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ul 发表于 2005-11-23 17:59

  第三章 百草泣血
  与父亲分别后,却伤随俞泊秋二人一路东行,到了大城五原郡,俞泊秋用一锭柿子金换了两匹上等好马和一些路上用的琐碎物品,与却伤骑马而行。小却伤第一次骑马,自然欣喜高兴的很,一路同俞泊秋说说笑笑,混的厮熟。就这样行了两日,却伤年幼体力不支,俞泊秋又为他雇了辆大车,见他常常挂心父亲的安危,便不时同他讲讲江湖的趣事。许多事情却伤都是闻所未闻,他自然听的津津有味,尤其是自己父母当年的轶事,更是百听不厌。二人行至洛水,弃车乘舟,转而向南,过了河南又再乘车。就这样一路缓缓而行,终于在腊月前二人进了余杭县,来到了西子湖畔,不过此时已近严冬,虽是南方,但也万木萧瑟,无甚可观。

  看着平静无波的西子湖,却伤转头道:“爹爹原来同我讲过这里的故事,当年的夷光、郑旦便是从这里被送到吴国的,后来夷光回到这里,为国人所不容便投湖死了。俞大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夷光舍身助勾践复国,反而勾践要将她逼死呢?还不如吴王夫差这个亡国昏君……”

  俞泊秋大不以为然,摇头道:“伤兄弟你年纪还轻,要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重在千秋霸业,女人不过如同衣服鞋袜而已。勾践是不想重蹈夫差的覆辙,是为了越国的大业而杀的西施,是真英雄啊!”却伤听的心中很是不舒服,忖道:“难道大业就是要靠女人的鲜血铺成的吗?要是我宁可不要什么大业,凡是对我好的人,我便对她好!”,不过知道这种话俞泊秋肯定不爱听,所以嘴上也没说出,反而转道:“我的病连爹爹也没有办法,不知这神医冯赭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俞大哥听说过吗?”俞泊秋面上一红,应道:“这神医可能是位前辈隐士,俞大哥也没听闻过,就连那百草谷也没去过。快到正午了,咱们先找个酒馆吃些饭,顺便打听一下。”却伤点头称是,心中却又不免挂记起自己的爹爹来。

  这西子湖畔位于内地,远离战争,所以甚是繁华热闹。二人沿着湖畔边聊边走,行了不过一里来路,就看到了一家叫做“百味楼”的酒馆。时值午膳,这里不同九原,一片歌舞升平,“百味楼”的上上下下坐满了人。店小二见二人走近,立刻脸上堆满了职业性的笑容,道:“客官里面请!”说着将二人引到楼上靠窗的一个空位,麻利的把桌子擦净,笑道:“您二位要点儿什么?”俞泊秋随便点了两个余杭的特色菜,要了三斤高粱酒,小二应声下去。见却伤不再说话,心知他又记挂却忧了,开导道:“伤兄弟你放心好了,却伯伯武功天下第一,你不知道,当年你爹爹带领圣教是何等的威风。今次定然不会出什么事的,等你病好,我就带你去找他。这西湖湖畔的菜可是好的很,我也只吃过几次而已,等会儿你多吃些。”却伤虽然年幼,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甚多,知道自己让俞大哥担心了,立刻含笑称是。二人说话间,酒菜已经做好,小二一一端了上来,正要转身下去,忽被俞泊秋叫住。

  自怀中拿出十余枚铜钱,俞泊秋对那小二道:“我同你问几个问题,你若答的好,这些钱就赏了你。”小二看有钱可拿,立刻满脸堆笑道:“客官您尽管吩咐!”俞泊秋道:“你来说说最近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吗?”小二点头道:“最近事情可多了,先前听说是匈奴侵我边关,可打下上郡后又停了下来,客官你猜怎么着?原来是我大秦出了个仙人,一个人就挡下了匈奴的四十万大军,据说要在三十的晚上同匈奴决一死战,现在好多的江湖侠客都赶去九原郡了。”却伤听他说及爹爹,知道是以讹传讹,将却忧神话了,但心中却仍是万分自豪,想要多听些,忙道:“是啊,是啊,我们也听说了,小二哥还知道些什么?”那小二见他高兴,四下张望了下,小声说道:“听咸阳来的客商私下里说,真人始皇帝已经驾崩了,只是国丧的圣旨还没下到这里。”却伤一听不是关于爹爹的消息,虽是始皇驾崩,但却也毫不为意,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吃起饭来。俞泊秋却听的大惊,浑身一抖,手中竹筷掉落桌上,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接连干了三大碗酒,道:“痛快!痛快!”说着把手中铜钱一股脑儿的全部塞在小二手里道:“小二哥今日这个消息值得!我再问你,这南越附近可有个神医叫冯赭的?”那小二得了钱,自是更加卖力,可是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有个医生叫冯赭的,只好挠头道:“这个小的可真不知道,不过这余杭县的神医到是真有一个,可惜不叫冯赭。这神医叫做裘阖,可真是神医啊,开膛剖腹、接骨续肢,据说连人的头都打开过,所医之人无不药到病除!”俞泊秋听的眉头一皱,心中不悦道:“胡说,人的头岂是能打开的?”那小二急忙点头道:“不是小的胡说,原本小的也是不信的,可当时众多人都亲眼瞧着了……”俞泊秋一摆手,打断了小二的话语道:“不说这个,我再问你这边可有个叫百草谷的地方?”小二略一思索,摇头道:“小的自小在这里生长,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俞泊秋又向那小二要了他说的神医裘阖的医馆位置后,便叫那小二下去了。

  天色刚过正午,二人已酒足饭饱,于是付了饭钱,下的楼来按小二所说的医馆位置寻去。转个弯,穿过一片树林,行到一座小山旁,蹬着山边石阶而上,最后终于停在了一个朱门白墙的大院外。走到近前,只见上面挂着个巨匾,写着“神农斋”三字,这几个字写的极是不凡。仔细看时,见落款是“谈天衍题”,却伤知道这谈天衍是前朝著名的阴阳家邹衍的号,想来这庄院的主人定为不凡。俞泊秋走到大门前,抓住那被人手磨的光亮无比的门环,敲了三下。等了许久不见人应,正自不耐之际,忽然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老者。

  那老人冷冷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却伤二人,一伸手,道:“一锭!”俞泊秋听的一愣,问道:“什么一锭?”老者两目一翻,白了俞泊秋一眼道:“诊金一锭柿子金!”俞泊秋听的大怒,要知道在当时天下初定,一锭黄金够一家四口活上两年了,立时喝道:“你这不是打劫吗?哪有医者象你们这样……”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老者一转身“咣噹”的一声,将门关上了。俞泊秋气的满面通红,走了过去大声捶门,不过这次无论他怎么敲也没人来应了。正自气恼间,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让让!让让!!!”只见几个衣着破烂的苦哈哈抬着一人疾步跑了过来,到门前停住,一人上前拍门喊道:“神医!神医!!快开门啊,我兄弟被石头砸伤了,眼看就不行了!”说着话音里已有了哭腔。那门随着叫声立时打了开来,里面的老者道:“快快进去!”几个苦哈哈急忙七手八脚的把伤者抬了进去。

  俞泊秋见老者的前后行为迥然不同,心知这人如此做法必有用意,急忙上前拉住,道:“恕俞某刚刚唐突了,请问老人家为何不收这些人的诊金,反而要刁难我们呢?”老人转身看着他,微微点点头,道:“孺子可教,冲你一句‘老人家’,老头子就告诉你为什么!我虽然只是这裘家的一个门夫,但三教九流的人却见的多了。看你们二位的穿着就知道是有钱之人,而且并非急症,所以要收一锭黄金。而刚刚那些苦力身无分文,家中又有父母妻儿等着他们来养,并且身受重伤,对于此等人家我家主人吩咐过,决不可以取其分文。”听得此等言论,俞、却二人心中敬意陡然而生,齐齐对老人深施一礼。俞泊秋自怀中拿出两锭柿子金,递与老者道:“老人家刚刚是俞某冒犯了,这是诊金,多的就算是我们为其他穷苦人家支付的吧。”老者也不客气,接过来收到了怀里,又拿了两根竹筹出来,递与二人,道:“今日探病的人倒不多,你们先进院中等候,过会儿老朽念到你们的数字,你们便进去就诊便是。”说着将二人引到院内。

  那院子甚是宽敞,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令人奇怪的是,明明已至深冬,可那些花草却全不畏寒,一朵朵迎风怒放,使的这院子竟然满是春意。此刻院中已然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足足有二、三十号,却伤心道:“这还是人少之时,要是人多了,岂不要排到门外去了。”拿起手中竹筹一看,上面刻“四十三”几个篆字,知道自己是今天的四十三个病人,只是不知现在轮到第几号了。二人等正自无聊间,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喧哗,紧接着就见那守门的老者“啊呦”一声,被扔了进来。俞泊秋身行一飘,自空中将老者接下,抬头看时,只见几个极为魁梧的大汉,抬着一个面白如粉的公子哥,行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对着那看门老者道:“老不死的,敲诈我们公子也就罢了,还要我们公子排在这些‘黔首’后面,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说着向老人吐了口唾沫,转身抬起那公子向院中正厅走去。俞泊秋看的大怒,起身就要上前将这些人拦住。那知刚走前两步,就见那些大汉一个个如同喝了数十斤烈酒般步歪身斜,晃晃的倒在了地上,立时将那抬着的公子扔了出去。那公子摔的鼻青口肿,在阶前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最后一下跌在地上,不醒人世了。看门的老者此时已站起身子,走了过去,冲俞泊秋神秘的笑了笑,接着将那些倒在地上的大汉一个个拖到了旁厅,又俯下身子为那个公子号了号脉,自怀中拿出一个竹筹塞在那公子手中。却伤在旁边看的大感兴趣,走到俞泊秋身边,小声问道:“俞大哥,这些人是中毒了吗?为何我们没事呢?”俞泊秋摇头表示同样不解。忽然见那老者走了过来搭言道:“小哥儿不知,这庭院之中撒满了‘酣果’所磨之粉,便是这些花花草草都也被‘酣果’的药力所醉,长眠不败,更不要说人了。至于你们,则是因为怀中的竹筹是‘醒竹’所制,所以能够不受此影响。”却伤这才明白,不想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奇物,连花草也可以使其入眠。登时心下大感兴趣,走到院中一朵正在怒放的兰花处,仔细观看,果然见那兰花虽然开的艳丽,但却给人一种朦胧的倦倦之感,好象是那正在春睡未醒的美人一般,同春天开放的鲜花相比,有另外一种迥然不同的美态。正自观察间,又听俞泊秋问那老者道:“老人家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也想请教……”看门老者道:“你说的是我为何将竹筹放于哪个娇贵公子手中是吗?呵呵……,虽然他的手下蛮横,但这个公子身上的确有病,恐怕是先天带来的。他的奴仆虽然伤我,但我却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一条人命,否则我也不配给神医做这看门仆人了。不过刚刚的事情还要多谢壮士出手相助!”俞泊秋连道不敢,那老者微微一笑,一拱手便下去了。

  却伤走过来道:“这院子里住的肯定是位神医了,竟能使花草皆睡,这用药的本领恐怕爹爹也是不及的”俞泊秋笑道:“不错,不过到不是因为这奇药,只看此间仆人的胸襟、行为,就可知主人之一斑,有这等仆人在,这裘阖必是一个奇人了!”却伤自幼受父亲熏陶,虽是在乡间,未见过什么世面,却也对事物颇有见地,听俞泊秋如此说,心下大是赞同。二人就这么边聊天边赏花,夕阳西下,眼看将至傍晚时分,终于轮到了却伤。那老者将二人引入正厅,只见厅内摆设甚为简单,正中挂着一幅山水画,画下是一张古琴。左面墙壁上悬着个石制八卦盘,底下是一幅奇异的图谱,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右面靠墙的则是简简单单的一张桃木桌子和两把椅子。左手间的侧室中一个小童正在煎药,满屋都是奇特的草药之味。右手间的侧室则挂着帘子,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不过时不时的传出几声呻吟。一个清亮的声音自帘内传出,道:“二位稍待片刻,裘阖这里片刻就好!”俞、却二人见只有两把椅子,也不好坐,只好就这么站着。

  却伤年幼,只站了一会儿便耐不住了,走到那八卦盘的下面,仔细打量起那幅图谱来。那图谱原来画的全是细小的方格,大部分格子中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看时,见那些小字一些是《周易》中的卦相名字,诸如“乾、坤、屯、需、师、小畜、泰、同人、谦、随、临、噬嗑、剥、无妄、贲、大过、坎、离”之类,另一些则是数字,诸如“三六、一一、五五、八六”之类。却伤自幼因为不能习武,便偏爱诸子百家的奇门学问,看了这个知道是一个大先天九宫的演算图谱,空出格子是还未算出的部分,不禁见猎心喜一一推算下去。那知这图谱越算越难,算到后面竟然有心头烦闷愈要呕血之感,正自头晕目眩间,忽觉背上大椎穴上被人一排,立时神清气爽起来。却伤回头一看,只见此时厅内已多出了一个瘦骨嶙峋、皮肤微黄的中年人,正是此人拍醒了自己。俞泊秋见他转醒过来,忙走上介绍道:“伤兄弟这位就是神医裘阖了,你刚刚看这图谱竟入了迷,怎么叫都不醒,幸亏裘先生来的及时!”

  却伤一听,正待行礼,突然那裘阖瞪大了眼睛紧盯住他的面孔,大叫道:“奇怪!奇怪!”接着不由分说,把却伤拖到椅子上,闭目号起脉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张开眼睛,缓缓的问道:“你应该姓却吧?”却伤点头奇道:“晚辈正是姓却,单名一个伤字,先生怎么知道?”裘阖长叹一声道:“果然不错,当今世上只有服了无情果的圣女秋昱才可能生下你这样天生血脉凝结的儿子,也只有却大先生以他的‘大势乾元能’才能将你的血脉打通,让你活到二十岁……”俞泊秋在旁听的心下一喜,道:“先生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您就是却大先生说的神医冯赭?”裘阖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就我这点医术怎能称为神医?在下不过是冯赭老师最不成器的弟子,却老弟这奇症恐怕也只有冯老师能医治了!不过……”说着话音一顿,忽然扭头向那看门的老者问道:“裘正,今日的病人可有急症?”那老者摇头道:“先生,今日没有急症了,就刚刚的苦力是个重症,现在也已经大见起色了。”裘阖点头道:“恩,你叫重儿他们准备、准备,为剩下的病人诊断,我要离开两日。”裘正应声下去。

  裘阖这才接着道:“不过冯赭老师现下是‘不医之医’,他已在神农祖师前立下重誓,再不医治任何病人。可惜裘某自幼喜好术数,这医道也就得了老师的一成,反而术数演算到学了个七、八成,要不然到也能代老师为伤兄弟医治一下。”俞泊秋急道:“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医者父母心,冯赭前辈既然称为神医,怎么能‘能医不医’呢?”裘阖摇头叹道:“唉!究竟什么原因在下也不清楚,也正是因为老师不能医治世人,所以才传了我医术,以代他老人家救世济人。不过既然伤兄弟是却大先生和圣女秋昱的骨肉,也许他老人家会网开一面的。你们不要急,我们这就动身去百草谷拜见师傅,看看师傅如何说吧……”

  三人一行从“神农斋”后院出来,此时天色已晚,裘阖点燃了支火把,在前面带路。却伤边走边问道:“裘先生你房中的九宫算术真的好奇怪啊,如此难算,到底是什么图谱啊?”裘阖笑道:“伤兄弟可别这么客气,‘先生’二字我可不敢当,你父亲才是真正的大先生啊,你叫我一声裘大哥就好。至于这九宫图谱,可是厉害的紧哦,要是丝毫不懂术数的莽夫到也罢了,但凡精通术数之人一读到这图谱便会为之沉迷。一般人读的话,不过一刻便会吐血重伤了,而伤兄弟你小小年纪就能坚持运算盏茶的工夫,已然极为难得了!”俞泊秋听了也觉得十分惊奇,问道:“九宫算术,有这么厉害?小弟到也好奇了,这究竟是什么图谱啊?”裘阖颇为自得的道:“你们看‘神农斋’的匾额了吧,那是师傅的师兄邹子所题,邹子和师傅都是鬼谷一脉的传人。而刚刚那图谱便是《鬼谷九难》里面的第一算‘天元之章’,我这术数可以说是已得师傅的衣钵了,可历时十余载也只是将这第一算解开了一半。不过就凭这一半儿,我同师傅便在百草谷外组了‘大浑天迷踪阵’的阵法,现在已无一人能进入那百草谷打扰师傅清修了!”俞泊秋心下恍然,难怪在镇中问那酒楼的小二,说不知道这百草谷的方位。听裘阖接着道:“其实早在三十多年前师傅便归隐百草了,当时只用了个‘反两仪阵’封在了谷口,可后来师傅的一个仇家寻到门上,那人也精通术数,师傅不堪其扰,后来才又改了这‘大浑天迷踪阵’。”小却伤在旁听了,佩服道:“冯赭先生真是好厉害啊,不仅医术通神,这九宫术数也了若指掌。”裘阖听的大笑,道:“何止啊!我师傅还精通琴棋书画,又是阴阳学派的传人,卜卦更是灵验,说不定现在师弟已经出来接我们了!”却伤心道:“这一个人竟然精通这么多学问,岂不是神人了?再说这世上真的有未卜先知吗?”但却不好再问,就这么跟着裘阖一路走了下去。

  大约又走了七八里路,行到一座黝黑的树林前,裘阖停下步子,转身道:“从这里开始,你们要紧跟着我的脚印,万万不能踩错!”二人会意,紧盯着裘阖的脚步,一步跟一步,就这么走进了林中。大约走了盏茶工夫,却伤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中想道:“这阵法被裘大哥说的那么厉害,怎么也感觉不出!不知走错一步会是如何。”看身前二人没有注意,却伤特意横着踏出一步,看看眼前景色丝毫未变,却伤回头笑道:“裘大哥,你这阵法到也……”突然发现俞、裘二人已经不见。

  却伤按耐住心中惊慌,又向前走了十余步,陡的脚下一空,发现自己竟已行到了万丈深渊的边上,可他不会武功,踏出的势子怎能收的住。只觉身子向下一坠,耳旁厉风呼啸,吓的却伤双目紧闭,自忖今次是必死了。这念头刚刚一起就觉得向下摔落的身子猛然一顿,睁眼看时,自己竟然停在了空中,一朵朵白云从身边掠过。俯身下望,只见沧海桑田,江河横流,天地万物都在踏在了自己的脚下。却伤大着胆子,又从空中踏出一步,发现四周景色立时又是一变。此刻自己竟站在了茫茫的草原之上,一眼望去那草海无边无际,苍茫的天地之间竟然只有自己一个。却伤再不敢动,心道:“这下终于知道这阵法厉害了,不过也出不去了,不知道俞大哥他们能不能找到我。”忽然灵机一动,自己走不出去,难道声音还传不出去吗?立时大声喊叫起来,可过了好久却依然没有回应。却伤无奈,可又不敢乱走,心中烦乱,忖道:“不会是俞大哥他们把我忘了吧,要是只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算不闷死,饿上两三天也便饿死了!”

  等了又大约一个时辰,依然不见俞、裘二人来寻,却伤一个人实在无聊,忽然想起这阵法是通过那九宫图谱演算而来,如果自己把那九宫图谱默写出来,这阵法也便立时解开了。念及此处,心下登时高兴起来,从身边捡起一块石子,却伤就在地上画起了刚刚见的那九宫图来。虽然年幼,但他记忆却出奇的强,那繁复的九宫一路画下来,竟然只有七处记不清其中的数字了。却伤歪头想了半天,又补上了两个格子,剩下的五处却说什么都记不起了。他人小胆大,此时为了出去也顾不得什么呕血受伤的了,立刻在旁边演算起来。象却伤这种聪明执拗之人,不钻则已,一钻便是犹入泥沼,愈陷愈深,完全忘了周围一切事物。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开始的“蒙、贲、颐、蛊”算起,一直算到了后面的“艮、赣、辰、川”,只觉得心跳气喘,头晕目眩,心知再不能算下去,可还是有一格没有补上。却伤心道:“也就这样了,依着以前的步子推断看看,这最后一格就靠运气了”心下打定注意,按自己的算法一步一步走去,也不理周围景物的不断变换,果然走了大约二十余步的时候,面前景色恢复成那黝黑的树林。却伤心下大定,抬头看时,只见已是漫天星斗,一轮明月挂上树梢,天色已近子时了,自己竟然在这树林里足足算了三个时辰。这一定下神来,却伤立时觉得腹中甚是饥饿,只想快些找到俞、裘二人,好好慰劳下自己的肚子。当下再不犹豫,按着自己的推论,疾步向林中深处走去。想是却伤运气,这一路行来竟然未曾经过那处没有算出的方位,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树林。

  只见前面地势陡的豁然开朗,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幽旷深远的大山谷,四周高峰环绕,一条瀑布自山上石壁飞泻而下,倾入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之中。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澎湃,不过离得瀑布十余丈的湖面则光华如镜。此时一轮月光洒在湖中,那湖面上亦倒映出天上的圆月,彼此辉映,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面对这天然奇景,却伤直看的心神具醉,惊叹不已。转头处,只见谷内奇松怪石,参差有至,却不见俞、裘二人的身影,亦不象有人在这里居住。他走到湖边,捧起湖水吃了两口,只觉得甘美无比,头脑顿时为之一清。定了定神,开始寻找起这谷中的出路来。

  沿湖大约走了一里不到的路,就见一座两丈余高的石像贴着那山壁而立,上面悬着个巨大的石轮,甚为奇特。那石像刻的是一个老翁,侧卧于地,一手握着一捧野草,另一手则举着个大大的酒碗,抬头望天,张着大嘴似在呵呵大笑,也似要饮碗中之酒的样子。石像栩栩如生,仿佛活人一般。却伤心下称奇,觉得这里必有古怪,绕着那石像转了两圈,见像后面有一个竹桶,里面还有水渍。心中一动,他拎起竹桶奔到湖边,舀了桶湖水,然后将水徐徐倾入碗中。只见那水倒的将溢未溢之迹,忽然那石人手臂一抬,将那大碗送至嘴边,手腕一动那水立时倒入了口中,接着就听那石像腹中“咕噜噜”响了几声。与此同时那上空悬着的巨大石轮也转了起来,“吱呀”一声巨响之后,石像后面的山壁竟然裂出一个三尺余高的山洞来。

  却伤被这眼前的鬼斧神工惊的目瞪口呆,咋舌不已,大喜之下,也不多想,一探身钻进了那石洞之中。走了大约十余步,忽觉脚下软软的,此时已经深入洞中,四周没有丝毫光亮。他探手摸去,入手的全是细长的光滑之物,还不时一动一动的,竟是满洞的长蛇。却伤吓的大叫一声,向前奔去,不知跑了多久,只见前面一亮,终于到了另一端的出口。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只见地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毒蛇,但那些蛇却甚是参差有至,也不攻击却伤。长长出了口气,却伤大着胆子踩着那些蛇虫向外走去。刚至洞口,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阵打斗的声音,他蹑手蹑脚的走到洞外,见前面有一块大石,便在石后藏好身子,悄悄探头向前望去。

  只见一条清溪旁结着三间草屋,房门前立着三人,左首的正是‘布衣古剑’俞泊秋,他身边的两人却不认得。在三人对面亦是三人,正中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头上却结着许多小辫,一看便知是个异族人。那大汉身后是一个青衣人,高瘦的身材,十个指尖乌黑发亮,手中拿着一个奇异的哨子。大汉的右首边是一个身材窈窕的白衣女子,面蒙白纱,腰间悬着一只银色的长笛。众人周围散落着数只火把,将场中照如白昼。只见中间有两人正在相斗,都是空手,掌风呼啸,气劲磅礴,威力远及数丈,吹的观战之人衣袖飘飘,显然二人都是绝顶高手。

  待却伤看清楚二人面貌时,心中一震,原来那瘦若竹竿,肤色蜡黄之人正是‘神农斋’的主人裘阖。他的对手则是个长须飘洒,袖宽体长之人,看样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却伤忖道:“不想这裘大哥不仅医术、术数博大精深,武功也这么了得!不过看来对手也很是厉害,不知裘大哥是否应付的了。”

  场中二人越打越快,忽然裘阖与对面那人一起跃到空中,如陀螺般不停的旋转起来,接着同时双手一伸,四掌相交‘啪’的一声相互粘住。只在一瞬间,二人就自极动变到了极静,旁边众人无不连连点头。却伤看的神驰目眩,心下奇道:“怎么好似裘大哥和那人的招事一模一样呢?”

