇人的尸体,走到神农庄后葬下了。

  将女孩小心的放在了床上,却伤又把刚刚胡乱包扎的破布撕开,同裘正要了些止血的金疮药洒在了断臂的伤口上面。那女孩一直昏迷着,呼吸越来越是微弱,只是偶尔不经意的呻吟两声。却伤看她满面都是尘土,便出去打了桶水,用净面的丝襟,沾着水慢慢的擦拭起来。随着脸上泥土的消逝,渐渐露出了一张没有半点儿血色俏丽面孔,肤色白的就似透明一般。年纪看样子同自己相仿,眼睛紧紧的闭着,睫毛甚长,可能是因为疼痛,两弯深浓的黛眉簇在一起,晶莹如贝的牙齿还在用力咬着下唇。

  却伤此时才愈发相信眼前的女孩不是昆仑奴了,她的皮肤竟比一般女子还要白上许多,其美丽也不下自己所见的晴儿。

  “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把你是当做人的”轻抚着面前女孩的面孔,却伤自语着,想及自此她便也同自己一样也失去了母亲,不由更是痛惜。

  床上的女孩闭目不言,仍自昏厥,就象一座美丽的冰雕。却伤见她呼吸越来越是微弱,心中大是焦急,伸手搭脉,感觉其胸部血脉不畅。女孩的身子此时不停的向左蜷缩,却伤知道定是那大汉摔她时伤在了左胸,自语道:“你莫要怪我,我可不是有意冒犯,虽然你很美丽,但这是为了救你的性命!”说完大着胆子,颤抖着双手解开了她的衣扣,裸露出一片细白如雪的鹅颈,以及淡黄色的胸衣。

  却伤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偷偷的望了眼女孩的面孔,见她还在昏迷,定了定神,暗骂道:“却伤啊却伤,亏你还是堂堂却大先生的儿子,不过是救死扶伤,怎么这般胆小?”可面对着眼前的美丽,心脏却不争气的越跳越快。他猛的跺了跺脚,一闭眼,伸手到了女孩的背后,松开了那颈间的红色丝带,轻轻的将那淡黄的胸衣褪了下来。

  女孩的肩头浑圆如玉,腰身纤细,肌肤洁白晶莹的好似能放出光来。胸前仿佛一对水晶凝成的天鹅,温婉盘伏在那里,顶尖的一抹红晕,随着伤痛微微的颤抖着,此间的美丽足以让天地为之失色。却伤只觉自己一阵头晕,晓得自己不应偷看,可眼睛却张的大大的怎么也合不拢了,死死的盯住了那倾国的诱惑,不能移开半分。

  忽然心中一动,抬头看时,迎上的却是床上女孩的一对清亮无比的眼眸。却伤此时犹如冷水灌顶,心中惨嚎道:“完了,完了,偏偏这个时候醒来,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饶是他聪明绝顶,一瞬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不停的吱唔道:“你……你……,我……我……。”想起父亲的英雄盖世,想起师傅的谆谆教导,猛的挥手,噼里啪啦的用力抽了自己七八个耳光,这才定下心神,柔声说道:“我只是给你治病的,你胸前肋骨断了,千万不要误会!”

  那女孩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却伤,目光中充满了冷漠。又用力甩了甩头,将心神稍定,却伤伸手到她胸前,想要矫正断掉了肋骨。那知女孩突然一低头,狠狠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却伤大痛,感觉手臂被咬透了一般,但又不敢挣扎,怕伤了女孩已断的肋骨。

  轻抚着女孩披肩的长发,却伤疼的语音颤抖着道:“我……我是为你治病,你不要咬我了……,会伤到你……你自己的!”那女孩毫不理会,竟咬的又用力了几分。却伤又道:“等你的伤好了,你再慢慢咬……咬死我就好!”这话刚说完,那女孩突然把口松开,清冷的目光紧盯着却伤,用力的点了点头。

  却伤看着女孩坚定的双眼,只觉浑身一冷,摇头苦笑道:“真不知我是在救你的命,还是再要自己的命”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臂,只觉伤口极深,竟似已入骨三分一般。胡乱找了块布把伤口包上,再次向女孩走去。那女孩见他将手探到胸前,不自觉的向后挪了两下,弯腰护住前胸,但又牵动了伤口,立时疼的蜷缩成了一团。

  却伤见她这样,故意逗道:“你这么‘小’,就算我是色魔也不会感兴趣的,再弯腰,小心自己将来长的同虾米一样。”女孩长吸了口气,狠狠的用力瞪了他一眼,展开四肢,将头扭在了一旁,不再看他。却伤努力使自己神智保持清明,轻抚着女孩的前胸,找到断骨,专心的将其接正。只觉入手一片温软,随自己指尖所触,那晶莹的肌肤也轻轻颤抖,但他却再不敢乱想,又将接骨膏涂上,便忙帮女孩将衣杉穿好。接那断骨之时定是极痛,但女孩却一声不吭,待却伤要帮她穿衣之时,她猛的挣开,费力举起独臂,慢慢将衣扣一个个扣上,却说什么也不要却伤帮忙了。

  却伤知她此时已无大碍,但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不由一叹,戏声劝道:“‘小’虾米,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帮忙,欠下别人什么,但人总不能自己生活一辈子吧。喏,我为你治伤,你岂不就已欠我了?想开些,你……”忽见那女孩听了他的话,猛的挥手向自己的左胸击去,吓的却伤赶忙上前将她死死按住。

  那女孩虽然力弱,但却不断的挣扎,却伤没有办法,只好道:“小姑奶奶,你不欠我的,一点儿也不欠我的,我欠你的行了吧……。你如果就这样把自己打死了,将来就没办法咬死我了,而且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亲啊!”女孩这才停止了挣扎,倔强的抿着小嘴,狠狠的望着他。

  却伤长吁一口气,无奈的摇头道:“你伤的很重,要是不想成为‘小’虾米,最好老老实实的躺着,养上两、三个月,否则你还没咬到我,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说完帮她把被子盖上。

  那女孩流血过多,身子本已极为虚弱,又经刚刚的一翻折腾,早已疲倦欲死,只是说什么都不敢睡,努力睁着两只漆黑的眸子。却伤见她警惕的样子,没有办法,只好道:“你睡吧,我出去就是!”说着走到门外,站了盏茶的时间,又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只见女孩已经沉沉睡去,梦中还发出轻轻的鼾声,这才把心放下。

  第二天清晨,却伤起的很早,去女孩的房间看她还没醒,便同裘正要了些枸杞、红枣、藏红花等补血的药品,又去厨房弄了只鸡,亲自炖起了鸡汤来。他自小便常常自己做菜,手艺异常出色,不一会儿‘神农庄’厨房便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足足炖到正午,却伤才熄了火,端着鸡汤走了出来。

  俞泊秋见他这个样子,调笑道:“还是伤兄弟有心,知道我从九原赶来,一路非常劳累,特意炖了鸡汤来慰劳我!”却伤面上一红道:“这……这是炖给那个断臂的小姑娘补血的,俞大哥你要是想喝,下次我再炖给你吧!”

  裘阖听了,呵呵笑道:“喏!我就说你自做多情吧。不过小师弟,我看你这厨艺估计比医道、术数还要精湛几分了,要是让师父知道,非把他老人家气死不可。”却伤吓的吐了吐舌头,对两人做了个鬼脸道:“师兄,难怪凌崴师兄说你为老不尊,你把俞大哥都给带坏了!”说着端着鸡汤跑入房间。

  那女孩已经醒了,见他进来,忙又把眼睛闭上,装成还在睡觉的样子。却伤看到,偷偷一笑,用勺子舀了碗鸡汤出来,端到她的鼻前,轻声道:“快起床吧,‘小’懒虾,晚起的虾米没汤喝呦!”那女孩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任他怎么说,也不理他。却伤正自没有办法,忽听女孩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原来一天没有吃东西,又流了那么多血,女孩早就饿了。

  听到自己肚子的叫声,女孩不由大羞,洁白晶莹的面孔上登时透出一抹红晕来。却伤看的一呆,不想这冰冷坚强的少女也有这动人的一面,看她娇羞之态,简直美貌不可方物,过了许久自己才回过神来,激道:“这汤中我放了好多毒药,你若喝了便会立刻肠穿肚烂而死,谅你也不敢喝下去。”女孩听罢马上坐起身子,拨开却伤的手,也不怕烫,自己端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喝完后将手中碗往旁边一放,抬着小脸,怒视着却伤,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段粉白美丽的颈子。

  却伤看她赌气的模样,简直就象一只骄傲美丽的孔雀,不由笑道:“你可敢再喝一碗?”女孩也不说话,于是他又舀出一碗,端了过来。这新舀的鸡汤甚热,却伤不敢再给女孩,便用勺子盛着,吹了两口气递到了她的嘴边。怕那女孩不喝,又道:“这毒必须晾晾才有作用,如果是热的,就毒不死人了!”女孩睁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望了却伤良久,才张开小嘴,一勺一勺,喝了下去。

  却伤知道她饿了,便又多喂了她两碗,待她都喝完,才笑道:“这样才乖嘛,只有吃饱了伤才好的快些。”女孩听他如此说知道自己被骗了,不由大怒,小脸通红的瞪着却伤。

  此时两人坐的极近,却伤只觉得面前的少女无论一颦一笑都是美极,看她发怒的样子更是别有一翻风姿,一时情动,不由凑过脸去在她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那女孩大惊,猛然抬起手来,啪的一声,重重的扇了却伤一记耳光,接着用力向床内退去。但她身上有伤,这一退却触及了断骨,立时大痛,身子无力,反而软软跌入了却伤怀中。

  她只怕却伤再来亲她,心中焦急,又惊又怒,瞪着却伤,嘴中发出“啊啊!”的声音。却伤心中大感疑惑,书简中曾经提过昆仑奴不到十八岁,喉中横骨未退,不能口吐人言。可这女孩身上没有一点昆仑奴的特征,难道她是哑巴?可又怎么能听到自己说话呢……。越想越是糊涂,干脆不再去想。刚刚他一时忍耐不住,亲了那女孩一下,心中已是大为后悔,但却依旧不肯嘴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定是要我再亲你一下不是?反正我已经注定被你咬死了,趁你现在没有力气,我便‘咬’你两下先讨回些。”

  那女孩听他如此说,吓的急忙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却伤口中虽硬,但却不敢真的再亲了,又舍不得放下怀中的柔软,只好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女孩僵坐在床头。两人傻傻的呆了良久,却伤实在忍不住了,便逗她道:“你再这样歪着脖子就成‘歪脖虾’了,我总不能老这么‘虾米’‘虾米’的这样叫你吧,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好吗?”女孩也不理他。

  却伤又道:“你不说,那我以后就一直叫你‘虾米’了。唉!将来我被你咬死,也总要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中吧……”女孩依旧歪着头,不看他。却伤轻轻一叹道:“你若告诉我,我便带你去看你妈妈好吗?她就葬在庄子后面。”女孩这才身子一颤,转回头望着他,迟疑的伸出纤细洁白的食指,在他胸前写出“秋蔻儿”三个字。

  却伤大喜,一把抓住身前的小手道:“你竟会写字?!太好了!秋蔻儿……秋蔻儿……,好美丽的名字,‘豆蔻’有异香,味辛辣,同你真的很象呀!”女孩用力摔开他的手,伸指写到“妈妈”。却伤道:“你身子太虚,还是先不要动的好,等过两天你好些再去好吗?”

  秋蔻儿听了面色一冷,伸手用力在他胸前一推,挣扎着向床内移去。却伤看她这个样子急忙把她拖住,无奈的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就是,外面天凉,你多披件衣服。”说着扶住她的身子,自床上慢慢下来,又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给女孩披上,一步步走出房门。

  此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已过了一个下午。时值初春,天黑的快,抬头看时,空中已然繁星满布,院子里的病者也早都散去了。他扶着秋蔻儿慢慢行至庄后,进了一片桃林,在其间的一块空地前停了下来。那空地中间孤零零的竖着一个坟堆,坟前是一块无字的墓碑,轻风吹过,不时的飘下几朵桃花,落在坟前碑上。

  秋蔻儿用力挣开却伤的双手,踉跄的走到坟前,举起仅有的右臂,轻轻的抚摩着无字的墓碑。却伤叹道:“我们不知道你母亲的名字,所以俞大哥就立了这块无名碑,等你的病好了,便亲手来为你母亲立碑吧……”女孩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他,伸出食指在地上分别写下“昆仑奴”、“野兽”、“没名字”几个字。却伤看的大是心疼,抓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不是的,不是的!你是人,你母亲也是人!”秋蔻儿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再看他。

  却伤没有办法,假装唉声道:“好吧!你说不是人就不是人吧!不过你也不是野兽,你想知道你是什么吗?”秋蔻儿听他这么说,不禁扭过头来看着他,目中透出几分好奇。却伤微微一笑,抬头指着天空道:“我爹爹曾说过,地上的万物都是天上的星辰演化来的,你这么漂亮,看来天空中肯定少了一颗最耀眼的明星!究竟是那颗呢?”说着不停的伸手向空中点数着,好似在寻找一般。女孩知道他在胡说,“呸”了一声,便跪在碑前不再出声。

  却伤陪她跪了下去,轻声接道:“你母亲死去了,便又会化做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定然心痛死了,哭出来吧,这样对你身体好些,你也不想你妈妈担心对不对?”看女孩不动,接着劝道:“我知道你定然十分想念你的妈妈,我也同你一样,自小就没有了妈妈。但我一直相信我的妈妈就在天上看着我,陪在我的身边,你妈妈也一定这样……这样关心你。你……你如果憋坏了身子,你妈妈……妈妈会多伤心啊……”说着说着自己到先流下了泪来。秋蔻儿听他这么说,再也忍不住了,轻轻的抽泣起来,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却伤向前挪了两步,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女孩猛的回头,扑入了他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自此秋蔻儿就住在了神农庄中,却伤天天除了为人看病,就是陪她聊天。女孩识字不是很多,却伤又抽出时间来教她习字。时光飞逝,转瞬一个月的时间便到了,经过这一个月的实践,却伤医道提高不少,连裘阖都说有时小师弟开的方子比自己还要高明。秋蔻儿的伤也慢慢好了起来,就是从来不理睬神农庄的其他人,天天冷冰冰的,只有对着却伤的时候,美丽的小脸上才会有几分表情。

  与师傅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却伤决定带着秋蔻儿一同回去,裘阖、俞泊秋虽然很惊异竟然有这么美丽的昆仑奴,但也极力反对却伤带她回百草谷住。可是却伤自幼便脾气执拗,两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随他去了。却伤一走,俞泊秋也不便留在神农庄了,几人依依惜别,不免落泪,俞泊秋又答应每隔一段时日便回来看看,三人这才分手。

  已经到了春末,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蔻儿身上伤还没好,走的甚慢。才行出余杭县,就已走不动了,但也不说话,只是跟在后面,咬着牙踉跄的坚持着。却伤看的心痛,便刻意走走停停,就这样过了大半日两人才来到百草谷前。指着前面的林子,却伤道:“这就是谷前的‘迷踪阵’了,你一定要跟紧了,千万不要走错。”说完便牵起秋蔻儿的小手按着计算的方位,一步步走去,他此时已经把整篇的‘天元之章”算了出来,所以走的比刚来时熟练多了。

  秋蔻儿用力挣了挣,没有挣脱,也只好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却伤边走边笑道:“这阵法是裘大哥和师父摆下的,他们说很是厉害,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心中不服,便自己跑了出去。结果被困了三个时辰,不过伤哥哥我聪明无比,自己算出了走法,破了这阵……。”说到这里心中不免得意,向后看时,发现秋蔻儿根本没听,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跟着。却伤大感无趣,又道:“我说‘小’虾米,这林子里有只非常漂亮的火红小鸟,你一定喜欢!”刚说到这里秋蔻儿突然将头抬起,四处望了下,拔足向林子深处跑去。

  却伤大惊,跟着跑道:“你别学我啊,你等等……,你不懂的九宫术数,乱跑就出不去了。”秋蔻儿也不理他,大约跑了十几丈的距离,突然停下身子,对着身前的一块大石“呜——呜——”低吟了数声。却伤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气喘着道:“你别乱跑了,这面前的石头不过是幻象……”刚说到这里,就听那大石后面忽然传来“咕—咕—咕——”的几声鸣叫,接着石头忽然裂开,里面竟然蹦出了只火红色的美丽小鸟。那鸟儿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犹疑着来回蹦跳着。却伤认得这小鸟就是那只上古异禽朱雀,不禁张大了嘴巴,愣在了那里,过了半晌方才捅了捅怀中的秋蔻儿道:“你……你怎么知道,它在这里?”

