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1:30

动什么,别动感情--都市新型情感贺岁剧同名小说。。。。。长篇连载。。。

一 。第N次分手未遂

第N次分手未遂(1)

这一天,贺佳期摩拳擦掌准备在伴娘的岗位上站好最后一班岗,把她所知道的天南地北的花活全部不惜力地耍出来,就当是告别演出了。

  她早就听说过,女人这一辈子只能当三次伴娘,超过了的话就嫁不出去了。不错,这是她第三次当伴娘,第N次参加婚礼。她是多么希望下次参加的,是自己的婚礼啊。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光她一人儿时刻准备着没用。今天从一早上起来,佳期就觉着莫名的亢奋,因为出乎她的意料,她那位整天耷拉着脸的男友万征竟然同意拨冗出席。

  万征是很少让佳期如了意的,基本上他们两人相处的秘笈就是怎么拧吧怎么来,以至佳期渐变成最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万征对她不好,她心安理得;万征对她好,她喜出望外。

  佳期希望通过参加此次婚礼,让万征感受到结婚,受到祝福,是一件美好的事,也因此就坡下驴,在不远的将来把她给娶了,所以她亢奋。她想,这将是改变她命运的一天,她人生中仅次于结婚的一天,她给自己强烈心理暗示的同时,很是希冀老天爷也能接收到。

  世间万物都讲求生态平衡。她亢奋了,就肯定有人颓了。眼下,防盗门外的新郎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他被贺佳期拦在门外已经有一刻钟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低三下四地对着防盗门里那张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以至扭曲的脸微笑着,一边好声好气地哀求:“姐姐,你先开开门,开开门我就给你钱!”他把那束包装十分精美的玫瑰花换左手拿着,右手接过身后兄弟团临时装好的一个瘪瘪的小红包,哆哆嗦嗦顺窗户塞进去,突然猛拉门把手,发出“哐哐”的徒劳的声音。

  佳期拆开看了一眼,一撇嘴,顺手递给身后黑压压的一帮女的:“瞧瞧,这里面是钱吗?十元儿!叫钱吗?能让他进吗?”

  这帮同样不长眼的女的配合着:“不——能——!”

  佳期有撑腰的,准备把这个杂耍玩下去:“十元儿不行,一千个十元儿我考虑考虑。”

  门外的兄弟团虽然神头鬼脸长相各异,但看得出来都是精心倒饬过的。婚礼是没主儿男女互相勾搭的大好时机,光大吃大喝是不能把份子钱赚回来的,总要留下个把异性的电话号码才不算赔本买卖。不过,新郎边儿上的廖宇没打这种算盘,他穿得很随便,随便到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和这些人没关系,当然,他肩上的摄像机也很说明问题。

  廖宇的摄像机正对着“新郎”这两个红底小黄字狂拍特写,然后镜头拉开,那是一朵插着满天星的玫瑰胸花,再往后拉,新郎那张已经气出了油的脸出现在画面上,他的半个身子卡在防盗门框里,一伙人里就数他狼狈,举止夸张过度,以至看不出来是不是急了。

  新郎说:“先开开门,都好商量是不是?”他的余光注意到廖宇的镜头一直在对着他,觉得十分跌面儿。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的要在他大喜的日子里这么作贱他。

  佳期把门开了一条缝,新郎趁机横着膀子一撞,谁知佳期后面的女的一拥而上,而新郎身后的兄弟团也“嗷”一声拱了上来,最前面这俩人被挤得用肉脸支撑着冰冷的防盗门,佳期看见新郎头上喷得硬硬的头发已经往下耷拉了,他大吼着:“别挤了别挤了!……姐姐,姐姐!我求你了,快放我进去吧。”

  虽然姿势难拿,但佳期仍打算把广东人这套索要进门利是的风俗进行到底:“谁是你姐姐?大娘现在只认钱!”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热闹。结婚不就是图个热闹吗?要不然要这么多人干吗?要她这个资深伴娘干吗?

  谁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新郎的忍耐冲破了底限。他瞪视了贺佳期几秒,突然就急了——面红耳赤地一撅屁股,把后边的兄弟拱至一尺多远,矜持瞬间回归肉体,回了魂儿似的体面起来。他尿爽了一样抖抖身子,把花往伴郎手里一塞:“我——还——不——进——去——了我告诉你。”


第N次分手未遂(2)

廖宇乐得脸都咧了,佳期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收起了弯腰使劲的架势,站直了身子张大嘴:“啊——?”

  廖宇的镜头转向她,再转向新郎。新郎像个受尽了委屈的长工,大眼睛里全是恼羞成怒,但他装得很平静,仿佛一切与己无关:“既然你不让我进去,那我走了。”他潇洒地拍拍手,跟掸掉一手不小心沾上的土似的。

兄弟团傻眼了,伴郎连忙伸手拉:“哎哎哎别真走啊,开玩笑呢吧?!”新郎很不服气地一拧身子,扒拉开伴郎的手,直往楼下走去。下面的兄弟连忙拥堵,他视若无物地挤出一条缝,给大家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廖宇一直笑嘻嘻地拍着,直到新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才回来拍门里的贺佳期。佳期反应过来,连忙推门出来了:“哎,什么意思啊?真走啊?哎——”,她回头看看屋里面面相觑的姐妹团,又看看伴郎同情的目光:“为什么啊?不都这么玩吗?”

  姐妹们惊恐万状,“追啊,快追啊佳期。”佳期没功夫迟疑,甩开长腿就往楼下跑,回过闷儿来的兄弟团赶紧跟着。佳期一边跑一边嘟囔:“不带这样的。”

  廖宇坚守岗位,紧随佳期身后。可她瞥见这起哄架秧子的,倒是有地儿泄火了,谁让他地位低呢:“别拍了!说你呢,还拍什么呀拍!”

  她捂向镜头的粗暴的手势,像极了电视新闻里被曝光的小商小贩。

  二美的婚纱裙摆很大,几乎占着后座的所有地方,完全看不出来贺佳期穿着衣服,她和新郎仿佛是从裙摆两头儿钻出来的。

  二美像个大拿,一付全摆平的样子,一边安抚新郎,一边还跟司机聊:“师傅,今儿辛苦了哈,咱们得赶紧点,刚才时间有点耽误,那什么……”

  “放心呗新娘子,今儿结婚的人多,咱们走公交线,警察他也不忍心罚咱们。”

  扫眉搭眼的佳期看见前面是辆有天窗的车,那个讨厌的摄像正从天窗探出身子向后趴着拍整个结婚的车队。风很大,吹得他有点长的头发像个黑色的火炬。

  二美满脸堆笑,假睫毛忽闪忽闪,一挥手:“那是,他要真敢拦咱们,我就下去……”

  “你下去干吗呀?”新郎一梗脖子。

  “啊?我?我穿着婚纱呢!我一新娘子站大马路上求他让咱们过去,他能不让咱过去吗?”

  新郎的气还没撒完呢:“你丢不丢人啊你?”

  二美顿时不服地挺起了胸脯:“我结婚——!结婚有什么丢人的?你觉得结婚丢人吗?还是觉着跟我结婚丢人?”她突然警惕起来。

  “得了得了你。”新郎看二美要急,懒得抻茬儿了。二美虽然知道这会儿生气不值当的,可是忍不住嘟囔:“刚才还扭身走了你……你上哪儿呀你?”

  车里顿时一片死寂,佳期开始认真地咬手指头。半晌,二美整理整理情绪,问:“哎佳期,戒指你那儿呢还是小蒯那儿呢?”

  文质彬彬得有点土的伴郎赶紧从副驾驶座上回头:“贺小姐那儿呢。”二美给初次见面的伴娘伴郎介绍:“你们认识了吧?这是贺佳期,我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这是小蒯,我老公他们同事。”

  佳期讪笑:“刚才就认识了。”

  二美问:“还有条项链呢?待会儿换晚礼服的时候我要戴的那个?”

  “在呢,都我这儿呢。”佳期想:不能再出乱子了,再也不能打自己这儿出了。她把手揣进兜里,使劲地把婚戒和项链攥了攥。

  新郎的手机骤响:“喂?是我……啊……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你这叫放屁!……你说怎么办啊?”新郎把电话摔了,一付全世界对他不起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了?”二美预感到自己今天的婚礼将很是坎坷,她弯下腰在地上摸索:“喂?谁呀?怎么了?……啊?您父亲病啦?您父亲病啦关我什么事啊?……啊?你爸是司仪?你谁呀你?”

  还真少有新娘子像二美这么稳健的,她在紧急时刻灵光突现,想起了佳期的妹妹:“……我说她行她肯定行!”她坚毅地对俩眼已经散了光的新郎说:“她妹跟我们一学校的,打小就上台表演节目,真的,唱歌跳舞主持节目无所不能,特棒,好多男孩追她,从校门口追到她们班教室……这会儿没别人了,一时半会儿你让我找谁去呀?求你了佳期,你妹主持不好我也不怨她,这结婚总得有个司仪呀!你见过新娘自己张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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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1:36

第N次分手未遂(3)

“我看你就行。”新郎突然插了一句嘴,看二美要急,连忙笑笑,倒像鬼脸。

  佳期很是为难,五官扭在一起:“她真不行,再给你弄砸了……”

  可是小混子贺佳音不怵,砸了就砸了,出了门谁认识她呀,笑话也笑话结婚那二位。她正在家闷得挠墙呢,撂了电话就往外跑,比二美他们还早到了一步。

“没问题,放心吧姐。” 她嚼着口香糖心不在焉地跟二美说,一边儿腿还抖着,一双笑眼时不时冲着摄像机后的廖宇放电:

  新郎看见年轻活泼的佳音,态度大好,与对待佳期有天壤之别。二美这会儿懒得跟他计较,使劲拉着佳音的手:“妹,你真是我亲妹。”

  佳音对着镜头后的廖宇扬眉一乐,廖宇腾出左手,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转身再找素材。

  万征出现在撅着屁股鬼鬼祟祟鼓捣东西的佳期身后,冷不丁地问:“干吗呢?”

  佳期见是他,连忙收起手里摆弄的东西。她并没发觉廖宇在她身后拍她背在后面的手的特写。

  “没事,帮他们俩拿戒指嘛。”佳期一看见万征,脸上就自然地堆出了职业性微笑。但万征的目光并没落在她身上,而是穿过她,直视她身后,她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把脸摔下来:“别拍我呀,拍新人去。”

  等到廖宇面无表情地走开,四下确实无人,万征才问:“你第几回当伴娘了?”

  佳期当然知道自己是第几回当伴娘,可是她并没有马上回答,她不想让万征觉得她很在乎这个事。她作思考状歪头想了想,才慢慢地谨慎地答:“第三次。”

  谁知万征也懂这个:“人说要是当过三次以上的伴娘,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

  佳期试图在万征脸上找出一点受到喜庆气氛感染的痕迹,她瞪大眼睛作出一付无知的天真表情:“真的?那包括第三次的吗?还是从第四次开始嫁不出去?”她一边问,一边还用手比划着“四”。

  “包括吧。” 万征想都不想。

  佳期很失望,可怜巴巴地笑了一下:“我不信。”

  万征并没把这些扯淡话往心里去,问:“那待会儿我给你留位子吗?”

  “不用了吧?伴娘得跟着新娘,哪儿有功夫坐着啊?!”佳期故意撅着嘴说话,想用自己的辛苦换得万征的同情,但没用,万征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伴郎过来招呼:“贺小姐,准备好了吗?”