  但见裘阖和那长须之人只是片刻工夫,便头顶之上冒出了丝丝热气,二人都是内家高手,这真力决斗多半有一人会受重伤。此时正值深冬,不时有北风呼啸掠过,可二人身形竟稳如大理石像般,就连头发衣带也丝毫不动。却伤怕那裘大哥受伤,正自心焦,忽然听得裘阖大喝一声,陡的一指点出,正中对手胸口的膻中大穴。而他也被那长须之人一掌击在了左肋之上,向后横飞了出去,竟是两败俱伤。俞泊秋身旁的一个中年人急忙接住裘阖的身子,自怀中取出一棵药丸,塞入他的口中。而场上哪个长须之人,却瞪大了双眼,突然一张嘴,‘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接着身子僵直的摔在了地上,眼看活不成了。

  只见那场中的大汉忽然拍手笑道:“哈哈!这下好了!如今你们自己清理了门户,到为木黎纥省下了不少麻烦!不过冯赭老儿,今日我既进了这百草谷,这毒术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俞泊秋三人中的老者摇头叹道:“老夫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立誓再不用医、毒二术,迦楼罗你有何必苦苦相逼,连老夫的徒儿也不放过!”却听那白衣女子接口过来,悠然说道:“你这灏乾徒儿好色如命,对我纠缠不清,自愿带我们来到这里,又怎是我木黎纥不放过他?”却伤这才明白,心道:“原来这死去之人也是神医冯赭的徒儿,竟喜欢上了匈奴之人,所以不惜背叛师门带了这些人前来生事。不想那老人就是冯赭先生,这奇人原来是这个样子。”

  俞泊秋听的大怒,走到场中,喝道:“不管是你迷他也好,还是他缠你也罢,冯老先生说了,不愿与你们争斗,要打便要先胜过俞某人的宝剑!”只听那高瘦的青衣人突然冷冷的道:“哦?是吗?”话音未落,身子向前一飘,十指入钩,闪电般抓向俞泊秋的肩头。俞泊秋不想他说打就打,来不及出招,双足一蹬,顺着这人的势子向后退去。接着反手拔出背后的湛卢,剑尖微颤,顿时化做了十数个剑影,罩住了敌人的前胸。那青衣人“嘿嘿”一笑,身子竟如蟒蛇般奇异的扭动起来,贴着湛卢滑了过去,对着俞泊秋又是一抓。俞泊秋从未见过这样使用的身法,急忙变招闪过,那知那青衣人又是连续击出三爪。瞬息之间,那青衣人如同一条青色巨蟒,腾空而起,爪影漫空,将俞泊秋击的连连后退,迭遇险招。猛听得嗤的一声响,俞泊秋横身飞起,左手衣袖已被那青衣人抓入手中,左臂裸露,现出长长五条血痕,鲜血淋漓而下。俞泊秋身后的中年人看的一惊,大声喝道:“这是摩呼罗迦的蟒噬、蛇行,俞兄小心!”

  俞泊秋此时被迫的大怒,厉声大喝:“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游於艺。”说着,闪电般刺出四剑,这是‘大成至圣’剑法的绝妙杀招,那青衣人竟然躲闪不过,被一剑刺在了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迦楼罗和哪个叫做木黎纥的女子见他受伤,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向后退了两步。只见那青衣人双目突然凝成了惨绿的颜色,将手中的哨子含在了嘴里,‘呜呜’的一声一声吹了起来。随着那哨音,成千上万的蛇群忽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月光之下,参差起落,蔚为奇观。却伤那里见过这中奇景,心中害怕,立刻手忙脚乱的爬到了那大石之上。俞泊秋口中呼喝,长剑急刺,连连斩杀了十数条长蛇,同那老者一同退进了草屋,守住了门口,可那蛇群连绵不绝,又那里杀的干净。众人正自手忙脚乱间,忽然听到咕,咕,咕的三声鸟鸣,那鸟的叫声甚是奇特,却伤只觉一阵气血翻滚,差点从石上摔下,急忙坐好。场内众人听了那叫声也都面色大变,那青衣人更是连退数步,嘴角竟隐隐有了血迹。再看那地上的蛇群,就象那煮沸了的水般,向四面八方乱蹦乱窜,竟然再不受那哨声控制。

  那青衣人见众蛇大乱,心中惊恐,急声连连吹哨,却毫无作用。忽然间那蛇群全部静了下来,齐齐昂头向着空中。众人只觉一股异香自空中传来,抬头一看,只见一团火光自空中猛然降落,奇速无比。仔细看时,竟是一只出奇美丽的红色鸟儿,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尾翼上舒展着两只长长羽翎,一双亮丽的眼睛映着月光一闪一闪的,就似玛瑙一般,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幽香。群蛇见了那鸟儿吓的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再动。却伤从未想到过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漂亮可爱的鸟儿,两只眼睛就如着了魔般,紧紧的盯着那小鸟,不敢稍移。

  那红色的小鸟竟似有极大的威严般,在蛇群中来回踱着步子,游目四顾。过了一会儿,竟似有些不耐烦了,咕咕又叫了两声,蛇群中立刻游出了三条金色的小蛇,到了小鸟身前,身子一翻,肚皮向上。那鸟儿走了过去,伸爪一划,三条小蛇立时腹破肠流,长喙啄处,三枚蛇丹落入肚中。

  青衣人看的大怒,伸手捡起了脚下的一只火把扔了过去,却伤心中一惊,生怕伤了那小鸟。却听那鸟儿竟然欢叫一声,好似异常欣喜,展翅飞起,双爪一抓,便在空中抓住了火把的尾端落了下来。接着一个翻身,钻入了火中,熊熊的烈火竟然不能烧伤它的羽翼,反而经那烈火一炙,红色的羽毛也如火焰般煜煜生光。那鸟儿一边烧,一边用长喙在羽毛之中磨擦,竟如洗澡一般。洗着洗着,突然间小鸟长长的鸣叫了一声,尾后那两根美丽的长翎随着那烈火的燃烧,竟然放出了耀眼的光华。那叫迦楼罗的大汉看着眼前的异景失声大叫道:“朱雀!这是朱雀!!!”

  那青衣人面色灰败,对着迦楼罗惨笑道:“师叔这次不是乞库儿帖不帮你,实在是不想这谷中竟有这上古神鸟……”说完一个踉跄,竟然晕倒在地。迦楼罗叹道;“师叔明白的。”说着忽然转身对着茅屋喊道:“冯赭老儿我只是想同你一较毒术,难道你就不能一偿在下这心愿吗?”过了许久,那屋中依就默然无声。

  迦楼罗气的大叫一声,道:“好!这是你逼我的!”说着向那少女一摆手,木黎纥立刻自腰间拿出了那银色长笛,幽声吹了起来。却伤听得那笛声悠扬婉转,呜呜咽咽,甚是动听。可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只见一人自远方缓缓走来,仔细看时,竟是自己的父亲。却伤心中大是高兴,欢声叫道:“爹爹,你怎么来了?”可却忧竟不理他,直直的从他身边走过。却伤大急,忙跑上去拽住爹爹的衣袖,抬头看时,那里是爹爹啊,却是那个灰色眼睛的绝美少女。却伤心中一慌,急忙放开双手,那少女却突然拿出一根奇碧长杖,向他击去。却伤心中大惊,眼前一黑,就要昏厥过去。突然觉得百汇穴上一热,一股暖流自头顶涌下,直至脚底,眼前幻象立时烟消云散,面前的还是匈奴来的三人和那只美丽无比的朱雀鸟。却伤心中奇怪,知道刚刚是受了那木黎纥的笛声所诱,可怎么自己竟又没事了呢?略一思索,登时明白过来,知是左大哥的“天衣功”救了自己,心中不由又勾起了对左子浩的思念之情。此时他再不敢用心去听那笛声,只是盯着火红的朱雀,盘腿静坐,不再稍动。

  忽然那屋中老者怒喝道:“迦楼罗,你竟然叫了乾达婆宗的高手助阵?!难怪小徒被你们蛊惑叛师!”接着一阵肃杀的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那筝声如银瓶乍破,金戈铁马一般,同笛声大相庭径,两股截然相反的声音交织在了百草谷的上空。众人只觉得那笛音柔媚宛转,让人闻了昏昏遇睡,而此时筝声却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一般将人猛的击醒。可无论筝声如何激荡猛烈,却怎么也掩盖不了那一缕幽幽的笛音。

  却伤只觉得这筝声、笛音便宛如两个绝世高手在生死搏斗一般。初时那筝声欲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破笛音,笛音却轻奇巧妙的左躲右闪,待那筝声趋于平和之时,笛音猛然而起,愈来愈是幽怨,犹如怨妇哭泣。可当那笛声转至青羽之音时,筝声又突然铮铮大坐,重震声威。双方正自僵持不下,那迦楼罗陡然仰天一阵长啸,声震云霄,犹若子鬼夜啼、巫山猿鸣一般,合着那笛音将筝声压下。

  却伤有“天衣功”所护,到还不觉得什么,只见那朱雀鸟儿却被那三股声音击的头重脚轻,摇摇晃晃。他心下大急,自从见了这朱雀,他便万分喜爱,自是不想让这鸟儿受到一点伤害。可自己又不懂音乐,没有内力,毫无办法帮这朱雀。正自苦闷间,忽然想到了晴儿送给自己的胡笳,于是立刻拿了出来,对着胡笳猛然吹起。只听场中忽然“轰”的一声,那笳声极为奇特,竟然犹如雷鸣一般。却伤也不会吹奏乐曲,就想着前些日子同爹爹离开家乡的前夜,爹爹所弹的剑音吹奏。只闻场中“轰——轰——轰轰”连声不绝,立刻将那三种声音全部压下。那朱雀竟不被笳声影响,反而应着笳声清鸣一声,展翅而起,长长的尾翎带着点点火光映映的整个百草谷无比绚丽。当却伤吹到“声震九霄,鸿鹄展翅”之时,那啸声、筝音已然微不可闻,木黎纥更是不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立时昏了过去。当吹到“皎皎明月,茫茫苍天”的时候,陡然听那迦楼罗怪叫一声道:“九刈音杀调!冯赭,今日你好运气!”说着将那青衣人和木黎纥往腋下一夹,纵身钻入那山洞之中,不见了踪迹。却伤见迦楼罗几人一走,这才停下笳声,心神一松,顿觉得头晕目眩,“啊呦”一声,从大石上摔下,晕了过去。

蓝罐曲奇 发表于 2005-11-24 12:57

文学社有几个会员了,要不要开个成立大会?我们给你提供会议场所。

pp4qq 发表于 2005-11-24 19:44

bitte
今天的评书连播还没开始呀?等急了都。呵呵。

faul 发表于 2005-11-24 21:05

PS:今天考试,忘了贴了,谢谢潘兄支持!

  恍惚间,却伤好似看到了父亲孤身一人独闯四十万匈奴大军的身影,只觉得爹爹浑身是血,眼看就不行了。他大喝一声,想要冲上去,忽然发现自己竟被晴儿用小手紧紧的拽着,不能动弹,只听她对着自己哭着说道:“伤哥哥,你不陪晴儿了吗?你也要去天上吗?”他正要解释,自己的双目又被人蒙上了,只听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伤哥哥,猜猜我是谁?”却伤将那小手搬开,转身一看,身后竟不是小桐,而是那灰眼睛的仙女冷冷的看着自己,一杖向头顶击来。吓的却伤大叫一声,猛的睁开了眼睛。

  俞泊秋见他醒来,立刻高兴的道:“恩!好了,好了,终于醒了!”裘阖也在旁边微笑道:“伤兄弟这九刈音杀调真是厉害啊,不过你没有内功,以后还是不要吹奏的好,我去师父那里禀报下。”说着转身出去了。

  却伤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原来刚刚的不过是场噩梦罢了,他心中惦记着那只朱雀鸟,急忙坐起身子,向俞泊秋问道:“俞大哥你们都没事吧?那只朱雀鸟呢?我怎么忽然就晕了过去?”俞泊秋见他如此心急,呵呵笑着把他按到床上“伤兄弟,你刚刚脱力晕倒,先躺着,慢慢听我说。”这才缓缓道来。原来当日俞、裘二人专心走过那‘大浑天迷踪阵’,生怕迈错一步,所以未留心身后的却伤,直到二人出了树林,才发现却伤已经不见。二人本要寻回,可裘阖突然发现百草谷有外人进入的痕迹,这‘大浑天迷踪阵’虽然厉害,但却不会伤人性命,加上裘阖担心师门有变,所以两人先进了谷中。到了这谷中之谷,才知道原来是匈奴七宗中的迦楼罗宗前来寻衅。这迦楼罗宗又称毒宗,凡是其毒杀之人,无不丧命,没有一人能被医好。但却在三十多年前,匈奴七宗寻仇皓鸣山之时,被神医冯赭医治好了两个,那时的冯赭还未曾归隐。自此迦楼罗开始寻找冯赭比试,可当他找到冯赭时,冯赭已经立下重誓,不再用医、毒二术。那迦楼罗自诩为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平日寂寞无敌,终于找到一个对手那能罢休,便千方百计的缠着冯赭要与他较量。冯赭最后无奈躲到了这南越百草谷,谷前的‘大浑天迷踪阵’也是专门为了摆脱迦楼罗而立。不想这次他竟然请来了蛇宗和妙音宗的高手,蛊惑了冯赭的小徒弟灏乾,破了外面的迷踪阵,闯了进来。至于后面的,却伤都已看到,那朱雀鸟儿在迦楼罗等人走后,也已翩然飞去,不知所踪。而却伤则是因为毫无内力,妄吹‘九刈音杀调’脱力而昏,如若不是因为用的‘魔笳’,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却伤听到那朱雀鸟杳然无踪,心中不免大感失望,到后面的事情也听不下去了,只是随口“哦哦”的应着。俞泊秋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伤兄弟,你昏迷之时,这神医冯赭却依旧遵守誓言,说什么都不肯医你。刚刚我同裘兄商量了一下,这冯赭先生,医毒卜算、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要医你身上之病,恐怕只有拜他为师。不过此人脾气很是古怪,又正赶上刚刚他的徒弟叛师,只怕……。惟有希望他能念在你父亲的交情上,能够收你了。”却伤点头道表示明白,俞泊秋看他神色极是困倦,便劝他睡下,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清晨,却伤起了个大早,觉得精神比前日好了很多,在房间中呆的烦闷,便走出门去。此时天光大亮,比前日晚间看的清楚明晰多了。只见这谷中遍地都是梅树,老干横斜,枝叶茂密,此时正值隆冬,梅花盛开,香雪如海,观赏不尽。梅林之中一条小溪潺潺流出,不见尽头,那小溪边上有三间茅屋。茅屋间相隔甚远,其中种满了各种花草,却伤竟一棵也不识的,他住的正是左首最小的那间。

  却伤心道:“此间景色美纶美焕,难怪冯先生要隐居在这里。今日既然出来了,怎么也要拜见下这位老先生。”沿着小溪,穿过花丛,向正中走去。入眼的是一间两层高的草舍,以青竹为架,舍前竹门外,修着两三阶木阶,顶上挂着个旧匾,上书“陋室”二字,却没有落款。

  却伤踏着木阶,走到门前,起手拍了两下。过了一会儿,竹门一开,那前日所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抬头看是却伤,开口笑道:“原来是伤兄弟,起的好早啊,身上好些了吗?”却伤躬身施了一礼,道:“在下已经好多了,特来拜谢冯老前辈的。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忽然一阵大笑声从草舍里传出,只见裘阖大步走了出来,拉住却伤的手道:“这矮冬瓜叫凌崴,自称机关术天下第一,谷口的石像就是他做的。不必理他,我正有事找你!”

  却伤见眼前这人其貌不扬,五短身材,到真象个大号的矮冬瓜,想笑却又不敢笑。心道:“这谷口的鬼斧神工,竟然是此人所做,真是人不可貌像。”凌崴瞪了裘阖一眼道:“师兄,你这是为老不尊。”接着转身对却伤道:“兄弟你稍等片刻,我去通报师父一声。”说完走进草舍之中。

  裘阖道:“我医馆事情甚多,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先回去了。伤兄弟万万不要忘了我同泊秋商定之事!”却伤正要说话,只见矮胖的凌崴已自房中走了出来,悻悻的说道:“师父说有事,不见外客。唉!”裘阖听了也不禁摇了摇头,道:“伤兄弟,我师父脾气古怪,一切看你机缘了,万万不可气馁!如若实在不行,便回大哥庄上,咱们再想办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接着道:“这药对你的病颇有好处,虽不比却大先生炼制的,但却先生用的都是奇珍异草,怕用一点少一点,所以到不如先用这个。”

  却伤虽然同裘阖相处时日甚短,但裘阖待他极为亲切,如今分别在即,不免感到恋恋不舍。裘阖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大步向谷外走去。却伤直至看不到裘阖的背影,才一个人默默的回到房中,也无事可做,就这么呆呆的愣了一天。

  翌日清晨,却伤再去拜访冯赭,却依然被拦在了门外。回到房中不免气闷,见房中摆放着不少竹简,心中一动,顺手拿下两卷,读了起来。只见那竹简上刻的都是术数算法,但上面所书之事,同往日自己所知大有不同。里面语句生涩,算法深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奇异的符号,看了整整一日,竟然一点儿也没看懂。气的却伤心头火起,恨不得把这些竹简统统烧光,但他为人极为执拗,如今这怪异难懂的竹简,反而激起了他好强之心。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的九宫算术,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次日他起的更早,将房中的竹简一一翻了个边,那知那后来的竹简竟越来越是难懂。有许多字符、图文连见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是理解其中意思了。如此连过了三天,却伤的人竟然整整瘦了一圈,满眼血丝,想要放弃不读,但心中的一股傲气却说什么都放不下。最后他将房中的所有竹简全部整理了一边,然后由简到难,相互结合,慢慢终于摸到了些门道。原来这些术数竹简都是以河图、洛书和五行之数这三个古算术之祖为主,以大玉、夷玉、天球为序,又混入了“伏羲八卦方位图”而做的。其中许多符号、数字都是上古时期的文字记录,现今几乎已然无人能懂。却伤将这些整理出来后,终于算是将这些竹简上的文字弄明白了个七、八分。

  由于没有参照,他干脆在房内地上用石笔将当日神农斋的“天元之章”画了出来,一点一点推敲。这才发现,原来伏羲八卦所演的六十四卦,每卦之中皆又含有一个小河图,从这小河图之中又演变出了小九宫之算。却伤明白了这个道理,举一反三、相互推演,竟然将那天元之章的空数一一推算出来。待到最后一个空位补上,却伤已是精神疲惫,两眼无神,一头乱发,就象个鸟窝一般了。将手中石笔一放,只觉浑身酸痛,数日的疲惫竟一同袭来,却伤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到地上,呼呼大睡起来。这些日子,俞泊秋天天都来看他,见他形容消瘦成如此模样,劝了无数次,可却伤却形如疯癫,一句话也不曾入耳,俞泊秋无奈只好长叹作罢。

  不知睡了多久,却伤恍恍惚惚间听到有人在耳旁小声的念叨,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床看时,原来房中不是何时多了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一手持灯,正在专心至至的看着他地上演算的九宫图谱。他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冯赭,读了这满屋的书简,却伤对这神医早已钦佩万分、视为天人了。他急忙爬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站到了老人的身前,却又不知说什么好。老者过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缓缓的问道:“这地上的图可是你算的?”却伤心中慌乱,想道:“这下完了,裘大哥他们都说这冯先生为人怪僻,我又随意翻乱了他的书简。这师肯定拜不成了。”但他自幼家教严格,怎么也不会撒谎的,便点头道:“冯先生,我不该随意动您的竹简的,是却伤错了!”那知冯赭忽然抚须大笑道:“不错,不错,难得你小小年纪竟能用短短的七天就推算出这《鬼谷九难》的第一解!至于那竹简翻了便翻了,要做我冯赭的徒儿,那里有那么多世俗礼仪可讲!”却伤一愣,随后心下不禁大喜,知道老人不但不怪他,反而要收他为徒了。立刻翻身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响头道:“徒儿却伤拜见师父!”冯赭大袖一挥,把他扶起,摇头道:“我神农弟子可不都是磕头虫!好吧,看在你父亲却先生的面上,老夫便收你为徒了。”接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道:“瞧你这样子,快去梳洗一下,等天亮了就来‘陋室’正式拜师!” 说完笑着转身出去了。

  却伤挠了挠头,走到铜镜前,看到自己发如鸟巢的怪样子,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连忙跑出去梳洗了一下。不过回来后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等天一朦朦亮,却伤就跑到俞泊秋房中,把他叫醒,喊着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俞泊秋看他不在沉迷在那术数推算之中,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得知今日冯赭终于收他了,心中也是高兴,起床整理一翻后,就同他一起来到了‘陋室’。

  那矮胖的凌崴早已等在了门前,见到却伤过来,知道自己从今后便又多了个小师弟。心中高兴,伸出大手,紧紧的抱住了却伤,哈哈大笑道:“小师弟,你好厉害啊,俺凌崴佩服死你了,你那房间中的鬼竹简,俺是一本也看不懂!”说着,忽然又垂头小声道:“老师虽然脾气古怪,但对我们师兄弟三人一直爱若亲子,这次三师弟被妖女迷惑,叛师投敌,师父十分伤心。他老人家如今难得这么高兴,小师弟你……你……。俺凌崴嘴笨,不知该说些什么,你多注意就是”说着眼圈微红,想是想起了死去的灏乾。

  却伤听的也不由鼻子一酸,点头称是,跟着凌崴进到了草舍。只见冯赭早已在那厅中等候多时了,他身后已经摆好了香案,案上供着一幅画像。那画像绘着的是一个老者,鹤发童颜,手持百草,抬首望天,同那山谷中的石像一模一样。冯赭点燃香烛,对那画像恭恭敬敬的拜了两拜,对却伤说道:“这是咱们医家的祖师神农炎帝,你过来磕两个头吧。”却伤看着那画像,忖道:“原来为救世人偿尽百草,最后万毒齐发而死的神农帝是这个样子啊。”他自幼对这个传说中的神人极为敬佩,立刻走到香案前跪拜了下来,磕头不止。冯赭笑道:“够了,够了,不用再磕了。”却伤这才起身,又对着冯赭跪下磕头,算是拜师之礼。

  冯赭笑着把他搀起来,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神农弟子了,今日这拜师之礼是不能废的,但以后可不用这么拘礼。我归隐前一共收了三个弟子,这三个师兄你也都见到了,你三师兄灏乾虽然叛师,但只因是遇到了乾达婆宗的高手,所以怪不得他,他虽已身故,但依然是你的师兄。你身上的血脉之症,碍于誓言,我是不能医治的,你必须勤奋用功,否则将来定有性命之忧。”却伤心道,裘大哥和俞大哥都说这冯先生脾气古怪,可不想竟是如此和蔼可亲,口中应道:“弟子定当努力用功。”其实他不知冯赭此人早年纵横天下,武功奇高,又精通天文地理、医卜星算、琴棋书画,脾气当真是怪异无比。可后来因一事被迫归隐,一直以来这‘鬼谷九难’就是他的心病,昨日发现竟被却伤所破,不由的大为高兴,这才收却伤做了徒弟。

  冯赭又道:“你能独自推算出‘天元之章’足见你天资聪颖,这术数为师也不能教你什么了,有时间你便自己多翻阅些古籍吧。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无数,你万勿因此自满。我神农弟子不象其他门派,没有过多的戒律,你只要记住不做坏事,无愧于心就好!”却伤点头道:“我记住了,将来一定不做坏事!”冯赭此时拿出一卷竹简来,交给却伤,道:“这就是‘鬼谷九难’了,始终不能解开此简,是为师的一大憾事,现在这重任就交给你了。”却伤急忙恭敬的双手接过。

  此时俞泊秋走了过来,笑道:“恭喜冯老先生,恭喜伤兄弟啊!如今三十已过,匈奴一方却毫无音信。今日却大先生交给晚辈的事情,终于完成,我想即刻动身去九原探听下消息。”说着用力拍了拍却伤的肩膀,道:“伤兄弟,咱们就此别过了!”