  秋蔻儿拨开他的手,对着朱雀又“呜——呜——”的低吟了两声。那鸟儿听了陡然一阵欢鸣,展翅空中,绕着蔻儿旋转着飞舞了两圈,然后停在了她的肩头,用头不停的磨蹭着她的小脸,神态极为亲昵。秋蔻儿回首,向着却伤一笑,伸手在他胸前划道:“这鸟我很小就认识了,只是不知道它是住在这里,我能听的懂它说的话,我们带着它走好吗?”

  却伤愣愣的看着她的笑容,如同傻了一般,半晌方才连声道:“好,好,好!”秋蔻儿白了一眼他,伸手写道:“好,还不快走……”却伤此时才反映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欢声道:“刚刚我看你笑了!我终于看到你笑了!”秋蔻儿小脸一板,伸手写道:“没有!”却伤道:“我见了,我见了!你否认也没用,我们快走,师父见了这朱雀,肯定高兴死了!”说着,挽起秋蔻儿的小手,东一步,西一步,一会儿就走出了‘迷踪阵’。

  待过了谷中的石洞后,发现凌崴那胖胖的身子早已在前面等着了。见小师弟出来,立刻跑过去,用力把他抛到空中,又伸手接住,呵呵大笑道:“师父推算你过了午时才能来,我偏偏不信,白白在这里傻等了三个时辰。”忽然扭头看到了却伤身后的秋蔻儿,不由奇道:“小师弟,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就被裘师兄给带坏了?!这是从那里拐了个小仙女下来啊!”

  却伤面上一红,讪讪的道:“这是蔻儿,她只有一个人,我就……我就带她来谷里了。”凌崴笑道:“蔻儿,你好啊,我是这小子的师兄——凌崴!”说着伸手向秋蔻儿的头上轻轻拍去。那知眼前火光一闪,那只朱雀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伸头向凌崴啄去。它速度极快,凌崴闪避不及,竟被啄个正着,幸好他皮糙肉厚,只是破了点儿皮。

  “朱雀!”看着眼前的鸟儿,凌崴不禁大叫起来,跳在了一旁。却伤看的大笑起来,道:“看你以后还是不是见人,就拍人家脑袋了!”凌崴将脸一板,伸手就在他头上重重一拍,道:“既然小仙女的头拍不得,那么以后边加倍的拍你就好!你快去见师父吧,师父最近脾气越来越是不好,你要敢在师父面前这么皮,小心被打断了腿。”却伤冲哭丧着脸道:“老被你拍头会傻掉的,师兄啊,是不是嫉妒我太聪明了?”说着向凌崴做了鬼脸,拉起秋蔻儿,向草堂跑去。

  两人到了‘陋室’门前,却伤不敢再放肆,规规矩矩的敲了敲竹门。过了一会儿才听冯赭在里面道:“进来吧……。”却伤冲蔻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先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冯赭背对着门口,手中拿着把黑白棋子,在不停的向一个奇怪的八卦图上洒落。他心中虽然好奇,但却不敢问,只是恭恭敬敬道:“师父,我……我回来了!”

  冯赭“恩”了一声,慢慢转过身子,问道:“你这一月以来在你师兄的庄子上为人治病,医道可有收获?”却伤点头得意的道:“长进了不少,连师兄都说我方子开的比他还好呢……”冯赭面色一沉,厉声道:“胡说!你师兄行医几十年了,岂会不如你开的方子?不过是夸奖你几句,激你上进罢了,有什么好洋洋得意的!”却伤心中虽不以为然,但是不敢抗声辩驳,只好喏喏了应了两声。

  冯赭又道:“既然你说是长进了,为师就考教你一下!”说着就询问起人身的十二经脉和数百处穴道起来,却伤一一对答如流。又问了几种罕见症状,如何应时节下药,却伤也都答了上来。冯赭看他答的都不错,这才微微点头,道:“恩——,是有了些许长进,你再去室内拿琴出来,弹一曲《高山流水》,看看生疏了没有?”却伤心中一直想把秋蔻儿的事情说给师父,可没想到冯赭考校起没完了,可又没有办法,只好进内室将琴抱出,焚香弹了起来。

  弹琴最重心境,此时却伤心中烦躁,虽然指法一个没错,但其中意境、韵味不知差了多少。冯赭越听越是皱眉,最后气的走上前去,一把将琴弦按住,喝道:“你这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为师是这么教你的吗?”说着,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却伤不敢躲闪,只得两眼一闭,咬牙挺着。可是还没等巴掌落下,就觉身子一歪,被人拽到了一边。睁眼看时,却是秋蔻儿从外面闯了进来,瞪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狠狠的盯着师父。那只朱雀也跟了过来,展翅飞舞,就象一道红色闪电,袭向冯赭,不停的围绕着师父上下翻飞。冯赭此时一手护目,一手不停的向那鸟儿抓去,只是那朱雀飞的极快,任他如何出手,总是差上毫许不能抓到。

  却伤大惊,急忙拽住蔻儿,急道:“这是我师父,你快叫朱雀停下来!”秋蔻儿瞪了他一眼,将头一抬,扭头不去看他。却伤看那鸟儿越飞越快,生怕伤了师父,又用力拽了拽蔻儿的衣袖。秋蔻儿这才将纤白的食指放入口中,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哨。那朱雀鸟儿随着哨声立刻停了下来,乖乖的降落在了她的肩头,歪着头,不停的用长喙梳理着羽毛,竟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却伤怕师父生气,立刻跪了下来,扭头又向秋蔻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认错。那知秋蔻儿也不理他,徒自气鼓鼓的噘着小嘴,怒视着冯赭。“呵呵……”冯赭竟不怒反笑,煞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道:“昆仑奴?伤儿,你是自那里弄来的这个小东西?”却伤听师父也说是‘昆仑奴’,不由抗声道:“蔻儿不是‘昆仑奴’,她的血是红的,是人!是伤儿的朋友!”

  冯赭道:“哦?这天下除了昆仑奴,恐怕再无人能驾驭朱雀这种上古神兽了,虽然这只皮肤白皙,异常漂亮,可还是昆仑奴啊。”却伤怕蔻儿伤心,愈发倔声道:“昆仑奴也是人,是伤儿最好的朋友!”冯赭无奈的摇头一叹,将他搀起,笑道:“你倒同你爹爹一个模样,胆大妄为,置世俗于不顾,非要把野兽说成是人,还交做了朋友。不过这蔻儿的骨骼实在是练武的上上之材,你不能习武,便将我传你的口诀,教给你这个小朋友吧……。只是可惜她仅有一臂,许多招式上打了折扣,唉!”却伤听的大喜,连忙又跪下扣头,拜谢师父。冯赭道:“刚刚还说你象你爹爹,怎么又扮起了磕头虫!神农弟子不必讲这么多礼节!为师也累了,你们下去休息吧。”说着一拂袍袖,转身走进了内室。

  却伤站起身子,拉着秋蔻儿,蹑手蹑脚的行出了‘陋室’,这才长长吁了口气,道:“蔻儿,好险啊,我师父最近脾气越来越差,幸好刚刚没事。”秋蔻儿睁着大眼睛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却伤笑着挽起她的小手,道:“我怕师父不让你留下来啊!那是我师父,打我、罚我是应该的,下次你别这样了……”蔻儿挣脱他的手掌,伸指在他前胸写道:“他打你,就不行!”却伤道:“他是师父啊,打我是为我好。”蔻儿摇了摇头,倔强的在他胸前一边一边写道:“他打你,就不行!他打你,就不行!……”却伤心中大是感动,口中却调笑道:“师父打我不行,你咬我就成吗?”蔻儿歪着头想了会儿,望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此时天色已晚,映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秋蔻儿认真的小脸显的煞是可爱。却伤看的情不自禁,猛的将她抱入怀中,重重的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趁她还没反映过来,长笑着向自己的房间逃去。

  蔻儿被他突袭得手,立时大羞,跟着追打了过去。无奈她伤还未好,身子虚弱,直到追入房中也没逮到却伤,心下羞极怒极,眼中竟有了莹莹的泪光。却伤看她确实恼了,不敢在逗,故意放慢步子被她捉住,按到床上。随手拿起床边的木枕,蔻儿照他的屁股就用力打了下去。却伤呲牙咧嘴大声呼痛,起初打的确实甚重,但后来蔻儿听他呼喊的厉害,心中不忍,不由得越来越轻。到至最后,干脆将手中木枕一扔,伸手在他背上写道:“男子汉,大丈夫,我才打两下,你怎么就叫的这么厉害?”

  却伤猛的翻过身子,抓住她的小手,嬉皮笑脸的道:“要是对我坏的人打我,死我也不肯叫一声的,但你对我这么好,打的越重我越是欢喜,当然叫出声了!”秋蔻儿气的又用力捶了他两下,写道:“贱骨头!谁对你好了?”却伤道:“刚刚你虽然生气,可是越打越轻,当然是心中不忍,怕打疼我了。不是对我好,是什么?”蔻儿呸了一声,假装发狠的写道:“胡说!将来我还要‘咬’死你……”

  却伤翻身下床,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的!从今晚起,你就睡在我的床上吧,我只好去凌师兄那里挤挤了,明日起来我再教你武功口诀。”说着转身就要行出室外。蔻儿连忙自床上下来,将他拽住,伸手写道:“你陪我……”想想又觉不对,填道:“睡地上!”却伤先是一惊,而后大感沮丧,戏道:“这地上这么冷,你肯定不舍得,让我在床上睡好了。”

  秋蔻儿望了他一会儿,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却伤不由大喜,心中正打着坏注意,却只见蔻儿将床上的被褥拿了下来,铺在了地上,自己躺了下去。他看的哭笑不得,忙将蔻儿自地上拽起,微微一叹道:“我就知道没这么好,小姑奶奶,您睡床上吧。地上这么舒服的好去处,还是留给我吧!”说完认命的向地上睡倒。蔻儿忽然展颜一笑,向他做了个鬼脸,吹熄灯火,跳到了床上。却伤道:“好啊,原来你也学坏,竟然来骗我!”蔻儿咯咯的笑了两声,不再理他。听着女孩欢快的笑声,却伤心中大定,知道蔻儿从此真的走出了心中的阴影,放心的睡起觉来。

faul 发表于 2005-11-27 16:17

  第二日清晨,两人吃罢早饭,却伤便将师父教的入门武功的口诀传给了蔻儿。蔻儿极为灵慧,竟是一点即通,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将神农武功的入门弄的清楚明白。却伤看她自己修习没有问题了,便去冯赭那里继续自己的医、琴二道的课程。日月如梭,转眼夏去秋来,此时蔻儿已经掌握了很多不同武功的精要,冯赭早年为人医病,武林人事大多心存感激,所以将自己的精华招式留下不少。蔻儿的武功极为庞杂,但由于学的时日太少,功力浅薄,所出招式威力也未免大打折扣。却伤的医、琴二道愈发精通,《鬼谷九难》也被他算到了第六篇“日月盈亏之章”。那只朱雀鸟同它主人一样,极为冷傲,除了却伤偶尔能碰碰外,其他人一概不能进身。

  其间俞泊秋也来看过他两次,可始终没有带来爹爹的消息,却伤心中不由担心,可也没有办法。裘阖更是三天两头的往谷中跑,还不时的带给他些新奇玩意。后来入夏时,给蔻儿带了几套衣物,只是蔻儿说什么都不要。最后逼的却伤,在她洗澡时偷偷把衣服换掉,结果使的蔻儿整整一个月没有理他,却伤一下老实了许多,再不敢对蔻儿如此放肆了。

  这日晚间,众人吃完晚饭,冯赭忽然对却伤道:“你留下来,今晚我要教你最后一个曲子”说完自己入室取出了那把古琴,道:“今日晚上我就传你华夏乐祖夏后开所创的《九歌》。传说此曲乃夏后开驾龙,上天庭而得,弹奏起来可唤起一切事物的生机,同你父亲传给你的‘九刈音杀音’,并称为‘天杀地生’两大神曲。”说着忽然惨然一笑,续道:“此曲以为师的功力也只能弹奏一边,你一定要注意了,用心牢牢记下。”语闭焚香弹起,一缕清音缓缓响起。

  却伤见师父如此郑重,立刻正襟危坐,侧耳倾听起来。开始只觉那琴声起伏跌宕,忽高忽低,极为清丽,仿佛一道小溪缓缓而流。忽然声调一转,竟似突然间有七、八具古琴同声弹奏一般,铮铮然,使人浑身血脉奋腾。至极高处时,又连续几转,再次拔高,清脆短促,犹如玉珠跳跃、鸣泉飞溅。只一会儿声音又转为宏大沛然,便如银瓶乍破,千军万马齐奔而出,一片凄凉肃杀之景。就在此时琴音猛然一顿,刹时万籁具静,好似所有事物就此全部断绝,而后低宛的琴音渐渐响起,万物初生、春发嫩芽,继而群芳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最后百鸟飞去,花谢果熟,秋雨潺潺,明月当空,泉流石上,终归若有若无。

  却伤此时已是精通音律了,听到如此曲子,早就痴了,到了后来忽然感到几分酸涩,竟想要掉下泪来。突然间只闻“铮铮”几声极响,那古琴上的琴弦齐声而断,冯赭“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却伤大惊,想要上去搀扶时,冯赭忽然伸手一点,击在他的冲门穴上。却伤只觉浑身酸麻,立时倒在了一旁。冯赭又伸手点了他的哑穴,这才缓缓站起身子,对门外喊道:“你们都进来吧!”却伤大为奇怪,忖道:“师父怎么点了我的穴道?难道外面还有人在吗?”只见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裘阖拎着蔻儿,凌崴满身是伤的死命攥着朱雀走了进来。

  冯赭站起身形,走到蔻儿面前道:“你放心,我不是想伤你!”说着袍袖一挥,把她穴道解开。秋蔻儿立刻翻身坐起,跑到却伤身前,用身子护住,一脸戒备的盯着眼前三人。冯赭长长一叹,语音中略带几分酸涩的颤声道:“伤儿,自你拜祭了师母那日,为师便对你极威严,平日常常出手打你,其实……其实打在你的身上,为师心中更疼啊!你……你不要怪师父才好,从今日起你我师徒便缘止尽于此,你就要靠自己了!”却伤听的心中一跳,就如胸口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一般,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心下焦急,想要说话,可偏偏一动也不能动。

  冯赭望着他,摇了摇头,叹道:“痴儿……痴儿啊!你不必说话,听为师说就好。自数月前,为师就用生死卦推算近日必有大难,自我艺成之日,这卜卦从未失灵。到刚刚弹起‘九歌’,更是五弦皆断,恐怕今晚就是我的大限之日了。”说着语音一顿,轻轻拂开蔻儿,来到却伤身前,伸出大手,轻抚着他的小脸道:“伤儿,你我师徒相聚时间太短,为师恨不得把所有的功夫全部都交给你。你虽然天资聪颖,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学完,所以……所以为师着急啊!”说着声音哽咽,竟然有了几分哭腔。