  “啊好了。万征,这是伴郎小蒯,这是我男朋友万征。”佳期显然觉得万征很拿得出手,语气充满自豪。万征跟伴郎淡淡点了个头,冲佳期说:“那我先进去了。”

  佳期甜美地陪着笑,直到万征消失,那笑容一下子掉了下来,急扯白脸地抓住伴郎:“怎么办?我把那戒指和项链放兜里,绞一块儿了,现在拿不下来了。”话里已经有哭音了。

  基本上,贺佳期达到了万征对异性的基本要求,但另一方面,他觉得能达到这个基本要求的人很多,所以他能从众多备选中随便拣中她,是她的造化,是他的恩典。他觉得自己不能让贺佳期有种“落了听”的放松感,她得时刻保持危机意识,看到自己方方面面的不足,勇于改进,勇于创新。为了帮助她更配得上自己,万征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其态度的粗暴可以保证贺佳期每个月哭上那么一回。他抖的攒儿很像那种在旅游景点支个射击摊子骗钱的人常用的——枪我是给你了,但你休想准星儿是对的。所以贺佳期要是能把万征哄高兴,完全是歪打正着。

  按说心理占优势的万征用不着真的对佳期大动肝火,但偏偏佳期擅长关键时刻掉链子,比如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撅着屁股和伴郎亲热地凑成一堆儿不知道唧唧歪歪地在干些什么。万征骨子里是个老派人,很讨厌有主儿的女的跟别的男的走得太近,何况这女的的主子是他——这是要把他置于何地呀?可这个贺佳期仗着他培养出来的逆来顺受的性格,煨栽祷拐娌淮砟亍?/p>

第N次分手未遂(4)

万征看见摄影机一直对着这俩人,而贺佳期的表现完全像个好不容易逮着露脸机会、表现欲极强的轻浮女子,屁股冲着宾客,时而拿左腿当重心撅会儿,时而又换到右腿。

  台上的佳音眉飞色舞状态大勇:“接下来,让我们来认识一下新娘这边的亲友——”她事逼事地伸出典型的王小丫“请听题”手势,右手小手一翻:“新娘的舅舅,从呼和浩特专程赶来的吴涛先生——”她的目光在席里找,找到后给一个鼓励的微笑:“欢迎您——”。

舅舅局促地笑,向佳音谄媚地欠欠身,再向摄影机欠欠身,四下欠欠身。

  一个戒指被拆下来了,佳期轻叫:“哎,这个下来了。”

  伴郎老成:“别急,都能拆下来。”

  佳期性格比较鲁,耐心并不足够:“下来一个就没事了,大不了让新娘连着项链都戴手上,人还以为故意设计的呢。”说完自己觉着怪聪明地笑。

  “可挂着项链那个是新郎的。”伴郎说。

  佳期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两人的头靠得更近。这一幕看在宾客眼里,无外就是伴娘伴郎在调情。

  为了给自己找乐子,廖宇喜欢拍婚礼上有特点有意思的人,此时他把摄像机对准了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万征。万征对佳音的主持充耳不闻,只死盯着台侧的佳期和伴郎,他甚至把烟头掐在了自己的茶杯里。

  伴郎终于把另一个戒指从项链上拆了下来,贺佳期高兴坏了,离得老远都能看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她小心地把戒指放在左兜里,项链放在右兜里,满意地拍拍,又高兴地拍了拍伴郎的肩膀。

  台上的贺佳音拙劣地模仿着粗浅记忆中的主持人形象,但下面没见过世面的客人都觉得她很有范儿:“那么接下来,我们要为一对幸福的新人见证这最庄严最隆重的时刻——交换婚戒——”

  佳期和伴郎凑上前去,分别把戒指交到新郎新娘手里。大家好象都忘了这一上午所发生的不愉快。经过刚才的险情,佳期放宽了心,与伴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而万征已经看出了恨意。他长期以来对佳期的不满,在此时到达了顶端。

  开吃以后,二美换上了大红的晚礼服,颈上无惊无险地戴着白金项链。佳期手端托盘,上面是新郎新娘要敬的喜烟和喜糖,跟拎着酒瓶的伴郎有说有笑。

  佳音被舅舅握着小手,看得出远道而来的舅舅十分崇拜光彩照人的她:“贺小姐,您是哪个电视台的呀?”佳音乐成了一朵花,笑而不答。舅妈在旁边站着,憨厚地冲佳音陪笑,但眼睛一剜一剜地瞟着自己男人。

  廖宇看上去是这一天最发自肺腑地高兴的人,他用摄像机代替自己的眼睛,正和佳音眉目传情。

  这一幕又被佳期看见了,她大踏步走过去,不客气地问:“你拍什么呢?新郎新娘那儿敬酒你不拍,你在这儿瞎拍什么呀?!”

  廖宇的摄像机对准了她的脸。

  “你拍我干吗呀?”她的声音变得尖利,伸手捂住镜头。

  廖宇把摄像机关了,慢慢从肩膀上放下,脸色很不友善。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佳音连忙圆场:“就是就是,拍他们去。”

  伴郎也劝:“哥们,咱们得跟着新人,他们说不定就结一次婚……”

  伴娘的地位当然比一摄像的高,佳期不依不饶:“我就说她们图便宜,找一婚庆公司不连司仪带摄像什么都有了?就非找摄像公司,能便宜几块钱呀?”

  隔着一桌的万征没有表情地看着,心不在焉地与身边递过酒来的陌生人碰杯。那人问:“您是哪边儿的亲友?”

  万征没搭理他,自己干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婚礼。纸屑和气球的碎片尽摊在红地毯上,新人在宴会厅门口与来宾一一话别,既亲热又不舍。佳期一脸疲惫地坐在签到桌后发着呆,伴郎招呼她:“贺小姐,留个电话吧。”

  佳期如梦方醒,跳起来:“啊?噢,好啊。你多少?”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1:37

第N次分手未遂(5)

“你告诉我你的,我再给你打过来。”

  万征就在旁边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他不大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勾搭贺佳期,是不是她主动追自己来着呢?当然,以他的老派性格,不可能接受女性的主动追求。有时候他想着想着也掉进一个死疙瘩——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在乎贺佳期呢?最后他就会得出一个结论:就算是我主动追她了,她肯定连半推半就的姿态都没有,在我话音未落的功夫就投怀送抱了。于 是他释然了,这么好追的女的,能没憋着坏吗?

  舅舅晃晃悠悠地走到正和廖宇套瓷的佳音身边:“贺小姐,咱们也合个影?”

  佳音一把抓过旁边的廖宇:“哎帅哥你帮我们照吧。”

  那边厢伴郎离去,万征才慢慢踱到佳期面前,随口问:“你吃东西了吗?”佳期还想撒娇,一撅嘴:“哪儿有功夫呀?你呢?你吃好了吗?”

  “我没吃。”

  佳期听出口风不对,顿时紧张起来,巴结之情溢于言表,也顾不得自己累了:“是吗?那咱们找个地儿吃饭去吧。”

  万征正不置可否,佳音凑过来:“姐,你们还去哪儿呀?”佳期还没说话,万征说:“我和你姐还有点事。”

  佳音看了她姐一眼,佳期的表情不是很肯定:她拿不准万征要干吗?如果又是要找她茬儿,是不是让佳音留下会安全一点。

  佳音又试探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行。”万征看着她,意思是你倒是走啊。佳音明白万征还真没留她的意思,不走也不太合适了。

  佳期在签到桌后坐立不安。万征面无表情地玩味着她的坐立不安,半天才问:“你怎么了?”

  佳期小心翼翼地说:“没事啊?不是你找我有事吗?”

  万征四处看了看,确信没什么闲杂人等注意,才垂眼看着佳期:“咱俩……分手吧。”

  佳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呆呆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也四处看看,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再看万征的时候,说话已经没了底气:“你怎么了?”她脸上有隐约想要堆起来的笑,但又确实组织不起来了,笑意四处散着,成了惊恐。

  “没怎么……你没听懂吗?”万征不耐烦。

  佳期想了想,觉得字面上的意思自己是懂了,可这话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吗?她又问:“我怎么了?”

  “你挺好。”

  佳期给弄懵了:“不带这样的万征……”她终于还是挤出了笑,意图把万征的意思曲解到开玩笑那儿。

  但万征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直视着佳期的眼睛。佳期在这种注视里意识到事情的真实性,她慢慢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万征对这种车轱辘话有点烦:“我没怎么。”

  “那我怎么了?”

  万征很讨厌坐在临街的玻璃窗前,一举一动都好象会被经过的人看见,尤其

  现在对面这个人又在哭天抢地:“你不能这么说我……什么叫一贯性投靠有权有势男同志啊?”

  万征就知道这话让她一重复,不出所料地荒诞不经。他提醒着佳期:“你跟我怎么好的你还记得吧?”

  佳期抬起泪眼:“你不会说我跟你好就是因为一贯性投靠有权有势男同志吧?”

  万征没辙,他耐下性子,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道理:“当时你刚到公司,没人理你,我觉得你新来乍到挺可怜的,所以挺关心你的,你难道不承认你因为这个喜欢我的?”

  “这有错吗?”

  “你那不是爱,是依赖。你习惯性依赖!”万征说着说着觉得找到新词了,他加重了“习惯性依赖”的语气,“……哎,习惯性依赖……我发现你就这样,走到哪儿都这样,不自觉地就在一新环境里依赖上说话管用的男同事。这你承认吗?”

  佳期一觉得委屈说话声就大:“我没有!”

  万征赶紧四下看了看,又瞪她一眼,压低了嗓子:“你有。你自己意识不到罢了。”

第N次分手未遂(6)

佳期依旧很大声:“我没有!”

  咖啡厅里很多人往这儿看。万征要面子,说话虽然还很小声,但颇严厉:“嚷嚷什么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佳期的声儿小了下来,可她委屈死了,眼泪哗哗地流:“你冤枉我……我没有。”

“不承认没有用,”万征一付得理不让人的样子:“小贺,不承认没有用。你就是这么干的。你瞧你今天,众目睽睽之下跟那伴郎唧唧歪歪的……”

  佳期突然发现了万征说话的漏洞,她疑惑地问:“万征,你不是吃醋了吧?”

  “我?”万征觉得贺佳期的脑子肯定因为受刺激而短路了。

  佳期解释:“那项链和戒指缠一块儿了,人家那儿帮我拆呢……”

  万征粗暴地打断她:“得了,你要不承认我也没辙。但是我告诉你,我烦你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犯这毛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佳期想了想,停止了抽抽答答,摆出一付破罐破摔反正已然这样那就豁出去的架势:“万征,你明白说得了,你从头儿就是瞧不起我。”

  万征翻了一下眼睛,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这样不可理喻,真不该跟她废话。

  “以前在一个公司,你是美术总监,我是一秘书;现在不在一个公司了,你还是美术总监,我是一文案——你要觉得我配不上你可以直接说,犯不着指摘我作风有问题!”

  万征觉得这才真叫鸡同鸭讲,他气得靠在椅背上,紧紧地闭上了嘴。

  台湾人彭守礼今年四十多岁,阅人无数,尤其是到了大陆以后,更是如鱼得水生活愉快。他的公司里60%的员工都是女的,基本上,只要他看上谁,不出一个月就可以搞定。他喜欢这些姿色颇为姣好的女孩为他争风吃醋,这也会刺激她们的业务表现,多给他卖房子——这是公司里多么亮丽的一道风景线啊。现在,轮到企划部贺佳期。

  守礼拿出他一贯赏识的表情,和蔼地说:“佳期,从明天开始,你升做我的助理。”说完,他往大班椅上满意地一靠,等着面前的贺佳期感激涕零。

  按一贯的流程,接下来,换作别的女孩,应该立刻乐疯,站起身来,身体前倾,小腹顶在大班台上,胸口一起一伏激动地问:“真的吗彭总?真的吗?”

  但贺佳期与众不同,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大班台后面坐得稳稳的守礼:“升——我——?”一边问还一边指着自己的鼻子。

  守礼让她给问愣了,连忙坐正,仔细想想:没说错呀,我是要升她呀。他问:“对呀,你有什么问题吗?”

  佳期瞪着的眼睛小不下来,莫名其妙地保持着向前探身的姿势,不过把指向鼻子的食指指向了胸口:“为什么升我?”