  这一个多月之中,却伤与他共当患难,多承他照顾,已经结成了生死好友,一旦分别,自是恋恋不舍。但想俞泊秋终不能在此长伴,心中又极为惦念父亲的安危,只得含泪答应。俞泊秋道:“伤兄弟,你也不须难过,三个月后,我再来探望,到时也许却大先生能与我同来呢。”接着向冯赭、凌崴二人深施一礼,转身行出门外。

  冯赭道:“从现在起我便教你医、琴二道,医道不必说了,琴道有凝神、养气之功,对你的病情非常有益。今日我们先讲解下医道的基础……”却伤急忙正身坐好,侧耳倾听。冯赭见到他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人身有十二经和奇经七脉,皆上下周流,又有带脉、隐脉、隐穴。人身心、肺、脾、肝、肾,是谓五脏,再加心包,此六者属阴;胃、大肠、小肠、胆、膀胱、三焦,是谓六腑,六者属阳。五脏六腑加心包,是为十二经常脉。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这八脉不属正经阴阳,无表里配合,别道奇行,是为奇经八脉。你身上血脉凝结,奇经八脉不通,但你父用强力生生推动了你的血脉运行,因此你才能不死。若要医治你身上之病,你必须将这些经脉,用医药手法拓宽,再以针灸灸手太阴肺经、足阳明胃经、手厥阴心包经……,如此才成!这不过是最初,而后还要涉及到血脉流动,那时就更难了!”却伤听了这许多名词,十九全不明白,大是糊涂。冯赭知道他此时一窍不通,便以他的身子做示范,一一将穴道位置讲解明白。

  只是十二经脉的百多处正常穴道,就讲解了足足五、六个时辰,抬头看时天色已晚。此时凌崴做好饭菜,端到桌上,三人食用。当晚冯赭拿了一本《黄帝内经》,交于却伤,让他自己下去研读。

  第二日清晨,冯赭考教了一翻昨日所讲,便入得内室,取出一张焦尾桐琴,开始传授却伤音律。他略微调正了下音色,便讲解道:“乐律十二律,是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此是自古已有,据说当年黄帝命伶伦为律,闻凤凰之鸣而制十二律。瑶琴七弦,具宫、商、角、微、羽五音,一弦为黄钟,三弦为宫调。五调为慢角、清商、宫调、慢宫、及蕤宾调。”当下依次详加讲解,又传授了各种指法。

  却伤本对音乐一窍不通,但天资聪明,一点便透。冯赭极是喜欢,于是传授了一曲极短的《战歌》。却伤试着弹奏了几边,竟然学得了七、八分,虽然指法生涩,但入耳间已经有金戈铁马、气壮山河的味道。冯赭听了长长一叹,道:“琴声犹若心镜,听你这曲调,足见你心胸宽广,但其中杂有铮铮铁音,恐怕将来会有不少杀戮。你学琴如此聪颖,估计三日后便可传你《凝神曲》以养心脉了。”却伤听的小脸通红,起身谦道:“师父过奖!但不知师父能否也教我吹奏那胡笳?”冯赭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道:“你那胡笳可是个绝世宝物,常人是吹不的得。必须是内力深厚之人才能用它吹出正常的音律,待你身上病好,习了内功,师父再教你这胡笳的吹法。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你不必过来,在你房中演算术数就好,后日我们再讲解医道的五行、五时、五情。”却伤点头下去。

  第三日,却伤在房中将那《鬼谷九难》的竹简打了开来,发现第二算原来是‘阴阳交正之章’。此算又比那‘天元之章’难上许多,但毕竟有了基础,随手又拿了《洞渊别解》、《伏羲九算》等书作为辅助资料,到了月上稍头之时,终于有了初步的头绪。就这样却伤在百草谷一天学医,一天学琴,一天术数的住了下去。

  大约过了月余,却伤终于明白了五行(金、木、水、火、土)、五时(寒、暑、燥、湿、风)和五情(喜、怒、忧、思、恐)如何结合下药,谷中的药草也由来时的一棵不知,到现在的知道五、六分的地步了。琴道进境更速,竟然将《凝神曲》弹的异常熟练,其韵味、境界之高,连冯赭都自称不如。

  这日午时,却伤终于推算出了‘阴阳交正之章’的所有数解,心中大是高兴,乐滋滋的跑到了师父房间去报喜。进了正厅,发现师父并未在房间,却伤高叫了几声“师父!”,但无人应声。看见左侧内室的房门虚掩着,不禁心中好奇,因为从没进过这内室,却伤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只见内室极为简朴,就一桌、一椅、一琴、一床,桌子上摆放着一卷竹简,却没有人在。

  却伤等了许久,仍不见师父回来,心中烦闷,走到桌前,拿起那桌上的竹简,翻阅开来。那知他一拿之下,发现那竹简竟然是精铁所制,与桌子紧紧相连,丝毫不动。却伤心下大奇,低头研究起哪个竹简来,用力来回推了三下后,内室的木床突然“吱呀呀”的移开,露出了一个黝黑的地道。却伤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只见地道两旁都是明亮的流离灯盏,转了三个弯,前面的是一个大大的石室。那石室房门斜开着,里面竟传来了师父呜呜咽咽的哭声。却伤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透过那门缝向内望去。

  那石室的地上铺满了流离灯盏,只有中间留有一条大约可供三人行走的路径。路的尽头是一个白玉做的棺木,棺木上方悬着一个女子的画像,但离的太远,看不清切。冯赭正趴在那白玉棺前,呜呜的哭着。却伤不禁心中奇怪:“师父如此厉害,天下之事无所不通,怎么还会象女人一样啼哭呢?”正自思忖间,忽见冯赭止住了哭声,扭头对着自己的方向道:“是伤儿吗?进来吧,拜见一下你的师母……。”

  却伤耐下心中的好奇,推开石门走了进去。只见棺木中的是一个三十许的中年丽人,比冯赭要年轻的多了,静静的躺在白玉棺木中一动不动的,但从微微起伏的胸部可以看出她只是睡着了,棺木上方挂的画像画的正是那女子的年轻时候。却伤看着师父的眼睛通红,也不敢问,行到棺木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道:“师母,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睡在这里,但师父是真的很想您,您一定要醒过来啊……”

  冯赭摇头轻叹道:“痴儿,痴儿啊……”说着,抬手轻拭了下满面的泪痕,接着道:“伤儿你一定很好奇吧?为何师父身为医者,却发下不医的重誓,而你的师母又躺在这里长眠不起。”却伤连连点头。冯赭伸手把他扶起,让他坐在一旁,道:“这就要说起三十多年前匈奴七宗寻仇皓鸣山的事情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认识了却老弟,那时你爹爹可是豪气冲天啊,身为中原第一大邪宗的宗主,脾气古怪透了。当时他虽然替道门挡下了匈奴七宗,但却看上了你的母亲,发誓非要娶她。可是要知道,道门圣女是终身不嫁的,地位之高犹胜过道门的宗主,是正道武林真正的精神领袖。也就你父亲这个邪魔头子,敢做这么邪门儿的事,并且还公诸与天下。正道人士当然大怒,好手尽出,但却老弟是毫不畏惧,呵呵……,你父亲当时号称是‘一步十尸、血流千里’,可见你父亲年轻时有多狠。最后你母亲实在没有办法,就叫你爹爹去做三件事情,如果做成了,就嫁给他。第一件就是为道门宗主解毒,虽然匈奴七宗被你父亲击退,但道门宗主浮秋和他的三个师兄弟却都已经中了迦楼罗宗所施的‘蝶零花’的巨毒,命在旦夕。”

  却伤只听说过母亲当年要爹爹去做三件事情,至于什么事情却毫不知情。他虽然很想知道,但一直不敢问自己的父亲,不想今日竟从师父这里听到了。立刻正襟危坐,凝神倾听,至于什么爹爹为了母亲杀人无数的事,他却认为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是爹爹邪恶了。冯赭看他专心的样子,笑着问道:“伤儿可知为师我最大的喜好是什么吗?”却伤想也不想,立刻答道:“是九宫术数!”那知冯赭听了后,却为之色变,半晌方才涩涩的苦笑了两声道:“九宫术数!九宫术数!!我最恨的就是这九宫术数了!为师当年号称‘十全君子’除了武功外,便是医毒卜算、琴棋书画了,但最好的却是酒。当年却兄弟就是拿了整整两大坛酒祖杜康亲手酿的‘杜康酒’,来找我医毒的。据说你爹爹当时动用了江湖上所有的邪道好手,翻便了各国的王宫内苑,才凑足了这酒。我当然是极为高兴,其实就是没有这酒,身为医者,又那能见死不救呢!于是当时便兴高采烈的带着你的师母一起去了皓鸣山,那知这变数就出在了皓鸣山上!”忽然冯赭转头望着棺中的女子,哭道:“莞儿,我对不起你啊……,为夫今生再不饮酒了!再不了!”

  却伤从未见过师父这个样子,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冯赭哭了一会儿,抬起泪眼看着他道:“今日是你师母躺在这里的第三十四年了,为师实在伤心,一时失态了。那日我同你爹爹上了皓鸣山,迦楼罗宗的‘蝶零花’虽然歹毒,却也难不倒为师,用了大约三天的时间,我就把毒给拔除干净了。这时你母亲提出了第二件事,就是让你父双手再不能沾一个正道人士的鲜血,并且立刻解散圣火教。可是你父亲杀了那么多正道中人,可以说是仇敌满天下,如果要他不动手杀人,而且解散了圣火教,这中原恐怕就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你父亲听完后,头也不回的步下了皓鸣山。当时浮秋和他的师兄弟们都以为此间事了,当日晚上便同为师拿出了那两坛‘杜康’,一同喝酒赏月,庆祝一翻。正当我们喝的高兴之时,忽然听到一阵非常凄凉的洞箫声,接着一个身着白衣,带着青铜面具的人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当时我们都非常奇怪,因为那皓鸣山是道门的根本,可以说是戒备极为森严,怎么可能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个人呢?”却伤突然接口道:“我知道,是我爹爹回来找妈妈了!”他心中自幼便认为没有父亲做不成的事情,又知道父亲最后的确做成了母亲说的三件事情,自然而然的这么认为了。

  冯赭轻抚着他的头,长叹一声道:“唉!要是你爹爹回来就好了,不过当时浮秋和他的三个师兄弟也这么认为。当时浮秋就喝道:‘却忧你也是个人物,既然做不到秋昱所说的事情,就不要回来了,何必这般鬼鬼祟祟偷偷上山?’你母亲忽然在旁边接口道:‘他不是却忧!’当时我们还都奇怪,为什么你母亲这么确定,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那时不止你父亲对她一见钟情,她也是同样倾心于你父亲啊。别人喝的都是庆祝你父亲无奈下山之酒,而你母亲喝的却是自己即将出嫁的喜酒,他二人仅见面三日,竟比世上结婚数十年的夫妻还要相互了解。那个白衣鬼面之人果然道:‘在下不是却忧!’他声音同你爹爹大不相同,口音低沉而且沙哑。可浮秋他们那里肯信,‘智道’浮春立刻接口道:‘你若不是却忧,来这里何干?不要以为改变了声音,我们就认不出了!’那人把手中洞箫收了起来,嘿嘿冷笑了一声道:‘我虽没见过却忧,但也可以肯定此人如果要来抢圣女的话,决不用带上面具!我来只是要同你们打上一个赌……’

  当时道宗浮秋听他这么说,反倒信了,因为你爹爹的确狂妄无比,抢人的话,绝对不会带上什么面具。‘烈道’浮夏立刻就走了过去,道:“阁下擅闯道门圣地,不管你赌什么,先打赢了老道再说!’那个人却极为轻蔑的道:‘我要赌也是同道宗浮秋赌,阁下还不配!’浮夏号称‘烈道’性子极为火暴,听着这话,立刻踏前一步,一拳就打过去了。我当时还替那个白衣人担心呢,要知道‘烈道’浮夏的拳力刚猛,号称天下无双的。那知那人也不躲闪,同样一拳迎了上去,‘轰’的一声后,浮夏竟然被打的抱腕跌倒。我走过去看时,原来他的小臂的骨头竟被那人震成七节,幸好当时我带着‘龙骨膏’,要不然再拖一会儿,他今生就再也不能用那只手打拳了。浮春、浮冬师兄弟连心,在我为浮夏接骨的时候,竟然一起抢出,向那白衣人袭去,那白衣人忽的转了个圈,立时我们场中的几个全部手脚酸软不能动弹了。我知道他用的是‘胧香’,但是着‘胧香’却不算毒药,根本没有办法解开啊。”

  却伤听的疑惑道:“师父这‘胧香’咱们这里也有,这不是迷药啊!”冯赭道:“《扁鹊简》第七篇你读了吗?”却伤恍然大悟,道:“原来师父你们当时饮了烈酒,饮酒后闻到‘胧香’只能静卧十二个时辰才能好,那岂不糟了!”冯赭点头道:“正是如此,这就是为何师父再不饮酒的原因了!当时那人对我说道:‘冯赭,我知道你是神医,定然不服我这暗算的手段。听说你号称‘十全’,我便捡你一样拿手的,同你光明正大的你比试一下如何?’为师当时年少气胜,被人暗算,那里肯服啊,当时就应下了。那人接着道:‘你当年曾行医为善,救过许多人性命,所以我不杀你。否则就你今日坏我大事,我早将你碎尸万段了,还用同你比斗?’说着他从袖子中拿出一卷竹简,接着道:‘你号称精通术算,只要你能在一个时辰内解开着竹简中的任何一题,便算我输了,立时我便放了你们,但你若解不开,就必须应我一件事情!’为师当时除了医术最拿手的就是术算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却伤听到这里,立刻想起了《鬼谷九难》,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安。冯赭接着说道:“那人把竹简抛给了我后,就同浮秋说:‘你们道门一向号称‘大道无为’剑法天下第一,听闻这‘无为’剑法一共一十六式,在下同你赌上一赌。我便用十六招最低劣的三流剑法,将你这十六式天下第一的剑法破的干干净净,如若输了,在下立刻自决当场,如若赢了,你道门也应我一件事情!’我虽然没有见过道门的剑法,看那浮秋面上的表情也知道,那白衣人此举同自己找死无异。师父那时极要面子,身为神医被人下毒,怎么也要搬回一城的,于是想抢在浮秋比试之前,算出那题。可把竹简打开一看,那竹简竟是……竟是那《鬼谷九难》!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百个时辰也不够啊。我当时第一次见那《鬼谷九难》立刻沉心算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那人道:‘好了!一个时辰了!’说着就收起了竹简,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立时吐了口血出来。抬头看时,道宗浮秋比我更糟,身上长袍被刺成了千疮百孔,道冠也被削掉了,头发披散着,两眼发直,嘴里还喃喃的叨咕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一式‘道可道,非常道’怎么可能被‘力劈华山’这样的招事给破了呢?!’。唉!一看就知道,他竟然比我输的还惨!此时那白衣人对我说:‘你既然输了,就要应我一件事情!我也不求你别的,就是以神农帝的名义立下重誓,此生再不能行医!’唉!君子之言,一诺千金,为师又怎能背信弃义,当时便指天发下了最恶毒的誓言。那知那人又道:‘医者不能医,这惩罚虽然痛苦,但你坏我大事,我觉还是小了些。未免你后半生了无生趣,我给你找些事做。’说着忽然拿出棵药来,给莞儿吃了下去,然后又将这竹简摔给了我,道:‘这《鬼谷九难》到也有趣,便留给你好了,至于你妻子嘛,碍于誓言,恐怕你只有看着她长眠一生了!哈哈哈哈……’师父我至今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坏了此人的大事,让他如此恨我!”

  却伤听他学那人笑声极为阴森凄厉,不由得被吓的浑身一抖,颤声道:“师父您的笑声好……好可怕!您不能医,还有伤儿,我……我一定好好学医,将来会治好师母的!”冯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笑声是师傅多年来心中的梦魇,天天都在耳边围绕,所以学的极象!你师母的病恐怕这一世也不能好了,师父虽然发下不医世人的重誓,但看病却还是可以的。你师母的病根本就无从看起,整整三十四年过去了,为师依然无法看出你师母到底中了什么毒,而致使昏睡不醒。你大师兄用了无数办法,各种药草,可都丝毫无用,唉!”

  却伤不想还有连师父也看不出的毒药,但他心性好胜不屈,暗暗发誓,一定要医好自己的师母。只听冯赭接着道:“那白衣人逼你师母吃了那迷药后,就又去逼迫道宗浮秋了,他们说话声音甚低,为师距离太远,听不清切。最后那浮秋突然高声嚷道:‘就算在下背信弃义,为万世唾骂,也决不做此等背宗忘典之事!’那人还要说话,忽然山下传来一阵厉声的长啸,那人来的好快,刚刚听到啸声,人就已经到了我们面前。当时我看的大喜,原来来的就是你爹爹。那知那人也不惧怕,静静的望着你爹爹道:‘我觉得匈奴那些人,也是拦不住却大先生的,只是不想你来的竟然这样快。不过却先生大可将圣女带走,在下决不阻拦,而且先生日后如有事差遣,整个匈奴都任凭驱使!’听那人口气,竟然整个匈奴都为他所控。那知你爹爹当时也不理他,只是看着你的母亲道:‘我已经解散了圣火教了,从此之后我也再不会杀一个正道人士!’。你母亲当时眼圈一红,哽咽的道:‘那第三件事,就是你把这人赶走!你……你要小心些!’你父亲大喜过望,转身就同那白衣人打了起来。唉!师父当时也算天下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看了你爹爹他们的打斗,才知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了。他们每出一招,师父都要想上半天才能破解,有的根本无法破解,要是真正对敌,恐怕只一招师父就死在当场了。到了后来两人越打越快,连身影都看不清了,更不用说是招式了。最后你父亲突然大喝一声,两人就此分开,只见那人左臂的衣袖被他撕了下来,肩膀上竟然用剑刻着一个‘走’字。那人最后仰天长叹一声,有些疯癫的念叨着‘功亏一篑,又是功亏一篑!’接着猛然一跺脚,起身逃下了皓鸣山。当时你爹爹便要追赶,可是你母亲却突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吓的他立时不知所措,那里还顾及的了去追敌人啊。最后才知道你母亲原来是担心他的安危,又不懂武功,最后心力憔悴,才生生吓出了那口鲜血。”听到这里,却伤才完全明白为何师父脾气古怪,又为何‘医者不医’,想到师父三十四年来的苦楚,他也不由的心酸不已。此时冯赭突然站起身子,对却伤道:“好了,天色也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再在这里陪你师母一会儿!”

  却伤本来要告诉师父自己已经算出那第二算‘阴阳交正之章’的事,但此时听了这段往事却不想说了。又向师母的玉棺拜了两拜,转身走出石室。看着冯赭头上的那皑皑白发,他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解出全篇的《鬼谷九难》,并且找到那个白衣人,为师父师母报仇。

  自这日长谈后,却伤就加倍的努力学习起医、算二术。冯赭对他也变的极为严厉,并且强行让他背下许多的武功口诀,但有一点儿错误,便是一顿打骂。凌崴在旁看的不忍,却又不敢反驳师父,倒偷偷的替却伤流了不少眼泪。

  时光飞逝,转眼间春暖花开,这日却伤正在房间演算《鬼谷九难》的第四篇‘天河星图’,忽然凌崴跑了进来,喘着气说道:“你俞大哥回来了!带来了九原那边的消息,你快先别算了,去师父房里看看!”

  却伤大喜,欢呼一声跑了出去。还未进屋,就在门外喊了起来:“俞大哥,俞大哥!有我爹爹的消息了吗?我爹爹来了吗?”进得‘陋室’才发现不只俞泊秋,原来裘阖、师父都在这里,不由面上一红,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俞泊秋走过去,拍着他的头,微笑道:“呵呵……,才三个多月没见,好象伤兄弟又长高了!”接着忽然笑容一敛,叹道:“可是这次大哥去九原郡,却没有得到丝毫关于却伯伯的消息,唯一肯定的是大战之后匈奴退兵五百里,并且放弃了刚刚打下的上郡。”

  却伤听没有父亲的消息,不禁大感失望,心中也担忧起来。裘阖看他这个样子,笑着安慰道:“小师弟,不用担心却前辈的事情,你想想,却前辈要是败了,匈奴何必退兵呢?也许过不了两天你就能见到你爹爹了!”

  却伤还是放心不下,犹疑的道:“可是……,可是……。”

  冯赭突然接口过来,历声喝道:“可是什么?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以你爹爹的武功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倒是让你背的书可背好了?”自从那次拜祭过师母后,冯赭对他越来越是严厉,却伤听师父一喝,不由心中一突,小声道:“差……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叫差不多了?!”冯赭面色一沉,转身进内室把那焦尾桐琴抱了出来,接着道:“你来弹一曲‘采薇歌’听听!”却伤将琴接过,焚香弹了起来。这‘采薇歌’是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时所做的,曲调极为苍凉悲壮,指法亦甚是繁复。却伤才学此曲三日,心中又惦念父亲,开始不免有些慌乱,听的冯赭眉头大皱,怒道:“你若只能弹成这样,便是却兄弟来了,也会被你气死!”却伤听他如此说,反而上来一股拧劲儿,指法倒连贯顺畅起来,心中想着父亲独自面对匈奴四万大军的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一曲‘采薇歌’弹的起伏跌宕,意境之高远犹胜往日三分。

  一曲弹罢,连裘阖、俞泊秋这样的外行都不停击掌,连声叫好。却伤喜滋滋的向师父看去,那知冯赭只是双眼一闭,冷冷的‘恩’了一声,问道:“‘手太肺阴经’是那几个穴道?”却伤道:“肩头的云门、中府,和手臂到手指的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大渊、鱼际、少商,共十一个穴道。”

  冯赭见他答的有些迟钝,皱了皱眉,又问:“足太阴脾经呢?”却伤答道:“隐白、大都、太白、公孙、商丘、三阴交、漏谷、地机、阴陵泉、血海、箕门、冲门……冲门……”这‘足太阴脾经’包括交汇的穴道足足有二十七个,却伤这几日一直在演算《鬼谷九难》,这经脉实在记不出了。

  冯赭听的大怒,起手就一个耳光扇去,虽然没使内力,但一巴掌也把他打了小脸红肿、头晕目眩了。裘阖在旁看了大是不忍,过来劝道:“师父,师弟年纪还小,虽然聪慧,但同时修习三种技能,难免会有遗漏的。您……”见师父冷冷的望着他,喏喏的不再说话了。良久,冯赭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伤儿,你收拾收拾,即刻出谷,从今日起便去你大师兄那里出诊一月。医术仅靠书本是不能活用的,死记不是个办法!”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进了内室。

  却伤听的一愣,随后不禁跳着欢呼起来“我可以出谷了!我可以出谷了!”裘阖看他高兴的样子也不由抚须长笑道:“看来这几个月足不出户,把小师弟给憋闷坏了,还不快去收拾一下,同我和你俞大哥一起回去!”却伤点头应了一声,飞奔而出。

faul 发表于 2005-11-24 21:21

宣传半天,成员还是太少,算上我才五个男生而已。那天去接胡主席,路上说要报名的唯一一个女生也再没同偶联系,唉!

欢迎大家都来加入文学社啊!尤其是各位阶级姐妹们,党和人民需要你们!!!

faul 发表于 2005-11-25 13:48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进了余杭县,却伤也因出谷的惊喜,暂时也放下了对爹爹的牵挂。此时已是初春,万物复苏,西子湖畔更是冈峦回绕,松柏森映,水田蔬圃连绵其间,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他此时才注意到这南越之地果然是景色怡人,同自己来时已经大不一样,忍不住道:“大师兄,这江南的景色比起督亢来不知要美丽多少,要是爹爹也在这里就好了!”裘阖听他又提到却忧,不禁心中感叹,道:“将来你的病好了,便同却伯伯一起来这里隐居好了,这样师父也不会太寂寞。”俞泊秋不以为然的摇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伤兄弟才多大年纪,又这么聪颖,如果他身上病好,定要先闯荡一翻事业的!”

  却伤听了,笑道:“俞大哥,我还是不要什么豪情壮志的好。只要爹爹平安无恙,然后再医醒师母就好了,即便是我的病无药可医,也是无所谓的!”二人见他如此说,便都闭口不在接话。

  行至山边树林,三人忽听前方一阵喧闹声传来,忙快步走了过去。转个弯,只见山脚石阶前围了许多人,众人不停的向里面指指点点的。却伤好奇,正待上前,突然人群一分,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抱着个女孩跑到了他们面前,叫道:“老爷!少爷!行行好吧,救救我的女儿,她不是……她不是的!!”

  却伤刚刚一愣,就见几个大汉追了过来,猛的拽住那女人的头发,拖倒在地,一边打一边喝骂道:“贱种!不是什么?昆仑奴的女儿能不是昆仑奴吗?长的白也一样不会是人!”瞬间,那妇人就被打的头破血流,满身是伤。妇人也不挣扎躲闪,只是不停的用身子护住怀中的女孩,哭喊道:“我女儿真的不是啊!昆仑奴都是我这样黝黑的,那里有我女儿这么白的啊……,大爷!大爷!您就饶了她吧!要治您家公子的病,用我一个人的骨髓就够了,她还小,您就放了她吧!!!”那些大汉也不理她,其中的一个更是用力将她的头向地上按去。那妇人立时满眼、满嘴的都是沙石土砾,无法呼吸,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片刻,一个为首的汉子走了过来,嘿嘿笑道:“别这样凶,要和善些!闷死了的昆仑奴,骨髓就没法用了。”说着拍开了那按头大汉的双手。妇人不顾嘴中的石砾,大声咳嗽着,哭道:“谢谢……咳咳……谢谢大爷,您……您就放了……”刚说到这里,忽然见为首的汉子,猛的抬脚,踢在了她的下颌上。那妇人正自说话,被这突然一踢,立刻咬了一截舌头下来,满嘴都是鲜血。那些大汉看了好不得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围观众人竟无一个出来制止,反倒有几人跟着笑出声来。

  却伤看的大怒,起步就要上前,忽觉手臂一紧,被俞泊秋拽住。裘阖在他耳边低声道:“伤兄弟,这两个女子并不是人,只是一种叫昆仑奴的野兽,肤呈黑色,成兽可发人言,其血脉筋骨亦是黑色能入药,用以治疗心病。这些大汉虽然过分了些,但毕竟对的只是野兽,为了救治病人,你看……”随着裘阖手指望去,只见那当日在神农庄的嚣张贵公子,竟然喘着气,面色惨白,神情病恹恹的坐在一旁,而那被打的妇人身上的确流出的是紫黑色的鲜血。

  却伤跟随冯赭学医三月,已经颇有心得,见那公子的面色,知道果然是心脏有恙。昆仑奴之骨入药一说,倒也在《神农药简》中看到过,可是不想这昆仑奴长的竟同人一模一样。正自犹疑间,忽听那踢人的恶汉惨叫一声,抬头看时,只见那女孩用力挣脱了母亲的怀抱,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那大汉伸手抓住女孩的头发,用力揪起,只听‘嘶’的一声,大腿上竟然连肉带布被咬下一块来。痛的他连声大喊,挥手把人摔了出去。女孩可能是摔的重了,竟然爬了半天才晃晃的站直了瘦弱的身子,狠狠的瞪向了尤自“嗷嗷”叫痛的大汉。大汉被她瞪的心中发毛,厉声叫道:“小杂种,你瞪什么瞪?!畜生就是畜生,咬人的就更是畜生!大爷非宰了你不可!”说着,转身拔出腰间的长刀,一瘸一拐的向女孩走去。

  “不!”那被打的鲜血淋漓的妇人,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竟然发疯般的挣开了正在殴打她的众人,猛的扑了过去,死命的抱住了大汉的腿,伸手指着自己的头不断“呜——呜——”着。她舌头虽然断了吐字不清,但众人也知道她是再说“不要打我的女儿,你们打我啊,打我啊……”。

  那汉子狞笑道:“好!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先宰了你着老的!”说着挥手砍去,长刀自妇人的右肩直劈入了前胸,立时大量的鲜血喷出,眼看就活不成了。刚刚喧嚣叫喊的众人,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倒在地上的妇人尤自断断续续的道:“我女儿她……她不是昆仑奴的,她是人,她再不用象我这样……这样……”说着头一歪,寂然无声了。虽然她舌头被咬断了半截,可最后这几句话,竟说的异常清晰,母女之情让在场之人听了无不感到痛心。

  可那女孩却没掉下一滴眼泪,只是抱着母亲的尸身,倔强的抬着满是泥土的小脸,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众人。大汉见她嘴角缓缓流下来一缕血迹,知道她已咬透了下唇,心中忽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

  为首的那人忽然大叫起来,道:“小畜生!畜生就是畜生!别以为你不是!!!”说着从妇人身上把刀拔出,疯狂劈向了女孩。刀锋掠过,女孩的左臂断落于地,“嗤”的一声,鲜血喷洒出来。周围众人一下全都愣在了那里,满地的鲜红分外刺目。

  却伤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喝道:“你住手!”接着用力一挣,嘶啦一声扯了半截衣袖下来。他也顾不的裸肩露臂了,猛跑几步,一头撞在了那个大汉的小腹上。那大汉已被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没注意竟然会有人出头,被他撞的连退了五、六步才收住势子。看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孩子,胆气一壮,大骂道:“那里来的小野种,敢管大爷的闲事?!”