  过了许久,他才长长的吸了口气,止住眼眶中的泪水,俯身将却伤抱起,对着蔻儿说道:“你跟我来。”说着带着蔻儿几人一起进入了房内的密室,用力推开中间的那口玉棺,玉棺下竟然又是一排石阶。冯赭道:“蔻儿,老夫求你一件事情,你可能够答应?”蔻儿望了望他怀中的却伤,坚定的点了点头。冯赭又道:“我求你一生一世的陪伴我这个小徒儿,你可答应?”蔻儿一愣,随即小脸变的通红,不敢再看却伤,但还是点了点头。

  冯赭道:“这第二阶石室进去后,在里面是不能打开的,伤儿的病刚刚已经被我用《九歌》拓宽了血脉,只要修习了道门的‘非恒之道’就可痊愈。但如果想习武的话则必须找到匈奴已消散的第八宗——天宗,学成最霸道的‘玉离子散’方可。有一件事你要记得,武功不成,以后万万不要再吹那‘九刈音杀调’!你们离开百草谷后,立刻就去皓鸣山拜师学艺,但绝对不可泄露伤儿的身世,道门与他的爹爹可以说是势不两立。以后伤儿就拖你照顾了……”秋蔻儿自他怀中将却伤接过,咬着下唇,又用力点了点头。

  冯赭看着却伤似还有话要说,却陡然止住,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此时凌崴走上前去,伸手又拍了拍却伤的头,道:“这次是师兄最后……最后一次拍你了,以后你想叫师兄……师兄拍也没机会了。小师弟,师父推断说这次来敌甚强,咱们神农一门以后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了。这里有我们陪着师父,定不会寂寞,你以后要多多保重了,不要太快的来找师兄我呀!”说着咧嘴一笑,可眼中泪水却不断的簌簌落下。

  却伤此时心中酸楚,想要挣扎起来,可偏偏被点着穴道,连话也不能说上一句。凌崴看到他眼中的焦急,又趴到他耳边小声道:“师父知道你性情执拗,如果同你说,你必不肯走,所以才点了你的穴道,一个时辰后就会解开的。这石室里面有我安的窥镜,你一定看清楚了到底是谁来杀了师父。陪师父的事情交给我们,将来报仇的重任就交给小师弟你了!”说完又用力拍了拍却伤的头,将手中朱雀放开,不再言语了。

  裘阖也走了过来,伸手自怀里拿出个药瓶,塞在却伤怀中,冲蔻儿点了点头。平时他说话最多,此刻却变的默默不语,愣愣的看了却伤好久突然道:“小师弟,师父破誓为你医病,你一定要活下去才是,至于报不报仇一定不要放在心上!”说完猛的转过头去,呜咽出声。秋蔻儿自从习了武艺,身体比以前有力多了,见众人都不在说话,便用独臂抱着却伤,带着朱雀,晃晃的走入了内层石室。忽听冯赭三人同时“哎!”了一声,转头看时,三人欲言又止,最后冯赭长叹道:“去吧!去吧!总要去的!”说着袍袖一摆,将玉棺扶正,转身与裘、凌二人大步向外走去。

  蔻儿抱着却伤延着石阶缓缓而下,走了大约十来步,又进入了一间石室。这石室比上面的要小了几分,但里面各种用具却一应具全,中间的一个木桌上还放着一个包袱。蔻儿将却伤搀到桌旁的一个石凳上坐下,伸手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三卷厚厚的竹简,和许多铜钱及几锭柿子金。那竹简中前两卷都是古字,看不明白,她只认得最后的一卷,上面写的是《百草武汇》四个字。

  忽然心中一动,转头看时,只见却伤不停的给她使着眼色,蔻儿知道是要她解穴,轻轻摇了摇头,伸指写道:“刚刚我已经试了,你师父点的穴道我解不开,你等等吧……”却伤听了,连忙用力斜着眼睛瞟着那卷《百草武汇》,她想了想写道:“你是让我在上面找解穴的方法吗?”却伤不能说话,急忙连连眨眼。蔻儿点了点头,打开竹简,只见每一根正反两面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招式使用,气劲运行,无不详细注明。

  匆匆掠过前面的部分,直接找到的点穴、解穴的部分,但见道门手法、神农手法、墨家手法、兵家手法、截脉手法、隐穴手法、拈花手法……竟然足足记有二十七种。蔻儿看的大感头晕,实在无奈,只好一种一种不停尝试,直到用到第十九种乱脉手的时候,却伤才“啊呀”一声大叫起来。

  蔻儿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把他弄伤了,却听却伤着急的喊道:“对了,对了!就是这种手法,师父还点了我的冲门穴……。”蔻儿点了点头,又用同样的手法解了他的冲门穴。却伤一得自由,猛的自石凳上蹦了下来,跑到墙边,延着石壁四下搜索。

  蔻儿看的奇怪,走上前去,捅了捅他,投上个询问的目光。却伤答道:“我在找凌师兄说的窥镜,快帮我找一下,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蔻儿听了,也帮忙四下寻找起来。结果两人把整间石室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窥镜的影子,却伤无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发起呆来。忽然他看到桌上包裹后面挡着一个木制酒碗,想起谷前和师父房间中的机关,心中灵机一动。尝试着去将那碗拿起,果然是同桌子紧密相连的,他用力将那碗旋转了三圈,感觉到头了再转不动,于是又向相反的方向转了三圈。就听“吱呀呀”的连响数声,那石室中靠墙的书柜缓缓移开,又露出一个长长的甬道,里面挂着无数的琉璃灯盏,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却伤带着蔻儿一边摸索着石壁,一边向内走去,大约走了十几丈的距离,忽听隐隐的传来人声。两人连忙按声寻去,就见前面左侧有一处墙壁极为奇怪,大约两尺见方,整个凹陷下去了寸余,上面满是小孔,声音就是由这里面传出。却伤急忙将头凑上去,侧耳倾听,细辨之下入耳的果然是师父的声音,可是模模糊糊听不清楚,正自烦恼间忽听师父大喝一声“不可能!却兄弟岂会战死匈奴?!”

  却伤听了这话,只觉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自年前去父亲分别,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爹爹,可此时却得到如此噩耗,登时心中空空的,再无其他。待他反映过来,面上早已泪痕满布,眼前蔻儿紧握着他的手,不停的摇着头。看着蔻儿如此焦急,却伤勉强挤出个笑容,哽咽的道:“你……放心,我也知道,爹爹……爹爹绝对不会就这么——。”忽然就此停住,怎么也不愿意吐出哪个‘死’字了。蔻儿向他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墙壁,然后从墙中的小孔中抽出一个细管放在他耳边,立时里面的声音清晰不少。

  只听一个咬字非常生涩的声音道:“冯赭,你今日必须去……回,单于的病,你!医!”却伤听的好别扭,心中奇怪:“这人不会说话吗?怎么腔调这么古怪?凌师兄说这是窥镜,一定有法子看到里面的情景的。”心中想着,便探头向墙壁的小洞望去,映入眼中的竟是陋室的情景,里面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可却没有一个人影。再向第二个小洞望去,见到的是自己所住草屋的样子,也是桌倒椅斜,一塌糊涂了。直到看到第四个小孔,才终于看到人影,里面的情景竟然是师母停棺的密室。

  石屋中此时站满了人,师父他们站在内侧,凌崴和裘阖都已经鲜血淋漓,斜倚在玉棺旁,不停的喘着粗气,看来伤的极重。只有冯赭在前面站着,但苍苍的白发也已有了些散乱。外侧的是八、九个衣着穿戴极为奇异的胡人,难怪口音怪怪的,他们脚下分别躺着两具尸体,还有两人也身受重伤一般,靠着石壁坐着。

  忽听场中一个大汉叹道:“冯先生你就认输吧,今日我们七宗来了五宗,你又怎是对手!”却伤认得这就是那日的迦楼罗宗,心中恍然,原来是匈奴七宗前来强请师父给那什么单于看病。冯赭也不理他,双目紧盯着那为首的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光头汉子道:“你说却忧被你们头曼单于给杀了?”那大汉点头道:“不错!”

  冯赭陡然仰天一阵大笑,半晌方才停住道:“你要说别人给单于杀了,我倒也信,可你说却忧被杀,身为七宗之首,你就不觉得脸红吗?”那大汉抗声辩道:“却大先生的功夫第一,可……别人,有!”他吐字不清,听的冯赭眉头大皱,迦楼罗忽然插嘴道:“龙宗主的意思是说,却先生功夫虽然天下第一,可我们单于功夫也不差他!”

  冯赭摇了摇头道:“虽然你同我纠缠了三十年,但老夫觉得你的为人还算磊落,可不想你也会撒这种谎言出来!”迦楼罗被他说的满面通红,大声道:“如果是单打独斗,天下自然没人是却忧的对手,可是当时还有——。”忽然一个全身裹着黑衣的人张口喝道:“迦楼罗!”那迦楼罗浑身一抖,将嘴巴紧紧的闭上,不再说话。黑衣人走出人群,对着冯赭道:“冯先生信也罢,不信也罢,今日你是一定要同我们走上一趟的!”

  冯赭冷然一笑,道:“阁下就是七宗中传闻最神秘的夜叉宗主了吧,可惜老夫碍于誓言,偏偏难以从命。在下久已不用兵器,但对夜宗主可不敢托大,便用手中铁卷领教一二吧!”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卷黝黑的书简,看模样不知是何物所制,只见他双手用力一拉,那书简竟然被拉成了尺余,倒象一根短棍一般。

  那黑衣人“哦”了一声,叹道:“冯赭不愧为冯赭啊,没想你连翻巨战之下还有如此实力!”说着自腰间拔出一把二尺余长的短剑,摆了招常见的“松柏迎客”,冲着冯赭微微一笑,续道:“用你们中原的话,在下入乡随俗,据说这个招式代表对客人的欢迎和尊重,冯先生有请了!”

  冯赭面色一沉,怒声道:“你匈奴侵我边关,杀我子民,也叫‘客’了?不必这么虚伪!我华夏礼仪是为了招待朋友而设立的,对付豺狼,我们从不客气!”说着一挥手中铁卷,向夜叉头上猛然砸落。

  夜叉举剑封住,左手中食二指一并,点向冯赭的肩头。几招过后,就见他剑路突变,显得极为轻灵诡异,快如闪电一般。却伤在甬道内看的头晕目眩,渐渐的连影子都分不清楚了。而冯赭掌中的铁卷则挥舞的愈来愈是凝重、笨拙,东一下,西一下,凌乱散漫,毫无章法可言。却伤心中大为焦急,生怕师父输了,可忽然发现匈奴一方的人,个个面色沉重,竟似是夜叉落了下风一般。他不懂武功,不知道此时冯赭所出的招式已经到了武学中的颠峰,真正的是大智若愚,大巧不工了。

  又斗近百招,冯赭的身形步法越来越慢,夜叉出手招式却更加快捷,不断变换,但无论任他如何变招,总是被冯赭手中铁卷挡在身外。夜叉心中不耐,忖道:“这老儿刚刚连连击伤了紧那罗和摩呼罗迦两宗的高手,已经耗力甚巨,我身为夜叉宗主如果还不能将起击败,岂不被他人笑死!”猛的大喝一声道:“凌虚、飞天!”刹那间身形拔高数丈,竟在空中连续劈出一十三剑。冯赭再难封挡,急忙沉肩相避,右手铁卷却用力击出,与夜叉对攻起来。不料夜叉那剑突然发出“嗡”的一声颤音,尖端竟弯曲成了弧形,一下刺中了冯赭的肩头。

  冯赭此时处变不惊,左手向夜叉手腕一斩,立时将那短剑夺了过来,同时右手铁卷加力挥出,重重劈在了他的前胸之上。夜叉惨哼一声,身子就象根稻草般被击的横飞出去,撞在了墙上,整个石室似乎都随之被震的晃了一晃。过了许久夜叉踉跄着站起身子,惨然笑道:“冯先生功夫果然厉害!”语毕不在说话,盘膝于地运功疗起伤来。却伤此时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可看看匈奴那方还有数人未曾出手,不由又焦急起来,心道:“难道这卜卦就真的就这么灵验?!老天爷就不能让它失灵一次?!”蔻儿看他担心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便将小手伸进他的手掌中,紧紧相握。却伤知道她挂心自己,回头勉强一笑,立刻又趴了回去,紧盯着密室内的情形,生怕错过一眼。

  只见师父反手将透肩而入的短剑拔出,掷在地上,长叹一声道:“老夫纵横一生,天下武功、剑法见的多了。你腾空之迹竟能连出一十三剑,如此身法在中原也可入三甲之内了。真是好个匈奴隐宗!”此时匈奴众人中忽然抢出一人,指着冯赭喝道:“老子生平最爱打架,老头儿你既然伤了夜叉,便是个好对手!”说着一拳当胸向他击去。

  冯赭也不闪避,同样一拳迎上,两人拳劲相交,竟然发出奇怪的“嗤”的一声脆响。匈奴那人被震的连退了三大步,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冯赭却不禁勃然色变,惊道:“拳分五劲!杀戮宗的五念力?!你是匈奴第一狂人阿修罗?”那人点头道:“不错!好久没有打的这么痛快了,阁下再接我六拳!”说着一拳一拳击出,这六拳打的方位极为怪异,全部是朝冯赭四周打去,毫无轨迹可寻,竟似向空中胡打一般。而冯赭更怪,随着他的六拳,也分别向自己周围封出了六拳,单闻场中轰鸣不断,二人看似胡乱击打的拳劲竟然个个接实。

  那叫阿修罗的怪人连连退了七八步,身子靠到石壁才止住势子,一抹嘴角留下的血迹,赞道:“在下于先生连翻巨战之后,打出这‘六众’拳法,不想先生还能接实,真是惭愧了!不过今次为了匈奴大业,实在顾不得许多,如果先生能再接我‘逆天’一拳,阿修罗定不再相扰。”

  同冯赭连翻对拳之下,这匈奴第一狂人竟对对手大起英雄相惜之感,称谓从‘老子’、‘老头儿’,到‘阁下’、‘我’,又到‘先生’、‘在下’愈发敬重。

  冯赭苦笑一声,道:“我不过一中土村夫耳,算不得什么先生!阁下出拳……”话没说完,‘哇’的一声喷了口鲜血出来。却伤看的只觉心中一条跳,几乎要叫出声来,口中不停的小声祈祷着,只盼师父能平安接下这拳。此时场中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石室鸦雀无声,静的就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

  阿修罗缓缓摇了摇头,看着冯赭长叹一声,一拳击出。忽然人影一闪,那吐字含糊的怪人竟然挡在了冯赭的身前,望着阿修罗说了一串匈奴话。阿修罗将拳势收住,似乎颇为恼怒,同那怪人大声争论起来。过了半天,他似乎甚是无奈,大袖一摆,竟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石室。为首的怪人又冲迦楼罗说了几句匈奴话,那迦楼罗点了点头,对冯赭叹道:“唉!以先生你现在的状况,应该已经是灯枯油尽了,力宗主知道你再接不下阿修罗那一拳了,你又何必非要紧守着那一句誓言死撑到底呢?”

  冯赭闻言哈哈惨笑数声,道:“那誓言早就破了,老夫已经为最小的徒儿医治过了,想想我冯赭也算是个不忠不义的匹夫之辈啊!”说着起步踉跄着走到玉棺旁,续道:“我不愿去医治那单于头曼又岂是因为那个誓言?!如果我治好了头曼的伤势,匈奴必定会再犯我边疆,杀我华夏百姓;而如果头曼死了匈奴则会天下大乱。如今你匈奴七宗为何只来了五个,难道以为我不知吗?我冯赭既然已经不忠不义了,又岂能再因一己之私,去做个千古罪人?!”