  守礼身后贴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字: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他呆了,呆坐在这幅字下,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因为……如果想做一个好的房地产文案,不能单一地只在企划部工作……那就像是井底之蛙,光凭想象是拿不出好的IDEA的,你明白吗?……你还应该深入了解到业务销售的范围,只有把房地产销售所有的环节搞清楚,才会懂得在文案创意上怎样下手。”

  佳期听了彭守礼越到后来越冠冕堂皇的话,倒也没地儿反驳,但这个职位显然不是她有心理准备的。守礼恢复常态后,她也跟着正常了,甚至端起了职业妇女范儿,觉得这样才是与老板在场面上对话的正确态度,她下意识地模仿起守礼的台湾腔:“我还是觉得太意外了彭总。”她露出喜悦得体的笑容,甚至还耸耸肩,表示谦虚:“我完全不知道做总裁助理都要有哪些具体工作。”

  守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呃……基本上……你要时刻在我身边。”

  佳期按捺不住对这话有更多意思的怀疑,守礼连忙补充:“我会一点一点带你,这个你放心……做总裁助理非常辛苦,基本上你不能够像原来在企划部那样早九晚五,经常会有一些场合需要你陪我出席……下班的时间有可能会延长,希望你不会介意。”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1:42

第N次分手未遂(7)

贺佳期介意,虽然换别人肯定会说“我不介意”,但她没吭声。这让守礼不得不快速抛出杀手锏:“还有,关于你的工资,当然比做文案时要高很多……”

  佳期眉毛一挑。

  “……不是说做文案就不辛苦,但做总裁助理,确实又有特别的辛苦,所以工资暂定是 原来的两倍……”说到这里,守礼适时停顿一下,观察佳期的反应。

她果不出所料地眉开眼笑不能自已。

  彭守礼满意了,态度自然下来:“希望你还能接受。”他有点搂不住地看着面前这个迟早到手的囊中之物。

  佳期心里都乐飞了,又觉得不能显得太庸俗,正色:“我会珍惜跟彭总学习的机会。”

  守礼也严肃起来:“还有……,”佳期想还有什么“还有”我都接受,“……在总裁室这边,你的着装不能像在企划部那样随便。”

  佳期低下头看着自己肥肥的背带裤,扮天真露齿假笑。

  “这也是给你加薪的一个理由——你从此必须在上班时间穿有品味的职业装……不过没关系,哪天我有时间可以陪你去买衣服。”守礼的目光一直停在佳期脸上不曾离开。

  佳期突然想起万征的言之凿凿,“……我发现你就这样,走到哪儿都这样,不自觉地就在一新环境里依赖上说话管用的男同事……你有,你自己意识不到罢了。”

  她的思维有片刻的游离。

  这会儿的守礼已经很自然了,在大班椅上左摇右转:“品味这个东西,其实都是经验来的。比如,如果我没记错,你好象从来不用香水……”

  佳期笑笑:“对,不习惯。”

  守礼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对你们女孩子来讲,这是一个缺憾,其实所谓女人味,很多时候是由香水味道来体现的。从一个女孩子选择什么味道的香水,就可以了解她的品味。”

  佳期心里的防线在建筑。她一直就不喜欢守礼,对他在公司里的风流行径早有耳闻,本来是乐得待在企划部天高皇帝远要不是为了钱……她假装笑得花枝也,其实是想把守礼放在她肩膀上的巨掌给颠下来?/p>

  守礼的另一支手不知何时拿了一瓶香水,在佳期还来不及反应的当儿,迅速喷在她衣服上。佳期想躲,又觉得不方便躲,僵在那里,十分尴尬。守礼把香水瓶递给她看,是一瓶HUGO BOSS,他说:“这是我自己非常喜欢的牌子。”

  佳期歪头看看:“啊,我知道这个,‘胡搞BOSS(老板)’嘛。”

  这种没心没肺的回答听在守礼耳朵里无异于勾引,他没想到佳期这么上路,又惊又喜,居然冲她做了个鬼脸。佳期被吓了一跳,本来活泼的表情当场变成痴呆。

  业务员们的办公桌背对着总裁室。有的在电话上扯淡,有的在与身旁的人扯淡。但当穿着球鞋所以走道没声的佳期经过身后,他们突然都安静了,有人指挥似地迅速埋首面前的资料,打电话的也正经起来:“我就知道你丫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好,我会再给您电话的唐先生,打扰了,再见。”

  佳期不知道这帮人中了什么邪,转到他们面前仔细端详:“怎么突然都老实了?”

  业务员们抬头看见是她,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忍不住笑骂:“我靠,是你呀?你有病啊?抹的什么香水?怎么跟老彭那个一样啊?我们以为是丫的偷偷摸摸出来了呢。”

  佳期左右闻闻自己身上,一脸委屈:“他非给我喷。”

  业务员们交换会心眼神,有一个还拿着笔点着佳期,一字一顿地叫着她的名字:“贺——佳——期——!”

  “啊?”

  “你完了。”

  “啊?”佳期一脸莫名其妙。

  几个女业务员脸色不大自然,可男业务员们却跟故意气谁似的嚷嚷:“别装傻!老彭为什么要从企划部给自己找助理啊?!”

  “他说……”

  “甭‘他说’,你这样冰雪聪明企划一枝花——真不知道?”

第N次分手未遂(8)

啊?”佳期继续“啊”着。

  男业务员笑了:“装傻的痕迹太重了!行了大家别担心了,她心里明白着呢。工作工作工作,人多嘴杂,不可不防,大家私下议论议论得了。”

  佳期一进企划部,杨主任就充满深情地凑了上来:“此去任重道远,吉凶难料,您多保 重。”

佳期诧异:“有那么严重吗?”

  “嘿,还真别不当回事。”杨主任磕磕烟灰。企划部离总裁室远,气氛比业务大厅轻松多了。

  小甲说:“佳期,好好想想,业务部哪个女的没给他当过助理?哪个没被他下过黑手?哪个还有好名声?”小乙作出一个“杀”的手势:“一网打尽!”

  杨主任同意:“终于把黑手伸向企划部了——佳期,从此我保护不了你了,你要自己保护自己呀。”

  佳期骇笑:“我是去做助理,又不是送死。”

  “差别何在呀?不出半个月,就得让你接他上班,陪他晚饭,然后……哎呀太可怕了,不敢想象,不能想象。”几个人表情沉痛,致哀似的。

  唯一的女同事老白三十多岁,已婚,她听不下去:“你们也太夸张了,说不准是老彭开始关注咱们企划部了。他不是说让佳期做一阵子,对业务熟悉以后再回来吗?”

  小甲说:“对,她回来,你去。美死你呢。”

  杨主任是资深员工:“佳期,打这公司创建我就在,老彭这人,业务没问题,不过这个道德水准,基本上是负数,人渣级的。一定要把跟他的距离保持在两米以外。当然,如果你愿意傍一台湾大款就另说了。”

  “不过要傍不上就完了,如果被他玩弄之后再抛弃,以后在这房地产界您还怎么混呀?”小乙说。

  小丙不服:“怎么不能混呀?业务部那帮女的不都还混得好好的吗?”

  “好好的?你看她们在公司内部找得着对象吗?”

  “人为什么要在公司内部找啊?”

  “她们倒想找!”

  “谁答应跟你分手了?……谁不讲理呀?……好,不是我一人儿想好就能好

  的,分,也不是你一人儿想分就能分的!……怎么无聊了?你才无聊呢!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别人冤枉我!……”

  佳期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声音很小但悲愤,“……不怎么着……分手没问题,但是麻烦你想点别的理由出来,你想找我茬儿,也得找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不同意……你这是莫须有……”

  有同事从边儿上过,奇怪地看着她,她眯眼笑笑,点头示意,一点儿不碍嘴上的事:“我得让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通过实际行动来证明……在没扳倒你这个偏见前,我们不能分手……”

  贺佳期不像昨天在万征面前那样痛哭流涕,她的小面孔变得坚毅起来,像是

  要干什么大事业了:“……当然有正事了,今天晚上我要请你吃饭,因为我升职了。”

  佳期若无其事地坐在万征对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小脸红扑扑的。比起昨天,

  像是一个知道日子不多的绝症病人,反而抡开了一样。万征觉得她这个变化还挺新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耍:“您是文案,为什么升您呀?”

  “不知道。可能……公司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吧。”

  万征眯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大言不惭还镇定自若的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早在多年前,我们小学老师就夸过我是粪堆里的宝石,狗食里的大肥肉。”

  “这要是说我,我就不觉得是夸。”

  佳期抬头看了万征一眼,严肃地想了想:“我觉得是。”低下头接着吃。

  万征对她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一时没找到钳制的办法,只好冷嘲热讽:“我看你们老板挺不靠谱的。你又不是特漂亮,又不会来事,不出一个月,怎么来的就得怎么回企划部。”

  佳期不服气:“我又不是没当过秘书。”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1:44

第N次分手未遂(9)

“你也好意思说。你除了擦桌子扫地端茶沏水打字复印,还会什么?”

  佳期很不爽:“你们那小破公司,哪识得出我这金镶玉?论资排辈,勾心斗角,全都是势力眼!所以我才把你们炒了呢。”

  “我也没看你在这大公司做出什么成绩啊,来了也一年多了吧?大公司也有大公司的弊 病,不起眼的人反而好混,在我们小公司里,生存压力过大所以一早卷铺盖走人了吧?”

佳期不吃这套,慢条斯理地说:“就是这样不起眼的我,现在当上了总裁助理。”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大跌眼镜。”

  两人正在斗着无聊的嘴,守礼突然和一个艳妇走进餐馆,正与佳期互相看见。佳期很紧张,嘴里低声叫着“糟了糟了糟了”,万征纳闷地顺她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噌”地站了起来,瞬间恢复到办公室里毕恭毕敬的谄媚面孔,直直地站着,甜甜地笑着。

  万征对她的做作样子很不以为然。他比守礼年轻不了多少,也是业内资深的美术设计。可佳期不管,台湾口音又冒出来了:“彭总这么巧,您也到这边吃饭呀?”

  她一脸不谙世故的天真,一点没注意万征的脸收得紧紧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总裁助理了,必须显得特会来事儿,她的脚在桌子底下用力踢着万征,小声示意他也跟她一块儿站起来。

  万征气坏了,动作很大地低头往桌子底下看。佳期怕被守礼看见,更甜蜜地笑:“这是我们彭总。彭总,这是我男朋友,他叫万征。”

  她用眼神再次示意万征站起来,但万征好象什么都没看见,只对守礼轻轻点个头,轻得肉眼难辨。

  守礼倒不以为意,伸出手去与万征握:“你好”。

  佳期觉得很挂不住,嘴咧得很大地夸张地笑。守礼说:“你们坐吧,我们过去那边。”

  “彭总再见。”佳期目送守礼与女伴背影半分钟才坐下,脸已经笑僵了。

  万征的脸色让她有点害怕,她慢慢拿起筷子察言观色。万征只顾吃菜,根本就不看她。她心里含糊,只好假装特瞧不上守礼似的没话找话:“那就是老彭。”

  万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吭气。

  “那女的不知道是谁,没见过……”

  万征还是不吭气。

  “……估计是他女朋友。”

  万征突然断喝:“你傻不傻呀?……你就是这么升的职?!”

  佳期一晚上的虚张声势就这样坍塌了。

  往常万征会开他那辆“银富”送佳期到家门口的电线杆子底下,但今天,佳

  期一个人沮丧地从出租车上下来了。她看见姥爷正叼着烟在楼门口遛达,连忙叫了一声。她们家不允许在屋里抽烟。

  姥爷回过头看她,“啊”了一声。

  佳期四下看看,没找着贺胜利,奇怪:“我爸呢?没跟你一块儿出来?”

  姥爷又“啊”一声,似乎有点傻似的,但其实佳期平时装傻充愣的样子与她

  姥爷极像。

  佳期停住脚步:“你又躲事呢吧?”

  “啊?”姥爷“啊”了第三声。

  佳期明白姥爷这是懒得说话,只好自己往家走。看她快进楼道了,姥爷突然嚷了一声:“都在一楼呢。”

  姥姥姥爷岁数大了,所以和大女儿建英一家住在一楼,在中学当老师的二女儿建华一家住在三楼,可每天还是雷打不动地到一楼来吃饭。建英老实,以前老被前夫郭勇家庭暴力,前年才跟廖荣杰再婚。廖荣杰是外地人,也是二婚,孩子跟着前妻过,他觉得自己这条件能娶上北京人挺不错,一大家子人面儿上过得倒也融洽。

  大姨家本身并不小,但因为被姥姥堆满了舍不得扔的破盒子纸箱子以及种种

  旧家具所以显得又乱又小,装修风格横跨两个世纪N个时代。但姥姥喜欢,觉得这才叫接上了地气。

  佳期进来一看,一屋子女的,只有她爸一个男的,而且除了佳音之外,全都阴沉着脸。她把包扔在沙发上,看这一屋子人的脸色没一个像好惹的,不知道说点什么好:“都怎么了?”