  却伤也不理他,到了那女孩子身前,连点了她的肩井、云门两穴,止住流血,又撕开半幅衣襟给她包扎上了。那女孩疼的面色惨白,紧紧的皱着眉头,但却不吭一声,却伤看的大感愧疚,觉得自己实在出手太晚了,心痛的低声问道:“你……你是不是很疼?”那女孩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旁边的大汉眼珠一转,抢着大声道:“这不过是只昆仑奴而已,没有成年怎么会说话?小东西,你快滚一边儿去!”说着伸手向却伤抓去。那知手还没递出一半,就觉的身后猛然传来一股大力,自己偌大的身躯竟然凭空而起,被人拎着扔了出去。这一下把他摔的七昏八素,爬了半天才爬起来,定眼看时,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背古剑的布衣儒生站在了那里,正斜眼睨着自己。

  这汉子被摔的火起,对周围的伙伴施了个眼色,大喝一声:“上!”立刻几人齐齐拔刀向俞泊秋砍去,更有两个看准了他忙于应付同伙,手上加力,袭向了却伤。俞泊秋看的眉头一皱,高声骂道:“卑鄙无耻!就知道欺负小孩子。”接着灰影一闪,围着他的几个大汉齐齐飞将起来,哇哇大叫,砰砰坠地,立时晕了过去。那两个偷袭却伤的更是感到手腕一沉,掌中长刀已被俞泊秋踩在了脚下,这一踏足,便如泰山压顶一般,任二人使尽吃奶的力量,用劲回夺,可却拔不动分毫。

  俞泊秋冷冷一笑,道:“不管她是不是昆仑奴,既然被伤兄弟看上了,就是伤兄弟的了。我不愿为了个畜生或者杂种伤人,你们滚吧!”说完忽然一抬双足,重压之力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大汉正自用力拔夺,猛的手中一空,刀柄回撞,重重的击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这便如自己用力在打自己一般,两人又是卯足了劲,当时就被撞的连退了七、八步,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却伤见那些大汉都被俞泊秋击倒,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说道:“好了,恶人都被打退了,你跟我去神农庄吧,我给你治疗下伤势。”那女孩此时已极为虚弱,嘴唇没有了一丝血色,瘦弱的身子不停的摇晃着。听到却伤这么说,也不答话,只是忽然转过头,静静的望着倒在旁边的母亲的尸体。却伤看的心中一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柔声对她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定然帮你好好安葬你的母亲!”话刚说完,就见女孩身子一软,整个倒在了他的怀中,昏了过去。

  却伤扶住女孩,对俞泊秋道:“俞大哥,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妇人安葬了?”俞泊秋无奈,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忽然一个虚弱的声音道:“这位小……小爷,您要是把这昆仑奴的尸首带走,小生的病就……就……”原来是那嚣张的公子,脚步踉跄的走了过来,此时他看自己的手下都横七竖八的被打倒在地,口气也立刻软了下来。却伤走了过去伸出三指搭在他的脉上,沉思片刻,自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玉小瓶,倾出了三颗药丸道:“这药每日午时,用水化开服下,连续三日即可痊愈。”

  裘阖在旁看的眉头大皱,道:“小师弟,你爹爹给你练治的这药极为珍贵,用一点儿少一点。反正这昆仑奴的尸体也没用了,你何必如此呢?!”却伤微微一笑,摇头道:“师兄你也认为昆仑奴不是人吗?这昆仑奴能吐人言,长的同人一模一样,只因为其肤黑骨黑,就是野兽吗?刚刚若是爹爹在,一定早就出手相救了,更不必说是这几颗药丸!”说完抱起那瘦小的昆仑奴,转身向神农庄走去,只觉那昆仑奴的身子极轻,就似没有重量一般。裘阖、俞泊秋对望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起将地上的尸体抬起,跟着却伤走出人群。

  三人进了神农庄,此时天色已近傍晚,院子里排了很多等候看病的人。裘阖道:“小师弟,你随裘正去左间的房舍吧,那里本是客房,一直空着的。这小的昆仑奴你便为他治伤好了,也实践一下你在谷内学的医术,今日病人堆积了许多,我必须先去看病了。”却伤点头,随着裘正进了左厢房,俞泊秋也抱着那妇人的尸体,走到神农庄后葬下了。

  将女孩小心的放在了床上,却伤又把刚刚胡乱包扎的破布撕开,同裘正要了些止血的金疮药洒在了断臂的伤口上面。那女孩一直昏迷着,呼吸越来越是微弱,只是偶尔不经意的呻吟两声。却伤看她满面都是尘土,便出去打了桶水,用净面的丝襟,沾着水慢慢的擦拭起来。随着脸上泥土的消逝,渐渐露出了一张没有半点儿血色俏丽面孔,肤色白的就似透明一般。年纪看样子同自己相仿,眼睛紧紧的闭着,睫毛甚长,可能是因为疼痛,两弯深浓的黛眉簇在一起,晶莹如贝的牙齿还在用力咬着下唇。

  却伤此时才愈发相信眼前的女孩不是昆仑奴了,她的皮肤竟比一般女子还要白上许多,其美丽也不下自己所见的晴儿。

  “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把你是当做人的”轻抚着面前女孩的面孔,却伤自语着,想及自此她便也同自己一样也失去了母亲,不由更是痛惜。

  床上的女孩闭目不言,仍自昏厥,就象一座美丽的冰雕。却伤见她呼吸越来越是微弱,心中大是焦急,伸手搭脉,感觉其胸部血脉不畅。女孩的身子此时不停的向左蜷缩,却伤知道定是那大汉摔她时伤在了左胸,自语道:“你莫要怪我,我可不是有意冒犯,虽然你很美丽,但这是为了救你的性命!”说完大着胆子,颤抖着双手解开了她的衣扣,裸露出一片细白如雪的鹅颈,以及淡黄色的胸衣。

  却伤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偷偷的望了眼女孩的面孔,见她还在昏迷,定了定神,暗骂道:“却伤啊却伤,亏你还是堂堂却大先生的儿子,不过是救死扶伤,怎么这般胆小?”可面对着眼前的美丽,心脏却不争气的越跳越快。他猛的跺了跺脚,一闭眼,伸手到了女孩的背后,松开了那颈间的红色丝带,轻轻的将那淡黄的胸衣褪了下来。

  女孩的肩头浑圆如玉,腰身纤细,肌肤洁白晶莹的好似能放出光来。胸前仿佛一对水晶凝成的天鹅,温婉盘伏在那里,顶尖的一抹红晕,随着伤痛微微的颤抖着,此间的美丽足以让天地为之失色。却伤只觉自己一阵头晕,晓得自己不应偷看,可眼睛却张的大大的怎么也合不拢了,死死的盯住了那倾国的诱惑,不能移开半分。

  忽然心中一动,抬头看时,迎上的却是床上女孩的一对清亮无比的眼眸。却伤此时犹如冷水灌顶,心中惨嚎道:“完了,完了,偏偏这个时候醒来,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饶是他聪明绝顶,一瞬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不停的吱唔道:“你……你……,我……我……。”想起父亲的英雄盖世,想起师傅的谆谆教导,猛的挥手,噼里啪啦的用力抽了自己七八个耳光,这才定下心神,柔声说道:“我只是给你治病的,你胸前肋骨断了,千万不要误会!”

  那女孩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却伤,目光中充满了冷漠。又用力甩了甩头,将心神稍定,却伤伸手到她胸前,想要矫正断掉了肋骨。那知女孩突然一低头,狠狠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却伤大痛,感觉手臂被咬透了一般,但又不敢挣扎,怕伤了女孩已断的肋骨。

  轻抚着女孩披肩的长发,却伤疼的语音颤抖着道:“我……我是为你治病,你不要咬我了……,会伤到你……你自己的!”那女孩毫不理会,竟咬的又用力了几分。却伤又道:“等你的伤好了,你再慢慢咬……咬死我就好!”这话刚说完,那女孩突然把口松开,清冷的目光紧盯着却伤,用力的点了点头。

  却伤看着女孩坚定的双眼,只觉浑身一冷,摇头苦笑道:“真不知我是在救你的命,还是再要自己的命”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臂,只觉伤口极深,竟似已入骨三分一般。胡乱找了块布把伤口包上,再次向女孩走去。那女孩见他将手探到胸前,不自觉的向后挪了两下,弯腰护住前胸,但又牵动了伤口,立时疼的蜷缩成了一团。

  却伤见她这样,故意逗道:“你这么‘小’,就算我是色魔也不会感兴趣的,再弯腰,小心自己将来长的同虾米一样。”女孩长吸了口气,狠狠的用力瞪了他一眼,展开四肢,将头扭在了一旁,不再看他。却伤努力使自己神智保持清明,轻抚着女孩的前胸,找到断骨,专心的将其接正。只觉入手一片温软,随自己指尖所触,那晶莹的肌肤也轻轻颤抖,但他却再不敢乱想,又将接骨膏涂上,便忙帮女孩将衣杉穿好。接那断骨之时定是极痛,但女孩却一声不吭,待却伤要帮她穿衣之时,她猛的挣开,费力举起独臂,慢慢将衣扣一个个扣上,却说什么也不要却伤帮忙了。

  却伤知她此时已无大碍,但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不由一叹,戏声劝道:“‘小’虾米,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帮忙,欠下别人什么,但人总不能自己生活一辈子吧。喏,我为你治伤,你岂不就已欠我了?想开些,你……”忽见那女孩听了他的话,猛的挥手向自己的左胸击去,吓的却伤赶忙上前将她死死按住。

  那女孩虽然力弱,但却不断的挣扎,却伤没有办法,只好道:“小姑奶奶,你不欠我的,一点儿也不欠我的,我欠你的行了吧……。你如果就这样把自己打死了,将来就没办法咬死我了,而且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亲啊!”女孩这才停止了挣扎,倔强的抿着小嘴,狠狠的望着他。

  却伤长吁一口气,无奈的摇头道:“你伤的很重,要是不想成为‘小’虾米,最好老老实实的躺着,养上两、三个月,否则你还没咬到我,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说完帮她把被子盖上。

  那女孩流血过多,身子本已极为虚弱,又经刚刚的一翻折腾,早已疲倦欲死,只是说什么都不敢睡,努力睁着两只漆黑的眸子。却伤见她警惕的样子,没有办法,只好道:“你睡吧,我出去就是!”说着走到门外,站了盏茶的时间,又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只见女孩已经沉沉睡去,梦中还发出轻轻的鼾声,这才把心放下。

  第二天清晨,却伤起的很早,去女孩的房间看她还没醒,便同裘正要了些枸杞、红枣、藏红花等补血的药品,又去厨房弄了只鸡,亲自炖起了鸡汤来。他自小便常常自己做菜,手艺异常出色,不一会儿‘神农庄’厨房便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足足炖到正午,却伤才熄了火,端着鸡汤走了出来。

  俞泊秋见他这个样子,调笑道:“还是伤兄弟有心,知道我从九原赶来,一路非常劳累,特意炖了鸡汤来慰劳我!”却伤面上一红道:“这……这是炖给那个断臂的小姑娘补血的,俞大哥你要是想喝,下次我再炖给你吧!”

  裘阖听了,呵呵笑道:“喏!我就说你自做多情吧。不过小师弟,我看你这厨艺估计比医道、术数还要精湛几分了,要是让师父知道,非把他老人家气死不可。”却伤吓的吐了吐舌头,对两人做了个鬼脸道:“师兄,难怪凌崴师兄说你为老不尊,你把俞大哥都给带坏了!”说着端着鸡汤跑入房间。

  那女孩已经醒了,见他进来,忙又把眼睛闭上,装成还在睡觉的样子。却伤看到,偷偷一笑,用勺子舀了碗鸡汤出来,端到她的鼻前,轻声道:“快起床吧,‘小’懒虾,晚起的虾米没汤喝呦!”那女孩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任他怎么说,也不理他。却伤正自没有办法,忽听女孩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原来一天没有吃东西,又流了那么多血,女孩早就饿了。

  听到自己肚子的叫声,女孩不由大羞,洁白晶莹的面孔上登时透出一抹红晕来。却伤看的一呆,不想这冰冷坚强的少女也有这动人的一面,看她娇羞之态,简直美貌不可方物,过了许久自己才回过神来,激道:“这汤中我放了好多毒药,你若喝了便会立刻肠穿肚烂而死,谅你也不敢喝下去。”女孩听罢马上坐起身子,拨开却伤的手,也不怕烫,自己端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喝完后将手中碗往旁边一放,抬着小脸,怒视着却伤,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段粉白美丽的颈子。

  却伤看她赌气的模样,简直就象一只骄傲美丽的孔雀,不由笑道:“你可敢再喝一碗?”女孩也不说话,于是他又舀出一碗,端了过来。这新舀的鸡汤甚热,却伤不敢再给女孩,便用勺子盛着,吹了两口气递到了她的嘴边。怕那女孩不喝,又道:“这毒必须晾晾才有作用,如果是热的,就毒不死人了!”女孩睁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望了却伤良久,才张开小嘴,一勺一勺,喝了下去。

  却伤知道她饿了,便又多喂了她两碗,待她都喝完,才笑道:“这样才乖嘛,只有吃饱了伤才好的快些。”女孩听他如此说知道自己被骗了,不由大怒,小脸通红的瞪着却伤。

  此时两人坐的极近,却伤只觉得面前的少女无论一颦一笑都是美极,看她发怒的样子更是别有一翻风姿,一时情动,不由凑过脸去在她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那女孩大惊,猛然抬起手来,啪的一声,重重的扇了却伤一记耳光,接着用力向床内退去。但她身上有伤,这一退却触及了断骨,立时大痛,身子无力,反而软软跌入了却伤怀中。

  她只怕却伤再来亲她,心中焦急,又惊又怒,瞪着却伤,嘴中发出“啊啊!”的声音。却伤心中大感疑惑,书简中曾经提过昆仑奴不到十八岁,喉中横骨未退,不能口吐人言。可这女孩身上没有一点昆仑奴的特征,难道她是哑巴?可又怎么能听到自己说话呢……。越想越是糊涂,干脆不再去想。刚刚他一时忍耐不住,亲了那女孩一下,心中已是大为后悔,但却依旧不肯嘴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定是要我再亲你一下不是?反正我已经注定被你咬死了,趁你现在没有力气,我便‘咬’你两下先讨回些。”

  那女孩听他如此说,吓的急忙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却伤口中虽硬,但却不敢真的再亲了,又舍不得放下怀中的柔软,只好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女孩僵坐在床头。两人傻傻的呆了良久,却伤实在忍不住了,便逗她道:“你再这样歪着脖子就成‘歪脖虾’了,我总不能老这么‘虾米’‘虾米’的这样叫你吧,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好吗?”女孩也不理他。

  却伤又道:“你不说,那我以后就一直叫你‘虾米’了。唉!将来我被你咬死,也总要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中吧……”女孩依旧歪着头,不看他。却伤轻轻一叹道:“你若告诉我,我便带你去看你妈妈好吗?她就葬在庄子后面。”女孩这才身子一颤,转回头望着他,迟疑的伸出纤细洁白的食指,在他胸前写出“秋蔻儿”三个字。

  却伤大喜,一把抓住身前的小手道:“你竟会写字?!太好了!秋蔻儿……秋蔻儿……,好美丽的名字,‘豆蔻’有异香,味辛辣,同你真的很象呀!”女孩用力摔开他的手,伸指写到“妈妈”。却伤道:“你身子太虚,还是先不要动的好,等过两天你好些再去好吗?”

  秋蔻儿听了面色一冷,伸手用力在他胸前一推,挣扎着向床内移去。却伤看她这个样子急忙把她拖住,无奈的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就是,外面天凉,你多披件衣服。”说着扶住她的身子,自床上慢慢下来,又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给女孩披上,一步步走出房门。

  此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已过了一个下午。时值初春,天黑的快,抬头看时,空中已然繁星满布,院子里的病者也早都散去了。他扶着秋蔻儿慢慢行至庄后,进了一片桃林,在其间的一块空地前停了下来。那空地中间孤零零的竖着一个坟堆,坟前是一块无字的墓碑,轻风吹过,不时的飘下几朵桃花,落在坟前碑上。

  秋蔻儿用力挣开却伤的双手,踉跄的走到坟前,举起仅有的右臂,轻轻的抚摩着无字的墓碑。却伤叹道:“我们不知道你母亲的名字,所以俞大哥就立了这块无名碑,等你的病好了,便亲手来为你母亲立碑吧……”女孩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他,伸出食指在地上分别写下“昆仑奴”、“野兽”、“没名字”几个字。却伤看的大是心疼,抓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不是的,不是的!你是人,你母亲也是人!”秋蔻儿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再看他。

  却伤没有办法,假装唉声道:“好吧!你说不是人就不是人吧!不过你也不是野兽,你想知道你是什么吗?”秋蔻儿听他这么说,不禁扭过头来看着他,目中透出几分好奇。却伤微微一笑,抬头指着天空道:“我爹爹曾说过,地上的万物都是天上的星辰演化来的,你这么漂亮,看来天空中肯定少了一颗最耀眼的明星!究竟是那颗呢?”说着不停的伸手向空中点数着,好似在寻找一般。女孩知道他在胡说,“呸”了一声,便跪在碑前不再出声。

  却伤陪她跪了下去,轻声接道:“你母亲死去了,便又会化做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定然心痛死了,哭出来吧,这样对你身体好些,你也不想你妈妈担心对不对?”看女孩不动,接着劝道:“我知道你定然十分想念你的妈妈,我也同你一样,自小就没有了妈妈。但我一直相信我的妈妈就在天上看着我,陪在我的身边,你妈妈也一定这样……这样关心你。你……你如果憋坏了身子,你妈妈……妈妈会多伤心啊……”说着说着自己到先流下了泪来。秋蔻儿听他这么说,再也忍不住了,轻轻的抽泣起来,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却伤向前挪了两步,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女孩猛的回头,扑入了他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自此秋蔻儿就住在了神农庄中,却伤天天除了为人看病,就是陪她聊天。女孩识字不是很多,却伤又抽出时间来教她习字。时光飞逝,转瞬一个月的时间便到了,经过这一个月的实践,却伤医道提高不少,连裘阖都说有时小师弟开的方子比自己还要高明。秋蔻儿的伤也慢慢好了起来,就是从来不理睬神农庄的其他人,天天冷冰冰的,只有对着却伤的时候,美丽的小脸上才会有几分表情。

  与师傅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却伤决定带着秋蔻儿一同回去,裘阖、俞泊秋虽然很惊异竟然有这么美丽的昆仑奴,但也极力反对却伤带她回百草谷住。可是却伤自幼便脾气执拗,两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随他去了。却伤一走,俞泊秋也不便留在神农庄了,几人依依惜别,不免落泪,俞泊秋又答应每隔一段时日便回来看看,三人这才分手。

  已经到了春末,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蔻儿身上伤还没好,走的甚慢。才行出余杭县,就已走不动了,但也不说话,只是跟在后面,咬着牙踉跄的坚持着。却伤看的心痛,便刻意走走停停,就这样过了大半日两人才来到百草谷前。指着前面的林子,却伤道:“这就是谷前的‘迷踪阵’了,你一定要跟紧了,千万不要走错。”说完便牵起秋蔻儿的小手按着计算的方位,一步步走去,他此时已经把整篇的‘天元之章”算了出来,所以走的比刚来时熟练多了。

  秋蔻儿用力挣了挣,没有挣脱,也只好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却伤边走边笑道:“这阵法是裘大哥和师父摆下的,他们说很是厉害,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心中不服,便自己跑了出去。结果被困了三个时辰,不过伤哥哥我聪明无比,自己算出了走法,破了这阵……。”说到这里心中不免得意,向后看时,发现秋蔻儿根本没听,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跟着。却伤大感无趣,又道:“我说‘小’虾米,这林子里有只非常漂亮的火红小鸟,你一定喜欢!”刚说到这里秋蔻儿突然将头抬起,四处望了下,拔足向林子深处跑去。

  却伤大惊,跟着跑道:“你别学我啊,你等等……,你不懂的九宫术数,乱跑就出不去了。”秋蔻儿也不理他,大约跑了十几丈的距离,突然停下身子,对着身前的一块大石“呜——呜——”低吟了数声。却伤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气喘着道:“你别乱跑了,这面前的石头不过是幻象……”刚说到这里,就听那大石后面忽然传来“咕—咕—咕——”的几声鸣叫,接着石头忽然裂开,里面竟然蹦出了只火红色的美丽小鸟。那鸟儿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犹疑着来回蹦跳着。却伤认得这小鸟就是那只上古异禽朱雀,不禁张大了嘴巴,愣在了那里,过了半晌方才捅了捅怀中的秋蔻儿道:“你……你怎么知道,它在这里?”

  秋蔻儿拨开他的手,对着朱雀又“呜——呜——”的低吟了两声。那鸟儿听了陡然一阵欢鸣,展翅空中,绕着蔻儿旋转着飞舞了两圈,然后停在了她的肩头,用头不停的磨蹭着她的小脸,神态极为亲昵。秋蔻儿回首,向着却伤一笑,伸手在他胸前划道:“这鸟我很小就认识了,只是不知道它是住在这里,我能听的懂它说的话,我们带着它走好吗?”

  却伤愣愣的看着她的笑容,如同傻了一般,半晌方才连声道:“好,好,好!”秋蔻儿白了一眼他,伸手写道:“好,还不快走……”却伤此时才反映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欢声道:“刚刚我看你笑了!我终于看到你笑了!”秋蔻儿小脸一板,伸手写道:“没有!”却伤道:“我见了,我见了!你否认也没用,我们快走,师父见了这朱雀,肯定高兴死了!”说着,挽起秋蔻儿的小手,东一步,西一步,一会儿就走出了‘迷踪阵’。

  待过了谷中的石洞后,发现凌崴那胖胖的身子早已在前面等着了。见小师弟出来,立刻跑过去,用力把他抛到空中,又伸手接住,呵呵大笑道:“师父推算你过了午时才能来,我偏偏不信,白白在这里傻等了三个时辰。”忽然扭头看到了却伤身后的秋蔻儿,不由奇道:“小师弟,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就被裘师兄给带坏了?!这是从那里拐了个小仙女下来啊!”

  却伤面上一红,讪讪的道:“这是蔻儿,她只有一个人,我就……我就带她来谷里了。”凌崴笑道:“蔻儿,你好啊,我是这小子的师兄——凌崴!”说着伸手向秋蔻儿的头上轻轻拍去。那知眼前火光一闪,那只朱雀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伸头向凌崴啄去。它速度极快,凌崴闪避不及,竟被啄个正着,幸好他皮糙肉厚,只是破了点儿皮。

  “朱雀!”看着眼前的鸟儿,凌崴不禁大叫起来,跳在了一旁。却伤看的大笑起来,道:“看你以后还是不是见人,就拍人家脑袋了!”凌崴将脸一板,伸手就在他头上重重一拍,道:“既然小仙女的头拍不得,那么以后边加倍的拍你就好!你快去见师父吧,师父最近脾气越来越是不好,你要敢在师父面前这么皮,小心被打断了腿。”却伤冲哭丧着脸道:“老被你拍头会傻掉的,师兄啊,是不是嫉妒我太聪明了?”说着向凌崴做了鬼脸,拉起秋蔻儿,向草堂跑去。

  两人到了‘陋室’门前,却伤不敢再放肆,规规矩矩的敲了敲竹门。过了一会儿才听冯赭在里面道:“进来吧……。”却伤冲蔻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先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冯赭背对着门口,手中拿着把黑白棋子,在不停的向一个奇怪的八卦图上洒落。他心中虽然好奇,但却不敢问,只是恭恭敬敬道:“师父,我……我回来了!”

  冯赭“恩”了一声,慢慢转过身子,问道:“你这一月以来在你师兄的庄子上为人治病,医道可有收获?”却伤点头得意的道:“长进了不少,连师兄都说我方子开的比他还好呢……”冯赭面色一沉,厉声道:“胡说!你师兄行医几十年了,岂会不如你开的方子?不过是夸奖你几句,激你上进罢了,有什么好洋洋得意的!”却伤心中虽不以为然,但是不敢抗声辩驳,只好喏喏了应了两声。

  冯赭又道:“既然你说是长进了,为师就考教你一下!”说着就询问起人身的十二经脉和数百处穴道起来,却伤一一对答如流。又问了几种罕见症状,如何应时节下药,却伤也都答了上来。冯赭看他答的都不错,这才微微点头,道:“恩——,是有了些许长进,你再去室内拿琴出来,弹一曲《高山流水》,看看生疏了没有?”却伤心中一直想把秋蔻儿的事情说给师父,可没想到冯赭考校起没完了,可又没有办法,只好进内室将琴抱出,焚香弹了起来。

  弹琴最重心境,此时却伤心中烦躁,虽然指法一个没错,但其中意境、韵味不知差了多少。冯赭越听越是皱眉,最后气的走上前去,一把将琴弦按住,喝道:“你这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为师是这么教你的吗?”说着,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却伤不敢躲闪,只得两眼一闭,咬牙挺着。可是还没等巴掌落下,就觉身子一歪,被人拽到了一边。睁眼看时,却是秋蔻儿从外面闯了进来,瞪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狠狠的盯着师父。那只朱雀也跟了过来,展翅飞舞,就象一道红色闪电,袭向冯赭,不停的围绕着师父上下翻飞。冯赭此时一手护目,一手不停的向那鸟儿抓去,只是那朱雀飞的极快,任他如何出手,总是差上毫许不能抓到。

  却伤大惊,急忙拽住蔻儿,急道:“这是我师父,你快叫朱雀停下来!”秋蔻儿瞪了他一眼,将头一抬,扭头不去看他。却伤看那鸟儿越飞越快,生怕伤了师父,又用力拽了拽蔻儿的衣袖。秋蔻儿这才将纤白的食指放入口中,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哨。那朱雀鸟儿随着哨声立刻停了下来,乖乖的降落在了她的肩头,歪着头,不停的用长喙梳理着羽毛,竟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却伤怕师父生气,立刻跪了下来,扭头又向秋蔻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认错。那知秋蔻儿也不理他,徒自气鼓鼓的噘着小嘴,怒视着冯赭。“呵呵……”冯赭竟不怒反笑,煞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道:“昆仑奴?伤儿,你是自那里弄来的这个小东西?”却伤听师父也说是‘昆仑奴’,不由抗声道:“蔻儿不是‘昆仑奴’,她的血是红的,是人!是伤儿的朋友!”