  话音一顿,忽然转首望向棺中妻子,痴痴的道:“莞儿,冯赭无能,竟一直无法将你医好,这么多年你定然十分寂寞吧……。为夫这就来陪你,从此在不让你孤单了!”语毕忽然抬掌自击,身子一晃,倒入棺中一动不动。

  “师父!!!”凌崴在旁不禁悲声大呼,虎目中泪水簌簌而下。抬手推了推身边的裘阖,叫道:“师……兄,师父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入手一片冰冷,原来裘阖刚刚受伤过重,此时竟已死去多时了。凌崴心中大悲,挣扎着慢慢坐起,但手肘撑高尺许,突然支持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重新跌下。

  他深深吸一口气,终于再次硬生生站起,望着眼前匈奴众人,悲愤的道:“你们匈奴七宗人多势众,入我中土,逼死师父,我无可奈何。不过今日有一句话你们要记住了,总有一日你们匈奴七宗会死于我中原人之手,你们匈奴单于会拜在我中土皇帝的足下,我华夏子民定会血债血偿的!”说完一掌击在了自己的头上,寂然不语了。

  那匈奴怪人愣愣望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许久忽然躬身一揖,转身带着身边众人缓缓行出那间密室。

第三章的注解太多,太繁复,只列出参考书目:

一、杭州城位置和历史情况参见《杭州城史》在旅游网站可以搜寻到;

二、货币请参见《中国货币历史概述》,文中涉及到的钱币都是从这里考证的;

三、昆仑奴部分参见《昆仑奴之迷》《真蜡考》,这两篇资料很有意思,大家可以找来读读;

四、医学部分 参见《 铜人腧穴针灸图经 》、《黄帝内经》,说实话,我看不明白,只是照抄,惭愧了;

五、九宫部分参见《伏羲八卦图》《河图》《洛书》《周易》《周庳算经》……,这个看了很多,我对《周易》也很感兴趣,经常闲来读着玩玩;

六、卜卦部分 参见《诸子百家-阴阳家》《阴阳家与天文立法》,这是史料,卜卦是什么东西,偶依然一窍不通;

七、琴谱部分,我找到过古琴谱,但不明白。后来的弹琴指法全部抄自《笑傲江湖》;

八、文字部分 参见《中国文字演变历史》,上次沐风兄提出字体的问题,后来怕再出现这类错误,特意去考究了一翻,希望这次问题不大;

九、文章历史称谓、史实部分参见《史记》《古今战役》《秦统一六国战》《东周列国志》……还有很多,不列出了。

最后,如果大家发现文中有任何问题,请一定提出,好方便修正,多谢!

faul 发表于 2005-11-28 12:43

第四章红尘初涉

  却伤只觉胸中大痛,就象心脏忽然停滞了一般,整个人愣愣的呆在了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大颗大颗的泪水自眼中不断滑落。旁边蔻儿看他双目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心中焦急,可又不知道如何劝解,只是伸手不停的擦拭着他面上的泪水,最后眼圈一红竟也陪着哭了起来。
  半晌,却伤方才站起身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卷起衣袖,轻轻擦了擦蔻儿的小脸,哽咽道:“放心!我……没什么的!咱们不哭,爹爹说‘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将来我一定会替师父把这些恶人全部杀光的!”蔻儿用力点了点头,伸指写道:“我帮你!”

  却伤心中酸涩,知道眼前的女孩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亲人,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今爹爹下落不明,师父又已亡故,身边只有蔻儿了。冲女孩勉强咧嘴笑了下,道:“我们先出去,把师父他们安葬了再说。”蔻儿忙将他拽住,写道:“上面危险!”

  却伤摇了摇头“不妨的,放心吧……。我不是要去找他们拼命,以匈奴七宗的身份,竟然联手胁迫师父不成,他们肯定早就走了。再说咱们只是小孩子,就算他们没走也不会在意咱们的。”说着拉起蔻儿快步向外面走去。

  秋蔻儿觉身前的男孩好象突然变了很多,可又说不出那里变了,她不愿多想,只是跟在却伤身后默默的走着。

  这石室下的甬道甚为复杂,二人七拐、八拐后竟然走到了一个钟乳石洞,眼前一条二尺余宽的小河潺潺流出,可是却不知道源头在那里。沿着地下的小河又行了大约盏茶功夫,却伤忽然止步大叫道:“我明白了!”蔻儿心中奇怪,刚刚想问,就听他接着道:“我一直奇怪一碗水的力量怎么能打开百草谷的通道,还有石室的密门。原来凌师兄是靠这地下河的水流力量,凌师兄真是聪明!”语毕忽然又想起憨厚的凌崴自此人鬼疏途,心中一痛不再说话。

  山洞出口原来就在谷外树林的旁边,不过草木繁茂,又有‘谜踪阵’挡着,没人注意罢了。出了山洞,却伤心中焦急,两人毫不停留,绕过‘谜踪阵’,进了百草谷。等回到自己熟悉的‘陋室’前时,天边已经泛起蒙蒙的亮光了。

  果然如同却伤推测,此时谷内再没一个匈奴人。推开‘陋室’的竹门,只见地上的斑斑血迹,看着四下散乱的竹简、桐琴,却伤心中酸楚,强忍着泪水,将其一一放回原处。蔻儿知他伤心,不敢出声,只是在旁默默的陪着。进了内室,却伤用力将那桌上铁卷来回推了三下,把密室暗门打开。甬道两旁同初次来时一样,仍旧灯火通明,只是却伤的心境已然大大不同。

  两人进了内室,将冯赭三人的尸体和那玉棺费力抬出,用那把被冯赭丢弃在地上的短剑俯身挖起坑来。那剑虽然锋利,但毕竟不是铲子,直挖了一整天才挖好三个土坑。他把凌崴的尸体放进去磕了三个响头,呆呆的望着师兄的面孔,瞧了半晌,才用土埋上。起身又去搬裘阖的尸体,刚要放入坑中,就觉怀中一动,已死的裘阖突然张开眼睛,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襟。却伤大惊,吓的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裘阖望着他,断断续续的道:“我……我就知道……小师弟,你一定会回来的!那包裹……包裹里面的竹……简,除了武学的,一个是鲁班……鲁班匠经,一个是神农……药典,你务必……务必要使它们流传下去!你虽然聪明,但心性……仁厚,凡人不可……不可太过相信,小心俞……泊……。”说道此处忽然一松手,身体倒入土坑,寂然不动了。却伤此时才反映过来,抱住裘阖的尸身,大声呼喊,可裘阖却再没醒来。

  他呆望了一阵,又同蔻儿将师父和师娘的玉棺般入坑中,带要掩土,可看到冯赭的面孔,却怎都不忍,叫道:“师父,师兄,你们……你们死了,我……”蔻儿走到他身前,陪他跪了下来,伸手写道:“你师父他们都是天上星星了,哭出来会好些!”却伤缓缓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不哭,我不能哭!”

  蔻儿待要再劝,却伤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极为凄凉悲涩,良久方才止住,“记得你妈妈死时,我还在想,既然伤心又为何不哭?现在我才知道……。蔻儿你放心好了,等以后我为师父、师兄报了仇,定然同你大哭一场!”说着将土掩上,用那短剑刻了三块墓碑,立在了坟前。

  晚间秋蔻儿煮了些饭菜,只是二人谁都没有胃口去吃,胡乱填了两口,只觉疲倦万分,各自睡去。第二日早晨,将那包裹带上,却伤又把《鬼谷九难》和《黄帝内经》放了进去,走到师父、师兄坟前拜了两拜,两人离百草谷而去。

  行了大半日两人才走到神农庄前,但此时神农庄已经是残屋断壁、一片焦土了,也不知裘正和以前的庄丁药童都到了那里。却伤自己安慰自己:“好人定会平安,他们一定没事的……”。又去蔻儿母亲的坟上拜祭了一翻,才向进余杭县走去。那只朱雀鸟儿太过亮丽,却伤便叫蔻儿将它放飞,在空中遥遥跟着。

  余杭还是那么繁华热闹,走了不一会儿,忽然听见有敲锣的声音,前面满满围了一圈人。却伤并不在意,只想快些走过,蔻儿却用力把他拉住,写道:“我们去看看,好吗?”却伤不忍拂了她的意,点了点头,拉着她的小手,挤进了人群。只见里面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牵着一只黄金色的小猴,那猴子手持铜锣正敲的起劲。汉子看围的人够多了,伸手拍了猴子一下,那猴立刻停下了锣声。大汉咳了两声,清清嗓音,大声道:“在下河套人士,被胡人占据了家乡,逃难到了贵地,实在已身无分文。今日就为大家耍上一段猴戏,如若您看着好,就打赏两个。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您捧个人场。在下多谢了!”说着一牵小猴,那猴子极为灵慧,立刻象模象样的冲众人作了个揖,然后脚塌弓步,竟然表演起拳术来。

  却伤看它表演的样子,忽然想起了蔻儿初习武艺的情况,心头烦闷略减,打趣道:“你看它,简直同某人练功时一个模样!”身后却无人应声,扭头一看,只见蔻儿的大眼睛中竟充满了泪水,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小猴。却伤心道:“蔻儿极为坚强,怎么看着一个猴儿竟会哭了?”正要问时,那场中的小猴已经表演完毕了,拿着铜锣绕场开始收钱。围观的人虽然不少,可投钱的却没有几个。

  那猴子转到却伤这里时,忽然一呆,一伸爪把手中的铜锣摔到了地上,冲着蔻儿手舞足蹈,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牵猴的大汉见了,走过来,赔笑道:“这猴子还野,驯化的不好,让客官见笑了”说着冲那猴子就是一脚。猴儿“吱”的一声惨叫,被踢出了五、六丈远,半天方才爬起身子,却再不敢叫,乖乖的拿起铜锣,将地上散落的铜钱一一拾起。却伤看的眉头大皱,忽然身后蔻儿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伸手写道:“救救这只小猴!求你……”不想这女孩竟首次用了‘求’字,却伤心中大痛,紧紧的握了握蔻儿的小手,用力点了点头,走到场中,对那大汉道:“你这猴子可否卖我?”

  大汉看他年纪不大,但却衣着光鲜,立刻赔笑道:“公子这猴子虽小但极具灵性,而且小的还要靠它糊口,您看……”却伤把手一摆,道:“你说个价钱吧!”大汉嘿嘿笑了两声,道:“那就五百文吧!”

  虽然没买卖过东西,却伤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是在讹诈自己,小脸一沉道:“二百文!”那大汉低头满脸犹豫为难的样子。却伤心中冷笑,斩钉截铁的道:“不卖就算了!”蔻儿听的大急,用力捏了下他的手,满眼都是恳求之色。却伤一笑,伸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好了!他肯定卖的。”

  果然那大汉猛的抬头,道:“好吧!既然公子想要,那么我就忍痛割爱了!”说着将牵猴的绳子交到了却伤的手里。却伤叫蔻儿打开包袱,取出了二百文钱,交给大汉。那汉子见到包裹里的金锭,不禁大感后悔,早知眼前这个小公子这么有钱的话应该多讹些钱财是的。

  却伤不再理他,把猴子交给蔻儿,大步走出人群。蔻儿紧忙跟上,看周围人少的时候,上前在他背上写道:“谢谢你了!”却伤摇头,不悦道:“我还用谢什么!”蔻儿见他这么说,小脸一红,低下头去,不再说话。过了半晌又写道:“它刚刚同我说老被打骂,妈妈也被那大汉杀了,所以……。我们放了它好不好?”却伤这才明白,原来那猴儿刚刚竟是向蔻儿诉苦,不过它怎么知道蔻儿能听懂兽言就不知道了。

  二人带着小猴,走到郊外,蔻儿伸手将它颈上的绳子解开,冲其“呜呜——”低吟了几声。猴儿点点头,冲却伤作了个揖,又吱吱叫了两声,跳入林中,不见了踪迹。却伤看的摇头一叹,道:“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其实百姓又何尝仁了?”蔻儿冲他一笑,红着小脸写道:“你就很仁啊!”

  正说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回头一看,只见七八个大汉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竟是当日杀了蔻儿母亲的恶徒,冲着两人喊道:“好肥嫩的小羊,乖乖的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吧!”蔻儿见了仇人,心中大恨,双目通红的紧盯着眼前的大汉。那大汉此时早不认得蔻儿了,反而色眯眯的道:“啧,啧!真是漂亮!小娘皮,跟了老子吧!老子保证让你尝尝什么叫欲仙欲死的滋味。”周围的汉子听了,都随之淫笑不已。

  就在此时,头顶上突然飘来一个极为柔媚消魂的声音:“劫财劫色呀!众位哥哥,算我一份好不好?我只要那个小哥哥……。”众人听的如闻仙乐,齐齐抬头向上面望去。

  夕阳如火,仿佛为美丽的少女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薄纱。弯弯的眼眉,如水的眸子,微风掠过,轻轻吹起雪白的衣裙,映着天边的一抹红霞,仿佛天地间的精华全部汇集在了她的身上。众人只觉一阵目眩,都傻傻的愣在了那里。

  却伤心中忽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美丽无比的少女自己仿佛在千百年前就曾见过。

  少女坐在道旁一根斜伸出来的枝杈上,双手扶着树干,赤着一双洁白美丽的小脚,随着轻风一荡一荡的。看着树下众人的傻样,不禁面上一红,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嗔道:“我在同你们说话呢,算我一份好不好?我也想做个女强盗试试!”

  树下的几个大汉望着那双洁白的天足早就痴了,半晌方有一个身形略胖的反映过来,一抹嘴角流下的口水,连声道:“好!好!好!”忽然又觉不对,接道:“上面风大,那个……那个……姑娘如此娇嫩的身子,小心着了凉,您先下来再说……再说!老大!老大!!!”说着用力捅了捅身旁那为首的汉子。

  被称做老大的这才收回紧盯着少女酥胸的双目,用力咽了口唾沫,点头不止的道:“是啊,是啊!姑娘想劫谁就劫谁,那树多粗糙啊,这个……这个也太令人心疼了,还是下来的好!”

  少女低头看了看脚下,眉头轻轻一皱,犹豫道:“地这么硬……,跳下去的话脚痛死了。再说这里太高,人家……人家怎么敢?”说着身子忽然一晃,好象差点掉下来,连忙握紧树干,不敢再动。

  却伤看的心中一跳,几乎冲上前去,生怕她摔着。

  树下的几个大汉,更是早就被勾了魂,齐齐仰头跑到树下。七八个人撞在一起,滚做了一团。半天那个老大方挣脱出来,伸开双臂,喘气道:“姑娘,你跳下来就是,有我接着。”

  少女反而向里挪了挪身子,怯怯的道:“我……我不敢,这样吧,你爬上来,背我下去……”说完忽然转头朝却伤眨了下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坏坏的笑容。

  老大早已心急难耐,生怕到手的天鹅会飞了,连声道:“好的!好的!”说完,立刻七手八脚的往树上爬去。那知刚爬了一半,就觉脚下一紧,竟被自己的一个手下给拽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吭哧半天才爬了起来,抬头看时,他的几个同伙,竟然都在爬树,不过全是还没上去,就被人拉下来了。

  那老大心头火起,上去把还在树上的几个用力拽下,大骂道:“他妈的,你们几个不想活了,敢同老子抢女人!”那几个汉子也毫不示弱,一个年纪稍大一点儿的上去就是一拳,厉声喊道:“龟儿子,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早就受够你了,今天我就先把你给做了!”那老大色迷心窍,立时红了眼睛,反手自腰间把刀拔出,向他剁去。其余几个见了,也都纷纷抽出刀子,乱战到了一起。

  少女仿佛不知树下的人是在为她拼命撕杀,眼波流转,娇笑连连,不时的还加油助威的喊上两声。却伤望着她那夺人的媚态,只觉心神恍惚,几乎也要冲上前去。忽然人影一闪,蔻儿持着那把自百草谷拿出来的短剑护在了他的身前。却伤心中大感惭愧,用力深吸了两口气定下心神,不敢再看那少女,举目向聚斗的众人望去。

  那几个大汉此时已经分出胜负,除了被叫做老大的还站着外,剩下的都躺在地上哎呦连声,有几个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眼看活不成了。却伤看他浑身是血的凶狠样子,心道:“这最后一个不知该会怎么解决。”

  那大汉不过是色令智昏,此时被冷风一吹,看着地上残肢断臂的兄弟,一下明白过来。“臭丫头,你敢戏弄大爷?!看我今天非把你弄下来,扒光了,好好调教调教!”说着一抹头上的鲜血,手脚并用的向树上爬去。少女也不害怕,咯咯笑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啊!刚刚就见一群疯狗在相互乱咬了……,不信你去问问小哥哥。”

  那大汉说话间已经快爬的树顶了,却伤看的大急,不禁叫道:“你小心啊!”