第N次分手未遂(10)

建华教语文,说话节奏很快,职业病似地绷着脸:“没事。你吃了吗?”

  佳期“嗯”了一声,不大相信地又仔细看了一圈:“真没事?那我说事了。

  ”虽然刚跟万征吵完架,但一场架不足以煽灭她升职加薪的愉快心情,“……我升职啦——”

姥姥和佳音都是容易大喜大悲的人,听了这话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升什么啦?”佳期装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可刚才说升职的时候可没这么轻描淡写:“总裁助理。”

  佳音“噌”地窜到她身边,趴着她肩膀:“行啊姐,涨钱吗?”

  佳期只从嘴角露出一点淡淡的笑,伸出两个指头摆成“V”型:“两倍。”

  建英的女儿郭才智从佳期说事开始就面无表情,她极不喜佳期那个自鸣得意的劲头。才智是这个家里最不起眼的人,她也习惯了自己的不被人注意,平时总捧着一个大杯子遮着脸,所有的话都被杯子挡着说出来,只留一双眼睛表表情。

  贺胜利本来就苦着脸,听了佳期的话以后更苦了。佳音抢着说:“那什么,借这热乎劲,我也要说事。”

  建华看不上二女儿的不稳重:“你有什么事啊?你找着工作啦?”

  “那倒还没有。不过,我决定要报名参加电视台那个‘明星脸儿’”。

  建英问:“那是什么呀?”

  姥姥熟悉一切电视节目:“‘明星脸儿’你都不知道?就是模仿那些名人唱歌跳舞演小品。你甭说,那个像哎,长得都特像。就那谁主持的。”

  才智问佳音:“可你长得像谁呀?”

  胜利自以为幽默地插话:“像我。”

  建华狠狠瞪了胜利一眼,胜利连忙低下头。

  佳音得意洋洋地说:“不对,我长得像王菲。”

  “哪国的王妃呀?”

  “什么哪国的?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唱——歌——的!”姥姥什么都知道。

  佳期的风头迅速被抢,很不甘心,打击妹妹:“我怎么没看出来呀?”

  佳音突然把脸凑到她姐面前,瞪大了眼睛,摆出一付冷酷的表情:“你仔细看。”

  佳期吓了一跳:“边儿去,想起一出是一出。”

  佳音笑起来:“你昨天没听见人都问我是哪电视台的吗?都说我有明星相,能出大名。你不是升官发财了吗?为了给你一个将来我能感谢你的机会,你帮我出报名费?一百元儿,还不够你半支鞋钱。”

  “我倒宁可留着买半支鞋。”

  胜利连忙说:“你姐不给,我给。我支持你。”

  建华对胜利这种妄图表现好蒙混过关的态度很气愤:“得了你贺胜利,你都快没鞋穿了你还给别人买鞋呢。”

  佳期对自己错过的前半段会议很好奇:“我爸怎么了?”

  建华“哼”了一声,哼得极冷,冷到胜利心尖儿里头去:“你爸?你爸快下岗了。你爸从明天开始,就去食堂工作了。”

  姥姥阴阳怪气地说:“咱们家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么阴盛阳衰。女的个顶个儿都拿得出手,男的呢,就一个不如一个。”

  正说着,外边的门突然先后两声巨响,佳音问:“姥爷回来了吧?”姥姥连头都不带抬的:“又出去了。”

  姥姥对姥爷“躲事”这个毛病早就看不惯了,看见面前窝囊的女婿更是勾起了新仇旧恨:“这是不是有传统啊这不争气?你姥爷,解放前他们村团支部书记!后来到北京也是坐办公室啊?!在山西那十年,就说是下放,可也是工会主席呀?我辛辛苦苦四处求人把他弄回北京,本来指着他给咱家谋幸福呢,结果呢?临了临了,从看大门的岗位上光荣退休!寒碜不寒碜呀?!”

  佳期问:“在食堂干嘛呀爸?”

  胜利解嘲地笑:“咳,就是管管呗,学校那食堂事儿也挺多的。”

  “对,好几百个学生天天排队买饭,光‘夹塞’这么大问题就够你爸管的。”建华在一旁敲边鼓。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4:29

我来帮MM贴:

第N次分手未遂(11)
佳音不识相地问:“那好啊妈,那你以后买饭就能随便夹塞了吧?”

应聘的年轻人都在业务大厅的墙边坐着,有的因为紧张而并不跟人搭话,有

的却因为紧张拼命跟人搭话,甚至拉住“隆业”的业务员滔滔不绝。只有一个长相极好看的男孩坐在之中表情平静。
佳期的办公桌在总裁室门外,比起别人的又大又体面。她拿了一迭简历走到应聘者面前叫名。一个油头滑脑的男孩站起来答应:“姐姐你门口喊一声我就过去了,瞧还走这么远,别累着你。”

  佳期的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已与高级白领无异,冷冷地说:“麻烦你们都小点声儿。”

  众人噤声,看出这是公司里的凤姐式人物。漂亮男孩认出佳期,低头想躲。可佳期回身前,眼睛又在应聘者们身上严厉地扫了一遍,到廖宇那,停住了。

  廖宇看没躲过去,索性大大方方看着她,他时刻准备着她跟他窜儿了。

  谁知佳期突然咧嘴乐了:“你——失业失得够快的啊?!人结婚那带子还没剪完呢吧?!”

  廖宇并不示弱,话赶话跟得很干脆,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你要着急看,就先安排我面试,我好赶紧回去接着剪。”

  佳期被噎住了,她生气地站在那儿想词,可什么也想不出来。

  守礼给全公司订制了工服,除了他自己和佳期。他体贴地对佳期说,由于她

  要经常陪他出席各种晚宴,打扮得太素会失他的身份。但他对业务员就没那么体贴了,虽然员工穿统一工服是为了给他的公司添体面,但他觉得他们应该深深地喜爱这套由他亲自设计的工服,他教会了他们什么叫品味,这可不能白教,工服的钱要分三次从工资里扣。这让员工们开始看不惯佳期了,有人问:“这工服有那么好吗佳期?”

  佳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也不知道。还行吧?”

  廖宇的位子正挨着佳期,但他桌旁总围着好几个莺莺燕燕,这让佳期觉得被人侵入到安全范围。

  那人不服气:“说是名牌?!我受累问一句,是‘杰尼亚’吗?是‘NAUTICA’吗?退一万步,是‘七匹狼’吗?”

  佳期心不在焉地说:“靠谱了。”

  “靠——”,那人绝望地骂。

  佳期没功夫理他们,她在给万征打电话,但万征就是不接。佳期着急上火,但仍然不厌其烦地按着REDIAL。

  企划杨说:“你们就甭叫苦了。这算什么啊?你们替人家新来的业务员想想,刚来就赶上这飞来横祸……是不是兄弟?”廖宇看杨主任是对自己招呼,连忙礼貌而拘谨地回点个头。

  “……试用期三个月,每月……没到四位数吧?……扣五百着装费,刨二百饭钱,每天还得坐车上下班,找地儿租房……”,他好象盯准了廖宇,“是吧?你不是北京的吧?”

  “不是。”

  “你们算算,不但挣不着钱,就差倒找公司钱了。”

  业务员们长叹:“太黑了。”

  “嫌黑?嫌黑辞职走人啊?!马路上要饭穿什么都行……你们别老围着人家再吓着人家。”企划杨指着廖宇身边那几个女的,那几个女业务员只笑不理:“管着吗?吃醋也轮不上你。”

  企划杨精明地说:“报复别人也别用糟蹋自个儿的方式啊。”

  守礼双目圆睁,声嘶力竭:“我们的信条,一个字——卖。”

  显然他很得意于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字,抡着一个手指头在大太阳下走来走去,几乎要杵进员工们的眼睛里:“卖!对!就是卖!卖——才是硬道理。作为一个房地产销售公司,还有什么比我们卖——更重要呢?”

  新来的业务员是可以看出来的,他们比别人更踌躇满志,胸脯挺得更高,以为前边是一片艳阳天。

  守礼用极具煽动性的口气要求大家和他一起喊,那样子很像疯狂英语:“跟我喊——卖!”

  “卖!”

第N次分手未遂(12)
“我们卖!”

  “我们卖!”

  廖宇喊得很敷衍,他讨厌这套虚张声势,他不想卖,他年轻,心存理想,而那理想和钱无关。他有点走神,看见不远处讨厌的贺佳期竟然也是一脸尴尬,有气无力地喊着——“卖
“我们到街头去,到商场去,到所有人头攒涌的地方去,街道就是我们的卖场……”,守礼的大手挥着,对员工们满头的汗视而不见。

  大家解散,佳期气馁地看了廖宇一眼,太不幸了,居然和这人结成一组。

  虽然两人不愿意相互理睬,但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也不是办法。终于佳期放下一直打不通的电话问:“发小广告不会给逮起来吧?”

  廖宇显得倒有经验:“别太乍眼了就行。”

  现在佳期和他同一战线,愿意妥协,有商有量:“要不咱把这些破玩艺都扔

  垃圾桶,再在外边耗会儿就回去吧。”

  廖宇很吃惊:“你是总裁助理吗?怎么说出这种没觉悟的话?”

  佳期指指自己的脚说:“你看我穿的鞋。”她不像其他女业务员那样穿着坡跟

  鞋,她的高跟鞋夸张地高。

  廖宇只好拿过她手中的海报:“得了,你在这儿等着吧。”

  佳期高兴了,问:“你去扔?”

  “这儿不红灯了吗?我就在这儿发。”

  佳期不但不感谢,还说风凉话:“哟,你以前就是发小广告的吧?很有经验

  的说。”

  廖宇不搭理她,走入等红灯的车流中。他把小海报塞进开着的车窗里,很有一些人一看他过来马上把车窗摇起。他也不以为意,熟手地把海报塞在雨刷器下面。车里人的口型显然是在骂他。

  佳期在树荫里事不关己地专注地播着电话,对廖宇的辛苦视而不见。只要不是她干这个,谁干这个真是无所谓。

  乌泱乌泱花里虎哨的少男少女扎堆在电视台门口排着乱七八糟的队,出租车开不过去了,贺佳音只好叫司机靠边停。她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大爆炸假发,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走一边回头看她及那一帮子怪人,差点跟迎面来的白色“捷达”别上。

  那辆“捷达”妄图挤进人堆进入有线台,徒劳地按了几次喇叭后,小李美刀没辙,只能停在佳音身边的一块儿空地上。

  下了车,美刀哆哆嗦嗦点着了烟,欣赏着美女如云的壮观景象,掩不住满脸兴奋,紧嘬两口,看见身边这个姿色颇佳,忍不住搭个:“你也是参加那‘明星脸儿’的?”

  不认生的佳音“啊”了一声,看着他:“你也是呀?不会吧?”

  美刀逗她:“怎么不会呀?我是呀。”

  “你像谁呀?”

  “我?你仔细看看。”他把脸凑上去。

  佳音可不适应把脸凑那么近地看一个陌生人,她往后半仰着:“看不出来。”

  “不像布拉德·皮特吗?”

  佳音咧了咧嘴:“我觉得你像块砖头。”

  美刀一点都不生气,叼着烟欣赏她七扭八歪、已进入模仿状态的背影。

  “你就不能学别人吗?干吗非得学王菲呀?一大早儿到这会儿,已经四百来

  个王菲了。”

  “对呀,你得学点冷门的,容易进决赛呀。”

  小李美刀推门进来了,“嘿嘿嘿”笑着跟评委们一通儿狂点头,有人问:“你

  怎么今儿就来了?”

  “咳,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呗,就把时间给记错了,他们刚告诉我说决赛是

  下个月哈?”

  “你怎么也得按着点啊,这也忒急了。你是决赛评委,你得矜持。”评委们跟美刀热乎,把佳音搁在了一边。佳音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看来还有点小权势,她有点后悔刚才没给这人好脸。

  美刀倒是不计前嫌:“哟瞧你,刚才走那么快,跟我要怎么着你似的。”

  评委问:“认识啊?”