  冯赭道:“哦?这天下除了昆仑奴,恐怕再无人能驾驭朱雀这种上古神兽了,虽然这只皮肤白皙,异常漂亮,可还是昆仑奴啊。”却伤怕蔻儿伤心,愈发倔声道:“昆仑奴也是人,是伤儿最好的朋友!”冯赭无奈的摇头一叹,将他搀起,笑道:“你倒同你爹爹一个模样,胆大妄为,置世俗于不顾,非要把野兽说成是人,还交做了朋友。不过这蔻儿的骨骼实在是练武的上上之材,你不能习武,便将我传你的口诀,教给你这个小朋友吧……。只是可惜她仅有一臂,许多招式上打了折扣,唉!”却伤听的大喜,连忙又跪下扣头,拜谢师父。冯赭道:“刚刚还说你象你爹爹,怎么又扮起了磕头虫!神农弟子不必讲这么多礼节!为师也累了,你们下去休息吧。”说着一拂袍袖,转身走进了内室。

  却伤站起身子,拉着秋蔻儿,蹑手蹑脚的行出了‘陋室’,这才长长吁了口气,道:“蔻儿,好险啊,我师父最近脾气越来越差,幸好刚刚没事。”秋蔻儿睁着大眼睛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却伤笑着挽起她的小手,道:“我怕师父不让你留下来啊!那是我师父,打我、罚我是应该的,下次你别这样了……”蔻儿挣脱他的手掌,伸指在他前胸写道:“他打你,就不行!”却伤道:“他是师父啊,打我是为我好。”蔻儿摇了摇头,倔强的在他胸前一边一边写道:“他打你,就不行!他打你,就不行!……”却伤心中大是感动,口中却调笑道:“师父打我不行,你咬我就成吗?”蔻儿歪着头想了会儿,望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此时天色已晚,映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秋蔻儿认真的小脸显的煞是可爱。却伤看的情不自禁,猛的将她抱入怀中,重重的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趁她还没反映过来,长笑着向自己的房间逃去。

  蔻儿被他突袭得手,立时大羞,跟着追打了过去。无奈她伤还未好,身子虚弱,直到追入房中也没逮到却伤,心下羞极怒极,眼中竟有了莹莹的泪光。却伤看她确实恼了,不敢在逗,故意放慢步子被她捉住,按到床上。随手拿起床边的木枕,蔻儿照他的屁股就用力打了下去。却伤呲牙咧嘴大声呼痛,起初打的确实甚重,但后来蔻儿听他呼喊的厉害,心中不忍,不由得越来越轻。到至最后,干脆将手中木枕一扔,伸手在他背上写道:“男子汉,大丈夫,我才打两下,你怎么就叫的这么厉害?”

  却伤猛的翻过身子,抓住她的小手,嬉皮笑脸的道:“要是对我坏的人打我,死我也不肯叫一声的,但你对我这么好,打的越重我越是欢喜,当然叫出声了!”秋蔻儿气的又用力捶了他两下,写道:“贱骨头!谁对你好了?”却伤道:“刚刚你虽然生气,可是越打越轻,当然是心中不忍,怕打疼我了。不是对我好,是什么?”蔻儿呸了一声,假装发狠的写道:“胡说!将来我还要‘咬’死你……”

  却伤翻身下床,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的!从今晚起,你就睡在我的床上吧,我只好去凌师兄那里挤挤了,明日起来我再教你武功口诀。”说着转身就要行出室外。蔻儿连忙自床上下来,将他拽住,伸手写道:“你陪我……”想想又觉不对,填道:“睡地上!”却伤先是一惊,而后大感沮丧,戏道:“这地上这么冷,你肯定不舍得,让我在床上睡好了。”

  秋蔻儿望了他一会儿,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却伤不由大喜,心中正打着坏注意,却只见蔻儿将床上的被褥拿了下来,铺在了地上,自己躺了下去。他看的哭笑不得,忙将蔻儿自地上拽起,微微一叹道:“我就知道没这么好,小姑奶奶,您睡床上吧。地上这么舒服的好去处,还是留给我吧!”说完认命的向地上睡倒。蔻儿忽然展颜一笑,向他做了个鬼脸,吹熄灯火,跳到了床上。却伤道:“好啊,原来你也学坏,竟然来骗我!”蔻儿咯咯的笑了两声,不再理他。听着女孩欢快的笑声,却伤心中大定,知道蔻儿从此真的走出了心中的阴影,放心的睡起觉来。

faul 发表于 2005-11-27 15:17

  第二日清晨,两人吃罢早饭,却伤便将师父教的入门武功的口诀传给了蔻儿。蔻儿极为灵慧,竟是一点即通,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将神农武功的入门弄的清楚明白。却伤看她自己修习没有问题了,便去冯赭那里继续自己的医、琴二道的课程。日月如梭,转眼夏去秋来,此时蔻儿已经掌握了很多不同武功的精要,冯赭早年为人医病,武林人事大多心存感激,所以将自己的精华招式留下不少。蔻儿的武功极为庞杂,但由于学的时日太少,功力浅薄,所出招式威力也未免大打折扣。却伤的医、琴二道愈发精通,《鬼谷九难》也被他算到了第六篇“日月盈亏之章”。那只朱雀鸟同它主人一样,极为冷傲,除了却伤偶尔能碰碰外,其他人一概不能进身。

  其间俞泊秋也来看过他两次,可始终没有带来爹爹的消息,却伤心中不由担心,可也没有办法。裘阖更是三天两头的往谷中跑,还不时的带给他些新奇玩意。后来入夏时,给蔻儿带了几套衣物,只是蔻儿说什么都不要。最后逼的却伤,在她洗澡时偷偷把衣服换掉,结果使的蔻儿整整一个月没有理他,却伤一下老实了许多,再不敢对蔻儿如此放肆了。

  这日晚间,众人吃完晚饭,冯赭忽然对却伤道:“你留下来,今晚我要教你最后一个曲子”说完自己入室取出了那把古琴,道:“今日晚上我就传你华夏乐祖夏后开所创的《九歌》。传说此曲乃夏后开驾龙,上天庭而得,弹奏起来可唤起一切事物的生机,同你父亲传给你的‘九刈音杀音’,并称为‘天杀地生’两大神曲。”说着忽然惨然一笑,续道:“此曲以为师的功力也只能弹奏一边,你一定要注意了,用心牢牢记下。”语闭焚香弹起,一缕清音缓缓响起。

  却伤见师父如此郑重,立刻正襟危坐,侧耳倾听起来。开始只觉那琴声起伏跌宕,忽高忽低,极为清丽,仿佛一道小溪缓缓而流。忽然声调一转,竟似突然间有七、八具古琴同声弹奏一般,铮铮然,使人浑身血脉奋腾。至极高处时,又连续几转,再次拔高,清脆短促,犹如玉珠跳跃、鸣泉飞溅。只一会儿声音又转为宏大沛然,便如银瓶乍破,千军万马齐奔而出,一片凄凉肃杀之景。就在此时琴音猛然一顿,刹时万籁具静,好似所有事物就此全部断绝,而后低宛的琴音渐渐响起,万物初生、春发嫩芽,继而群芳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最后百鸟飞去,花谢果熟,秋雨潺潺,明月当空,泉流石上,终归若有若无。

  却伤此时已是精通音律了,听到如此曲子,早就痴了,到了后来忽然感到几分酸涩,竟想要掉下泪来。突然间只闻“铮铮”几声极响,那古琴上的琴弦齐声而断,冯赭“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却伤大惊,想要上去搀扶时,冯赭忽然伸手一点,击在他的冲门穴上。却伤只觉浑身酸麻,立时倒在了一旁。冯赭又伸手点了他的哑穴,这才缓缓站起身子,对门外喊道:“你们都进来吧!”却伤大为奇怪,忖道:“师父怎么点了我的穴道?难道外面还有人在吗?”只见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裘阖拎着蔻儿,凌崴满身是伤的死命攥着朱雀走了进来。

  冯赭站起身形,走到蔻儿面前道:“你放心,我不是想伤你!”说着袍袖一挥,把她穴道解开。秋蔻儿立刻翻身坐起,跑到却伤身前,用身子护住,一脸戒备的盯着眼前三人。冯赭长长一叹,语音中略带几分酸涩的颤声道:“伤儿,自你拜祭了师母那日,为师便对你极威严,平日常常出手打你,其实……其实打在你的身上,为师心中更疼啊!你……你不要怪师父才好,从今日起你我师徒便缘止尽于此,你就要靠自己了!”却伤听的心中一跳,就如胸口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一般,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心下焦急,想要说话,可偏偏一动也不能动。

  冯赭望着他,摇了摇头,叹道:“痴儿……痴儿啊!你不必说话,听为师说就好。自数月前,为师就用生死卦推算近日必有大难,自我艺成之日,这卜卦从未失灵。到刚刚弹起‘九歌’,更是五弦皆断,恐怕今晚就是我的大限之日了。”说着语音一顿,轻轻拂开蔻儿,来到却伤身前,伸出大手,轻抚着他的小脸道:“伤儿,你我师徒相聚时间太短,为师恨不得把所有的功夫全部都交给你。你虽然天资聪颖,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学完,所以……所以为师着急啊!”说着声音哽咽,竟然有了几分哭腔。

  过了许久,他才长长的吸了口气,止住眼眶中的泪水,俯身将却伤抱起,对着蔻儿说道:“你跟我来。”说着带着蔻儿几人一起进入了房内的密室,用力推开中间的那口玉棺,玉棺下竟然又是一排石阶。冯赭道:“蔻儿,老夫求你一件事情,你可能够答应?”蔻儿望了望他怀中的却伤,坚定的点了点头。冯赭又道:“我求你一生一世的陪伴我这个小徒儿,你可答应?”蔻儿一愣,随即小脸变的通红,不敢再看却伤,但还是点了点头。

  冯赭道:“这第二阶石室进去后,在里面是不能打开的,伤儿的病刚刚已经被我用《九歌》拓宽了血脉,只要修习了道门的‘非恒之道’就可痊愈。但如果想习武的话则必须找到匈奴已消散的第八宗——天宗,学成最霸道的‘玉离子散’方可。有一件事你要记得,武功不成,以后万万不要再吹那‘九刈音杀调’!你们离开百草谷后,立刻就去皓鸣山拜师学艺,但绝对不可泄露伤儿的身世,道门与他的爹爹可以说是势不两立。以后伤儿就拖你照顾了……”秋蔻儿自他怀中将却伤接过,咬着下唇,又用力点了点头。

  冯赭看着却伤似还有话要说,却陡然止住,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此时凌崴走上前去,伸手又拍了拍却伤的头,道:“这次是师兄最后……最后一次拍你了,以后你想叫师兄……师兄拍也没机会了。小师弟,师父推断说这次来敌甚强,咱们神农一门以后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了。这里有我们陪着师父,定不会寂寞,你以后要多多保重了,不要太快的来找师兄我呀!”说着咧嘴一笑,可眼中泪水却不断的簌簌落下。

  却伤此时心中酸楚,想要挣扎起来,可偏偏被点着穴道,连话也不能说上一句。凌崴看到他眼中的焦急,又趴到他耳边小声道:“师父知道你性情执拗,如果同你说,你必不肯走,所以才点了你的穴道,一个时辰后就会解开的。这石室里面有我安的窥镜,你一定看清楚了到底是谁来杀了师父。陪师父的事情交给我们,将来报仇的重任就交给小师弟你了!”说完又用力拍了拍却伤的头,将手中朱雀放开,不再言语了。

  裘阖也走了过来,伸手自怀里拿出个药瓶,塞在却伤怀中,冲蔻儿点了点头。平时他说话最多,此刻却变的默默不语,愣愣的看了却伤好久突然道:“小师弟,师父破誓为你医病,你一定要活下去才是,至于报不报仇一定不要放在心上!”说完猛的转过头去,呜咽出声。秋蔻儿自从习了武艺,身体比以前有力多了,见众人都不在说话,便用独臂抱着却伤,带着朱雀,晃晃的走入了内层石室。忽听冯赭三人同时“哎!”了一声,转头看时,三人欲言又止,最后冯赭长叹道:“去吧!去吧!总要去的!”说着袍袖一摆,将玉棺扶正,转身与裘、凌二人大步向外走去。

  蔻儿抱着却伤延着石阶缓缓而下,走了大约十来步,又进入了一间石室。这石室比上面的要小了几分,但里面各种用具却一应具全,中间的一个木桌上还放着一个包袱。蔻儿将却伤搀到桌旁的一个石凳上坐下,伸手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三卷厚厚的竹简,和许多铜钱及几锭柿子金。那竹简中前两卷都是古字,看不明白,她只认得最后的一卷,上面写的是《百草武汇》四个字。

  忽然心中一动,转头看时,只见却伤不停的给她使着眼色,蔻儿知道是要她解穴,轻轻摇了摇头,伸指写道:“刚刚我已经试了,你师父点的穴道我解不开,你等等吧……”却伤听了,连忙用力斜着眼睛瞟着那卷《百草武汇》,她想了想写道:“你是让我在上面找解穴的方法吗?”却伤不能说话,急忙连连眨眼。蔻儿点了点头,打开竹简,只见每一根正反两面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招式使用,气劲运行,无不详细注明。

  匆匆掠过前面的部分,直接找到的点穴、解穴的部分,但见道门手法、神农手法、墨家手法、兵家手法、截脉手法、隐穴手法、拈花手法……竟然足足记有二十七种。蔻儿看的大感头晕,实在无奈,只好一种一种不停尝试,直到用到第十九种乱脉手的时候,却伤才“啊呀”一声大叫起来。

  蔻儿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把他弄伤了,却听却伤着急的喊道:“对了,对了!就是这种手法,师父还点了我的冲门穴……。”蔻儿点了点头,又用同样的手法解了他的冲门穴。却伤一得自由,猛的自石凳上蹦了下来,跑到墙边,延着石壁四下搜索。

  蔻儿看的奇怪,走上前去,捅了捅他,投上个询问的目光。却伤答道:“我在找凌师兄说的窥镜,快帮我找一下,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蔻儿听了,也帮忙四下寻找起来。结果两人把整间石室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窥镜的影子,却伤无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发起呆来。忽然他看到桌上包裹后面挡着一个木制酒碗,想起谷前和师父房间中的机关,心中灵机一动。尝试着去将那碗拿起,果然是同桌子紧密相连的,他用力将那碗旋转了三圈,感觉到头了再转不动,于是又向相反的方向转了三圈。就听“吱呀呀”的连响数声,那石室中靠墙的书柜缓缓移开,又露出一个长长的甬道,里面挂着无数的琉璃灯盏,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却伤带着蔻儿一边摸索着石壁,一边向内走去,大约走了十几丈的距离,忽听隐隐的传来人声。两人连忙按声寻去,就见前面左侧有一处墙壁极为奇怪,大约两尺见方,整个凹陷下去了寸余,上面满是小孔,声音就是由这里面传出。却伤急忙将头凑上去,侧耳倾听,细辨之下入耳的果然是师父的声音,可是模模糊糊听不清楚,正自烦恼间忽听师父大喝一声“不可能!却兄弟岂会战死匈奴?!”

  却伤听了这话,只觉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自年前去父亲分别,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爹爹,可此时却得到如此噩耗,登时心中空空的,再无其他。待他反映过来,面上早已泪痕满布,眼前蔻儿紧握着他的手,不停的摇着头。看着蔻儿如此焦急,却伤勉强挤出个笑容,哽咽的道:“你……放心,我也知道,爹爹……爹爹绝对不会就这么——。”忽然就此停住,怎么也不愿意吐出哪个‘死’字了。蔻儿向他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墙壁,然后从墙中的小孔中抽出一个细管放在他耳边,立时里面的声音清晰不少。

  只听一个咬字非常生涩的声音道:“冯赭,你今日必须去……回,单于的病,你!医!”却伤听的好别扭,心中奇怪:“这人不会说话吗?怎么腔调这么古怪?凌师兄说这是窥镜,一定有法子看到里面的情景的。”心中想着,便探头向墙壁的小洞望去,映入眼中的竟是陋室的情景,里面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可却没有一个人影。再向第二个小洞望去,见到的是自己所住草屋的样子,也是桌倒椅斜,一塌糊涂了。直到看到第四个小孔,才终于看到人影,里面的情景竟然是师母停棺的密室。

  石屋中此时站满了人,师父他们站在内侧,凌崴和裘阖都已经鲜血淋漓,斜倚在玉棺旁,不停的喘着粗气,看来伤的极重。只有冯赭在前面站着,但苍苍的白发也已有了些散乱。外侧的是八、九个衣着穿戴极为奇异的胡人,难怪口音怪怪的,他们脚下分别躺着两具尸体,还有两人也身受重伤一般,靠着石壁坐着。

  忽听场中一个大汉叹道:“冯先生你就认输吧,今日我们七宗来了五宗,你又怎是对手!”却伤认得这就是那日的迦楼罗宗,心中恍然,原来是匈奴七宗前来强请师父给那什么单于看病。冯赭也不理他,双目紧盯着那为首的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光头汉子道:“你说却忧被你们头曼单于给杀了?”那大汉点头道:“不错!”

  冯赭陡然仰天一阵大笑,半晌方才停住道:“你要说别人给单于杀了,我倒也信,可你说却忧被杀,身为七宗之首,你就不觉得脸红吗?”那大汉抗声辩道:“却大先生的功夫第一,可……别人,有!”他吐字不清,听的冯赭眉头大皱,迦楼罗忽然插嘴道:“龙宗主的意思是说,却先生功夫虽然天下第一,可我们单于功夫也不差他!”

  冯赭摇了摇头道:“虽然你同我纠缠了三十年,但老夫觉得你的为人还算磊落,可不想你也会撒这种谎言出来!”迦楼罗被他说的满面通红,大声道:“如果是单打独斗,天下自然没人是却忧的对手,可是当时还有——。”忽然一个全身裹着黑衣的人张口喝道:“迦楼罗!”那迦楼罗浑身一抖,将嘴巴紧紧的闭上,不再说话。黑衣人走出人群,对着冯赭道:“冯先生信也罢,不信也罢,今日你是一定要同我们走上一趟的!”

  冯赭冷然一笑,道:“阁下就是七宗中传闻最神秘的夜叉宗主了吧,可惜老夫碍于誓言,偏偏难以从命。在下久已不用兵器,但对夜宗主可不敢托大,便用手中铁卷领教一二吧!”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卷黝黑的书简,看模样不知是何物所制,只见他双手用力一拉,那书简竟然被拉成了尺余,倒象一根短棍一般。

  那黑衣人“哦”了一声,叹道:“冯赭不愧为冯赭啊,没想你连翻巨战之下还有如此实力!”说着自腰间拔出一把二尺余长的短剑,摆了招常见的“松柏迎客”,冲着冯赭微微一笑,续道:“用你们中原的话,在下入乡随俗,据说这个招式代表对客人的欢迎和尊重,冯先生有请了!”

  冯赭面色一沉,怒声道:“你匈奴侵我边关,杀我子民,也叫‘客’了?不必这么虚伪!我华夏礼仪是为了招待朋友而设立的,对付豺狼,我们从不客气!”说着一挥手中铁卷,向夜叉头上猛然砸落。

  夜叉举剑封住,左手中食二指一并,点向冯赭的肩头。几招过后,就见他剑路突变,显得极为轻灵诡异,快如闪电一般。却伤在甬道内看的头晕目眩,渐渐的连影子都分不清楚了。而冯赭掌中的铁卷则挥舞的愈来愈是凝重、笨拙,东一下,西一下,凌乱散漫,毫无章法可言。却伤心中大为焦急,生怕师父输了,可忽然发现匈奴一方的人,个个面色沉重,竟似是夜叉落了下风一般。他不懂武功,不知道此时冯赭所出的招式已经到了武学中的颠峰,真正的是大智若愚,大巧不工了。

  又斗近百招,冯赭的身形步法越来越慢,夜叉出手招式却更加快捷,不断变换,但无论任他如何变招,总是被冯赭手中铁卷挡在身外。夜叉心中不耐,忖道:“这老儿刚刚连连击伤了紧那罗和摩呼罗迦两宗的高手,已经耗力甚巨,我身为夜叉宗主如果还不能将起击败,岂不被他人笑死!”猛的大喝一声道:“凌虚、飞天!”刹那间身形拔高数丈,竟在空中连续劈出一十三剑。冯赭再难封挡,急忙沉肩相避,右手铁卷却用力击出,与夜叉对攻起来。不料夜叉那剑突然发出“嗡”的一声颤音,尖端竟弯曲成了弧形,一下刺中了冯赭的肩头。

  冯赭此时处变不惊,左手向夜叉手腕一斩,立时将那短剑夺了过来,同时右手铁卷加力挥出,重重劈在了他的前胸之上。夜叉惨哼一声,身子就象根稻草般被击的横飞出去,撞在了墙上,整个石室似乎都随之被震的晃了一晃。过了许久夜叉踉跄着站起身子,惨然笑道:“冯先生功夫果然厉害!”语毕不在说话,盘膝于地运功疗起伤来。却伤此时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可看看匈奴那方还有数人未曾出手,不由又焦急起来,心道:“难道这卜卦就真的就这么灵验?!老天爷就不能让它失灵一次?!”蔻儿看他担心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便将小手伸进他的手掌中,紧紧相握。却伤知道她挂心自己,回头勉强一笑,立刻又趴了回去,紧盯着密室内的情形,生怕错过一眼。

  只见师父反手将透肩而入的短剑拔出,掷在地上,长叹一声道:“老夫纵横一生,天下武功、剑法见的多了。你腾空之迹竟能连出一十三剑,如此身法在中原也可入三甲之内了。真是好个匈奴隐宗!”此时匈奴众人中忽然抢出一人,指着冯赭喝道:“老子生平最爱打架,老头儿你既然伤了夜叉,便是个好对手!”说着一拳当胸向他击去。

  冯赭也不闪避,同样一拳迎上,两人拳劲相交,竟然发出奇怪的“嗤”的一声脆响。匈奴那人被震的连退了三大步,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冯赭却不禁勃然色变,惊道:“拳分五劲!杀戮宗的五念力?!你是匈奴第一狂人阿修罗?”那人点头道:“不错!好久没有打的这么痛快了,阁下再接我六拳!”说着一拳一拳击出,这六拳打的方位极为怪异,全部是朝冯赭四周打去,毫无轨迹可寻,竟似向空中胡打一般。而冯赭更怪,随着他的六拳,也分别向自己周围封出了六拳,单闻场中轰鸣不断,二人看似胡乱击打的拳劲竟然个个接实。

  那叫阿修罗的怪人连连退了七八步,身子靠到石壁才止住势子,一抹嘴角留下的血迹,赞道:“在下于先生连翻巨战之后,打出这‘六众’拳法,不想先生还能接实,真是惭愧了!不过今次为了匈奴大业,实在顾不得许多,如果先生能再接我‘逆天’一拳,阿修罗定不再相扰。”

  同冯赭连翻对拳之下,这匈奴第一狂人竟对对手大起英雄相惜之感,称谓从‘老子’、‘老头儿’,到‘阁下’、‘我’,又到‘先生’、‘在下’愈发敬重。

  冯赭苦笑一声,道:“我不过一中土村夫耳,算不得什么先生!阁下出拳……”话没说完,‘哇’的一声喷了口鲜血出来。却伤看的只觉心中一条跳,几乎要叫出声来,口中不停的小声祈祷着,只盼师父能平安接下这拳。此时场中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石室鸦雀无声,静的就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

  阿修罗缓缓摇了摇头,看着冯赭长叹一声,一拳击出。忽然人影一闪,那吐字含糊的怪人竟然挡在了冯赭的身前,望着阿修罗说了一串匈奴话。阿修罗将拳势收住,似乎颇为恼怒,同那怪人大声争论起来。过了半天,他似乎甚是无奈,大袖一摆,竟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石室。为首的怪人又冲迦楼罗说了几句匈奴话,那迦楼罗点了点头,对冯赭叹道:“唉!以先生你现在的状况,应该已经是灯枯油尽了,力宗主知道你再接不下阿修罗那一拳了,你又何必非要紧守着那一句誓言死撑到底呢?”

  冯赭闻言哈哈惨笑数声,道:“那誓言早就破了,老夫已经为最小的徒儿医治过了,想想我冯赭也算是个不忠不义的匹夫之辈啊!”说着起步踉跄着走到玉棺旁,续道:“我不愿去医治那单于头曼又岂是因为那个誓言?!如果我治好了头曼的伤势,匈奴必定会再犯我边疆,杀我华夏百姓;而如果头曼死了匈奴则会天下大乱。如今你匈奴七宗为何只来了五个,难道以为我不知吗?我冯赭既然已经不忠不义了,又岂能再因一己之私,去做个千古罪人?!”