  少女转头向他做了鬼脸,应了一声“知道了!”说完抬起雪白的纤足,用力踩了下去,正落在大汉的头上。那老大‘哎呦’一声,仰面朝天,摔了下去。“怎么样?我这招‘侠女点足,臭强盗四脚朝天式’,厉害吧……”说着向却伤眨眨眼睛,小脸一抬,好不得意。

  却伤看的大乐,跟着附和道:“不对,不对,应该是‘仙子点足,癞蛤蟆四脚朝天式’才对!”大汉被他们气的头晕脑涨,伸手把地上的长刀拾了起来,恶狠狠的道:“臭丫头,你要再敢踢老子,我就先一刀把你脚给剁……”看着那双雪白的足踝,心中大是不舍,连忙就此打住。

  少女吐了吐香舌,伸手拍胸,怯怯的道:“我好怕啊!我好怕啊!”说完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神态间一派娇憨、天真之色,那里有半分害怕。那老大再次爬到一半之迹,少女眼波一转,忽然冲着却伤叫道:“喂!我帮你半天了,大英雄总不会真的看着这只‘癞蛤蟆’把我的脚砍下来吧,再不出手,我就成独腿仙子了!”

  却伤不想她竟真的没法子了,可自己没有一点武功,那里是什么大英雄啊。就在此时,蔻儿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哨,那美丽的朱雀随声从天而降,化做一颗火红的流星直奔树上射去。大汉惨嚎一声,从树顶摔了下来,双手捂脸,来回不停的翻滚着,原来他的双目竟已被啄瞎。朱雀势子不停,双翅上振,滑到蔻儿的身旁,绕行两圈,停在了肩上,伸头亲昵的蹭着她的小脸。地上的其余几个汉子看的心中大惊,互相使了个眼色,爬起身子,转身就逃。

  树上的少女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小鸟,登时为之着迷,轻声冲着朱雀唤道:“鸟儿,过来,过来,让我摸摸。”朱雀昂首不理。少女小嘴一噘,又向蔻儿道:“姐姐,姐姐,这火红小鸟是你的吗?让我玩会儿好么?”蔻儿也不理她,只是双目紧盯着那地上的仇人。

  少女大感无趣,皱了皱小鼻子,嘟嘴道:“冷冰冰的,一个比一个无聊。”说着,忽然转头向却伤道:“小哥哥,恶人都走了,你快帮我下去吧。”

  却伤看看地上还在翻滚的大汉,大感头痛,连忙摇手道:“我可不敢……,你自己怎么上去的,还是自己怎么下来吧。”少女鼓起腮,嗔道:“你们怎么都这样啊?一个个这么无情,亏我还救了你们。刚刚那么多强盗,我一害怕就上来了,连鞋子都丢了,现在那里还能下去!”

  却伤不为所动,起身一拉蔻儿,作势欲走。少女急忙‘哎’了一声,见他转过头来,却又不再说话,只是双手抱胸,孤零零的坐在树上,小声嘀咕道:“好心没好报!好心没好报……。”说话间竟已有了几分哽咽。

  却伤大感无奈,摇头一叹,走到树下,仰头道:“我上去,你可别踢我下来啊!”

  少女见了立时一扫眼中的哀怨,破涕为笑。忽然眼珠一转,又刻意把小脸板起,抬头道:“哼!你走吧,不用了!”却伤看着她那痴痴的小女儿态,不禁顽心大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走了……”说着抬脚就走。

  少女大急,唤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好了,好了!我跳下来了,你接住!”说着一扶树干,雪裳飘飘,竟真的跳了下来。却伤急忙向前跑了一步,伸手把她接在怀里,只觉入手一片软玉温香,那娇小的身子竟似毫无重量。少女对他毫无防范,伸出双手挂在他的颈上,低头小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无情的!就这样,你抱我一辈子可好?”说到后面悄面上泛起一抹羞红浮,直透小耳,声音更是低不可闻。

  却伤听的心中慌乱,一失手,把怀中的女孩摔在了地上。少女跌的大痛,侧身轻抚着自己的小屁股,皱眉嗔道:“你个大坏蛋,干吗摔我,疼死人了!”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划过天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却伤急忙回头,只见地上的大汉已经停止了翻滚,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背上插着柄宝剑。蔻儿面色苍白的站在一旁,娇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他忙走过去,轻轻握住蔻儿冷冰冰的小手道:“你还好吧……”转头指着地上大汉的尸体,安慰道:“他是杀了你母亲的恶人,罪有应得的!没事的……没事的!”蔻儿猛的转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肩微微的抖动着,轻声哭了出来。伸手轻拍着女孩的肩膀,却伤这才将心放下。

  忽听旁边的白衣少女对着那朱雀说道:“鸟儿,鸟儿,你的主人不要你了,我也被那个可恶坏蛋给抛弃了,咱们从此以后都是孤零零的,唉……”声音充满了幽怨。

  却伤听的面上一红,轻轻推了下蔻儿,那知蔻儿竟把头埋的更深了,丝毫没有抬起来的意思。那少女眼波一转,酸酸的道:“喂……喂……,这里还有人呢,你们俩个也该亲热完了吧!”蔻儿也不理她,又过了一会儿,才停住哭声,站直身子,一挥手将朱雀放飞到了空中。

  这少女来的太过古怪,而且美丽的简直邪门,却伤不想同她有什么纠缠,躬身道:“谢谢你的帮忙,我同蔻儿还有要事,先行别过了。”

  少女一甩手,嗔道:“你们难道要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扔到这里?眼看天就要黑了,这里又没有没什么人,荒山野岭的……”说着说着大眼睛中竟然有了几分雾气。

  却伤心道:“你这‘弱小女子’恐怕比那些‘强大男子’要厉害百倍了!”口中却问她:“你家在那里?为何不回家?”

  少女眼圈一红,道:“我没有爹爹、妈妈,家中就还有几个老头子,可他们天天打我、骂我,逼我学这、学那,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知道少女多半是在撒谎,可心中还是不由得一痛,看那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却伤轻叹道:“我们并不回余杭的,恐怕不能与你同路,你先起来再说……”说着向女孩伸出右手。

  那知少女并不起身,幽幽的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去那里,你们带上我就好。只是我没了鞋子,赤着脚走路很疼的……”说完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裙下露出的雪白纤足。

  美丽的足踝浑圆如玉,看的却伤一呆,连忙别开目光,呐呐的道:“那……那……怎么办?”

  少女道:“你将鞋子脱下来给我用好了。”

  却伤皱了皱眉,疑惑道:“你不嫌我的鞋子臭么?”

  少女点头,唉声道:“没办法,只有将就了!”

  却伤无奈,摇头一叹,弯腰将鞋子脱下。忽听那少女掩着鼻子,低头咯咯的笑个不停,抬头看时,女孩脸上那还有半份悲戚幽怨之色啊。却伤心中大气,知道被少女耍了,连忙将鞋子穿上。

  少女见他不再说话,忙竭力止住笑声,娇喘着道:“呦!男子汉,大丈夫,这就生气了?小女子给您陪不是就是……”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双绣花的黄色小鞋,穿到了脚上,站起身子向却伤轻轻一礼。

  却伤面上一红,不再理她,转身拉起蔻儿就走。那少女急走两步,紧跟不舍“喂,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却伤闭嘴不说,蔻儿更是不加理会。

  少女明丽的眸子轻轻一转,露齿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叫蔻儿,而你嘛……”

  却伤心中大奇,停下步子,转头望着女孩。忽然感到蔻儿在自己掌心中写道:“你刚刚叫过我的名字。”立时恍然大悟,不由微微一笑。

  少女看他的样子,撇了撇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嘛……叫却伤,对不对?”

  这次连蔻儿都觉得奇怪了,转头望向少女。却伤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少女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却伤上前两步紧盯住少女的眸子,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一般。少女丝毫不惧,目光澄清如水,坦然望着却伤。二人对视良久,少女忽然‘扑哧’一笑,道:“你装成这副凶巴巴的样子,难道想要把人家吃了吗?”

  看着少女清澈的目光,却伤实在难以把眼前的女孩同奸邪、狡诈联系在一起,转身拉着蔻儿走了两步,低声道:“要一起走就快些!”

  少女抿着的小嘴微微上敲,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跟上去两步,柔声道:“你不要这么凶嘛,小女子叫舍脂。”

  却伤听到她的名字,不禁心中一乐“舍脂……舍脂,喔!难怪你这么瘦。”

  少女小脸一板,徉怒道:“你竟胡乱解释人家的名字,我是屋舍的舍,凝脂的脂!”

  自舍脂出现,两人间就好象是一场无声的战斗般,不过老是却伤在输,看着少女轻嗔薄怒的面孔,知道自己终于扳回一城,不由呵呵大笑。

  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一路急行。舍脂极为活泼,不停的缠着两人问东问西的,蔻儿不说话理她,她也毫不为意。只是他们一直行到天黑,都没找到客栈人家,荒山野岭间,到是不时的传来几声狼嗥枭啼,吓的舍脂不停的尖叫出声。

  却伤其实也是心中惊恐,但毕竟身为男人,胆子要大上一些。又行了一会儿,见道旁山壁间有个石洞,便拉着二人躲了进去。三人点上篝火,却伤又出去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让两个女孩睡在里面,自己独自睡在外首。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已经极为困乏,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睡梦中,只觉得师父浑身浴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要自己为他报仇,自己想说话却一动也不能动。正自焦急间,师父的面孔却变成了父亲,并且带他回到了故乡。小桐正在家中等他,陪他一起说笑玩耍,突然小桐又变成了舍脂,七窍流血的向他扑来。却伤猛的自梦中惊醒,张目四望,发现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亮,蔻儿躺在里面犹自未醒,舍脂却不见了踪迹。心下疑惑,却伤自地上站起,拍去身上的杂草,轻手轻脚的踱出洞外。

  清晨的空气极为清新,一轮红日刚刚自东方探出个头,还不是十分耀眼,耳旁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却伤深深吸了口气,四下寻找,可仍没有舍脂的影子。这女孩来的怪异,走的又这么离奇,却伤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摇了摇头,快步走回山洞。刚至洞口,忽然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头顶传来,正是舍脂的声音,却伤急忙抬头上望。

  只见舍脂坐在洞顶的一块大石上,徒自痴痴的望着远方的朝阳。寒露凝结成的水珠打湿了她的秀发,侵透雪白的长裙,还有几颗坠在那长长的睫毛之上。一反昨日的欢快活泼,两弯如烟的细眉凝簇在一起,秋水般的双瞳中带着浓浓的忧愁。她就象那不经意坠落人间的仙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圣洁的气息。却伤一愣,实在难以把眼前的人儿同昨日那娇俏迷人的小妖精联系到一起,可这面孔却偏偏就是舍脂的模样。

  “她终于还是把你找到了,这次出来,我就知道是再也回不去的……”洞顶的女孩没有看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却伤走近两步,疑惑的问道:“是同我说话么?你是舍脂?”

  女孩点了点头,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叹道:“舍脂找你找的好辛苦的,你要好好待她才是。”

  却伤更加糊涂了,问道:“你不是舍脂么?那你又是谁呢?”

  女孩微微摇头,唉声道:“你不明白的……。”忽然语音一转,咯咯笑道:“呆瓜,快走吧,蔻儿姐姐已经醒了!”说完从顶上跳了下来,亲热的挽起他的手臂,向洞中走去。却伤面上一红,将手臂自她怀中挣脱出来。这女孩本就来的奇怪,现在又一下子从云中的仙子就变成了森林的精灵,前后盼若两人,这怪异的行为不禁让他对舍脂的来历更加怀疑。

  走入洞中见蔻儿已经醒来,三人收拾了一下,继续赶路。他们一路向西,舍脂愈发活泼,不停的与两人打打闹闹,偶尔还会去招惹下那只朱雀鸟儿,只是再不见早晨那种纤尘不染的气息,弄的却伤简直以为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i风林火山 发表于 2005-11-29 20:08

真的很强!!!

我全看了,居然 有点着迷,等着看下面~

楼主加油贴啊!

辛苦辛苦!

faul 发表于 2005-11-30 01:02

  行至午时终于又走上大路,不久到了一个小镇,三人都已经饿了,想去找些吃的。那知这市镇中竟布满了死尸,家家户户都是空屋,一个活人也没有,好似刚刚被盗匪洗劫过一样。舍脂从没见过这么多死人,吓的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拽着却伤衣袖,不敢落后一步。蔻儿也看的面色惨白,将小手放在却伤的掌中,不停的颤抖着。

  却伤心中慌乱,又走了一会儿,只见路旁被砍杀的尸体越来越多,既有官兵,又有农人。三人饿着肚子,绕开尸体,行到傍晚时,在一个林子前停了下来。蔻儿一声呼哨唤朱雀下来,‘呜呜——’的低吟了数声,朱雀展翅飞走。舍脂在旁边奇道:“姐姐是在同那鸟儿说话么?它怎么听的懂?”蔻儿向她点了点头。

  三人相处久了,蔻儿也偶尔会应舍脂两声,但却从不同她写字。舍脂更加好奇,道:“姐姐你同它说的什么啊?教教我好么?我也要学……。”蔻儿摇了摇头,不再理她。舍脂小嘴一噘,缠了过去。

  却伤是深知这小姑奶奶的缠人本领,不敢去管,坐在旁边看着。可无论舍脂说什么,蔻儿也不理她。正自纠缠间,忽然听到头上传来朱雀的鸣叫声,只见它双爪抓着只野鸡落了下来。舍脂欢呼一声跑了过去,拣起野鸡,叫道:“原来姐姐是让它去找吃的,我明白了!”说着也冲着朱雀‘呜呜——’的低吟了两声,竟同蔻儿刚刚的声音一模一样。朱雀犹疑的歪着小头,看看舍脂,又看看蔻儿。蔻儿走过去也低吟了两声,朱雀立刻展翅飞走。

  舍脂气的一跺脚,对着朱雀的背影喊道:“你这只臭鸟,为什么只听姐姐的不听我的?!”

  却伤在旁看的大笑不已,舍脂过去抬起小脚,对他屁股就是一下,气鼓鼓的道:“你个大坏蛋,笑什么笑?!有本事你去试试叫那鸟捉只鸡来,还不如我呢!”

  却伤连忙止住笑声,揉着屁股道:“是,是!我定然不如你的……,你快给我吧,我去做饭。”

  那知舍脂小脸一抬,哼了一声道:“不用你!难道我就不会做饭么?你去点火就好。”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奇特的匕首,剖了野鸡肚子,将内脏洗剥干净,却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团泥裹住鸡外。却伤此时已经将火架好,回头看她这个做法同自己的一个模样,不由大奇,问道:“你这方法是那里学的?”

  舍脂笑道:“看你还笑不笑我,才不告诉你呢!”扭头走到篝火旁,将泥团放在火上烤了起来。此时朱雀又捕了只野鸡回来,舍脂照样用泥包了,烤在火上。过了一会儿,泥中透出甜香,待得湿泥干透,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鸡肉白嫩,浓香扑鼻。

  却伤闻了那香味觉得腹中更饿,走了两步,上前垂涎道:“熟了么?我快饿死了!”