  “是啊。她还不错吧。”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4:35

第N次分手未遂(13)

“不错不错,要是你的熟人就更不错了。”

  美刀就坡下驴:“那就直接进决赛得了。行吗?”他不问评委,问佳音。佳音很不见外:“行啊,我没意见。”

  评委们也没意见,反正不是他们家的事:“那行,那就回去吧,半决赛也甭参加了,下
月10号决赛,7、8号的时候等电话通知。”

  佳音想自己是遇见贵人了,一边笑眯眯地往外走,一边跟每个人点头哈腰。美刀连忙跟上:“那我先送她回去了,再见啊。”

  “你丫把时间记住喽!别决赛的时候又不来了。”

  “那不能够,她不是也来吗?我们俩一块儿来。”美刀一指佳音,佳音显得跟他特熟地笑了,美刀顺势勾住她的肩膀。

  出了门,佳音假装快乐地转了个圈,从美刀怀里转了出去。美刀当然看出来了:“瞧你,还挺端着。哎你怎么谢我呀?”

  佳音眼珠乱转:“你说。”

  美刀涎着脸说:“跟我回家?”

  贺佳音在本质上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听见臭流氓口气,觉得还挺来劲。

  她没像一般姑娘似的扭头就走,还跟美刀攀谈上了:“那多没劲呀?!”

  “那你说点来劲的。”

  佳音一斜愣眼睛:“你跟我回家?”

  美刀一愣,摸不清这孩子的路数。不过,他真挺喜欢她笑嘻嘻的样子,舍不得放她走:“我要是你,我就巴结我。我是评委啊。”

  佳音直皱眉头:“你干吗的呀?他们干吗找你当评委呀?”

  美刀不能接受年轻异性不知道他是谁:“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真不知道,对不起啊。”

  美刀很遗憾地打开车的后备箱,里面堆着好几撂同一本书,他拿了一本递给佳音:“回家好好补补课!生在21世纪网络时代,不知道我,你怎么混的?”

  佳音念着书名:“晕——头——胀——脑?小——李——美——刀?这都是什么名儿啊?你叫小李美刀啊?”

  “什么什么名儿啊?你平时上网吗?”

  佳音摇摇头。

  “那我就没法跟你说了。你先回家看吧,看完给我打电话,汇报一下心得。”

  佳音愁眉苦脸地说:“我一看见字儿就头疼,你有漫画版吗?”

  美刀假装生气:“无知!你气死我算了。先上车吧,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走,小便宜我是不占的。”

  “那是,你一占就占一大的。”他看出来佳音只是嘴花花,不是一猛子就来真格的那种猛女,对待这种单纯的女孩,还是得用说学逗唱的传统方式,他问:“那你让我占你点小便宜?”

  佳音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干吗?”

  美刀笑了:“我是说,给我留个电话?”看贺佳音犹豫的样子,美刀觉得再强努就有点臭不要脸了:“那你给我发EMAIL吧,书上有我邮箱……你不会连电脑都不会使吧?”

  佳音脸有点红,鼓起嘴笑:“我学!我打你这儿开始学还不行吗?谁让我今儿遇见名人了呢。说真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跟一名人离这么近虽然不知道这名人是干吗的,不过自己煽得还挺邪乎。得了,今儿谢谢你,你忙你的吧,白白。”

  “哎你回来。”美刀招招手:“我给你签个名。”

  佳音苦笑着咧嘴,没遇见过上赶着给人签名的。美刀一边掏笔一边问:“你叫什么啊?”

  “贺佳音。祝贺的贺,佳音就是那个佳音。”她胡乱比划着。

  “还挺好听的。”美刀签完,佳音捧到眼前仔细看,放声大笑起来。

  美刀让她给笑毛了:“有什么可笑的?”拿过来一看,扉页上写着:贺佳音收,底下是他自己的电话号码。

  他慌里慌张地抢过来改,心明眼亮的佳音已经放宽了心:“原来也是个口儿贩子——紧张什么呀?”

  佳期看看表,说:“我有点事,你自个儿吃午饭吧,一点见。”

第N次分手未遂(14)

廖宇连忙问:“喂,你去哪儿?”

  佳期觉得奇怪:“你管呢?就是在公司,中午还有一小时休息呢。”

  廖宇兜里没钱,对于午饭的问题已经琢磨一上午了。但让他管佳期借钱,又实在张不了这个嘴,他想了想,要不干脆饿着吧:“得得,你走吧。”

  佳期有点明白,冷冷一笑:“你没钱吧?”话音里有压根儿也没想掩盖的鄙夷:“我可以借给你呀……”

  但她并不痛痛快快地借,她等着廖宇张嘴求她,可惜廖宇坚持不吭声。

  佳期没时间跟他磨叽,不耐烦地说:“你倒是张嘴借呀。”

  廖宇扭身走了。

  万征觉得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他抬起头,看见晒出了一脸油的贺佳期正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口和旧同事点头招呼,他犹豫了一下,“啪”地一声把报纸不耐烦地扔到桌子上,也不说话,起来就往外走,佳期乖乖跟着,不但不敢动怒,还陪着笑。

  “不是跟你说别上这儿来吗?”

  佳期不理,所答非所问:“你手机没开声儿吧?”不待万征回答,又抢着自

  问自答:“我就知道……你不接,我着急……接不着我电话没关系,要是有什么正事给耽误了就糟了。”

  “你有事吗?”万征问。

  “就是没事。反正也没事,就遛达过来了。”她的笑意更浓更假了,做出嗲

  嗲的样子:“……有事……不生气了啊,”她伸手去抓他的手,他手疾眼快把手一缩,她没有抓到。但贺佳期不怕困难,也不在乎寒碜,她嘻嘻笑着坚持去抓,终于抓到了,她轻轻地摇晃着他的胳膊:“不生气了啊……”

  万征撤了几下没撤回来,使劲咂吧一下嘴,示意她放开,但她“嗯”了一声,

  摇摇身子,万征只好由她拉着:“哎呀得了……撒开……您这岁数弄这表情,大热天儿让人不寒而栗。”

  佳期坚持不要自尊:“你说不生气我才撒手呢。”

  万征不自然地左右看看,呵斥:“撒开!像什么样子……让人看见……行了行了,不生气了。”

  佳期还不撒手,不放心地看看万征的眼睛,万征躲着:“干吗?还不撒?”

  她怀疑地问:“真的?”

  “真的真的。”

  佳期正犹豫要不要放手,电话响起来了,她只好放开。

  又是那个讨厌而且无处不在的廖宇。佳期接起电话的片刻,脸上的表情已经迅速转换到不耐烦,声音也变得粗粗咧咧:“喂?”她看了看腕上的表:“管着吗?”

  再看回万征的时候,又是满目柔情:“我得走了……真不生气了?”

  “怎么那么罗嗦啊?”

  佳期涎着脸说:“那……晚上一块儿吃饭?”

  万征想了想,勉强答应:“晚点儿吧。”

  “多晚?”

  “七点半吧。”

  “我还来这儿找你?”

  “别,我们家吧,你七点半在我们家楼下等我。”

  看万征头也不回地回了写字楼,贺佳期才长出一口气,经过这么大幅度的表演,她快饿死了。

  从刚才上车的地方下来,佳期急匆匆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进街边儿的“永

  和豆浆”随便买点什么,然后就看见明亮的窗户里,廖宇正跟几个女业务员笑得前仰后合,有个女业务员还趁机趴在了他的臂弯里,那孩子也不以为忤,一付很受用的样子。

  有人看见了她,说了几句什么,又捅捅廖宇。大家看着她,互相也不打招呼,对峙着。

  佳期臊眉搭眼地推门进去,嘴里不服不忿地念叨:“还真是凭本事吃饭。”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4:46

第N+1次分手未遂(1)

刚进楼道,贺胜利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和寒喧声。他想往楼下撤,一犹

  豫的功夫,建华已经跟人拐过来了。学生认识贺胜利,连忙叫人:“贺老师好。”

  贺胜利马上端了起来:“哎,来啦。”
建华也不理他,只管跟学生家长说话:“你放心,他聪明,没问题。”

  贺胜利站在建华下面两层台阶,目送人家走了,赝费鐾着建华的冷若冰霜。建华问:“你今儿上哪儿了??/p>

  贺胜利老好人似地哄她:“回家说回家说。”走过原地不动的建华身边,他替她掸胳膊肘上不小心蹭到的楼道墙上的灰,建华看都不看他,拍打掉他的手。

  进了屋,建华直接坐到长沙发上,指指对面的单人沙发,示意贺胜利坐下,这让胜利很不自在。

  “去电视台干吗?”

  “找郭勇去了。”

  “郭勇什么时候去电视台了?”

  “他也不算电视台的人,就是给一栏目当制片。”

  建华等着他的下文。

  胜利嗫嚅:“他……那什么,干得还行……还劝我也辞职得了,嗨嗨嗨还真逗。”说完敏锐地观察建华的反应。

  建华紧抿着嘴一言不发,胜利等了半晌,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说能介绍我去电视台,挣得多,活……虽然也多,但是一阵一阵的,忙一阵歇一阵。”

  建华还绷着。胜利心里没底,请示:“你觉得呢?”

  建华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怎么觉得还不是得看你怎么觉得?!”他贱笑着摸摸后脑勺,如同摸到了头脑。

  几乎所有的女的临走前都去跟廖宇说再见,这真让佳期看不顺眼。她不明白,人长得好看是娘胎里带的,又不是后天努力长成的,有什么可巴结的?她从来就瞧不上拿脸蛋混饭吃的,尤其又是个男的。

  守礼从总裁室出来,她连忙站起来,挺胸抬头:“彭总您走啦?”

  守礼“嗯”了一声:“你怎么还不走啊?!”

  “啊……我……在看‘京东豪庭’的资料。”

  守礼有点满意:“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东西?”

  佳期眉开眼笑地拒绝:“啊不用了,谢谢您。”

  守礼也觉得刚这么两天就约她吃饭还不够成熟,这事不急在一时。他转身看见业务大厅里只有廖宇还在,问:“你叫廖宇是吧?怎么还不走啊?”

  廖宇也站起来:“彭总,我在看‘京东豪庭’的资料。”

  守礼一出门,贺佳期冷冷地说:“看资料?看得懂吗你?你刚来就能看资料?我们都白混了。”

  廖宇也就不糊弄她了,把手上现抓的一堆资料放下。

  佳期不大习惯说话不被人搭理,对方越不说话她就越要跟对方说话,直到对方说话:“喂,你怎么还不走啊?”

  “我问你了吗?”

  “你问得着我吗?”

  “你问得着我吗?”

  佳期真是很讨厌这个人,她低头继续在网上看《晕头胀脑》。

  过了一会儿,《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响起来了,她看看大厅里的钟,发现廖宇在看业务大厅里的电视。她觉得奇怪:“喂,你不是要住这儿吧?”问完突然明白了他恐怕就是要住这儿。

  廖宇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屏幕:“我又没住你们家。”

  佳期冷笑一声:“你倒想。”她拎起包走过廖宇身边,提醒他:“你就是想省钱住这儿,也得跟公司打个招呼,要不然真丢点什么东西,谁又都不知道你哪村儿的,哪儿逮你去呀?”

  她站在门边,一手拎包,另一支手“啪啪”按下业务大厅的电源,只剩廖

  宇脑袋上的那支灯还亮着。

  佳期每天都在琢磨如何把万征骗得跟她结婚。两年来,这个人一直若即若离,一付有她没她无所谓的样子。她说分手,他帮她开门,她要回来,他也帮她开门。直到有一天她从时尚杂志上看到一个说法叫“三不男人”,才知道万征这是走的什么路线。所谓“三不男人”,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佳期把杂志往旁边一摔,脑子里蹦出两个大字:不服。她不去想她到底是不是真喜欢万征,她就是较上这个劲了,她要豁出青春年华在这块冰冷的大石头上磕散黄儿——万征一天不跟她求婚,她一天不跟他分手。

第N+1次分手未遂(2)

佳期倚在门框上看万征炒菜,假装无意地问:“哎,你快过生日了吧?……

  三十七,”她自顾自念叨着:“三十七,三十七……”

  万征听得烦:“瞎得吧什么呢?”
佳期就等着他问呢:“你三十七,我二十六,哎,加一块儿都快七张儿了。”

  万征知道她要说什么了:“那怎么了?”