  话音一顿,忽然转首望向棺中妻子,痴痴的道:“莞儿,冯赭无能,竟一直无法将你医好,这么多年你定然十分寂寞吧……。为夫这就来陪你,从此在不让你孤单了!”语毕忽然抬掌自击,身子一晃,倒入棺中一动不动。

  “师父!!!”凌崴在旁不禁悲声大呼,虎目中泪水簌簌而下。抬手推了推身边的裘阖,叫道:“师……兄,师父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入手一片冰冷,原来裘阖刚刚受伤过重,此时竟已死去多时了。凌崴心中大悲,挣扎着慢慢坐起,但手肘撑高尺许,突然支持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重新跌下。

  他深深吸一口气,终于再次硬生生站起,望着眼前匈奴众人,悲愤的道:“你们匈奴七宗人多势众,入我中土,逼死师父,我无可奈何。不过今日有一句话你们要记住了,总有一日你们匈奴七宗会死于我中原人之手,你们匈奴单于会拜在我中土皇帝的足下,我华夏子民定会血债血偿的!”说完一掌击在了自己的头上,寂然不语了。

  那匈奴怪人愣愣望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许久忽然躬身一揖,转身带着身边众人缓缓行出那间密室。

第三章的注解太多,太繁复,只列出参考书目:

一、杭州城位置和历史情况参见《杭州城史》在旅游网站可以搜寻到;

二、货币请参见《中国货币历史概述》,文中涉及到的钱币都是从这里考证的;

三、昆仑奴部分参见《昆仑奴之迷》《真蜡考》,这两篇资料很有意思,大家可以找来读读;

四、医学部分 参见《 铜人腧穴针灸图经 》、《黄帝内经》,说实话,我看不明白,只是照抄,惭愧了;

五、九宫部分参见《伏羲八卦图》《河图》《洛书》《周易》《周庳算经》……,这个看了很多,我对《周易》也很感兴趣,经常闲来读着玩玩;

六、卜卦部分 参见《诸子百家-阴阳家》《阴阳家与天文立法》,这是史料,卜卦是什么东西,偶依然一窍不通;

七、琴谱部分,我找到过古琴谱,但不明白。后来的弹琴指法全部抄自《笑傲江湖》;

八、文字部分 参见《中国文字演变历史》,上次沐风兄提出字体的问题,后来怕再出现这类错误,特意去考究了一翻,希望这次问题不大;

九、文章历史称谓、史实部分参见《史记》《古今战役》《秦统一六国战》《东周列国志》……还有很多,不列出了。

最后,如果大家发现文中有任何问题,请一定提出,好方便修正,多谢!

faul 发表于 2005-11-28 11:43

第四章红尘初涉

  却伤只觉胸中大痛,就象心脏忽然停滞了一般,整个人愣愣的呆在了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大颗大颗的泪水自眼中不断滑落。旁边蔻儿看他双目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心中焦急,可又不知道如何劝解,只是伸手不停的擦拭着他面上的泪水,最后眼圈一红竟也陪着哭了起来。
  半晌,却伤方才站起身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卷起衣袖,轻轻擦了擦蔻儿的小脸,哽咽道:“放心!我……没什么的!咱们不哭,爹爹说‘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将来我一定会替师父把这些恶人全部杀光的!”蔻儿用力点了点头,伸指写道:“我帮你!”

  却伤心中酸涩,知道眼前的女孩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亲人,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今爹爹下落不明,师父又已亡故,身边只有蔻儿了。冲女孩勉强咧嘴笑了下,道:“我们先出去,把师父他们安葬了再说。”蔻儿忙将他拽住,写道:“上面危险!”

  却伤摇了摇头“不妨的,放心吧……。我不是要去找他们拼命,以匈奴七宗的身份,竟然联手胁迫师父不成,他们肯定早就走了。再说咱们只是小孩子,就算他们没走也不会在意咱们的。”说着拉起蔻儿快步向外面走去。

  秋蔻儿觉身前的男孩好象突然变了很多,可又说不出那里变了,她不愿多想,只是跟在却伤身后默默的走着。

  这石室下的甬道甚为复杂,二人七拐、八拐后竟然走到了一个钟乳石洞,眼前一条二尺余宽的小河潺潺流出,可是却不知道源头在那里。沿着地下的小河又行了大约盏茶功夫,却伤忽然止步大叫道:“我明白了!”蔻儿心中奇怪,刚刚想问,就听他接着道:“我一直奇怪一碗水的力量怎么能打开百草谷的通道,还有石室的密门。原来凌师兄是靠这地下河的水流力量,凌师兄真是聪明!”语毕忽然又想起憨厚的凌崴自此人鬼疏途,心中一痛不再说话。

  山洞出口原来就在谷外树林的旁边,不过草木繁茂,又有‘谜踪阵’挡着,没人注意罢了。出了山洞,却伤心中焦急,两人毫不停留,绕过‘谜踪阵’,进了百草谷。等回到自己熟悉的‘陋室’前时,天边已经泛起蒙蒙的亮光了。

  果然如同却伤推测,此时谷内再没一个匈奴人。推开‘陋室’的竹门,只见地上的斑斑血迹,看着四下散乱的竹简、桐琴,却伤心中酸楚,强忍着泪水,将其一一放回原处。蔻儿知他伤心,不敢出声,只是在旁默默的陪着。进了内室,却伤用力将那桌上铁卷来回推了三下,把密室暗门打开。甬道两旁同初次来时一样,仍旧灯火通明,只是却伤的心境已然大大不同。

  两人进了内室,将冯赭三人的尸体和那玉棺费力抬出,用那把被冯赭丢弃在地上的短剑俯身挖起坑来。那剑虽然锋利,但毕竟不是铲子,直挖了一整天才挖好三个土坑。他把凌崴的尸体放进去磕了三个响头,呆呆的望着师兄的面孔,瞧了半晌,才用土埋上。起身又去搬裘阖的尸体,刚要放入坑中,就觉怀中一动,已死的裘阖突然张开眼睛,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襟。却伤大惊,吓的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裘阖望着他,断断续续的道:“我……我就知道……小师弟,你一定会回来的!那包裹……包裹里面的竹……简,除了武学的,一个是鲁班……鲁班匠经,一个是神农……药典,你务必……务必要使它们流传下去!你虽然聪明,但心性……仁厚,凡人不可……不可太过相信,小心俞……泊……。”说道此处忽然一松手,身体倒入土坑,寂然不动了。却伤此时才反映过来,抱住裘阖的尸身,大声呼喊,可裘阖却再没醒来。

  他呆望了一阵,又同蔻儿将师父和师娘的玉棺般入坑中,带要掩土,可看到冯赭的面孔,却怎都不忍,叫道:“师父,师兄,你们……你们死了,我……”蔻儿走到他身前,陪他跪了下来,伸手写道:“你师父他们都是天上星星了,哭出来会好些!”却伤缓缓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不哭,我不能哭!”

  蔻儿待要再劝,却伤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极为凄凉悲涩,良久方才止住,“记得你妈妈死时,我还在想,既然伤心又为何不哭?现在我才知道……。蔻儿你放心好了,等以后我为师父、师兄报了仇,定然同你大哭一场!”说着将土掩上,用那短剑刻了三块墓碑,立在了坟前。

  晚间秋蔻儿煮了些饭菜,只是二人谁都没有胃口去吃,胡乱填了两口,只觉疲倦万分,各自睡去。第二日早晨,将那包裹带上,却伤又把《鬼谷九难》和《黄帝内经》放了进去,走到师父、师兄坟前拜了两拜,两人离百草谷而去。

  行了大半日两人才走到神农庄前,但此时神农庄已经是残屋断壁、一片焦土了,也不知裘正和以前的庄丁药童都到了那里。却伤自己安慰自己:“好人定会平安,他们一定没事的……”。又去蔻儿母亲的坟上拜祭了一翻,才向进余杭县走去。那只朱雀鸟儿太过亮丽,却伤便叫蔻儿将它放飞,在空中遥遥跟着。

  余杭还是那么繁华热闹,走了不一会儿,忽然听见有敲锣的声音,前面满满围了一圈人。却伤并不在意,只想快些走过,蔻儿却用力把他拉住,写道:“我们去看看,好吗?”却伤不忍拂了她的意,点了点头,拉着她的小手,挤进了人群。只见里面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牵着一只黄金色的小猴,那猴子手持铜锣正敲的起劲。汉子看围的人够多了,伸手拍了猴子一下,那猴立刻停下了锣声。大汉咳了两声,清清嗓音,大声道:“在下河套人士,被胡人占据了家乡,逃难到了贵地,实在已身无分文。今日就为大家耍上一段猴戏,如若您看着好,就打赏两个。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您捧个人场。在下多谢了!”说着一牵小猴,那猴子极为灵慧,立刻象模象样的冲众人作了个揖,然后脚塌弓步,竟然表演起拳术来。

  却伤看它表演的样子,忽然想起了蔻儿初习武艺的情况,心头烦闷略减,打趣道:“你看它,简直同某人练功时一个模样!”身后却无人应声,扭头一看,只见蔻儿的大眼睛中竟充满了泪水,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小猴。却伤心道:“蔻儿极为坚强,怎么看着一个猴儿竟会哭了?”正要问时,那场中的小猴已经表演完毕了,拿着铜锣绕场开始收钱。围观的人虽然不少,可投钱的却没有几个。

  那猴子转到却伤这里时,忽然一呆,一伸爪把手中的铜锣摔到了地上,冲着蔻儿手舞足蹈,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牵猴的大汉见了,走过来,赔笑道:“这猴子还野,驯化的不好,让客官见笑了”说着冲那猴子就是一脚。猴儿“吱”的一声惨叫,被踢出了五、六丈远,半天方才爬起身子,却再不敢叫,乖乖的拿起铜锣,将地上散落的铜钱一一拾起。却伤看的眉头大皱,忽然身后蔻儿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伸手写道:“救救这只小猴!求你……”不想这女孩竟首次用了‘求’字,却伤心中大痛,紧紧的握了握蔻儿的小手,用力点了点头,走到场中,对那大汉道:“你这猴子可否卖我?”

  大汉看他年纪不大,但却衣着光鲜,立刻赔笑道:“公子这猴子虽小但极具灵性,而且小的还要靠它糊口,您看……”却伤把手一摆,道:“你说个价钱吧!”大汉嘿嘿笑了两声,道:“那就五百文吧!”

  虽然没买卖过东西,却伤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是在讹诈自己,小脸一沉道:“二百文!”那大汉低头满脸犹豫为难的样子。却伤心中冷笑,斩钉截铁的道:“不卖就算了!”蔻儿听的大急,用力捏了下他的手,满眼都是恳求之色。却伤一笑,伸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好了!他肯定卖的。”

  果然那大汉猛的抬头,道:“好吧!既然公子想要,那么我就忍痛割爱了!”说着将牵猴的绳子交到了却伤的手里。却伤叫蔻儿打开包袱,取出了二百文钱,交给大汉。那汉子见到包裹里的金锭,不禁大感后悔,早知眼前这个小公子这么有钱的话应该多讹些钱财是的。

  却伤不再理他,把猴子交给蔻儿,大步走出人群。蔻儿紧忙跟上,看周围人少的时候,上前在他背上写道:“谢谢你了!”却伤摇头,不悦道:“我还用谢什么!”蔻儿见他这么说,小脸一红,低下头去,不再说话。过了半晌又写道:“它刚刚同我说老被打骂,妈妈也被那大汉杀了,所以……。我们放了它好不好?”却伤这才明白,原来那猴儿刚刚竟是向蔻儿诉苦,不过它怎么知道蔻儿能听懂兽言就不知道了。

  二人带着小猴,走到郊外,蔻儿伸手将它颈上的绳子解开,冲其“呜呜——”低吟了几声。猴儿点点头,冲却伤作了个揖,又吱吱叫了两声,跳入林中,不见了踪迹。却伤看的摇头一叹,道:“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其实百姓又何尝仁了?”蔻儿冲他一笑,红着小脸写道:“你就很仁啊!”

  正说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回头一看,只见七八个大汉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竟是当日杀了蔻儿母亲的恶徒,冲着两人喊道:“好肥嫩的小羊,乖乖的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吧!”蔻儿见了仇人,心中大恨,双目通红的紧盯着眼前的大汉。那大汉此时早不认得蔻儿了,反而色眯眯的道:“啧,啧!真是漂亮!小娘皮,跟了老子吧!老子保证让你尝尝什么叫欲仙欲死的滋味。”周围的汉子听了,都随之淫笑不已。

  就在此时,头顶上突然飘来一个极为柔媚消魂的声音:“劫财劫色呀!众位哥哥,算我一份好不好?我只要那个小哥哥……。”众人听的如闻仙乐,齐齐抬头向上面望去。

  夕阳如火,仿佛为美丽的少女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薄纱。弯弯的眼眉,如水的眸子,微风掠过,轻轻吹起雪白的衣裙,映着天边的一抹红霞,仿佛天地间的精华全部汇集在了她的身上。众人只觉一阵目眩,都傻傻的愣在了那里。

  却伤心中忽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美丽无比的少女自己仿佛在千百年前就曾见过。

  少女坐在道旁一根斜伸出来的枝杈上,双手扶着树干,赤着一双洁白美丽的小脚,随着轻风一荡一荡的。看着树下众人的傻样,不禁面上一红,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嗔道:“我在同你们说话呢,算我一份好不好?我也想做个女强盗试试!”

  树下的几个大汉望着那双洁白的天足早就痴了,半晌方有一个身形略胖的反映过来,一抹嘴角流下的口水,连声道:“好!好!好!”忽然又觉不对,接道:“上面风大,那个……那个……姑娘如此娇嫩的身子,小心着了凉,您先下来再说……再说!老大!老大!!!”说着用力捅了捅身旁那为首的汉子。

  被称做老大的这才收回紧盯着少女酥胸的双目,用力咽了口唾沫,点头不止的道:“是啊,是啊!姑娘想劫谁就劫谁,那树多粗糙啊,这个……这个也太令人心疼了,还是下来的好!”

  少女低头看了看脚下,眉头轻轻一皱,犹豫道:“地这么硬……,跳下去的话脚痛死了。再说这里太高,人家……人家怎么敢?”说着身子忽然一晃,好象差点掉下来,连忙握紧树干,不敢再动。

  却伤看的心中一跳,几乎冲上前去,生怕她摔着。

  树下的几个大汉,更是早就被勾了魂,齐齐仰头跑到树下。七八个人撞在一起,滚做了一团。半天那个老大方挣脱出来,伸开双臂,喘气道:“姑娘,你跳下来就是,有我接着。”

  少女反而向里挪了挪身子,怯怯的道:“我……我不敢,这样吧,你爬上来,背我下去……”说完忽然转头朝却伤眨了下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坏坏的笑容。

  老大早已心急难耐,生怕到手的天鹅会飞了,连声道:“好的!好的!”说完,立刻七手八脚的往树上爬去。那知刚爬了一半,就觉脚下一紧,竟被自己的一个手下给拽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吭哧半天才爬了起来,抬头看时,他的几个同伙,竟然都在爬树,不过全是还没上去,就被人拉下来了。

  那老大心头火起,上去把还在树上的几个用力拽下,大骂道:“他妈的,你们几个不想活了,敢同老子抢女人!”那几个汉子也毫不示弱,一个年纪稍大一点儿的上去就是一拳,厉声喊道:“龟儿子,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早就受够你了,今天我就先把你给做了!”那老大色迷心窍,立时红了眼睛,反手自腰间把刀拔出,向他剁去。其余几个见了,也都纷纷抽出刀子,乱战到了一起。

  少女仿佛不知树下的人是在为她拼命撕杀,眼波流转,娇笑连连,不时的还加油助威的喊上两声。却伤望着她那夺人的媚态,只觉心神恍惚,几乎也要冲上前去。忽然人影一闪,蔻儿持着那把自百草谷拿出来的短剑护在了他的身前。却伤心中大感惭愧,用力深吸了两口气定下心神,不敢再看那少女,举目向聚斗的众人望去。

  那几个大汉此时已经分出胜负,除了被叫做老大的还站着外,剩下的都躺在地上哎呦连声,有几个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眼看活不成了。却伤看他浑身是血的凶狠样子,心道:“这最后一个不知该会怎么解决。”

  那大汉不过是色令智昏,此时被冷风一吹,看着地上残肢断臂的兄弟,一下明白过来。“臭丫头,你敢戏弄大爷?!看我今天非把你弄下来,扒光了,好好调教调教!”说着一抹头上的鲜血,手脚并用的向树上爬去。少女也不害怕,咯咯笑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啊!刚刚就见一群疯狗在相互乱咬了……,不信你去问问小哥哥。”

  那大汉说话间已经快爬的树顶了,却伤看的大急,不禁叫道:“你小心啊!”

  少女转头向他做了鬼脸,应了一声“知道了!”说完抬起雪白的纤足,用力踩了下去,正落在大汉的头上。那老大‘哎呦’一声,仰面朝天,摔了下去。“怎么样?我这招‘侠女点足,臭强盗四脚朝天式’,厉害吧……”说着向却伤眨眨眼睛,小脸一抬,好不得意。

  却伤看的大乐,跟着附和道:“不对,不对,应该是‘仙子点足,癞蛤蟆四脚朝天式’才对!”大汉被他们气的头晕脑涨,伸手把地上的长刀拾了起来,恶狠狠的道:“臭丫头,你要再敢踢老子,我就先一刀把你脚给剁……”看着那双雪白的足踝,心中大是不舍,连忙就此打住。

  少女吐了吐香舌,伸手拍胸,怯怯的道:“我好怕啊!我好怕啊!”说完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神态间一派娇憨、天真之色,那里有半分害怕。那老大再次爬到一半之迹,少女眼波一转,忽然冲着却伤叫道:“喂!我帮你半天了,大英雄总不会真的看着这只‘癞蛤蟆’把我的脚砍下来吧,再不出手,我就成独腿仙子了!”

  却伤不想她竟真的没法子了,可自己没有一点武功,那里是什么大英雄啊。就在此时,蔻儿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哨,那美丽的朱雀随声从天而降,化做一颗火红的流星直奔树上射去。大汉惨嚎一声,从树顶摔了下来,双手捂脸,来回不停的翻滚着,原来他的双目竟已被啄瞎。朱雀势子不停,双翅上振,滑到蔻儿的身旁,绕行两圈,停在了肩上,伸头亲昵的蹭着她的小脸。地上的其余几个汉子看的心中大惊,互相使了个眼色,爬起身子,转身就逃。

  树上的少女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小鸟,登时为之着迷,轻声冲着朱雀唤道:“鸟儿,过来,过来,让我摸摸。”朱雀昂首不理。少女小嘴一噘,又向蔻儿道:“姐姐,姐姐,这火红小鸟是你的吗?让我玩会儿好么?”蔻儿也不理她,只是双目紧盯着那地上的仇人。

  少女大感无趣,皱了皱小鼻子,嘟嘴道:“冷冰冰的,一个比一个无聊。”说着,忽然转头向却伤道:“小哥哥,恶人都走了,你快帮我下去吧。”

  却伤看看地上还在翻滚的大汉,大感头痛,连忙摇手道:“我可不敢……,你自己怎么上去的,还是自己怎么下来吧。”少女鼓起腮,嗔道:“你们怎么都这样啊?一个个这么无情,亏我还救了你们。刚刚那么多强盗,我一害怕就上来了,连鞋子都丢了,现在那里还能下去!”

  却伤不为所动,起身一拉蔻儿,作势欲走。少女急忙‘哎’了一声,见他转过头来,却又不再说话,只是双手抱胸,孤零零的坐在树上,小声嘀咕道:“好心没好报!好心没好报……。”说话间竟已有了几分哽咽。

  却伤大感无奈,摇头一叹,走到树下,仰头道:“我上去,你可别踢我下来啊!”

  少女见了立时一扫眼中的哀怨,破涕为笑。忽然眼珠一转,又刻意把小脸板起,抬头道:“哼!你走吧,不用了!”却伤看着她那痴痴的小女儿态,不禁顽心大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走了……”说着抬脚就走。

  少女大急,唤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好了,好了!我跳下来了,你接住!”说着一扶树干,雪裳飘飘,竟真的跳了下来。却伤急忙向前跑了一步,伸手把她接在怀里,只觉入手一片软玉温香,那娇小的身子竟似毫无重量。少女对他毫无防范,伸出双手挂在他的颈上,低头小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无情的!就这样,你抱我一辈子可好?”说到后面悄面上泛起一抹羞红浮,直透小耳,声音更是低不可闻。

  却伤听的心中慌乱,一失手,把怀中的女孩摔在了地上。少女跌的大痛,侧身轻抚着自己的小屁股,皱眉嗔道:“你个大坏蛋,干吗摔我,疼死人了!”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划过天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却伤急忙回头,只见地上的大汉已经停止了翻滚,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背上插着柄宝剑。蔻儿面色苍白的站在一旁,娇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他忙走过去,轻轻握住蔻儿冷冰冰的小手道:“你还好吧……”转头指着地上大汉的尸体,安慰道:“他是杀了你母亲的恶人,罪有应得的!没事的……没事的!”蔻儿猛的转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肩微微的抖动着,轻声哭了出来。伸手轻拍着女孩的肩膀,却伤这才将心放下。

  忽听旁边的白衣少女对着那朱雀说道:“鸟儿,鸟儿,你的主人不要你了,我也被那个可恶坏蛋给抛弃了,咱们从此以后都是孤零零的,唉……”声音充满了幽怨。

  却伤听的面上一红,轻轻推了下蔻儿,那知蔻儿竟把头埋的更深了,丝毫没有抬起来的意思。那少女眼波一转,酸酸的道:“喂……喂……,这里还有人呢,你们俩个也该亲热完了吧!”蔻儿也不理她,又过了一会儿,才停住哭声,站直身子,一挥手将朱雀放飞到了空中。

  这少女来的太过古怪,而且美丽的简直邪门,却伤不想同她有什么纠缠,躬身道:“谢谢你的帮忙,我同蔻儿还有要事,先行别过了。”

  少女一甩手,嗔道:“你们难道要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扔到这里?眼看天就要黑了,这里又没有没什么人,荒山野岭的……”说着说着大眼睛中竟然有了几分雾气。

  却伤心道:“你这‘弱小女子’恐怕比那些‘强大男子’要厉害百倍了!”口中却问她:“你家在那里?为何不回家?”

  少女眼圈一红,道:“我没有爹爹、妈妈,家中就还有几个老头子,可他们天天打我、骂我,逼我学这、学那,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知道少女多半是在撒谎,可心中还是不由得一痛,看那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却伤轻叹道:“我们并不回余杭的,恐怕不能与你同路,你先起来再说……”说着向女孩伸出右手。

  那知少女并不起身,幽幽的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去那里,你们带上我就好。只是我没了鞋子,赤着脚走路很疼的……”说完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裙下露出的雪白纤足。

  美丽的足踝浑圆如玉,看的却伤一呆,连忙别开目光,呐呐的道:“那……那……怎么办?”

  少女道:“你将鞋子脱下来给我用好了。”

  却伤皱了皱眉,疑惑道:“你不嫌我的鞋子臭么?”

  少女点头,唉声道:“没办法,只有将就了!”

  却伤无奈,摇头一叹,弯腰将鞋子脱下。忽听那少女掩着鼻子,低头咯咯的笑个不停,抬头看时,女孩脸上那还有半份悲戚幽怨之色啊。却伤心中大气,知道被少女耍了,连忙将鞋子穿上。

  少女见他不再说话,忙竭力止住笑声,娇喘着道:“呦!男子汉,大丈夫,这就生气了?小女子给您陪不是就是……”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双绣花的黄色小鞋,穿到了脚上,站起身子向却伤轻轻一礼。

  却伤面上一红,不再理她,转身拉起蔻儿就走。那少女急走两步,紧跟不舍“喂,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却伤闭嘴不说,蔻儿更是不加理会。

  少女明丽的眸子轻轻一转,露齿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叫蔻儿,而你嘛……”

  却伤心中大奇,停下步子,转头望着女孩。忽然感到蔻儿在自己掌心中写道:“你刚刚叫过我的名字。”立时恍然大悟,不由微微一笑。

  少女看他的样子,撇了撇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嘛……叫却伤,对不对?”

  这次连蔻儿都觉得奇怪了,转头望向少女。却伤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少女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却伤上前两步紧盯住少女的眸子,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一般。少女丝毫不惧,目光澄清如水,坦然望着却伤。二人对视良久,少女忽然‘扑哧’一笑,道:“你装成这副凶巴巴的样子,难道想要把人家吃了吗?”

  看着少女清澈的目光,却伤实在难以把眼前的女孩同奸邪、狡诈联系在一起,转身拉着蔻儿走了两步,低声道:“要一起走就快些!”

  少女抿着的小嘴微微上敲,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跟上去两步,柔声道:“你不要这么凶嘛,小女子叫舍脂。”

  却伤听到她的名字,不禁心中一乐“舍脂……舍脂,喔!难怪你这么瘦。”

  少女小脸一板,徉怒道:“你竟胡乱解释人家的名字,我是屋舍的舍,凝脂的脂!”

  自舍脂出现,两人间就好象是一场无声的战斗般,不过老是却伤在输,看着少女轻嗔薄怒的面孔,知道自己终于扳回一城,不由呵呵大笑。

  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一路急行。舍脂极为活泼,不停的缠着两人问东问西的,蔻儿不说话理她,她也毫不为意。只是他们一直行到天黑,都没找到客栈人家,荒山野岭间,到是不时的传来几声狼嗥枭啼,吓的舍脂不停的尖叫出声。

  却伤其实也是心中惊恐,但毕竟身为男人,胆子要大上一些。又行了一会儿,见道旁山壁间有个石洞,便拉着二人躲了进去。三人点上篝火,却伤又出去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让两个女孩睡在里面,自己独自睡在外首。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已经极为困乏,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睡梦中,只觉得师父浑身浴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要自己为他报仇,自己想说话却一动也不能动。正自焦急间,师父的面孔却变成了父亲,并且带他回到了故乡。小桐正在家中等他,陪他一起说笑玩耍,突然小桐又变成了舍脂,七窍流血的向他扑来。却伤猛的自梦中惊醒,张目四望,发现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亮,蔻儿躺在里面犹自未醒,舍脂却不见了踪迹。心下疑惑,却伤自地上站起,拍去身上的杂草,轻手轻脚的踱出洞外。

  清晨的空气极为清新,一轮红日刚刚自东方探出个头,还不是十分耀眼,耳旁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却伤深深吸了口气,四下寻找,可仍没有舍脂的影子。这女孩来的怪异,走的又这么离奇,却伤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摇了摇头,快步走回山洞。刚至洞口,忽然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头顶传来,正是舍脂的声音,却伤急忙抬头上望。

  只见舍脂坐在洞顶的一块大石上,徒自痴痴的望着远方的朝阳。寒露凝结成的水珠打湿了她的秀发,侵透雪白的长裙,还有几颗坠在那长长的睫毛之上。一反昨日的欢快活泼,两弯如烟的细眉凝簇在一起,秋水般的双瞳中带着浓浓的忧愁。她就象那不经意坠落人间的仙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圣洁的气息。却伤一愣,实在难以把眼前的人儿同昨日那娇俏迷人的小妖精联系到一起,可这面孔却偏偏就是舍脂的模样。

  “她终于还是把你找到了,这次出来,我就知道是再也回不去的……”洞顶的女孩没有看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却伤走近两步,疑惑的问道:“是同我说话么?你是舍脂?”