  舍脂回头白了他一眼,伸指刮着小脸道:“不羞!看你急的那样子,就好了……”说着将鸡撕成两半,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分别打开倒出些粉末在上面。

  却伤奇道:“直接吃就好,不用那么麻烦,这是什么东西?”

  舍脂一抿小嘴,抬头道:“是毒药!入口即毙的那种,你敢吃么?”一抬手,将手中的鸡递了过去。

  却伤伸手接过,呵呵笑道:“有何不敢?你这招不管用喽,我几个月前就同蔻儿试过了!”说着撕下一半递给蔻儿,自己大嚼起来。但觉那鸡肉入口极为鲜美,比自己往日烤的还要好上不知多少,越吃越香,不消片刻,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舍脂极为讲究,将手中的鸡肉撕成小条,一点点放入口中。看着他吃得稀哩呼噜如同风卷残云样子,不禁咯咯笑着嘲道:“喂!小心咬了舌头,瞧你的样子,别把自己噎着。”眼珠一转,又道:“亏人家放了这么多‘毒药’进去,象你这样牛嚼牡丹,是什么也吃不出的,唉!”说着摇了摇头,轻声一叹。

  却伤一抹油嘴,讪讪的道:“总之是好吃就是,管它是什么……”忽觉蔻儿走到身后,用食指在自己背上将那些调味料一一写出,忙跟着念道:“盐、姜、葱、花椒、紫苏、豆豉……”,心下不由大奇:“原来这鸡肉上撒了这么多作料,难怪如此好吃,也亏得她身上带的齐全。”

  舍脂听的一呆,疑惑道:“你这种吃法也能分辨的出来?”抬头看到他身后的蔻儿,噘嘴气道:“原来是姐姐在帮你啊,难怪……哼!”

  却伤面上一红,连声道:“不是……不是……。”见她仍板着小脸,急忙夸赞道“喔!你这‘毒药’可是毒不死人的,不过要撑死人嘛,还差不多!这烤鸡的手艺估计就是那易牙重生,也不过如此了。”

  舍脂撇了撇嘴:“你快别说了,好恶心!千万别拿我同他比,连自己的孩子都煮了来吃的人,想想就觉得寒心了。”

  却伤嘿嘿笑了几声,走过去,把另外一只也剥开,戏道:“这只你吃不下了吧,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舍脂道:“不成!吃不下我和姐姐明天吃,偏不给你!”说着跳到却伤身前,同他争夺起来。

  两人正在嬉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两个大汉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见了他们,回头喊道:“向大哥,这里果然有人,不过就是几个小娃娃!”远处有人遥遥应了一声。

  那人又对却伤他们道:“就你们几个?这里可曾看见官兵?有吃的东西——”突然话音就此止住,呆呆的盯着蔻儿和正在同却伤争夺烤鸡的舍脂,嘴里叨咕道:“漂亮……真他奶奶的漂亮!”

  却伤看的眉头一皱,向前走了几步,挡住两人的视线,答道:“这里就我们三人,没有见过什么官兵!”

  汉子道:“你快滚开!”说着把他推在一旁,同后面那人直朝着两个女孩走去。

  却伤惊道:“你们要做什么?要吃的,我这里有!”两个汉子对望一眼,齐声嘿嘿淫笑。一人道:“吃的?有了这两个小女娃什么吃的都不用了!”另一人道:“不错!咱们教你们好好尝尝什么叫做神仙滋味,作了神仙那还会想着吃的!”

  却伤大怒,挥手将手中烤鸡砸了过去,怒喝道:“你们这么做,就不怕王法么?”那汉子闪身躲过,狂笑道:“王法?老子杀了这么多官兵了,那里还管什么王法!”说话间已经走到舍脂身旁,伸手向她抓去。舍脂也不躲闪,竟然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上前两步,倾身向他怀中靠去。大汉色迷心窍,见这如花般的笑面,早就痴了,双臂一圈将她抱住。那知大手还没碰到女孩的肩头,就觉心口大痛,舍脂身子轻晃,跃到了却伤身边。那汉子闷哼一声,栽到地上,一动不动了,只见胸口上,明晃晃的插着那把刚刚用来杀鸡的奇怪匕首。

  另外一人本来奔向蔻儿,不想同伴就这么死了,愣了一下,大叫道:“你竟然杀了小三!我先办了你!”说着转身向舍脂扑去。旁边的蔻儿忽然伸手一引,将他带了个踉跄,尚未来的及回头,又连环踢出两腿,正中那人后心。她虽然习武的时日尚短,但百草谷的武功却是各家精华,这两脚更是用力踢出,那大汉不过是一普通之人,如何禁受的起。立刻‘啊呦’一声,摔倒于地。

  却伤道:“只怕还有别人,咱们快走!”挽起两女的小手,向外奔去。三人才走了几步,就见林中人影晃动,一下涌出十数个农人衣着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走过去抱起地上的两人,冲着他们怒道:“是你们杀了我的兄弟?”

  却伤一看,这人自己竟然认得,叫道:“你不是凤鸣帮的向海先生么?”

  向海点了点头,惊讶的上下打量他一翻,道:“你是却忧的儿子?怎么在这里?我这两个弟兄可是你杀的?”

  却伤知道不能躲过,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怒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翻,又道:“这二人色胆包天,都是我杀的!”

  向海看了一眼两个女孩,也不由心神一阵恍惚,重重的咽了口唾沫,道:“你不会武功,又怎么能杀了他们?分明是这两个女娃!”说着自腰间拔出把长刀。

  却伤惊道:“你想做什么?还有俞大哥同我们在一起,他有事情,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向海哈哈大笑几声,道:“俞泊秋?他两个时辰前刚刚同我们分的手,去了余杭,又怎会同你们在一起?”说着同周围人打了个眼色,几人一涌而上,向却伤他们冲去。舍脂身子出奇的灵活,东一步、西一步,连连闪开了身旁向她袭来之人,逗弄的几个汉子晕头转向。蔻儿更是呼哨一声,唤来朱雀,闪电般的啄瞎了两人,自己也击倒了身旁数人。

  忽听向海大声喝道:“住手!”已将手中长刀架在了却伤颈上,两个女孩立刻停下身子,不敢再动,几个大汉走过去将她们手脚绑了。却伤此时心中大恨自己不能习武,将蔻儿、舍脂都连累了,冷然望着向海,哼了一声,讥声讽道:“向先生真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呀!亏左大哥当时没杀了你,竟然只知道欺负两个弱质女流。”

  向海大怒,连扇了他两计耳光,骂道:“左子浩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判国求荣之徒!小畜生,你定是仗着你爹爹是却大先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是么?”

  却伤知道他本是个色厉内荏之徒,听他语及父亲竟然不怕,不禁怒道:“你就不怕我爹爹杀了你么?”

  向海一阵狂笑,道:“却忧死在了匈奴,这事天下皆知,要不然你这却大先生的儿子谁又敢动呢?”说着又是两计耳光,把他打在地上。

  却伤自幼同父亲生活在一起,几时受过此等打骂,不由一阵恍惚,暗道:“难道爹爹真的死了么?要是爹爹活着,我又岂会被这向海欺负?!”忽然转头,看见蔻儿望着自己,投过来两道关心的目光,一下清醒过来:“却伤啊却伤,难道你就一直活在父亲的护翼之下么?无论如何也要先救了蔻儿再说。”心中注意打定,猛的站起,对那向海道:“你放了她们,地上的两个确实是我杀的,如要为你的兄弟报仇,杀了我便是!”

  向海见他临危不惧,大有其父风骨,倒也十分佩服,不过回头又看到二女娇美的面孔,摇了摇头道:“这么漂亮的小人儿老子可舍不得杀,要留着慢慢享用呢……”说着举步向两个女孩走去。周围的众人听了,都随声淫笑连连。

  却伤心中焦急,怒斥道:“你堂堂的一帮之主,难道竟不顾廉耻,也要做那卑鄙好色之徒吗?”

  向海冲他嘿嘿一笑,点头道:“廉耻?廉耻是什么东西?老子带着兄弟们整天在生死间讨生活,能及时行乐就及时行乐。要知道如今这世上大乱,一切都是拳头最大,廉耻这种东西狗屁不如,知道廉耻就能保命么?”说完伸手向蔻儿脸上摸去。

  却伤大声喝道:“既然拳头最大,你若放了她们,我便将爹爹的武功教你,让你成为武功天下第一!”

  向海伸出去的手一下停在了半空中,转头望着却伤,双目放光道:“你有却大先生的武功书简?”却伤只求能救二女,连忙点头。向海大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从百草谷带来的包裹取下,翻出里面的竹简,欢叫道:“果然在这里!果然在这里!从今后我向海武功天下第一,管他什么道家、法家都要拜在我的足下!”说完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忽然低头又道:“我既然有了书简,更是留你不得!”举刀向却伤斜劈下去。

  “那竹简上是古字,只有我认得!”却伤大声喊道。向海听了,连忙提腕收刀,可劈出时力道过猛,竟然无法收住。却伤眼看躲避不及,忽然身边奔出一人,猛的将他扑倒。‘嗤——’的一声轻响,只见蔻儿压在了他的身上,背后划出道尺余长的伤痕,鲜血顿时殷透了雪白的衣衫。

  “蔻儿,你——”却伤大叫一声,只觉胸口一酸,嗓子好象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了。他急忙把蔻儿腕上的绳索解开,伸手入怀,取出自百草谷带出的伤药,撒在她的背上。可那药刚刚敷上,就被不断涌出的鲜血冲散了,却伤看的心中大痛,用力连击魂门、阳纲、意舍等穴。他虽毫无内力,但医理上这几个穴道息息相关,在用力撞击之下,也使的血流减缓下来,再次敷上伤药,那流出的鲜血才终于止住。从始至终蔻儿一动不动,就似没有感觉一般,双目紧紧的盯着向海,生怕他再次出刀。舍脂看蔻儿为了却伤竟然不惜性命,以身挡刀,心中不由一黯,寻思自己虽然为寻却伤受了诸多苦楚,但恐怕仍不及蔻儿痴情。

  向海没劈到却伤,放下心来,伸手将手中的几卷书简一一打开。他少年从军戍边,赵国灭亡后又成立的这凤鸣帮,一直在刀尖上摸爬滚打,虽是一帮之主,但识字却是不多。打开那《百草武汇》到还认得几个,并且可以看出其中所书,确是武功招式。可是后面的《鲁班匠经》和《神农药典》,一为春秋时鲁国古字,一为殷商时期的甲古文字,他是无一字晓得了。到至《鬼谷九难》,见那上面所写更如天书一般,不禁抬头道:“这书简上的字,果真只有你识得么?”

  却伤听他话中的意思仍是将信将疑,也不理他,直到蔻儿背上的伤口凝结,才道:“不错!这书简上的武功是上古炎帝大神烛龙所创,上面文字乃是洪荒古字,如今除了父亲只有我一人知晓。你若不信,我便背上一段给你听听”当下缓声念道:“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或身形如风、或宁静如松,无惧四时寒暑、不因外物悲喜,此功初成也。”

  这几句神农武学总纲本是当日冯赭让他强记硬背下来的,后来他教给蔻儿武功时才知道这是高深的内功口诀,又混上了几句儿时听父亲所讲的,圣火教中记载大神烛龙的经文,更是含糊的很。向海听得其中所述正是习武有成的诸般境界,只是不知这前面的练功之法,顿觉得心痒难耐,催促道:“前面呢?前面怎么说?”

  却伤道:“前面我不记得了,你若想知道,我便将书简译出来给你也无不可,只是……”说道这里,故意话音一顿。

  向海连忙道:“只是什么?有什么事情却兄弟尽管说!”口气不知比刚刚恭敬了多少。

  却伤微微一笑,道:“只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情!本来我身上有病,就不能习武,本想把爹爹的武功传给俞大哥,不过向帮主为人侠义,传给你倒也无妨。”说至‘侠义’二字,特意将声调加重了几分。

  向海老脸一红,问道:“那两件事情?却兄弟尽管说!”

  却伤道:“第一,都说我爹爹战死匈奴,我却不信,你要帮我打听出爹爹的详细下落。这第二么……,就是放了我身边的这两个女孩子!”说着伸手一指蔻儿、舍脂。蔻儿本来还奇怪为何身边的书简变成了武功秘籍,此时才明白,原来却伤胡扯半天是为救自己和舍脂,忙用力抓住却伤的衣襟,连连摇头。

  却伤轻轻一叹,拂开蔻儿的小手,冲她笑了笑,起身道:“向帮主如若不肯答应,在下即便是死了,也不愿将这书简翻译半个字出来。”

  向海犹豫道:“却兄弟说的那里话,我本来就要放了她们二人的,只是这武功书简的事情万万不能传出去的,所以……”

  却伤道:“我同向帮主在一起,蔻儿她们自然不会将这事说出去的,我代她们立个誓言就是。”当下赌咒发誓,以火教大神烛龙的名义说了个极为狠毒誓言。

  向海待他说完,方才笑道:“却兄弟又何必发这等毒誓呢,我放了她们二人就是。”

  却伤走至舍脂身旁,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探头在耳边小声道:“我虽不知你的来历,但请你一定照顾好蔻儿,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饶你!”舍脂本以为他会说些亲密的道别话语,见他过来,芳心一甜,却不想所说只是这些,心中大感酸楚,抬头怒目望着却伤。只见他口中虽说的狠厉,眼中却充满了乞求之色,心下一软,点了点头。

  向海在旁边看到周围那些跟他出来的帮众,一个个望着二女,心神迷醉,忽然想道:“今日我得了却大先生的武功书简一事,都让他们知道了。这事情不能走露半点风声,否则还未等我练成武功,就先被江湖上的高手碎尸万段了。这些人都须杀得干干净净,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他杀心一起,忽然抽刀向身旁手下砍去。周围那几个汉子促不及防,接连被向海砍杀了六、七人。

  一个身形枯瘦的汉子最先反映过来,大叫道:“兄弟们小心,他想杀人灭口……”话音未落,‘噗’的一声,咽喉处已中了向海一刀,登时标出一股血箭,气绝而死。

  最后剩下的三个汉子,见向海的凶狠模样,心中胆怯,也不敢同他争斗,转头就跑。向海自地上捡起两柄青铜长剑,用力掷出,立时又杀了两人。待要再杀最后一人时,那汉子竟然跑到受伤到地的蔻儿身旁,将手中铜剑架在她雪白的颈子上,大声喊道:“向海,我张阿四有何对你不起,你一定要杀我?你若再进一步,我先将着女孩杀了!”

  向海足尖一抖,自地上勾起一柄长剑,倒握在手中,冷笑道:“今日这事情,决不能让别人知晓,阿四你就认命了吧!”说着手腕一翻,抬手欲掷。忽觉长剑一沉,回头看时,却伤竟自身后用双手紧紧的抓住了那青铜剑的剑身。虽然这铜剑是民间私下炼制的,并不锋利,但也割的他双手满是鲜血。

  却伤就似毫无感觉一般,一字一顿的道:“若是蔻儿再伤一根毫毛,我便宁死也不会为你翻译这书简中的武功!”

  那张阿四听了也急忙道:“既然他可以发誓,我自然也可以发誓决不会透露出武功书简的事情,帮主你就放过我吧!”说着三指向天,赌咒道:“皇天在上,小人张阿四发誓决不将今日所见透露出一星半点,如违誓言,必遭横死!”

  向海看却伤语气坚决,知道他能说出一定就会做到,心中略一计较,撒手放下手中的长剑,对张阿四道:“你算什么东西,却大先生后人的誓言又岂是你能比的?不过既然却兄弟求情,我便将你放了也无不可。”说完忽然伸臂夹起却伤,身形连晃,消隐在了树林中。

  张阿四待在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放下心来,拿开架在蔻儿颈中的铜剑,道:“好险!好险!”蔻儿闭嘴不动,只是双目痴痴的望着刚刚向海带却伤离去的地方。那张阿四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此时危险离去,看蔻儿美丽的面孔近在咫尺,不由色心大动,伸手向她下颌摸去,口中调戏道:“啧!啧!怪不得那小白脸这么心疼,原来长的这么漂亮!”