  “我听说,男女双方加一块儿,够五十就可以结婚……七张儿了,不能再这

  么老不正经下去了……我真替你们家人着急。”

  “你着哪门子急呀?”

  佳期做出着急的表情:“还不着急?你们家就你一个男孩要是你还算男‘孩’

  的话。等这么多年就为了找一好的这我理解,可你现在好不容易找着了,磨磨蹭蹭又不结婚,非把好的放坏了。”

  “谁……谁是好的?”

  佳期一拍胸口:“我呀。著名的我,不管工作还是模样都这么体面,这么给人涨脸……”

  “我还真没看出来。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一普通人啊。”

  “那不叫普通,那叫低调。”佳期跟个甩手掌柜的似地笑着说。

  “端菜”,万征不接她的话,“别眼里没活儿。”

  佳期不肯轻易放弃这个话题:“你以前,就从来没动过结婚的心思?”

  万征答得非常干脆:“忘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忘呢?”

  “这种事怎么不能忘呢?”

  “我觉得你老这么反问没意思啊……你跟那谁?苏丽娟,没谈婚论嫁吗?”

  万征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就粗暴了:“无聊!吃饭!”

  佳期吓了一跳,又不甘心就这么着不说了,小声嘟囔着:“哼,真是同人不

  同命。我,一路顺风顺水落在你手里了,你,一路磕磕绊绊受尽感情创伤……”

  屋里的电话响了。万征对她有严格的规定,不许接他及他家里的电话,只能往外打。她不高兴地看着万征摘下围裙,小跑进客厅里:“喂?哎怎么着?……行啊,哪儿呀?……”,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行,半小时。”

  万征返回来迅速夹了点菜,佳期觉出势头不对,问:“什么情况啊?”

  “有事儿。”

  佳期不高兴了:“什么事什么人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别废话。”

  佳期急了:“你走了我去哪儿?”

  万征觉得她问得奇怪:“回家呗。”

  佳期一摔筷子:“你不能对我这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万征急着出门,没功夫理她:“我没招你,你自己来的。”

  他强势的态度让佳期感到很不被尊重,但目前看来没有办法,房主要出门,自己也待不下去,她只能撒赖:“喂!我等你俩多小时才进这家门,现在屁股还没坐热一顿饭都没吃完你又要走!你这不是成心晃点我吗?”

  “我没让你现在回家啊,你吃完再回呗。”

  佳期开始拱火:“啊对,吃完把碗给你刷了再回。”

  “你不是听见了吗?我有正事。”

  “我怎么没听出是正事啊?什么事啊?你告诉我什么事?!我帮你分析分析值得去吗?”

  万征烦了:“我这么大人,我用你分析吗?你算干吗地呀?”

  佳期一愣:“怎么说话呢?我容易吗我?人家也谈恋爱,我也谈恋爱,怎么我这恋爱就谈得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啊?”

  万征没事人似地里外屋走着,出来时候已经换了一件衣服,还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悲愤了:“想理我就打个电话,我巴巴地狗似的就来了。不想理我,一个礼拜都见不着人……不让我见你的朋友,见你们家人,连电话都不让我接——你憋什么坏呢?你丫是不是早结婚了在乡下有一傻媳妇和俩傻儿子隔三差五还等你送钱回去接济啊?”

  话越来越难听,万征终于听不下去了:“你有病啊?你这不是泼妇吗?”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4:48

第N+1次分手未遂(3)

“谁你也不能对人这样!”有一大颗眼泪“叭”地落在了佳期的衣襟上。

  万征呆了一呆,他是个对女人的眼泪毫无办法的人,他只好粗暴地哄她:“我有正事,现在没法儿跟你说,过两天再告诉你。”走到门口,他回头看着原地不动的佳期:“你去哪儿?我捎你一段?”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待着。”佳期较上劲了。

  “那你走的时候把门撞上。”万征撞上门就走了。

  佳期听听楼道里由近及远的脚步声,确认万征真的走了,刚才辛辛苦苦铺垫的话又白费了,她悲从中来,对着门哇哇大哭:“你到现在也不给我配你们家钥匙——”

  万征刚走出楼道,听见有人家窗户被打开,还没来得及仰头看,一个杯子从窗户里飞了出来,“唏哩哗啦”碎在他脚边。他连忙往旁边一跳,皱着眉头往上看,自家窗户正被一支手关上,不见人影。

  他气坏了,刚想骂两句,看见有邻居探头,只好假装不知道谁家,上上下下斜愣一番,才上车走人。

  廖宇拎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走进设备落后的机房,有两三个人正在里面慢悠

  悠地剪片子。屋里很乱,到处是用剩下的一次性水杯,有的水杯还被当成烟灰缸,塞着不少烟屁,屋角有张堆满了带子的床。

  几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个头:“今儿估计得后半夜了。”

  大勇问:“你新找那公司没宿舍啊?”

  廖宇有点抱歉,一边手脚麻利地帮人家收拾桌子上的垃圾:“没有……我就以为是一大公司,能有宿舍才去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本来想在那儿打地铺,可他们说得老板同意……我明天就去说。”

  “我这儿你随便住,没事,还帮我看机器了呢,我就怕你休息不好。哎——”,大勇从剪接台上拿起一张VCD,扔给廖宇,“结婚那个剪完了。”

  “噢是吗?能看吗?”

  大勇笑:“还他妈挺逗的。”

  廖宇到另一个机器上放碟,怕打扰别人,调成静音。画面上出现了佳期,隔着防盗门跟新郎对峙,他按了“快进”,动作迅速的佳期脸上表情变得飞快,由凶恶变得意再变颓废。

  然后是佳期与万征在宴会厅外说话,佳期背在身后的手里搅在项链上的两支婚戒,活泼可爱的佳音对镜头打招呼,佳期把打火机递给乐不可支的新娘,佳期瞪着镜头……

  廖宇使劲按下“暂停”,佳期狰狞的样子被定格。廖宇瞪了她半天,伸手扇了面前的空气两个大嘴巴。

  佳音一看见她姐的模样就会心一笑:“又挨撅啦?”

  “我?不能够。”佳期嘴上一贯是不服输的。

  “怎么不能够啊?脸上写着呢……他有什么好啊?那么老,还豁倔豁倔的,

  一点不知道让着人。”

  佳期也咂摸嘴,妹妹说的都是明眼人一眼能看出来的。

  “我觉得吧,找男朋友,得找那种上赶着特哈着你的——呵护型。您找这个

  满拧,整个一‘呵斥型’。”

  佳期让她给逗乐了:“你懂什么呀?!……你今天报名了吗?”

  “我都进决赛了。”

  “凭——什么呀?”佳期听见别人都比自己顺利,鼻子都气歪了。

  佳音大言不惭地说:“这就是实力,明星相,一往那站,不用张嘴,全给震了。”

  “不吹牛逼会死啊你。”

  佳音对自己的吹牛技术很满意,把美刀的书亮给佳期炫耀:“就是写这书这人,评委!觉得我特好。你知道吗还哭着喊着非给我签名……嗨,不信?我给你叫来。虽然有点不靠谱……可横竖比那万征强多了。我准备从明天开始,每天夜里一点半到‘钱柜’练歌去,争取一炮而红。”

  “那么晚?”

  “一点半以后特便宜,还白吃白喝,姥姥说陪我。”

  佳期不同意:“别逗了,你在‘钱柜’见过姥姥那么大岁数的吗?再因为陪你折腾出病来。”

第N+1次分手未遂(4)

“姥姥说她把生物钟改成白天睡觉。”

  “不行不行不行她又不是猫头鹰。”佳期突然来了兴致:“今儿我陪你吧,现在就去。”

  佳音很意外:“啊?这刚几点啊?你知道现在多贵吗?”
佳期心一横:“要的就是贵的时候去,大娘有的是钱,今儿还就要消费消费。”

  佳音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你今天这撅挨得够厉害的呀?!”

  佳期装没听见:“趁我高兴,以后我每天给你报销一小时的包间费。”

  佳音的脸因为幸福降临得太快而扭曲了,情不自禁地夸:“要说万征这人,其实也还不错。”

  佳音愁眉苦脸地坐在一边喝饮料,干看着已经喝大了的佳期手拿麦克唱得声

  情并茂哀哀凄凄,小李美刀一脸困惑地坐在她身边。

  屏幕上出现王菲,佳音连忙说:“我的我的我的。”

  佳期不干:“咱俩一块儿唱。”

  “你声儿那么大……”

  “一人一句?”

  佳音不满地拿起麦克,佳期谦让:“你先来。”

  谁知佳音一句还没唱完,佳期迫不及待地跟上,脸上的表情痛苦得如同便秘:

  “自尊丢到墙角,掏出所有的好,你还是不看,你还是不要——”,没拿麦克的胳膊还伸展着,舞动着。

  然后她就不停了,一直与该唱下一句的佳音抢。佳音腾不出嘴来跟她理论,一直嗷嗷,妄图用声儿大压倒对方。

  小李美刀觉得这俩人路数很怪,很直率地问佳音:“你姐失恋了吧?脸都唱歪了。”

  佳音在外人面前很护着她姐:“你姐才失恋了呢。”

  佳期认真地盯着屏幕,置若罔闻:“我痛得想哭,却傻傻地笑……”

  她狼吞虎咽的时候,佳音才终于有机会不受干扰地唱歌了。美刀试图跟冷若

  冰霜的佳期搭话:“慢点吃,还有呢。”

  佳期不理他。

  美刀耐心地问:“这是多久没吃着像样的饭了?”

  佳期擦擦嘴说:“我一点都不饿。”

  “我就是看出来你不饿才劝你呢。你现在就已经没人要了,再吃得膀大腰圆的不就更没人要了吗?”

  佳期很生气,大喝:“这人谁呀?”

  美刀伸出了右手:“我叫小李美刀,很高兴认识你。”

  佳期就任他的手伸着。

  佳音亲热地招呼:“哎美刀,你也送我姐本书呀。”

  “行行行没问题,我这就上车里拿去。”他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就出去了,佳期冲着他的背影说:“讨厌。”

  佳音不在乎:“多逗呀!热心人儿。”

  廖宇从电梯上来直奔自助餐厅,大勇冲他喊着“206”,廖宇点点头,他没注

  意到自己又阴魂不散地走到了阴魂不散的贺佳期身边。

  佳期倒完饮料,一转头正对着廖宇的脸,双眉蹙了起来。廖宇也很意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行——啊!”廖宇听出来她又要开始,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您消费吗就这儿吃?怎么混进来的?”

  廖宇绕开她往前走。佳期心里有火,总得有个人撒气,她不依不饶地追着廖宇:“怎么哪儿有便宜占哪儿就有你的身影啊?!没女大款给你买单了,上这不用掏钱的地儿来了?”

  廖宇大步流星,穿着高跟鞋的佳期为了跟上,踮着脚尖小碎步“哒哒哒”的响着,因为喝多了而重心不稳,一路摇摇晃晃,很是滑稽。她没看见万征正从包间里出来,脸色异常难看地注视着大庭广众之下追逐异性的她。

  “哎我告诉你,这好吃,那边儿那个叫红果茶,助消化。你多吃点。”

  旁边有人侧目。廖宇受不了了,无可奈何地问:“咱俩很熟吗?”

  佳期指着廖宇,哈哈大笑:“很熟很熟啊?!你啊,天天见。”完全是一个女混子的无赖面孔。

  廖宇不理她,接着盛吃的东西,佳期在一旁敲锣边儿:“哟,够会吃的呀?这个很补,非常补。”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4:50

第N+1次分手未遂(5)
万征不知是替她脸红还是气得血往上涌,他刚扭身想悄悄地回去,他的朋友也出来了,招呼:“哎万征,干吗呢?”

  佳期听见了。她怔怔看过去,与万征的眼光接轨,那鄙视的眼神让她知道这回又歇菜了,自己都不禁鄙视自己的无聊。可是,她转眼看见万征身边有个女的,大受刺激。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利,朝着万征一路打晃地走过去:“这儿什么情况啊?这儿谁负责啊?”
小李美刀斜刺里窜了出来,一脸自作聪明得意洋洋:“我忘了你包间号了,不过我就知道在这不要钱的地儿肯定能找着你,嘿嘿嘿果不其然,又在这儿调戏青少年哪?”