  女孩点了点头,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叹道:“舍脂找你找的好辛苦的,你要好好待她才是。”

  却伤更加糊涂了,问道:“你不是舍脂么?那你又是谁呢?”

  女孩微微摇头,唉声道:“你不明白的……。”忽然语音一转,咯咯笑道:“呆瓜,快走吧,蔻儿姐姐已经醒了!”说完从顶上跳了下来,亲热的挽起他的手臂,向洞中走去。却伤面上一红,将手臂自她怀中挣脱出来。这女孩本就来的奇怪,现在又一下子从云中的仙子就变成了森林的精灵,前后盼若两人,这怪异的行为不禁让他对舍脂的来历更加怀疑。

  走入洞中见蔻儿已经醒来,三人收拾了一下,继续赶路。他们一路向西,舍脂愈发活泼,不停的与两人打打闹闹,偶尔还会去招惹下那只朱雀鸟儿,只是再不见早晨那种纤尘不染的气息,弄的却伤简直以为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i风林火山 发表于 2005-11-29 19:08

真的很强!!!

我全看了,居然 有点着迷,等着看下面~

楼主加油贴啊!

辛苦辛苦!

faul 发表于 2005-11-30 00:02

  行至午时终于又走上大路,不久到了一个小镇,三人都已经饿了,想去找些吃的。那知这市镇中竟布满了死尸,家家户户都是空屋,一个活人也没有,好似刚刚被盗匪洗劫过一样。舍脂从没见过这么多死人,吓的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拽着却伤衣袖,不敢落后一步。蔻儿也看的面色惨白,将小手放在却伤的掌中,不停的颤抖着。

  却伤心中慌乱,又走了一会儿,只见路旁被砍杀的尸体越来越多,既有官兵,又有农人。三人饿着肚子,绕开尸体,行到傍晚时,在一个林子前停了下来。蔻儿一声呼哨唤朱雀下来,‘呜呜——’的低吟了数声,朱雀展翅飞走。舍脂在旁边奇道:“姐姐是在同那鸟儿说话么?它怎么听的懂?”蔻儿向她点了点头。

  三人相处久了,蔻儿也偶尔会应舍脂两声,但却从不同她写字。舍脂更加好奇,道:“姐姐你同它说的什么啊?教教我好么?我也要学……。”蔻儿摇了摇头,不再理她。舍脂小嘴一噘,缠了过去。

  却伤是深知这小姑奶奶的缠人本领,不敢去管,坐在旁边看着。可无论舍脂说什么,蔻儿也不理她。正自纠缠间,忽然听到头上传来朱雀的鸣叫声,只见它双爪抓着只野鸡落了下来。舍脂欢呼一声跑了过去,拣起野鸡,叫道:“原来姐姐是让它去找吃的,我明白了!”说着也冲着朱雀‘呜呜——’的低吟了两声,竟同蔻儿刚刚的声音一模一样。朱雀犹疑的歪着小头,看看舍脂,又看看蔻儿。蔻儿走过去也低吟了两声,朱雀立刻展翅飞走。

  舍脂气的一跺脚,对着朱雀的背影喊道:“你这只臭鸟,为什么只听姐姐的不听我的?!”

  却伤在旁看的大笑不已,舍脂过去抬起小脚,对他屁股就是一下,气鼓鼓的道:“你个大坏蛋,笑什么笑?!有本事你去试试叫那鸟捉只鸡来,还不如我呢!”

  却伤连忙止住笑声,揉着屁股道:“是,是!我定然不如你的……,你快给我吧,我去做饭。”

  那知舍脂小脸一抬,哼了一声道:“不用你!难道我就不会做饭么?你去点火就好。”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奇特的匕首,剖了野鸡肚子,将内脏洗剥干净,却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团泥裹住鸡外。却伤此时已经将火架好,回头看她这个做法同自己的一个模样,不由大奇,问道:“你这方法是那里学的?”

  舍脂笑道:“看你还笑不笑我,才不告诉你呢!”扭头走到篝火旁,将泥团放在火上烤了起来。此时朱雀又捕了只野鸡回来,舍脂照样用泥包了,烤在火上。过了一会儿,泥中透出甜香,待得湿泥干透,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鸡肉白嫩,浓香扑鼻。

  却伤闻了那香味觉得腹中更饿,走了两步,上前垂涎道:“熟了么?我快饿死了!”

  舍脂回头白了他一眼,伸指刮着小脸道:“不羞!看你急的那样子,就好了……”说着将鸡撕成两半,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分别打开倒出些粉末在上面。

  却伤奇道:“直接吃就好,不用那么麻烦,这是什么东西?”

  舍脂一抿小嘴,抬头道:“是毒药!入口即毙的那种,你敢吃么?”一抬手,将手中的鸡递了过去。

  却伤伸手接过,呵呵笑道:“有何不敢?你这招不管用喽,我几个月前就同蔻儿试过了!”说着撕下一半递给蔻儿,自己大嚼起来。但觉那鸡肉入口极为鲜美,比自己往日烤的还要好上不知多少,越吃越香,不消片刻,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舍脂极为讲究,将手中的鸡肉撕成小条,一点点放入口中。看着他吃得稀哩呼噜如同风卷残云样子,不禁咯咯笑着嘲道:“喂!小心咬了舌头,瞧你的样子,别把自己噎着。”眼珠一转,又道:“亏人家放了这么多‘毒药’进去,象你这样牛嚼牡丹,是什么也吃不出的,唉!”说着摇了摇头,轻声一叹。

  却伤一抹油嘴,讪讪的道:“总之是好吃就是,管它是什么……”忽觉蔻儿走到身后,用食指在自己背上将那些调味料一一写出,忙跟着念道:“盐、姜、葱、花椒、紫苏、豆豉……”,心下不由大奇:“原来这鸡肉上撒了这么多作料,难怪如此好吃,也亏得她身上带的齐全。”

  舍脂听的一呆,疑惑道:“你这种吃法也能分辨的出来?”抬头看到他身后的蔻儿,噘嘴气道:“原来是姐姐在帮你啊,难怪……哼!”

  却伤面上一红,连声道:“不是……不是……。”见她仍板着小脸,急忙夸赞道“喔!你这‘毒药’可是毒不死人的,不过要撑死人嘛,还差不多!这烤鸡的手艺估计就是那易牙重生,也不过如此了。”

  舍脂撇了撇嘴:“你快别说了,好恶心!千万别拿我同他比,连自己的孩子都煮了来吃的人,想想就觉得寒心了。”

  却伤嘿嘿笑了几声,走过去,把另外一只也剥开,戏道:“这只你吃不下了吧,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舍脂道:“不成!吃不下我和姐姐明天吃,偏不给你!”说着跳到却伤身前,同他争夺起来。

  两人正在嬉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两个大汉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见了他们,回头喊道:“向大哥,这里果然有人,不过就是几个小娃娃!”远处有人遥遥应了一声。

  那人又对却伤他们道:“就你们几个?这里可曾看见官兵?有吃的东西——”突然话音就此止住,呆呆的盯着蔻儿和正在同却伤争夺烤鸡的舍脂,嘴里叨咕道:“漂亮……真他奶奶的漂亮!”

  却伤看的眉头一皱,向前走了几步,挡住两人的视线,答道:“这里就我们三人,没有见过什么官兵!”

  汉子道:“你快滚开!”说着把他推在一旁,同后面那人直朝着两个女孩走去。

  却伤惊道:“你们要做什么?要吃的,我这里有!”两个汉子对望一眼,齐声嘿嘿淫笑。一人道:“吃的?有了这两个小女娃什么吃的都不用了!”另一人道:“不错!咱们教你们好好尝尝什么叫做神仙滋味,作了神仙那还会想着吃的!”

  却伤大怒,挥手将手中烤鸡砸了过去,怒喝道:“你们这么做,就不怕王法么?”那汉子闪身躲过,狂笑道:“王法?老子杀了这么多官兵了,那里还管什么王法!”说话间已经走到舍脂身旁,伸手向她抓去。舍脂也不躲闪,竟然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上前两步,倾身向他怀中靠去。大汉色迷心窍,见这如花般的笑面,早就痴了,双臂一圈将她抱住。那知大手还没碰到女孩的肩头,就觉心口大痛,舍脂身子轻晃,跃到了却伤身边。那汉子闷哼一声,栽到地上,一动不动了,只见胸口上,明晃晃的插着那把刚刚用来杀鸡的奇怪匕首。

  另外一人本来奔向蔻儿,不想同伴就这么死了,愣了一下,大叫道:“你竟然杀了小三!我先办了你!”说着转身向舍脂扑去。旁边的蔻儿忽然伸手一引,将他带了个踉跄,尚未来的及回头,又连环踢出两腿,正中那人后心。她虽然习武的时日尚短,但百草谷的武功却是各家精华,这两脚更是用力踢出,那大汉不过是一普通之人,如何禁受的起。立刻‘啊呦’一声,摔倒于地。

  却伤道:“只怕还有别人,咱们快走!”挽起两女的小手,向外奔去。三人才走了几步,就见林中人影晃动,一下涌出十数个农人衣着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走过去抱起地上的两人,冲着他们怒道:“是你们杀了我的兄弟?”

  却伤一看,这人自己竟然认得,叫道:“你不是凤鸣帮的向海先生么?”

  向海点了点头,惊讶的上下打量他一翻,道:“你是却忧的儿子?怎么在这里?我这两个弟兄可是你杀的?”

  却伤知道不能躲过,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怒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翻,又道:“这二人色胆包天,都是我杀的!”

  向海看了一眼两个女孩,也不由心神一阵恍惚,重重的咽了口唾沫,道:“你不会武功,又怎么能杀了他们?分明是这两个女娃!”说着自腰间拔出把长刀。

  却伤惊道:“你想做什么?还有俞大哥同我们在一起,他有事情,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向海哈哈大笑几声,道:“俞泊秋?他两个时辰前刚刚同我们分的手,去了余杭,又怎会同你们在一起?”说着同周围人打了个眼色,几人一涌而上,向却伤他们冲去。舍脂身子出奇的灵活,东一步、西一步,连连闪开了身旁向她袭来之人,逗弄的几个汉子晕头转向。蔻儿更是呼哨一声,唤来朱雀,闪电般的啄瞎了两人,自己也击倒了身旁数人。

  忽听向海大声喝道:“住手!”已将手中长刀架在了却伤颈上,两个女孩立刻停下身子,不敢再动,几个大汉走过去将她们手脚绑了。却伤此时心中大恨自己不能习武,将蔻儿、舍脂都连累了,冷然望着向海,哼了一声,讥声讽道:“向先生真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呀!亏左大哥当时没杀了你,竟然只知道欺负两个弱质女流。”

  向海大怒,连扇了他两计耳光,骂道:“左子浩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判国求荣之徒!小畜生,你定是仗着你爹爹是却大先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是么?”

  却伤知道他本是个色厉内荏之徒,听他语及父亲竟然不怕,不禁怒道:“你就不怕我爹爹杀了你么?”

  向海一阵狂笑,道:“却忧死在了匈奴,这事天下皆知,要不然你这却大先生的儿子谁又敢动呢?”说着又是两计耳光,把他打在地上。

  却伤自幼同父亲生活在一起,几时受过此等打骂,不由一阵恍惚,暗道:“难道爹爹真的死了么?要是爹爹活着,我又岂会被这向海欺负?!”忽然转头,看见蔻儿望着自己,投过来两道关心的目光,一下清醒过来:“却伤啊却伤,难道你就一直活在父亲的护翼之下么?无论如何也要先救了蔻儿再说。”心中注意打定,猛的站起,对那向海道:“你放了她们,地上的两个确实是我杀的,如要为你的兄弟报仇,杀了我便是!”

  向海见他临危不惧,大有其父风骨,倒也十分佩服,不过回头又看到二女娇美的面孔,摇了摇头道:“这么漂亮的小人儿老子可舍不得杀,要留着慢慢享用呢……”说着举步向两个女孩走去。周围的众人听了,都随声淫笑连连。

  却伤心中焦急,怒斥道:“你堂堂的一帮之主,难道竟不顾廉耻,也要做那卑鄙好色之徒吗?”

  向海冲他嘿嘿一笑,点头道:“廉耻?廉耻是什么东西?老子带着兄弟们整天在生死间讨生活,能及时行乐就及时行乐。要知道如今这世上大乱,一切都是拳头最大,廉耻这种东西狗屁不如,知道廉耻就能保命么?”说完伸手向蔻儿脸上摸去。

  却伤大声喝道:“既然拳头最大,你若放了她们,我便将爹爹的武功教你,让你成为武功天下第一!”

  向海伸出去的手一下停在了半空中,转头望着却伤,双目放光道:“你有却大先生的武功书简?”却伤只求能救二女,连忙点头。向海大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从百草谷带来的包裹取下,翻出里面的竹简,欢叫道:“果然在这里!果然在这里!从今后我向海武功天下第一,管他什么道家、法家都要拜在我的足下!”说完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忽然低头又道:“我既然有了书简,更是留你不得!”举刀向却伤斜劈下去。

  “那竹简上是古字,只有我认得!”却伤大声喊道。向海听了,连忙提腕收刀,可劈出时力道过猛,竟然无法收住。却伤眼看躲避不及,忽然身边奔出一人,猛的将他扑倒。‘嗤——’的一声轻响,只见蔻儿压在了他的身上,背后划出道尺余长的伤痕,鲜血顿时殷透了雪白的衣衫。

  “蔻儿,你——”却伤大叫一声,只觉胸口一酸,嗓子好象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了。他急忙把蔻儿腕上的绳索解开,伸手入怀,取出自百草谷带出的伤药,撒在她的背上。可那药刚刚敷上,就被不断涌出的鲜血冲散了,却伤看的心中大痛,用力连击魂门、阳纲、意舍等穴。他虽毫无内力,但医理上这几个穴道息息相关,在用力撞击之下,也使的血流减缓下来,再次敷上伤药,那流出的鲜血才终于止住。从始至终蔻儿一动不动,就似没有感觉一般,双目紧紧的盯着向海,生怕他再次出刀。舍脂看蔻儿为了却伤竟然不惜性命,以身挡刀,心中不由一黯,寻思自己虽然为寻却伤受了诸多苦楚,但恐怕仍不及蔻儿痴情。

  向海没劈到却伤,放下心来,伸手将手中的几卷书简一一打开。他少年从军戍边,赵国灭亡后又成立的这凤鸣帮,一直在刀尖上摸爬滚打,虽是一帮之主,但识字却是不多。打开那《百草武汇》到还认得几个,并且可以看出其中所书,确是武功招式。可是后面的《鲁班匠经》和《神农药典》,一为春秋时鲁国古字,一为殷商时期的甲古文字,他是无一字晓得了。到至《鬼谷九难》,见那上面所写更如天书一般,不禁抬头道:“这书简上的字,果真只有你识得么?”

  却伤听他话中的意思仍是将信将疑,也不理他,直到蔻儿背上的伤口凝结,才道:“不错!这书简上的武功是上古炎帝大神烛龙所创,上面文字乃是洪荒古字,如今除了父亲只有我一人知晓。你若不信,我便背上一段给你听听”当下缓声念道:“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或身形如风、或宁静如松,无惧四时寒暑、不因外物悲喜,此功初成也。”

  这几句神农武学总纲本是当日冯赭让他强记硬背下来的,后来他教给蔻儿武功时才知道这是高深的内功口诀,又混上了几句儿时听父亲所讲的,圣火教中记载大神烛龙的经文,更是含糊的很。向海听得其中所述正是习武有成的诸般境界,只是不知这前面的练功之法,顿觉得心痒难耐,催促道:“前面呢?前面怎么说?”

  却伤道:“前面我不记得了,你若想知道,我便将书简译出来给你也无不可,只是……”说道这里,故意话音一顿。

  向海连忙道:“只是什么?有什么事情却兄弟尽管说!”口气不知比刚刚恭敬了多少。

  却伤微微一笑,道:“只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情!本来我身上有病,就不能习武,本想把爹爹的武功传给俞大哥,不过向帮主为人侠义,传给你倒也无妨。”说至‘侠义’二字,特意将声调加重了几分。

  向海老脸一红,问道:“那两件事情?却兄弟尽管说!”

  却伤道:“第一,都说我爹爹战死匈奴,我却不信,你要帮我打听出爹爹的详细下落。这第二么……,就是放了我身边的这两个女孩子!”说着伸手一指蔻儿、舍脂。蔻儿本来还奇怪为何身边的书简变成了武功秘籍,此时才明白,原来却伤胡扯半天是为救自己和舍脂,忙用力抓住却伤的衣襟,连连摇头。

  却伤轻轻一叹,拂开蔻儿的小手,冲她笑了笑,起身道:“向帮主如若不肯答应,在下即便是死了,也不愿将这书简翻译半个字出来。”

  向海犹豫道:“却兄弟说的那里话,我本来就要放了她们二人的,只是这武功书简的事情万万不能传出去的,所以……”

  却伤道:“我同向帮主在一起,蔻儿她们自然不会将这事说出去的,我代她们立个誓言就是。”当下赌咒发誓,以火教大神烛龙的名义说了个极为狠毒誓言。

  向海待他说完,方才笑道:“却兄弟又何必发这等毒誓呢,我放了她们二人就是。”

  却伤走至舍脂身旁,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探头在耳边小声道:“我虽不知你的来历,但请你一定照顾好蔻儿,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饶你!”舍脂本以为他会说些亲密的道别话语,见他过来,芳心一甜,却不想所说只是这些,心中大感酸楚,抬头怒目望着却伤。只见他口中虽说的狠厉,眼中却充满了乞求之色,心下一软,点了点头。

  向海在旁边看到周围那些跟他出来的帮众,一个个望着二女,心神迷醉,忽然想道:“今日我得了却大先生的武功书简一事,都让他们知道了。这事情不能走露半点风声,否则还未等我练成武功,就先被江湖上的高手碎尸万段了。这些人都须杀得干干净净,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他杀心一起,忽然抽刀向身旁手下砍去。周围那几个汉子促不及防,接连被向海砍杀了六、七人。

  一个身形枯瘦的汉子最先反映过来,大叫道:“兄弟们小心,他想杀人灭口……”话音未落,‘噗’的一声,咽喉处已中了向海一刀,登时标出一股血箭,气绝而死。

  最后剩下的三个汉子,见向海的凶狠模样,心中胆怯,也不敢同他争斗,转头就跑。向海自地上捡起两柄青铜长剑,用力掷出,立时又杀了两人。待要再杀最后一人时,那汉子竟然跑到受伤到地的蔻儿身旁,将手中铜剑架在她雪白的颈子上,大声喊道:“向海,我张阿四有何对你不起,你一定要杀我?你若再进一步,我先将着女孩杀了!”

  向海足尖一抖,自地上勾起一柄长剑,倒握在手中,冷笑道:“今日这事情,决不能让别人知晓,阿四你就认命了吧!”说着手腕一翻,抬手欲掷。忽觉长剑一沉,回头看时,却伤竟自身后用双手紧紧的抓住了那青铜剑的剑身。虽然这铜剑是民间私下炼制的,并不锋利,但也割的他双手满是鲜血。

  却伤就似毫无感觉一般,一字一顿的道:“若是蔻儿再伤一根毫毛,我便宁死也不会为你翻译这书简中的武功!”

  那张阿四听了也急忙道:“既然他可以发誓,我自然也可以发誓决不会透露出武功书简的事情,帮主你就放过我吧!”说着三指向天,赌咒道:“皇天在上,小人张阿四发誓决不将今日所见透露出一星半点,如违誓言,必遭横死!”

  向海看却伤语气坚决,知道他能说出一定就会做到,心中略一计较,撒手放下手中的长剑,对张阿四道:“你算什么东西,却大先生后人的誓言又岂是你能比的?不过既然却兄弟求情,我便将你放了也无不可。”说完忽然伸臂夹起却伤,身形连晃,消隐在了树林中。

  张阿四待在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放下心来,拿开架在蔻儿颈中的铜剑,道:“好险!好险!”蔻儿闭嘴不动,只是双目痴痴的望着刚刚向海带却伤离去的地方。那张阿四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此时危险离去,看蔻儿美丽的面孔近在咫尺,不由色心大动,伸手向她下颌摸去,口中调戏道:“啧!啧!怪不得那小白脸这么心疼,原来长的这么漂亮!”

  蔻儿眉头一皱,扭头闭过,猛的对那朱雀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哨。朱雀随之双翅一振,化做一团火红的流星,向张阿四袭来。张阿四大惊,急忙一手护目,一手持剑向朱雀劈去。他受惊之下,劈出剑式甚猛,比平日快了不知多少。那鸟儿却不左右闪避,双翅向前一挥,身子倏然倒飞,后退之势丝毫不弱于前行之速。待那铜剑掠过,朱雀又双翅后展,再次前飞,用力啄在了张阿四的手上,进退之间,身法迅捷美妙,犹如武林高手一般。张阿四被它啄在手背之上,吃痛不起,挥手打去,手一离面,眼珠立被啄瞎。当下惨嚎一声,双手掩面,猛的向前跑了两步,‘砰’的一声撞在棵大树之上,倒在草地,接连翻滚了两下,落入了道旁的一个浅沟中。

  舍脂向前急跑两步,将蔻儿搀起,道:“姐姐,我们先寻一个地方为你疗伤,待你伤好后,再想法子!”那知蔻儿猛的用力挣出手来,伸指在她胸前写道:“求你……去救却伤!”舍脂见却伤为救蔻儿,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如今蔻儿为了却伤也一反平日冰冷之态,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倒先求去救却伤。心中顿感五味横陈,酸涩不已,嗔道:“我本来也想去救他,但你来求我,我便偏偏不救!”

  蔻儿听了,用力推开舍脂,自己向前踉跄着走去。才行两步,就觉得背上疼痛难挡,顿时天昏地暗晕了过去。舍脂摇头一叹,身形微晃,闪到蔻儿身旁将她扶住,道:“唉!我只是开个玩笑,这就去想个法子,救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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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伤冷不防被向海夹在肋下,穿梭林间,他心中挂念蔻儿,不停的用力挣扎,见不能挣脱,便冷言热语的讥讽嘲骂起来。向海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心中烦闷,可是说也说不过他,打又不能打,索性闭嘴不言疾步前行。却伤心道:“照他这般走法,几天功夫便不知走到那里了,我日后即便是甩开这个家伙,怕也很难找到蔻儿她们。”心中想着,眼珠一转,口中大叫道:“啊呦!啊呦!不行了,疼死我了!!!”

  向海一惊,急忙止住步子,把他放了下来,喝问道:“怎么了?可是刚刚伤到你了?”却伤捂着肚子,愁眉苦脸的道:“我肚子好痛,刚刚舍脂说那烤鸡中放了毒药,我偏偏不信,这次是死定了!”

  向海看他面上没有丝毫疼痛之色,知道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皱眉道:“你不必耍什么花样,中毒岂有你这样子的?”

  却伤撇了撇嘴,“世上的毒有千百万种,你又怎么知道没我这样的?不行,我要如厕!”说着转身向林中的一堆草丛走去。

  向海伸手把他拉住,“如厕?在这里就好!”

  却伤嬉皮笑脸的道:“你在这里看着,我拉不出。再说向帮主难道还有好闻臭气的癖好么?”

  向海一窘,伸手把他拎起,走到草丛后,接连在他的跳环、足三里等处点了两下,说道:“哼!不必想逃,既然你想如厕,我便成全你!”说着走远了两步,转身背对着草丛。

  却伤尝试着举步行走,两条小腿却如木桩一样丝毫不能动弹,索性解开裤子,蹲在地上,拉了起来。向海只听得一阵‘唏哩哗啦’,自己离的虽远,但仍觉得臭气熏天,忙掩鼻走远两步。可是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仍不见却伤有起来的意思,不禁催促道:“你完了没有?蹲在那里这么半天,不觉得臭么?”

  却伤随手折了朵野花,嘿嘿笑道:“‘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此中味道,你又怎能知晓。”

  向海识字不多,不知他念的是《楚辞·九歌·山鬼》一篇中描写花草芬芳的词句,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又足足过了盏茶功夫,却伤才站了起来,叫道:“喂!向帮主,我好了,你也应该闻够了,快些解开我的穴道吧!”向海皱着眉头,捂住鼻子,走到他身前,解开穴道。还是把他往肋下一夹,继续前行。

  才走两步,便又听却伤大叫起来:“等等!等等!先停下!”向海心中大怒,喝问道:“你难道又要如厕?”却伤面上一红,讪讪的道:“不错,不错,只是刚刚是大的,现在是小的。”向海把他放到地上,怒道:“什么大的,小的!快去,快去!”

  却伤走到棵树后,磨蹭了半天,方才晃晃悠悠的转了回来。向海正要伸手把他夹起,却伤忽然向后一退,笑道:“向帮主,咱们打个商量,我又不是货物,能不能背着我走,别夹了?”向海胸中气恼,却拿他没有办法,只得闷哼一声,弯腰将他背在背上,跨步向林中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忽听却伤在他头顶唱了起来,腔调竟是巴蜀山歌:

  “蜀山青青蜀水碧,

  妹妹盼郎把门依。

  今骑驴儿去见妹哎——

  驴儿呀,

  你快些行来,快些行……”

  向海听的七窍生烟,知道却伤是在绕着弯子骂自己,大怒之下,停住步子,一挥手把他摔在地上,恶狠狠的道:“小兔崽子,你道老子是好欺负的么?!他奶奶的,你要是不认识这竹简上的字,我非把你皮扒了不可!”