  蔻儿眉头一皱,扭头闭过,猛的对那朱雀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哨。朱雀随之双翅一振,化做一团火红的流星,向张阿四袭来。张阿四大惊,急忙一手护目,一手持剑向朱雀劈去。他受惊之下,劈出剑式甚猛,比平日快了不知多少。那鸟儿却不左右闪避,双翅向前一挥,身子倏然倒飞,后退之势丝毫不弱于前行之速。待那铜剑掠过,朱雀又双翅后展,再次前飞,用力啄在了张阿四的手上,进退之间,身法迅捷美妙,犹如武林高手一般。张阿四被它啄在手背之上,吃痛不起,挥手打去,手一离面,眼珠立被啄瞎。当下惨嚎一声,双手掩面,猛的向前跑了两步,‘砰’的一声撞在棵大树之上,倒在草地,接连翻滚了两下,落入了道旁的一个浅沟中。

  舍脂向前急跑两步,将蔻儿搀起,道:“姐姐,我们先寻一个地方为你疗伤,待你伤好后,再想法子!”那知蔻儿猛的用力挣出手来,伸指在她胸前写道:“求你……去救却伤!”舍脂见却伤为救蔻儿,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如今蔻儿为了却伤也一反平日冰冷之态,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倒先求去救却伤。心中顿感五味横陈,酸涩不已,嗔道:“我本来也想去救他,但你来求我,我便偏偏不救!”

  蔻儿听了,用力推开舍脂,自己向前踉跄着走去。才行两步,就觉得背上疼痛难挡,顿时天昏地暗晕了过去。舍脂摇头一叹,身形微晃,闪到蔻儿身旁将她扶住,道:“唉!我只是开个玩笑,这就去想个法子,救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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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伤冷不防被向海夹在肋下,穿梭林间,他心中挂念蔻儿,不停的用力挣扎,见不能挣脱,便冷言热语的讥讽嘲骂起来。向海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心中烦闷,可是说也说不过他,打又不能打,索性闭嘴不言疾步前行。却伤心道:“照他这般走法,几天功夫便不知走到那里了,我日后即便是甩开这个家伙,怕也很难找到蔻儿她们。”心中想着,眼珠一转,口中大叫道:“啊呦!啊呦!不行了,疼死我了!!!”

  向海一惊,急忙止住步子,把他放了下来,喝问道:“怎么了?可是刚刚伤到你了?”却伤捂着肚子,愁眉苦脸的道:“我肚子好痛,刚刚舍脂说那烤鸡中放了毒药,我偏偏不信,这次是死定了!”

  向海看他面上没有丝毫疼痛之色,知道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皱眉道:“你不必耍什么花样,中毒岂有你这样子的?”

  却伤撇了撇嘴,“世上的毒有千百万种,你又怎么知道没我这样的?不行,我要如厕!”说着转身向林中的一堆草丛走去。

  向海伸手把他拉住,“如厕?在这里就好!”

  却伤嬉皮笑脸的道:“你在这里看着,我拉不出。再说向帮主难道还有好闻臭气的癖好么?”

  向海一窘,伸手把他拎起,走到草丛后,接连在他的跳环、足三里等处点了两下,说道:“哼!不必想逃,既然你想如厕,我便成全你!”说着走远了两步,转身背对着草丛。

  却伤尝试着举步行走,两条小腿却如木桩一样丝毫不能动弹,索性解开裤子,蹲在地上,拉了起来。向海只听得一阵‘唏哩哗啦’,自己离的虽远,但仍觉得臭气熏天,忙掩鼻走远两步。可是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仍不见却伤有起来的意思,不禁催促道:“你完了没有?蹲在那里这么半天,不觉得臭么?”

  却伤随手折了朵野花,嘿嘿笑道:“‘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此中味道,你又怎能知晓。”

  向海识字不多,不知他念的是《楚辞·九歌·山鬼》一篇中描写花草芬芳的词句,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又足足过了盏茶功夫,却伤才站了起来,叫道:“喂!向帮主,我好了,你也应该闻够了,快些解开我的穴道吧!”向海皱着眉头,捂住鼻子,走到他身前,解开穴道。还是把他往肋下一夹,继续前行。

  才走两步,便又听却伤大叫起来:“等等!等等!先停下!”向海心中大怒,喝问道:“你难道又要如厕?”却伤面上一红,讪讪的道:“不错,不错,只是刚刚是大的,现在是小的。”向海把他放到地上,怒道:“什么大的,小的!快去,快去!”

  却伤走到棵树后,磨蹭了半天,方才晃晃悠悠的转了回来。向海正要伸手把他夹起,却伤忽然向后一退,笑道:“向帮主,咱们打个商量,我又不是货物,能不能背着我走,别夹了?”向海胸中气恼,却拿他没有办法,只得闷哼一声,弯腰将他背在背上,跨步向林中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忽听却伤在他头顶唱了起来,腔调竟是巴蜀山歌:

  “蜀山青青蜀水碧,

  妹妹盼郎把门依。

  今骑驴儿去见妹哎——

  驴儿呀,

  你快些行来,快些行……”

  向海听的七窍生烟,知道却伤是在绕着弯子骂自己,大怒之下,停住步子,一挥手把他摔在地上,恶狠狠的道:“小兔崽子,你道老子是好欺负的么?!他奶奶的,你要是不认识这竹简上的字,我非把你皮扒了不可!”

  却伤拍拍身上的尘土,坐了起来,斜睨了向海两眼,说道:“我早就病入膏肓了,不过是早死几天,晚死几天的事。向帮主若瞧我不顺,大可现在就将我的皮扒了!”

  向海怒目盯了他半天,深吸了两口气,面色一变,赔笑道:“却兄弟这是那里话,刚刚是在下一时糊涂,我们继续赶路吧。来,我还背着你……”

  却伤把头一摇,“刚刚如厕完,我现在觉得饿了。向帮主,我看我们不如吃些东西再走!”

  向海气的对身旁的大树猛踢一脚,那碗口粗细的树干竟然拦腰折断。却伤看的咋舌不以,心道:“当日在九原觉得这向海的功夫颇不怎么样,不想也这般厉害,难怪是一帮之主。”,口中却笑道:“向帮主真是好功夫,这树正好可以用来做柴!”向海面色发青,怒声“恩”了一下,不再理他。

  却伤看他站在那里不动,刚要说话,就见向海突然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只三寸余长的短箭,翻腕向林中射去。只听‘吱’的一声惨叫,一只草丛中的野兔被钉在了地上。向海走过去将猎物拾起,用长刀割开腹部,将皮褪下,嘴里狠狠的叨咕道:“小兔崽子,你还能跑到那去?最终还不是给大爷把皮扒了?!”

  却伤在旁边冷笑的看着,也不理他,后来干脆靠在树上闭目养神起来。过了不久,向海将皮剥净,又自腰间拿出水囊清洗了一下,点上篝火,闷声烤了起来。待那兔肉烤成了金黄色,向海卸下了条大腿,涂上盐巴,扔给了却伤,道:“肉好了,快些吃吧!吃完我们好继续上路。”说着自己也劈了半个兔身,大嚼起来。

  却伤刚刚吃过,那里是真的饿了,随意咬了两口,觉得同舍脂烤的野鸡简直犹如天渊,叹道:“这肉太难吃了,我不吃了!”

  向海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也不必一直拖延,我知道你在想着法子要从我这里逃开,哼!我若叫你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娃娃逃了,又岂能做上这凤鸣帮的帮主?好吧,我答应你,你若将那书简中的武功尽快译出给我,我就立刻放了你便是。”

  却伤道:“要是我不译呢?”向海翻了翻手中的烤肉,狠声说道:“你最好乖乖的给我翻译,否则我也剥了你的皮,架在这火上,慢慢烤来吃!再说,你就真的不怕死么,就没有些牵挂?”

  却伤自编造出这武功书简,原本存了必死之心,此时听了向海的话,心中倒泛了嘀咕:“蔻儿她们也不知是否平安了,爹爹的生死还不知晓,还有与小桐约定好了,一定回去见她……”念及自己还有诸多未完心愿,胸中顿感烦乱,心想只有先跟他敷衍一阵再作打算,于是说道:“这书简的古字难记的紧,恐怕翻译起来很是费事,而且有许多词句的意思还要推敲!你且把竹简给我拿着,我帮你慢慢翻译就是。”

  向海犹疑的望了他两眼,道:“这书简不能给你,我念一句,你来翻译一句就好!”当下打开了那卷《鲁班匠经》,可满眼文字无一认识,根本无从念起,只得挠了挠头,伸手把书简扔递给却伤,接道:“算了!你来念给我听好了!”

  却伤接过书简,心中默记当日在百草谷背下的口诀,正要胡乱念上两句,忽听身后林中传来“咕—咕—咕咕——”的几声鸣叫,正是那朱雀鸟儿的叫声。心中不由一喜,知道肯定是蔻儿她们来了,面上却丝毫不露的念道:“凡论心之道,若常湛然,其心不动。以心为镜,运十二神识,自耳门、角孙、卢息、翳风、天牖汇于肩井……”

  向海突然大喝一声:“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手少阳三焦经岂能这么运行?!从天牖怎么去汇肩井?”

  这手少阳三焦经分为无名指至肩井一支、胸中一支、面颊脑侧一支。而面颊脑侧这支由于位于头部,干系重大,一般内功运行都将其闭开。却伤虽然不会武功,但医理却是相通,心下寻思:“当然是练不通,照我这法子保准你练不死也变成白痴。”他心中巴不得向海这么练下去,自己好早日脱身,口中胡言道:“我只是照书简上所写来读的,至于怎么练则是你的事情了。这上面的武功本就是天下第一的,又岂是普通武学道理所能解释的?书简上写着‘无德不成道,心安则炁顺’,也就是说你要想练成其中武功必须要有德行,心志坚定……”忽然听那朱雀又连声鸣叫了数声,只觉叫声中似乎有几分催促焦急的意思,心神不禁一分。

  向海听他一阵鬼话,反倒更加深信了,催促道:“心志坚定,然后呢?”

  却伤听那朱雀鸟“咕—咕—咕——”的叫个不停,心中烦乱“我又不是蔻儿,听不懂你叫的什么啊!”,突然灵机一动,当下有了计较,随即说道:“这书简中写的比较深奥难懂,需要仔细推敲……”嘴中说着,往火堆处移了两步,象是借着火光仔细读那书简。走到火前,却伤忽然将书简往里一丢,转身朝着朱雀鸟叫的方向发足狂奔,口中笑道:“既然这么难懂,干脆烧了算了!”那书简本就是干竹所制,遇到烈火,立刻烧了起来。

  向海大骇,叫道:“喂!喂!你做什么?不要!”连忙跳到火旁,直接伸手到篝火中将竹简取出,把火扑灭,手上被烫竟似毫无感觉。打开看时,虽然没被烧掉什么,但很多字迹已经被火熏黑,分辨不出了。向海怒嚎一声,将地上的包裹拎起,朝他追去。

  顺着鸟叫声却伤一路急奔,但却不见蔻儿和舍脂的影子,听到身后向海的怒嚎,知道他已经追来,连忙蹲下身子,躲到了一棵矮树后。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向海自身前急速掠过,可超出十余丈后突然止住了前行的势子,转身四下搜索。却伤摒住呼吸,心脏不争气的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只盼他没有发现自己。

  向海看了看周围的断枝枯叶,发现却伤逃跑的痕迹就此中断,心知他定是藏在附近,当下竖耳倾听。片刻之后,面上露出了笑容,朝着却伤藏身的矮树叫道:“小兔崽子,出来吧!我已找到你了!”却伤心中大惊,心中祈祷但愿向海是在诈自己,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此时,耳旁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向帮主果然好耳力,却伤就在这里了!”接着一只柔嫩的小手伸了过来,连点了他身上两处穴道,把却伤拽出了矮树。抬目看时,竟是舍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旁。

  向海疑惑的在舍脂身上来回扫了两眼,口中啧啧的道:“小丫头长的真是漂亮,不过你不必耍什么花样,想要救这小兔崽子走,恐怕连你自己也要留在这里了!”语闭举步朝两人走去。

  “站住!”舍脂轻叱一声,忽然伸手自怀中拿出那把奇形匕首架在了却伤颈中,“你若过来,我便先杀了他,到时你再甭想练什么武功秘籍了!”

  向海仰天一阵大笑,道:“你会杀他?我又不是三岁幼儿,随便杀吧!”说着脚下不停,作势向两人抓来。却伤听得摇头不已,本以为舍脂会有什么好主意来救他,可这话谁又能信?忽觉胸口一痛,舍脂竟然真的举刀下刺,那匕首比普通的略长寸许,一下透胸而过,殷红的鲜血瞬时流了出来,“你若再行一步,我下一刀便刺他颈项了!”

  向海大骇,立刻止前行的步子,连声道:“别刺!别刺!我停下就是。”

  舍脂道:“向帮主还算识得时务,你若不想却伤身死,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向海疑惑道:“什么商量?”口中说着,脚下微微前移,只待舍脂略一分神,便把却伤救下。

  舍脂咯咯娇笑了两声,道:“向大帮主,小女子武功可是不高,不敢同您这样的大人物靠的这么近,你最好先退后两步再说。”手中微一加力,刀刃陷进了却伤颈中,一缕鲜血顺着脖子留了下来。

  向海心中大恨,忖道:“果然‘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想不到这女孩如此美丽,竟会这么心狠。”脚下往后移了两步,口中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舍脂道:“向帮主得到火教教主却忧先生的武功书简,不过是机缘凑巧。而我为了它不远千里,跋涉到这南越之地,苦寻了半年,才找到他却伤。如果这书简就这么简单的被你拿了,小女子岂不冤死了?”

  却伤被刀刺前胸之时,已然痛晕,此时刚好转醒,听了这话,顿觉心中阵阵发冷:“却伤啊却伤,你明明知道她来历不明,身上有诸多古怪,可还是被她美丽的外表所迷,竟然轻信于她。如今蔻儿不知如何了……”想到这里,恨不得扇上自己两计耳光。

  只听向海说道:“姑娘真是好心计啊,不过以姑娘的意思要怎么商量呢?”

  舍脂笑道:“向帮主不过是想要绝世武功罢了,你将人和书简给我,我送你一套绝世武功就是。”向海冷笑一声:“哦?”舍脂道:“你是不信我这小女子了,这个东西我想向帮主应该认得吧……”说着似是在掌中亮了个东西给向海看,只是舍脂站在身后,却伤无法回头看见。

  向海似乎大吃一惊:“你——你竟然是……”

  舍脂截住道:“不必说了,你这下可信了?”

  向海眉头一皱,道:“姑娘您既然是……那里来的,在下怎敢不信。”话音一转,又道:“姑娘是否应该先给这却伤止下血,否则他若死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舍脂冷哼一声:“他一路行来,窥我美色,对我有诸多不敬,若不是因为还有用处,早就该死千边了。这样的废物,现在死了最好!”说着伸脚一踢。

  却伤听的心中火起,双目一睁,怒道:“我何时窥你美色了?你这丑八怪到想我死呢,我偏偏不死,蔻儿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舍脂不答他问话,伸手重重的给他伤口上一拳,嗔道:“你说谁丑八怪?!”

  却伤只觉疼痛钻心,紧紧的咬着牙关,半晌方才颤声说道:“我就……我就是说你……你这丑八怪呢,又能如何?”

  舍脂怒道:“你还真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么?道我不敢杀你?想知道你的那小昆仑奴如何,最好闭……”说道这里忽然转头对向海道:“你站住,想混水摸鱼么?”