  万征转身狂走,旁边那女的一看,连忙也跟着走。佳期尾随着,高喊:“别走啊!上哪儿啊?人都在这儿呢,乱起来乱起来呀!”

  万征身边的女性友人对疯疯癫癫的佳期十分看不过眼,她和万征是十几年的朋友,万征又是那种在朋友面前一贯得体、只对最亲近的人最粗暴的男人。她不客气地问:“万征,这女的谁呀?”

  万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真是不情愿,他正想着,佳期走了上来,用醉鬼自认为控制得很好的落落大方亲切地与这女的握手:“我是他女朋友啊,我叫贺佳期。”酒精没有让她脑子大乱,只是放大了她的那些小心眼儿,她装出一脸抱歉,故作诚恳:“一直没机会见,对不起啊,我平时也挺忙的。”

  女性友人慌慌张张甩掉她的手,一边用求证的目光地看着万征。万征没想到在他面前从来唯唯诺诺的贺佳期居然还隐藏着这么阴险的一面,一种难以言状的红从发根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脖子。

  “真的吗万征?她是你女朋友?”那女的露出一脸嘲弄,不知道的人肯定会觉得这是争风吃醋。佳期大张着嘴巴露出殷切的笑容等待着万征肯定的回答,连看热闹的廖宇都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美刀不甘人后地搅和进来:“噢是吗?你男朋友?吹呢吧?你男朋友怎么不跟你一块儿啊?”

  佳期很不高兴地打断美刀的挑衅:“真的!我们俩仨小时前还一块儿吃饭呢,他做的饭,我洗的碗……”,她对着万征的女性友人耐心地解释,“……做得挺好的……后来你给他打的电话吧?他跟我说了……没事,都都都玩得高兴点……”她拍拍人家的手,又凑到万征身边,试图挽上万征的胳膊。万征一把甩掉,她没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在廖宇的身上,廖宇条件反射地扶住她,又觉醒般地迅速撒开。他可不想裹乱,往后退了一大步,迅速地说:“不关我事。”

  唯恐天下不乱的美刀要笑死了,他是个作家,他要追求人生的戏剧性,他的人生戏剧不起来的话,也要过眼瘾看别人戏剧,所以他从不放过挑动群众斗群众的机会:“仨小时前跟你一块儿说明什么问题呀?他现在很明显没跟你一块儿啊,而且好象一点儿也不想跟你一块儿。”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万征身边的女子也嫌寒碜了,扯扯他衣角,说:“咱们走吧。”

  “谁这儿起哄呢?我们家事儿关你屁事呀?”这声音既干脆又动听,但话可真不是什么好话。佳音怒不可遏地从人堆儿里冲了出来。佳期看到妹妹挺身而出,也有了还击的精神:“是啊,我们两口子的事,你在里边瞎掺和什么?你算干吗地呀?”

  这话明显是冲美刀来的,可美刀不愿意开罪佳音,他左右顾盼,要把这两句骂转嫁出去,目光最终落到那女的身上,作出莫名其妙的样子:“是说我吗?好象不是吧?”

  廖宇对美刀的表现十分惊愕,他到北京来以后,还没亲历过这种纯粹的吵架场面。那女的被美刀这么一挑,果然急了:“你们说谁呢?”

  万征一字一顿地叫着佳期的名字:“贺——佳——期!你怎么那么不嫌寒碜呀?”

  这话使佳期顿时目光焕散,低头死死地盯着鞋。但佳音不怕他,勇猛地顶了上来:“你说谁呢?”

第N+1次分手未遂(6)
美刀不想没热闹看,摆出一付主持公道的样子对万征说:“哎哥们,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啊?要真是,你别就这么把她搁这儿啊。”

  万征并不搭理不相干的人,只对佳期激动地挥着手:“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啊?你要丢人现眼,别拉上我,我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贺佳音毫不示弱,问出有明显答案的问题:“你是男的吗?你是吗?”

  几个人的大叫大嚷惊动了保安:“怎么了怎么了?”站在一旁的廖宇解围:“没事没事,喝多了。这就走。”

  佳音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一边指着他一边想。廖宇很不好意思地迅速做出一个扛机器摄影的动作,佳音想起来了,高兴地笑:“你呀。”

  美刀有点着慌:“谁呀?”

  佳音对他刚才的表现耿耿于怀,板起脸说:“管着吗?我朋友。”

  美刀不信:“别逗了,刚才你姐追你朋友半天了,这儿好几百人都看见了——你朋友?”

  廖宇连忙摇手,结巴起来:“没没没没没有,你姐……是是我同事。”

  万征克制地说:“贺佳期你喝多了,回去吧。”他还要好言安抚身边的女伴:“对不起呀,她喝多了,真不是冲你来的。”

  那女的一看万征还真是跟佳期有关系的,啧啧连声:“万征,你怎么有这种素质的朋友啊?真让我意外。”

  佳音又不干了:“我就听不得有人动不动提素质。阿姨!您这岁数赶上素质教育了吗?”

  那女的气得半死,对这种仗着年轻犯混的小孩一点辙没有。万征知道跟佳音耍嘴皮子只会自取其辱,他拉着女伴走,佳音不干:“万征,你得送我姐回去。”

  佳期连忙说:“不急,都再玩会儿,”她还帮保安疏散呢,指着周围的人说:“散了吧散了吧。”

  万征停住了疾走的脚步,慢慢地转回身,那种慢里酝酿着爆发,美刀看出不妙,连忙打圆场:“我送我送。”

  佳音看不出事,她也懒得费那脑子看出事来:“没你事。”

  万征太阳穴和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爆,声音突然提高数倍:“我不——送!怎么着啊?!能怎么着啊?爱怎么着怎么着!”

  廖宇觉得气急败坏的万征有种滑稽相,他大概把这件事看明白了,他想起一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觉得很解气。可是转脸,他看见贺佳期因为醉酒而略显浮肿的脸,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张脸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廖宇的母亲患有严重的酒依赖综合症。他的意识在瞬间恍惚了一下。

  佳期努力恢复正常人的平静,默默地扭身准备回包间,但她没把握是往哪边走,走了两步,又茫然地站在原地左右顾盼。然后,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守礼是从廖宇身边挤过去的,他顾不上搭理尊敬称呼他的廖宇,直接走到佳期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大脸几乎粘在她脸上:“怎么样佳期?怎么样?”

  佳期十分意外,她不能相信事情真的是乱成一锅粥了,谁说没有最坏,不是给她遇见了,她哈哈地笑了起来。

  美刀兴奋得浑身一激灵,没想到贺佳期这么能混,身边儿男的还挺多。廖宇在此时也忘了自己所鄙夷的贺佳期的奴颜婢膝,下意识地马仔般紧跟在守礼身后。而万征是见过守礼的,看见守礼这么亲切呵护,自己的女朋友贺佳期居然站在那里笑嘻嘻,顿时占了理,他低声冲佳期说:“贺佳期,你牛逼。”

  “怎么都这么没创意啊?”佳期突然吼了一嗓子。

  守礼不知道她在问谁:“什么?”

  佳期冲着旁边的人大声嚷嚷,愤怒地挥舞着细瘦的胳膊:“你们就没别地儿可去吗?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东西!”

  彭守礼死拉活拽把贺佳期塞进他车里,任她怎么努力也挣吧不出去。廖宇尴

  尬地替佳期拿着包在车门旁边站着,守礼一把抢过包,一本正经地轰他:“你先回去吧,明天不要迟到。”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5:39

第N+1次分手未遂(7)
廖宇巴不得如此,可贺佳音不干了,她怕这台湾人把她们姐儿俩给怎么着了,

  她一边坐到后座,一边招呼廖宇:“哎你别走啊,相跟着啊。”

  廖宇不知道该听谁的,正犹豫,佳音一把把他拉了个趔趄,廖宇跌坐在她柔软的身上,慌忙坐直,眼观鼻鼻观心,佳音却感激地在黑暗中攥紧他的手。
美刀连忙喊佳音:“哎哎哎我呢?”

  佳音已经烦他了:“你?你把帐结了吧。”

  美刀很不甘心这一车热闹就这么从眼前溜走了,他捏着自己的书站在路边很有点失落。不过只失落了一会儿,他又高兴起来,他想,今天回家又可以写他们丫一千字儿了。

  逆来顺受的人分两种,一种是真的逆来顺受,任谁跟他叫板都逆来顺受,还

  有一种就是势利眼,只拣后果可以承受的发火。贺佳期很吃过势利眼的亏,一方面打心底痛恨势利眼,另一方面潜移默化学会了不与所有人为善。她素以得体著称,这倒不一定是因为她没欺负过谁,很可能是因为她所欺负的是过于弱小以至到今天还没翻身的人。

  不过她也有算计不到、控制不好的时候,比如这回,她第一次在彭守礼面前露出本来面目,对守礼万分不待见地说:“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回家。”

  守礼不生气,哄小孩似地:“我怎么放心啊,你还很醉呀,我们去喝功夫茶

  解酒好不好?”

  不待佳期回答,他板起脸对着后望镜里的廖宇追问:“你们一起?”

  廖宇不想趟这浑水,连忙择清:“没有,碰上的。”

  守礼观察他半天,才放心地问佳期:“或者我们去宵夜?”

  佳期一字一顿地说:“彭总,我哪儿都不去,麻烦你送我们回家。”

  守礼不肯轻易放弃:“哎呀你不要管了。”

  “我自己的事,得管。”她看守礼装听不见,急了:“我真没劲儿敷衍你,你

  丫烦不烦呀?”

  一片死寂里,廖宇发现佳音的手已经出汗了。

  守礼一点好处没得到,又不能在员工面前太没风度,强撑着善待蓬头垢面的佳期,他探出头来对她说:“明天你晚一点到,没有关系啦。”

  佳音趁势小声问车里的廖宇:“哎你电话多少?”

  廖宇转回头来坐正,才发现守礼一双铜铃似的眼睛正冷冷地打量着他,大声

  问:“老板你去哪里呀?”

  他非常尴尬,明白在守礼这儿,男性与女性的待遇是不同的。他飞快地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地下来,一边还说着“谢谢彭总再见。”

  关门声惊动了刚到楼门口的佳音,她回头看见廖宇孤零零地站在街边,赶

  紧走了过来,佳期站在一旁冲路灯下的飞蛾打酒嗝。

  “这什么人啊?怎么把你轰下来了?”佳音忿忿不平地说:“这么晚了,不好打车吧?”

  其实廖宇兜里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但他不愿意张嘴管人借钱,何况他跟她们又不熟,他笑了笑:“走会儿就有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刚转过身,佳期突然蹲在地上呕了起来,看佳音束手无策的样子,廖宇迟疑了一下,蹲下去轻轻拍打佳期的背。

  佳期一边吐一边呻吟,蹲不稳,前后摇晃着。她顺手扶住廖宇的胳膊,廖宇突然觉得浑身阵阵发麻,他心里涌起一种微妙的异样感受。

  贺佳期苍白修长的手死死地攥着他,那是一种攥到他疼痛的依赖和信任,他知道她可能根本意识不到她抓住的是谁,他不知道的是,是不是所有酗酒的女人都长着这样美丽得绝望的手?

  廖宇费力地用另一支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来递给佳期。佳期看也不看就接过来擦嘴,佳音很难过,她不知道她姐姐这是谈的哪门子恋爱。

  佳期没什么可吐的了,踉踉跄跄地起来,把用剩的纸巾塞回给廖宇,也不言谢,径直往楼道里走。佳音断后,连连说:“谢谢你啊……”,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佳期。

第N+1次分手未遂(8)
“快走吧,”廖宇说,“……你给她喝点蜂蜜,喝茶没用……你们家有吗?”

  “有。”

  廖宇没什么话可说了,他冲佳音挥了挥手。路灯从他的头上打下来,仅仅那个修长挺拔的轮廓已经令佳音非常着迷,她想:和长成这样的男孩谈恋爱,哪怕是一天也好啊。
佳音浅睡了一会儿,听佳期没动静,睁眼一看,她姐正喝着蜂蜜水发呆,她问:“还不回你屋睡觉?”

  佳期慢吞吞地说:“我想我是不是渗两天再给他打电话,省得挨他撅?过两天等他气差不多消了再打?”