  却伤拍拍身上的尘土,坐了起来,斜睨了向海两眼,说道:“我早就病入膏肓了,不过是早死几天,晚死几天的事。向帮主若瞧我不顺,大可现在就将我的皮扒了!”

  向海怒目盯了他半天,深吸了两口气,面色一变,赔笑道:“却兄弟这是那里话,刚刚是在下一时糊涂,我们继续赶路吧。来,我还背着你……”

  却伤把头一摇,“刚刚如厕完,我现在觉得饿了。向帮主,我看我们不如吃些东西再走!”

  向海气的对身旁的大树猛踢一脚,那碗口粗细的树干竟然拦腰折断。却伤看的咋舌不以,心道:“当日在九原觉得这向海的功夫颇不怎么样,不想也这般厉害,难怪是一帮之主。”,口中却笑道:“向帮主真是好功夫,这树正好可以用来做柴!”向海面色发青,怒声“恩”了一下,不再理他。

  却伤看他站在那里不动,刚要说话,就见向海突然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只三寸余长的短箭,翻腕向林中射去。只听‘吱’的一声惨叫,一只草丛中的野兔被钉在了地上。向海走过去将猎物拾起,用长刀割开腹部,将皮褪下,嘴里狠狠的叨咕道:“小兔崽子,你还能跑到那去?最终还不是给大爷把皮扒了?!”

  却伤在旁边冷笑的看着,也不理他,后来干脆靠在树上闭目养神起来。过了不久,向海将皮剥净,又自腰间拿出水囊清洗了一下,点上篝火,闷声烤了起来。待那兔肉烤成了金黄色,向海卸下了条大腿,涂上盐巴,扔给了却伤,道:“肉好了,快些吃吧!吃完我们好继续上路。”说着自己也劈了半个兔身,大嚼起来。

  却伤刚刚吃过,那里是真的饿了,随意咬了两口,觉得同舍脂烤的野鸡简直犹如天渊,叹道:“这肉太难吃了,我不吃了!”

  向海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也不必一直拖延,我知道你在想着法子要从我这里逃开,哼!我若叫你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娃娃逃了,又岂能做上这凤鸣帮的帮主?好吧,我答应你,你若将那书简中的武功尽快译出给我,我就立刻放了你便是。”

  却伤道:“要是我不译呢?”向海翻了翻手中的烤肉,狠声说道:“你最好乖乖的给我翻译,否则我也剥了你的皮,架在这火上,慢慢烤来吃!再说,你就真的不怕死么,就没有些牵挂?”

  却伤自编造出这武功书简,原本存了必死之心,此时听了向海的话,心中倒泛了嘀咕:“蔻儿她们也不知是否平安了,爹爹的生死还不知晓,还有与小桐约定好了,一定回去见她……”念及自己还有诸多未完心愿,胸中顿感烦乱,心想只有先跟他敷衍一阵再作打算,于是说道:“这书简的古字难记的紧,恐怕翻译起来很是费事,而且有许多词句的意思还要推敲!你且把竹简给我拿着,我帮你慢慢翻译就是。”

  向海犹疑的望了他两眼,道:“这书简不能给你,我念一句,你来翻译一句就好!”当下打开了那卷《鲁班匠经》,可满眼文字无一认识,根本无从念起,只得挠了挠头,伸手把书简扔递给却伤,接道:“算了!你来念给我听好了!”

  却伤接过书简,心中默记当日在百草谷背下的口诀,正要胡乱念上两句,忽听身后林中传来“咕—咕—咕咕——”的几声鸣叫,正是那朱雀鸟儿的叫声。心中不由一喜,知道肯定是蔻儿她们来了,面上却丝毫不露的念道:“凡论心之道,若常湛然,其心不动。以心为镜,运十二神识,自耳门、角孙、卢息、翳风、天牖汇于肩井……”

  向海突然大喝一声:“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手少阳三焦经岂能这么运行?!从天牖怎么去汇肩井?”

  这手少阳三焦经分为无名指至肩井一支、胸中一支、面颊脑侧一支。而面颊脑侧这支由于位于头部,干系重大,一般内功运行都将其闭开。却伤虽然不会武功,但医理却是相通,心下寻思:“当然是练不通,照我这法子保准你练不死也变成白痴。”他心中巴不得向海这么练下去,自己好早日脱身,口中胡言道:“我只是照书简上所写来读的,至于怎么练则是你的事情了。这上面的武功本就是天下第一的,又岂是普通武学道理所能解释的?书简上写着‘无德不成道,心安则炁顺’,也就是说你要想练成其中武功必须要有德行,心志坚定……”忽然听那朱雀又连声鸣叫了数声,只觉叫声中似乎有几分催促焦急的意思,心神不禁一分。

  向海听他一阵鬼话,反倒更加深信了,催促道:“心志坚定,然后呢?”

  却伤听那朱雀鸟“咕—咕—咕——”的叫个不停,心中烦乱“我又不是蔻儿,听不懂你叫的什么啊!”,突然灵机一动,当下有了计较,随即说道:“这书简中写的比较深奥难懂,需要仔细推敲……”嘴中说着,往火堆处移了两步,象是借着火光仔细读那书简。走到火前,却伤忽然将书简往里一丢,转身朝着朱雀鸟叫的方向发足狂奔,口中笑道:“既然这么难懂,干脆烧了算了!”那书简本就是干竹所制,遇到烈火,立刻烧了起来。

  向海大骇,叫道:“喂!喂!你做什么?不要!”连忙跳到火旁,直接伸手到篝火中将竹简取出,把火扑灭,手上被烫竟似毫无感觉。打开看时,虽然没被烧掉什么,但很多字迹已经被火熏黑,分辨不出了。向海怒嚎一声,将地上的包裹拎起,朝他追去。

  顺着鸟叫声却伤一路急奔,但却不见蔻儿和舍脂的影子,听到身后向海的怒嚎,知道他已经追来,连忙蹲下身子,躲到了一棵矮树后。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向海自身前急速掠过,可超出十余丈后突然止住了前行的势子,转身四下搜索。却伤摒住呼吸,心脏不争气的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只盼他没有发现自己。

  向海看了看周围的断枝枯叶,发现却伤逃跑的痕迹就此中断,心知他定是藏在附近,当下竖耳倾听。片刻之后,面上露出了笑容,朝着却伤藏身的矮树叫道:“小兔崽子,出来吧!我已找到你了!”却伤心中大惊,心中祈祷但愿向海是在诈自己,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此时,耳旁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向帮主果然好耳力,却伤就在这里了!”接着一只柔嫩的小手伸了过来,连点了他身上两处穴道,把却伤拽出了矮树。抬目看时,竟是舍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旁。

  向海疑惑的在舍脂身上来回扫了两眼,口中啧啧的道:“小丫头长的真是漂亮,不过你不必耍什么花样,想要救这小兔崽子走,恐怕连你自己也要留在这里了!”语闭举步朝两人走去。

  “站住!”舍脂轻叱一声,忽然伸手自怀中拿出那把奇形匕首架在了却伤颈中,“你若过来,我便先杀了他,到时你再甭想练什么武功秘籍了!”

  向海仰天一阵大笑,道:“你会杀他?我又不是三岁幼儿,随便杀吧!”说着脚下不停,作势向两人抓来。却伤听得摇头不已,本以为舍脂会有什么好主意来救他,可这话谁又能信?忽觉胸口一痛,舍脂竟然真的举刀下刺,那匕首比普通的略长寸许,一下透胸而过,殷红的鲜血瞬时流了出来,“你若再行一步,我下一刀便刺他颈项了!”

  向海大骇,立刻止前行的步子,连声道:“别刺!别刺!我停下就是。”

  舍脂道:“向帮主还算识得时务,你若不想却伤身死,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向海疑惑道:“什么商量?”口中说着,脚下微微前移,只待舍脂略一分神,便把却伤救下。

  舍脂咯咯娇笑了两声,道:“向大帮主,小女子武功可是不高,不敢同您这样的大人物靠的这么近,你最好先退后两步再说。”手中微一加力,刀刃陷进了却伤颈中,一缕鲜血顺着脖子留了下来。

  向海心中大恨,忖道:“果然‘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想不到这女孩如此美丽,竟会这么心狠。”脚下往后移了两步,口中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舍脂道:“向帮主得到火教教主却忧先生的武功书简,不过是机缘凑巧。而我为了它不远千里,跋涉到这南越之地,苦寻了半年,才找到他却伤。如果这书简就这么简单的被你拿了,小女子岂不冤死了?”

  却伤被刀刺前胸之时,已然痛晕,此时刚好转醒,听了这话,顿觉心中阵阵发冷:“却伤啊却伤,你明明知道她来历不明,身上有诸多古怪,可还是被她美丽的外表所迷,竟然轻信于她。如今蔻儿不知如何了……”想到这里,恨不得扇上自己两计耳光。

  只听向海说道:“姑娘真是好心计啊,不过以姑娘的意思要怎么商量呢?”

  舍脂笑道:“向帮主不过是想要绝世武功罢了,你将人和书简给我,我送你一套绝世武功就是。”向海冷笑一声:“哦?”舍脂道:“你是不信我这小女子了,这个东西我想向帮主应该认得吧……”说着似是在掌中亮了个东西给向海看,只是舍脂站在身后,却伤无法回头看见。

  向海似乎大吃一惊:“你——你竟然是……”

  舍脂截住道:“不必说了,你这下可信了?”

  向海眉头一皱,道:“姑娘您既然是……那里来的,在下怎敢不信。”话音一转,又道:“姑娘是否应该先给这却伤止下血,否则他若死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舍脂冷哼一声:“他一路行来,窥我美色,对我有诸多不敬,若不是因为还有用处,早就该死千边了。这样的废物,现在死了最好!”说着伸脚一踢。

  却伤听的心中火起,双目一睁,怒道:“我何时窥你美色了?你这丑八怪到想我死呢,我偏偏不死,蔻儿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舍脂不答他问话,伸手重重的给他伤口上一拳,嗔道:“你说谁丑八怪?!”

  却伤只觉疼痛钻心,紧紧的咬着牙关,半晌方才颤声说道:“我就……我就是说你……你这丑八怪呢,又能如何?”

  舍脂怒道:“你还真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么?道我不敢杀你?想知道你的那小昆仑奴如何,最好闭……”说道这里忽然转头对向海道:“你站住,想混水摸鱼么?”

  向海本来借着二人争吵,刚刚向前了两步,没想竟被舍脂发现,讪讪的笑了两声:“那里,那里……”说着向后退了一下。

  舍脂道:“向帮主狡猾的很哪,你最好再退两步,以免小女子心中不安!”向海依言退了两步,舍脂又道:“不成,再退,再退……”

  向海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只见舍脂将手中匕首又是一紧,只得摇头一叹向后退去。又退了七八步,忽见舍脂嘴角上翘,眼睛一眨露出几分狡睫之色。他心知不好,但觉脚下一空,落脚之处竟然是一个挖好了的深坑。向海急忙将腰间长刀插入坑壁,止住下坠的势子。低头看时,那坑中竖满了长剑,掉下去恐怕必死无疑,不禁大怒,伸手一撑刀柄,探头喊道:“竟然暗算老子,臭丫头,管你是谁,非好好调教调教你不可!”

  刚一露头,就见火光一闪,那朱雀来的太快,向海避之不及,立时被啄瞎了双目。他只觉疼痛难忍,伸手捂面,一下失了支撑,坠进了陷阱之中,数柄长剑透胸而过,眼看活不成了。舍脂此时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到坑旁,鼓着嘴道:“调教本姑娘?!哼,老家伙去死吧!”一伸头看到向海尸身的惨状,吓得又退了回来,双手扶起却伤,笑道:“怎么样?本姑娘厉害吧。这臭老头功夫太高,我怕那只臭乌鸦啄不瞎他,特意在这里埋了陷阱,还刺了你……”

  那知却伤突然用力挣开她的双手,冷冷的问道:“蔻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舍脂娇哼一声,嗔道:“蔻儿,蔻儿!你就知道她!你想见她是吧,我问你几件事情,你不说谎,我才让你见她。”

  却伤心中冷笑一下,念道:“你刚刚差点一刀将我刺死,现在杀了向海,装模做样,还不是为了爹爹的武功!”望着眼前绝美出尘的面孔,实在很难将她同邪恶联系在一起,索性双目一闭,道:“你问吧,我定然会实话实说,只求你放过蔻儿就好!”

  舍脂眼珠一转,小脸上浮出几分羞红,低头小声说道:“你说我漂亮么?我真的……真的很丑吗?”

  却伤不想她竟然问的是这个,摇头叹道:“你当然漂亮,你若丑了,这世上恐怕就没有美的了!难道别人不曾同你说过吗?

  舍脂小脸更红:“他们说的我才不信,我只信你说的……。”声音低不可闻,忽的抬头接道:“我再问你,你可是喜欢了蔻儿姐姐?”

  却伤眉头大皱,急道:“你怎么竟问这个?蔻儿到底在那里呢?”舍脂把头一抬,侧目望天,却不理他。却伤无奈,只好道:“蔻儿的父母双亡,自小就被认为是异族吃尽了苦,如今她把我当作她的亲人,我自然要好好照顾她。她对我好,我一定也会对她好,至于喜欢,这个实在说不清楚……”

  舍脂大喜,娇笑一声,接着问道:“那你喜欢谁?可喜欢……喜欢……”说着说着,粉面羞红,连小耳上都透出了一抹红晕。

  却伤心中焦急,催促道:“对我好的,我心中都记着,都喜欢他们。你先告诉我,蔻儿到底怎样了?”

  舍脂一噘小嘴,气道:“你……你……,唉!真是个大笨蛋!就只念着你的蔻儿……”顿了一顿,低声道:“蔻儿姐姐就在那边,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声。”说着向右走了两步,拨开草丛,只见一个美丽的少女,斜倚在棵大树旁,正是秋蔻儿。却伤急忙踉跄着跑了过去,喊道:“蔻儿!”

  蔻儿却不应声,洁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就似玉雕的一般。却伤忙伸手搭在她的腕上,号了下脉,方才放下心来,知道她只是失血过多,而后又精疲力尽,才导致晕倒。从怀中取出父亲给自己研制的伤药,倒了两颗出来,喂到蔻儿嘴中,又用力将她搀起,想带蔻儿到刚刚的篝火旁。

  舍脂看他费力,心中不忍,走过去默默的自另一侧扶起蔻儿,三人一起踉跄的走到了刚刚露营的地方。把蔻儿放好,却伤又道:“那些竹简是师父留给我的,一定要取回来。”说着起身,向回走去。只是刚刚他失血过多,才走两步,就觉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舍脂过来,对他笑道:“你受伤了,等在这里吧,我去取来就好!”

  却伤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关系的!”说完咬着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浑身上下却再没一点儿力气。

  “你就惦记着你的什么武功秘籍,是怕我偷了去不是?!”舍脂气呼呼走到却伤面前,一抬小蛮靴,伸脚把他踢的躺了下去。这一下力道甚轻,只是恰恰落在了却伤胸口的伤处上,登时痛的他呲牙咧嘴,额头上冒出一颗颗斗大的汗珠。

  “活该!谁叫你不信我?”舍脂小脸一抬,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可是过了片刻,见却伤仍不说话,只是紧咬着嘴唇,浑身疼的不住发抖,顿时慌了起来:“你没事吧,我……我刚刚不是有意的。是不是痛的厉害?你……你到是说话啊?!”言语间已经有了哭音。

  却伤忽然抬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妖女,终于也有被骗到的时候……哎呦……”这一笑又扯到了伤口,立刻笑不出了。

  “活该!活该!”口中虽然这么说,舍脂却还是蹲下身子,伸手把却伤胸前的衣服撕开。当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不禁惊呼一声,急忙将自己的裙摆撕碎,把破布系在一起,给他包扎起来。

  却伤看她眼圈通红的焦急样子,心中愈发迷惑,一时间也分不清眼前这忽正忽邪的小妖女到底是敌是友了。待伤口裹好,却伤点头道:“你这包扎的手艺到是不错,比剑法强多了,也幸好如此,我的小命还在。”

  舍脂低头一叹,幽声道:“你竟还是不信我,真的以为我刚刚要杀你么?那一剑我拿捏的很准,虽然刺的深,但决不会伤了内腑,后来打你的那一拳,也是为了止血的。其实若是你死了,我……。”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个字却伤怎么也没听清。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林子里显的静悄悄的,只有旁边的篝火在烧裂断柴时,偶尔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的响动。那只美丽的朱雀鸟也默默的趴在蔻儿身旁,看样子好似已经睡着了。

  过了许久,却伤才发声打断了寂静:“方才是我错了,你先去把那竹简取来,回头再找我算帐就是。”

  舍脂道:“你不怕我拿了去,不再还你么?”

  却伤笑道:“不怕!漫说那不是武功,就算是,我和蔻儿现在这个样子,又怎能阻止你呢?”

  舍脂噘嘴哼了一声,扭头走进树林。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甩手把那几卷竹简扔到却伤怀里,喘气道:“完了,完了,那个向海竟然死了都不闭眼睛,人死了要是不闭眼睛的话,就会变成恶鬼,晚上是会出来害人的。是我设计杀了他,他心中一定恨死我了,要是夜里来找我,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说话间声音极是慌急,转头看却伤在旁嘴角上翘,身体轻抖,竟是竭力忍住笑容的样子,当下大怒:“都是你这破书简害的,你还笑?!”说着抬脚踢了却伤两下,不过却再不敢踹他的胸口,只是踢在了屁股上,力道更是轻不可觉。

  却伤这下更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半天,方才止住安慰道:“世上每个人都会死的,有的人早死,有的人迟死,或早或迟,终归要死。人死以后便化归了尘土,那里会成为恶鬼?这是拿来骗小孩子的,没想到你这小妖女天不怕、地不怕的,到怕这些东西……”

  舍脂道:“这是婆婆说的,婆婆是一定不会骗我的,都是你害的!”

  却伤道:“婆婆?”

  舍脂点了点头:“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就同婆婆生活在一起,可是去年婆婆也死了,我被关进了圣祠,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了出来。只是婆婆那么好的人不会变成鬼的,要不婆婆肯定会来看我的。”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一颗颗泪珠自眼眶中扑簌簌落下。

  却伤不想面前这个来历不清的小妖女身世也是这么凄凉,心中大感不忍,抬手想要擦去她面上的泪水。方一接触立觉不妥,舍脂也是一惊,连连退后了几步,小脸羞的通红。两个人一阵尴尬,都不再说话,舍脂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双目紧紧的盯着旁边的篝火,白玉般的小脸映着火光,显得更加动人了。

  便在此时,左首山侧天空中一个流星疾掠而过,在天空划成了一道长长的火光。舍脂道:“婆婆以前曾经说过,当看到流星的时候就立刻对天上许个愿,如果愿许完了,天上的流星还没消失,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

  就在此刻,左首山侧天空中一个流星拖着长尾疾掠而过,划出一道明亮的火光。舍脂道:“婆婆以前曾经说过,当看到流星的时候就立刻对天上许个愿,如果愿许完了,天上的流星还没消失,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

  却伤听了,抬头望着星空,叹道:“小桐妹妹原来也曾这么说过,那年秋天,当时我还在家乡,夜里同她一起偷偷跑出来玩,正好看到天上有流星划过。结果小桐就急忙在那里许愿,不过她许的愿太多了,直到那流星消失,她才许了一半儿还不到。”好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却伤嘴角处荡起了一丝笑意。

  舍脂听到他语气中充满了对那个‘小桐妹妹’的怀念,登时心中一酸,不觉脱口道:“蔻儿妹妹、小桐妹妹……,你有很多妹妹么?”

  却伤摇头道:“我那里有什么妹妹啊,自小我身子就有病,不能习武,村里的小朋友都不愿理我,只有小桐一个,常常同我在一起采野花、捉兔子……。蔻儿是我后来学医时认识的,她身世凄苦,我便待她如亲妹妹一般。”

  舍脂淡淡的道:“这么说,你同小桐很要好了?”

  却伤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小桐长的漂亮,又聪明伶俐,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非常喜欢她。她刚搬来的时候,顽皮的紧,整个村子都被她弄的鸡飞狗跳的,可大家都拿她没办法。后来有一次她偷偷溜去了后山,结果被铁线蛇咬了,那次以后她才老实了许多,不过腿上的疤却去不掉了。”

  舍脂听的‘啊’了一声,道:“我听婆婆说过,铁线蛇是很毒的……”

  却伤道:“恩,当时我们都被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突然想起以前读书时,见书上写过,可以用口把毒吸出来。于是……”

  舍脂怒道:“于是你就帮她吸了出来是不是?你就不怕被毒死么?”

  却伤呵呵笑了笑:“我身上有病,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反正总是要死,所以就不怕那么多了。再说,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呢么?”

  舍脂原本见他这般不爱惜生命,想要痛骂一翻的,可是又听他说自己活不过二十岁,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痛,便如给人重重一击一般,刚刚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只听却伤又道:“生死由命,这次去皓鸣山便是去碰碰运气,师父说我这病也是有法子医好的,只要学了道家的武功和匈奴天宗的武功便可以痊愈。不过我知道这是师父在安慰我,不要说匈奴的那个天宗早就消失了,就连道门的武功,也不是随便就传授给别人的。我只盼这次去道门,能看上小桐一眼,也就够了!”

  舍脂这次到没说什么,只是嘴里不听的叨咕着“皓鸣山”,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舍脂好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看着却伤坚定的道:“你放心,这次去皓鸣山一定能学到道门的武功的,只是今后你千万别在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了!”

  却伤冲她笑笑,并不答话,忽然抬手向天空一指,道:“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原本寂静的夜空中竟一下涌出了无数的流星,相互追逐着,划过天际,留下了一道道绚丽无比的光辉。夏末秋出本是流星最常见的时候,但象如此壮观的流星雨却也是百年不见的奇景。却伤叹道:“可惜小桐不在这里,否则这许多流星,多少个愿也都可以许完了。”说着双臂用力,挣扎着想要坐起,只是他刚刚失血过多,手上没有力气,连撑了几次,都没能坐起。

  舍脂看他口中不断的提及“小桐妹妹”,心中酸涩,但终究于心不忍,弯下身子双手用力,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却伤“啊呦”一声,原来是牵动了伤口,舍脂气道:“活该!活该!你身上有伤,又偏要坐起来做什么?”

  却伤眨眨眼睛,哈哈笑道:“难得这么多流星,我也来许个愿!”说着跪坐在篝火旁,仰头望天,口中喃喃的道:“只愿上天保佑爹爹平安,早日回来相见。喔……不,最好明天就能相见。也愿蔻儿身体早日康复,能够吐字说话。还有就是……就是希望小桐妹妹越来越漂亮,这次上山我们就能……哎呦!”原来舍脂在旁听他又提小桐,气的一撒双手,把他摔在地上。

  “报应!谁叫你这么贪心,许了一个又一个,老天爷叫我罚你的!”舍脂说完一仰头,不再理他。默默的前行了两步,也跪在地上,双手合在胸前,祈祷道:“大慈大悲的女娲娘娘,舍脂今生没有什么别的奢求,只希望您能让那个笨蛋活的长久些,祸害遗千年,他不该只能活二十岁的。如果要死,便让舍脂代他就好,舍脂身坠黄泉也好,来世轮为畜生也罢,只盼那个笨蛋能无病无痛,长命百岁……”

  却伤见她骂自己笨蛋,本要争辩两句,可听到后面不禁大为感动,不知不觉间,双目已充满了泪水。他自幼丧母,父亲又管教严厉,因为自己的病,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心朋友。小桐对他虽好,但却也没有这般关怀过。这舍脂口中虽然‘笨蛋’、‘祸害’的说个不停,但却愿把诸般苦楚全部加到自己身上,只要他平安快活。自有生以来,还没有人对他这般好过。却伤只觉胸中热血上涌,不禁脱口问道:“我们才认识两日,你为何对我这般……这般的好?”

  舍脂扭头白了他一眼,道:“是你认识我只有两日,我认识你则已经有足足十二年了!”却伤心中迷惑,自己十二年前,方才四岁,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小姑娘啊。待要再问,只见舍脂已转过身子,面对天上皎洁的明月,口中默默吟诵起来。却伤听了半晌,分辨不出她口中诵的是什么经文,只觉在那月光照耀下,舍脂一反往日的轻灵活泼,愈发的庄重美丽,便似那日在洞顶上的仙子一般,圣洁的一尘不染。

  舍脂的声音极为柔和、虔诚,却伤在一旁不敢打扰,望着眼前清秀绝俗的面孔,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安慰,不一刻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他奔波了一整天,身上又受了伤,一觉睡的甚是酣甜。睡梦之中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亢督城外的小村落,自己正和小桐一起玩耍,突然身边跑出一人,却是阿飞。跟着阿飞便把自己按在地上,劈头盖脸的打了起来,他想用力挣扎,可身上却怎么也使不出一丝力气,片刻就被阿飞打的鼻青口肿,小桐在旁边不但不管,反而哈哈笑了起来。却伤心中惊恐,大声叫道:“小桐,小桐!!!”叫了几声,猛的醒了过来。

  舍脂缓步走到他身旁,酸酸的道:“又梦到你的小桐妹妹了?过不几日你就能见到她,不必再这般思念了。”说着忽然皱了皱眉头,自怀中拿出方手帕,丢在他身上,道:“看你额头上的汗,快擦擦吧。要不你身上这伤,再得了风寒的话,也就不用去什么皓鸣山了。”

  却伤看那手帕洁白光滑,上面绣着两朵并蒂荷花,极为淡雅脱俗,心中不舍,便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舍脂在一旁怒道:“我的东西有毒不成?你要不用,我剪碎了就是!”伸手便要把那帕子夺回来。

  却伤不想这小姑娘竟这般喜怒无常,急忙把那方帕子塞进了怀里,方要说话,舍脂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有人来了。”却伤凝神细听,果然远方传来高声喊喝的声音,只是距离太远,听不清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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