  向海本来借着二人争吵,刚刚向前了两步,没想竟被舍脂发现,讪讪的笑了两声:“那里,那里……”说着向后退了一下。

  舍脂道:“向帮主狡猾的很哪,你最好再退两步,以免小女子心中不安!”向海依言退了两步,舍脂又道:“不成,再退,再退……”

  向海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只见舍脂将手中匕首又是一紧,只得摇头一叹向后退去。又退了七八步,忽见舍脂嘴角上翘,眼睛一眨露出几分狡睫之色。他心知不好,但觉脚下一空,落脚之处竟然是一个挖好了的深坑。向海急忙将腰间长刀插入坑壁,止住下坠的势子。低头看时,那坑中竖满了长剑,掉下去恐怕必死无疑,不禁大怒,伸手一撑刀柄,探头喊道:“竟然暗算老子,臭丫头,管你是谁,非好好调教调教你不可!”

  刚一露头,就见火光一闪,那朱雀来的太快,向海避之不及,立时被啄瞎了双目。他只觉疼痛难忍,伸手捂面,一下失了支撑,坠进了陷阱之中,数柄长剑透胸而过,眼看活不成了。舍脂此时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到坑旁,鼓着嘴道:“调教本姑娘?!哼,老家伙去死吧!”一伸头看到向海尸身的惨状,吓得又退了回来,双手扶起却伤,笑道:“怎么样?本姑娘厉害吧。这臭老头功夫太高,我怕那只臭乌鸦啄不瞎他,特意在这里埋了陷阱,还刺了你……”

  那知却伤突然用力挣开她的双手,冷冷的问道:“蔻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舍脂娇哼一声,嗔道:“蔻儿,蔻儿!你就知道她!你想见她是吧,我问你几件事情,你不说谎,我才让你见她。”

  却伤心中冷笑一下,念道:“你刚刚差点一刀将我刺死,现在杀了向海,装模做样,还不是为了爹爹的武功!”望着眼前绝美出尘的面孔,实在很难将她同邪恶联系在一起,索性双目一闭,道:“你问吧,我定然会实话实说,只求你放过蔻儿就好!”

  舍脂眼珠一转,小脸上浮出几分羞红,低头小声说道:“你说我漂亮么?我真的……真的很丑吗?”

  却伤不想她竟然问的是这个,摇头叹道:“你当然漂亮,你若丑了,这世上恐怕就没有美的了!难道别人不曾同你说过吗?

  舍脂小脸更红:“他们说的我才不信,我只信你说的……。”声音低不可闻,忽的抬头接道:“我再问你,你可是喜欢了蔻儿姐姐?”

  却伤眉头大皱,急道:“你怎么竟问这个?蔻儿到底在那里呢?”舍脂把头一抬,侧目望天,却不理他。却伤无奈,只好道:“蔻儿的父母双亡,自小就被认为是异族吃尽了苦,如今她把我当作她的亲人,我自然要好好照顾她。她对我好,我一定也会对她好,至于喜欢,这个实在说不清楚……”

  舍脂大喜,娇笑一声,接着问道:“那你喜欢谁?可喜欢……喜欢……”说着说着,粉面羞红,连小耳上都透出了一抹红晕。

  却伤心中焦急,催促道:“对我好的,我心中都记着,都喜欢他们。你先告诉我,蔻儿到底怎样了?”

  舍脂一噘小嘴,气道:“你……你……,唉!真是个大笨蛋!就只念着你的蔻儿……”顿了一顿,低声道:“蔻儿姐姐就在那边,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声。”说着向右走了两步,拨开草丛,只见一个美丽的少女,斜倚在棵大树旁,正是秋蔻儿。却伤急忙踉跄着跑了过去,喊道:“蔻儿!”

  蔻儿却不应声,洁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就似玉雕的一般。却伤忙伸手搭在她的腕上,号了下脉,方才放下心来,知道她只是失血过多,而后又精疲力尽,才导致晕倒。从怀中取出父亲给自己研制的伤药,倒了两颗出来,喂到蔻儿嘴中,又用力将她搀起,想带蔻儿到刚刚的篝火旁。

  舍脂看他费力,心中不忍,走过去默默的自另一侧扶起蔻儿,三人一起踉跄的走到了刚刚露营的地方。把蔻儿放好,却伤又道:“那些竹简是师父留给我的,一定要取回来。”说着起身,向回走去。只是刚刚他失血过多,才走两步,就觉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舍脂过来,对他笑道:“你受伤了,等在这里吧,我去取来就好!”

  却伤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关系的!”说完咬着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浑身上下却再没一点儿力气。

  “你就惦记着你的什么武功秘籍,是怕我偷了去不是?!”舍脂气呼呼走到却伤面前,一抬小蛮靴,伸脚把他踢的躺了下去。这一下力道甚轻,只是恰恰落在了却伤胸口的伤处上,登时痛的他呲牙咧嘴,额头上冒出一颗颗斗大的汗珠。

  “活该!谁叫你不信我?”舍脂小脸一抬,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可是过了片刻,见却伤仍不说话,只是紧咬着嘴唇,浑身疼的不住发抖,顿时慌了起来:“你没事吧,我……我刚刚不是有意的。是不是痛的厉害?你……你到是说话啊?!”言语间已经有了哭音。

  却伤忽然抬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妖女,终于也有被骗到的时候……哎呦……”这一笑又扯到了伤口,立刻笑不出了。

  “活该!活该!”口中虽然这么说,舍脂却还是蹲下身子,伸手把却伤胸前的衣服撕开。当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不禁惊呼一声,急忙将自己的裙摆撕碎,把破布系在一起,给他包扎起来。

  却伤看她眼圈通红的焦急样子,心中愈发迷惑,一时间也分不清眼前这忽正忽邪的小妖女到底是敌是友了。待伤口裹好,却伤点头道:“你这包扎的手艺到是不错,比剑法强多了,也幸好如此,我的小命还在。”

  舍脂低头一叹,幽声道:“你竟还是不信我,真的以为我刚刚要杀你么?那一剑我拿捏的很准,虽然刺的深,但决不会伤了内腑,后来打你的那一拳,也是为了止血的。其实若是你死了,我……。”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个字却伤怎么也没听清。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林子里显的静悄悄的,只有旁边的篝火在烧裂断柴时,偶尔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的响动。那只美丽的朱雀鸟也默默的趴在蔻儿身旁,看样子好似已经睡着了。

  过了许久,却伤才发声打断了寂静:“方才是我错了,你先去把那竹简取来,回头再找我算帐就是。”

  舍脂道:“你不怕我拿了去,不再还你么?”

  却伤笑道:“不怕!漫说那不是武功,就算是,我和蔻儿现在这个样子,又怎能阻止你呢?”

  舍脂噘嘴哼了一声,扭头走进树林。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甩手把那几卷竹简扔到却伤怀里,喘气道:“完了,完了,那个向海竟然死了都不闭眼睛,人死了要是不闭眼睛的话,就会变成恶鬼,晚上是会出来害人的。是我设计杀了他,他心中一定恨死我了,要是夜里来找我,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说话间声音极是慌急,转头看却伤在旁嘴角上翘,身体轻抖,竟是竭力忍住笑容的样子,当下大怒:“都是你这破书简害的,你还笑?!”说着抬脚踢了却伤两下,不过却再不敢踹他的胸口,只是踢在了屁股上,力道更是轻不可觉。

  却伤这下更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半天,方才止住安慰道:“世上每个人都会死的,有的人早死,有的人迟死,或早或迟,终归要死。人死以后便化归了尘土,那里会成为恶鬼?这是拿来骗小孩子的,没想到你这小妖女天不怕、地不怕的,到怕这些东西……”

  舍脂道:“这是婆婆说的,婆婆是一定不会骗我的,都是你害的!”

  却伤道:“婆婆?”

  舍脂点了点头:“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就同婆婆生活在一起,可是去年婆婆也死了,我被关进了圣祠,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了出来。只是婆婆那么好的人不会变成鬼的,要不婆婆肯定会来看我的。”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一颗颗泪珠自眼眶中扑簌簌落下。

  却伤不想面前这个来历不清的小妖女身世也是这么凄凉,心中大感不忍,抬手想要擦去她面上的泪水。方一接触立觉不妥,舍脂也是一惊,连连退后了几步,小脸羞的通红。两个人一阵尴尬,都不再说话,舍脂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双目紧紧的盯着旁边的篝火,白玉般的小脸映着火光,显得更加动人了。

  便在此时,左首山侧天空中一个流星疾掠而过,在天空划成了一道长长的火光。舍脂道:“婆婆以前曾经说过,当看到流星的时候就立刻对天上许个愿,如果愿许完了,天上的流星还没消失,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

  就在此刻,左首山侧天空中一个流星拖着长尾疾掠而过,划出一道明亮的火光。舍脂道:“婆婆以前曾经说过,当看到流星的时候就立刻对天上许个愿,如果愿许完了,天上的流星还没消失,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

  却伤听了,抬头望着星空,叹道:“小桐妹妹原来也曾这么说过,那年秋天,当时我还在家乡,夜里同她一起偷偷跑出来玩,正好看到天上有流星划过。结果小桐就急忙在那里许愿,不过她许的愿太多了,直到那流星消失,她才许了一半儿还不到。”好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却伤嘴角处荡起了一丝笑意。

  舍脂听到他语气中充满了对那个‘小桐妹妹’的怀念,登时心中一酸,不觉脱口道:“蔻儿妹妹、小桐妹妹……,你有很多妹妹么?”

  却伤摇头道:“我那里有什么妹妹啊,自小我身子就有病,不能习武,村里的小朋友都不愿理我,只有小桐一个,常常同我在一起采野花、捉兔子……。蔻儿是我后来学医时认识的,她身世凄苦,我便待她如亲妹妹一般。”

  舍脂淡淡的道:“这么说,你同小桐很要好了?”

  却伤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小桐长的漂亮,又聪明伶俐,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非常喜欢她。她刚搬来的时候,顽皮的紧,整个村子都被她弄的鸡飞狗跳的,可大家都拿她没办法。后来有一次她偷偷溜去了后山,结果被铁线蛇咬了,那次以后她才老实了许多,不过腿上的疤却去不掉了。”

  舍脂听的‘啊’了一声,道:“我听婆婆说过,铁线蛇是很毒的……”

  却伤道:“恩,当时我们都被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突然想起以前读书时,见书上写过,可以用口把毒吸出来。于是……”

  舍脂怒道:“于是你就帮她吸了出来是不是?你就不怕被毒死么?”

  却伤呵呵笑了笑:“我身上有病,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反正总是要死,所以就不怕那么多了。再说,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呢么?”

  舍脂原本见他这般不爱惜生命,想要痛骂一翻的,可是又听他说自己活不过二十岁,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痛,便如给人重重一击一般,刚刚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只听却伤又道:“生死由命,这次去皓鸣山便是去碰碰运气,师父说我这病也是有法子医好的,只要学了道家的武功和匈奴天宗的武功便可以痊愈。不过我知道这是师父在安慰我,不要说匈奴的那个天宗早就消失了,就连道门的武功,也不是随便就传授给别人的。我只盼这次去道门,能看上小桐一眼,也就够了!”

  舍脂这次到没说什么,只是嘴里不听的叨咕着“皓鸣山”,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舍脂好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看着却伤坚定的道:“你放心,这次去皓鸣山一定能学到道门的武功的,只是今后你千万别在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了!”

  却伤冲她笑笑,并不答话,忽然抬手向天空一指,道:“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原本寂静的夜空中竟一下涌出了无数的流星,相互追逐着,划过天际,留下了一道道绚丽无比的光辉。夏末秋出本是流星最常见的时候,但象如此壮观的流星雨却也是百年不见的奇景。却伤叹道:“可惜小桐不在这里,否则这许多流星,多少个愿也都可以许完了。”说着双臂用力,挣扎着想要坐起,只是他刚刚失血过多,手上没有力气,连撑了几次,都没能坐起。

  舍脂看他口中不断的提及“小桐妹妹”,心中酸涩,但终究于心不忍,弯下身子双手用力,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却伤“啊呦”一声,原来是牵动了伤口,舍脂气道:“活该!活该!你身上有伤,又偏要坐起来做什么?”

  却伤眨眨眼睛,哈哈笑道:“难得这么多流星,我也来许个愿!”说着跪坐在篝火旁,仰头望天,口中喃喃的道:“只愿上天保佑爹爹平安,早日回来相见。喔……不,最好明天就能相见。也愿蔻儿身体早日康复,能够吐字说话。还有就是……就是希望小桐妹妹越来越漂亮,这次上山我们就能……哎呦!”原来舍脂在旁听他又提小桐,气的一撒双手,把他摔在地上。

  “报应!谁叫你这么贪心,许了一个又一个,老天爷叫我罚你的!”舍脂说完一仰头,不再理他。默默的前行了两步,也跪在地上,双手合在胸前,祈祷道:“大慈大悲的女娲娘娘,舍脂今生没有什么别的奢求,只希望您能让那个笨蛋活的长久些,祸害遗千年,他不该只能活二十岁的。如果要死,便让舍脂代他就好,舍脂身坠黄泉也好,来世轮为畜生也罢,只盼那个笨蛋能无病无痛,长命百岁……”

  却伤见她骂自己笨蛋,本要争辩两句,可听到后面不禁大为感动,不知不觉间,双目已充满了泪水。他自幼丧母,父亲又管教严厉,因为自己的病,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心朋友。小桐对他虽好,但却也没有这般关怀过。这舍脂口中虽然‘笨蛋’、‘祸害’的说个不停,但却愿把诸般苦楚全部加到自己身上,只要他平安快活。自有生以来,还没有人对他这般好过。却伤只觉胸中热血上涌,不禁脱口问道:“我们才认识两日,你为何对我这般……这般的好?”

  舍脂扭头白了他一眼,道:“是你认识我只有两日,我认识你则已经有足足十二年了!”却伤心中迷惑,自己十二年前,方才四岁,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小姑娘啊。待要再问,只见舍脂已转过身子,面对天上皎洁的明月,口中默默吟诵起来。却伤听了半晌,分辨不出她口中诵的是什么经文,只觉在那月光照耀下,舍脂一反往日的轻灵活泼,愈发的庄重美丽,便似那日在洞顶上的仙子一般,圣洁的一尘不染。

  舍脂的声音极为柔和、虔诚,却伤在一旁不敢打扰,望着眼前清秀绝俗的面孔,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安慰,不一刻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他奔波了一整天,身上又受了伤,一觉睡的甚是酣甜。睡梦之中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亢督城外的小村落,自己正和小桐一起玩耍,突然身边跑出一人,却是阿飞。跟着阿飞便把自己按在地上,劈头盖脸的打了起来,他想用力挣扎,可身上却怎么也使不出一丝力气,片刻就被阿飞打的鼻青口肿,小桐在旁边不但不管,反而哈哈笑了起来。却伤心中惊恐,大声叫道:“小桐,小桐!!!”叫了几声,猛的醒了过来。

  舍脂缓步走到他身旁,酸酸的道:“又梦到你的小桐妹妹了?过不几日你就能见到她,不必再这般思念了。”说着忽然皱了皱眉头,自怀中拿出方手帕,丢在他身上,道:“看你额头上的汗,快擦擦吧。要不你身上这伤,再得了风寒的话,也就不用去什么皓鸣山了。”

  却伤看那手帕洁白光滑,上面绣着两朵并蒂荷花,极为淡雅脱俗,心中不舍,便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舍脂在一旁怒道:“我的东西有毒不成?你要不用,我剪碎了就是!”伸手便要把那帕子夺回来。

  却伤不想这小姑娘竟这般喜怒无常,急忙把那方帕子塞进了怀里,方要说话,舍脂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有人来了。”却伤凝神细听,果然远方传来高声喊喝的声音,只是距离太远,听不清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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