  佳音气得坐了起来:“打什么呀?那种人,找人打他一顿还差不多!姐,你能不能在他面前有点尊严?”

  佳期作出一付懂行的样子:“你知道‘一动不如一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谈恋爱的时候啊,这静的,就有尊严,可这俩人谁先动了结婚的心思……他动了……他就没尊严了。”

  廖宇在早晨的雾气里孤独地走着,街上已经出现了零零星星晨练的人。

  立交桥下有人支起了早点摊,他有点苦恼地看着,脚步慢了下来,但终于还

  是没有停。他翻翻兜,除了佳期用剩的纸巾,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姥爷跟人说正经话的时候,就跟不会说话似的,发音方式十分奇怪,拖着长声,像打官腔:“大廖——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旁边的姥姥马上扇着面前的空气,一边掩着鼻子:“哎呀好臭!刚才又在外边抽烟了吧?你看人家大廖就不抽烟。”

  建英把饭轮流递到大家面前,一边回头看着墙上的钟:“三点多落的地,四点半到家的吧?”

  “山西好啊,我那年也坐飞机去的……”姥爷咂摸着嘴说。

  “就坐过那么有数的几趟飞机,天天挂嘴边上……是不是吓得半死所以忘不了啊?”姥姥很不服气。

  姥爷得意了:“你羡慕忌妒恨吧?就在游乐场里坐过过山车……”

  “哼,你还不敢坐呢。佳期才智,你们什么时候也带姥姥出去旅游旅游长长脸。”

  大廖自觉把自己当作家里最没地位的人,巴结姥姥说:“我带您去,年底咱们去泰国玩吧。”

  建华不爱建英家抢风头,她一直觉得姐姐是不如自己的:“妈您身体行吗?长时间坐飞机特难受,除非大廖你给我妈买的是头等舱,能把腿伸直了。”

  姥姥不在乎这个:“没事,就让我难受难受,我也不愿意听有些人吹牛,那我更难受。”

  建英把饭递到低头发呆的佳期面前,佳期一看见白花花的米饭——这米,怎么这么白,这饭,怎么这么香呀?她突然就感动了,鼻子一酸,热泪盈眶。姥姥慌了:“佳期怎么了?”

  佳期忍着眼泪:“没事……不舒服。”她躲开建华要摸她脑门的手,反正待下去也是给别人添堵,索性站起来:“我回去躺会儿。”

  胜利问佳音:“你姐怎么了?”

  “太累了吧?她不是升官了吗?每天特忙。”佳音替她姐褶乎。

  才智不相信地撇嘴:“我怎么瞧这路子,像是感情受挫呀?”

  这话让建华忧心:“佳音,你姐跟那叫万征的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佳音装傻充愣:“我哪儿知道啊?”

  才智阴阴地一笑:“真有这么一人吗?怎么从来听说过没见过啊?”

  建英踹了才智一脚,姥姥着急了:“有还是有吧?谁没事儿凭空编派个人出来啊?……不过也是啊,怎么也不来咱家见见啊?”

  建华努力给闺女挣面子:“还不到时候吧,年轻人……不到决定结婚,不愿意见长辈……”

  姥姥纳闷:“迟早不都要见的吗?难道谈恋爱不是为了直奔结婚去的吗?谈恋爱就只为了谈恋爱吗?那不是耍流氓吗?”

  这问题蛮深刻的,大家默默思索半天,才智突然冒出一句:“分人。”

  廖宇发现贺佳期是个表演型人才。那天晚上之后,守礼臊了她两天,可不知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5:44

第N+1次分手未遂(9)
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三下两下又把守礼哄高兴了。这次来昌平集训,比贺佳期漂亮的女业务员都是和廖宇他们坐“中巴”来的,下了车灰头土脸,一点儿本来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只有贺佳期坐着守礼的“奥迪”,浑身上下光鲜亮丽。头天早晨沿着十三陵大堤跑步,一开始队伍还整齐,跑到后来就按岁数和性别分成了几个梯队,但没有人愿意跟贺佳期一起,累得像狗一样的她只得远远地跟着。谁知等到做操的时候,守礼开车过来视察,从车上下来的还有刚才看上去要吐血而亡的贺佳期,狗一样的神色荡然无存,她像只灵巧的小鸟欢乐地跳进了队伍。每天下午听守礼讲课,所有人累得东倒西歪,只有她端坐着,时不时在小本上记上一笔。甚至有一次廖宇发现她根本就没带笔,愣是作拿笔状在纸上比比划划。他横竖觉着贺佳期是个伪君子,只要一对着彭守礼,肯定满脸堆笑,深情款款,守礼还一付避嫌的样子假装看不见。

  谁知中午刚从房间出来,他就看见走廊里原形毕露披头散发的贺佳期,她正

  一脸丧气地打电话:“我想给他打个电话……不行真坚持不住了……三天了……什么尊严啊什么是尊严啊……可是我不能骗自己,我就是想打电话……我一定要打……”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呜咽。

  廖宇正想退回屋,门却猛地被风撞上了,他手忙脚乱地摸索钥匙,佳期已经转过身,她看见他也是一惊,手忙脚乱地抹着脸上的泪,俩人就这么手忙脚乱地在楼道里互相注视。

  廖宇对贺佳期原来长得很憔悴暗暗心惊,楼道里光不强,他眯上眼仔细打量

  她一番,实在忍不住地说:“你还不抓紧时间多睡会儿?”

  佳期瞪着他。

  “瞪我干什么!魔鬼训练不是把人训练成魔鬼的样子,您照照镜子。”

  佳期很劳气:“我怎么觉着你上赶着巴结我呀?”

  “你今年多大?24还是25?现在看着有三十岁。你至于吗?”廖宇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想安慰安慰她,话一出口就是横着的。

  除了对万征,贺佳期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不服输的:“我今年五张儿多了,你看出来了吗?”

  两人前后脚进了水房,她站到窗边,平静身心,严肃地按下几个号码:“你好请问万征在吗?……辞——职——了?”

  廖宇大感意外,回头看她。

  佳期呆呆地挂上电话,想了想又开始打万征的手机。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机器的回答在安静的水房里异常清晰地回荡,

  佳期的背影僵得像块石头。

  廖宇“哗”地打开了水龙头,佳期的呆滞被水声打断,她机械地回头,莫名

  其妙地看着廖宇。

  廖宇也看着她,没发现水已经溢出了脸盆。他为这个自己无心窥得其秘密的

  女人手足无措的样子着了慌。

  “去找他呀。”他说。

  贺佳音坐在“哈根达斯“的窗边自顾自狂吃,美刀欣赏地看着,问:“哎你

  就从来没上过班吗?那你以后想干吗呀?”

  佳音得意地抬起头,做出一付踌躇满志的表情:“当明星,挣大钱,傍大款。”

  美刀笑了:“你长得跟一小土豆似的,我看一样都干不成。”

  佳音瞪了他一眼说:“你这样的砖头都敢自称是美男作家,我这样的土豆怎

  么不能当明星啊?”

  美刀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自信的:“我是文坛第一帅哥。”

  “我不太了解你们文坛啊,可你要真是第一帅哥,那你们这文坛不就是丑人

  多作怪吗?你那书里还把自个儿写成一万人迷——你们写东西的是不是都这样啊缺哪儿补哪儿?要是书里再不能平衡就该心理变态危害社会了?”

  “你别逗了,你知道我天天收到多少读者来信吗?好几十封!一个月下来就是上千封!这搁上个世纪,是王心刚的业绩。”

第N+1次分手未遂(10)
“都是让你捐钱的吧?”

  美刀对侮辱从来充耳不闻:“我就给她们回信——少废话!发照片!艺术照不行,必须是生活照。”

  “然后就再也没人回信了吧?”
美刀情不自禁地敲敲桌子,得意地说:“你——错——了。我发现这人啊,还真没有觉得自己难看的——更踊跃了。”

  佳音“哼”了一声,美刀连忙找补:“不过还真没有比你漂亮的。”

  佳音可不像一般骨头轻的女孩,她严肃地问:“你找我有事没事啊?要是专程来夸我就不必了。”

  “那……”,美刀想了想,“你姐怎么样了?”

  “我姐?挺好的。”

  美刀话里有话:“不是我说你姐,找的那是什么男朋友啊差点没给当场撅背过气去?我以后绝不会那么对你。”

  佳音不吃这套:“你甭操心,追我姐的人多了。”

  美刀突然想起了廖宇,有点不放心,试探道:“你姐也挺不自重的,那天众目睽睽之下追那小男孩……”

  “胡说。”佳音断然制止了美刀的胡言乱语。

  “吃醋了吧?你是不是也喜欢那小男孩啊?”

  佳音一斜眼:“怎么着啊?”

  “你要是喜欢那小男孩,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太没品味了。那孩子有二十吗?还是一幼男呢,长全了吗?肯定没钱,要不然不会大半夜上那儿吃蹭去……也没我有名吧?”

  佳音不觉得那是问题:“人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有屁用啊?能当饭吃吗?你要跟他来这儿,还得你请他。”

  “我乐意。”

  美刀深深叹息:“这女的现在怎么也都这么好色啊?”

  “这才证明女的真正有了地位。哎,别废话,咱俩去昌平玩吧。”

  “昌平有什么可玩的呀?”

  “好玩,走吧。”

  廖宇换好泳裤出来,顿时傻了眼。所有的女孩子除了企划部老白,全部穿着

  比基尼,如同选美比赛,围绕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守礼争宠。挤不进去的那些姿色稍逊的正生闷气呢,一看见他,连忙招呼:“嘿,小帅哥,过来呀。”

  因为守礼在场,廖宇对这帮女人的关切有点不自在,一抬头,看见一身便装的佳期正坐在二楼的宿舍窗台上,冷冷地往下看着。老白叫:“佳期,下来啊?”

  佳期倏地不见了。姿色稍逊那堆里有个长相尤其尖酸的女孩出言讽刺:“不是不想来吧?身上有疤吧?”

  企划杨暗示大家看廖宇和他周围的中等美女:“咱公司又来了个小老彭。”

  晚饭后,隆业的员工来到招待所简陋的歌厅,守礼不多会儿就醉了,高兴地唱起来自家乡的歌曲,没人和他争“麦克”,不但不争,他旁边那些莺莺燕燕的身体都随着节奏左摇右摆地打拍子,如痴如醉。

  廖宇觉得无聊,悄悄站起来,想到外面去透透气。守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四下的女孩:“佳期哩?”

  歌厅的门开了一条小缝,贺佳音向里面探头探脑,她看见了正往外走的廖宇,马上笑成了一朵花。美刀这才如梦方醒,在后面不情愿地跟廖宇点头招呼。

  佳音问:“我姐呢?”话音未落,就听见麦克风里传来了带着混响的台湾国语:“佳期哩?佳期哩?佳期哩……”

  月华如水,三个人沿着大堤散步,佳音假装抱怨:“真是的,还想跟她个惊

  喜呢。”

  美刀连忙说:“你姐都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干吗?来都来了。”

  廖宇也说:“你们回去看看吧,她明天早上要是还不回来,这边没法交代。”

  佳音笑着说了句让廖宇的美刀都别扭的话:“不着急,你对我们真好。”

  三人走到森林公园前,公园的铁栅栏门已经锁上了,里面黑乎乎的。佳音突

  然来了兴致:“咱们翻进去吧。”

  美刀急着走:“这里边能有什么啊?”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5:46

第N+1次分手未遂(11)
可佳音已经把鞋扔了进去,身手俐落地爬上了铁栅栏,廖宇只好跟上,很快超过佳音先落地,在佳音往下跳的时候伸手搭了她一把。美刀看着他们两小无猜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慌慌张张地爬上去,鞋也忘了脱,跨在栅栏顶端的时候,皮鞋被卡住了,他听见两个小孩向黑暗的台阶上笑嘻嘻地跑去,连忙大喊:“等会儿我啊。”

  黑暗中传来佳音不耐烦的声音:“快点儿大叔。”
因为是山顶的缘故,天很清,星星很多。佳音看了廖宇一眼,那种眼神是很

  少女情怀的:“你累吗?”

  “还可以。”

  美刀搭讪:“这儿星星真他妈多……你想什么呢小可爱?”

  佳音觉得这个人实在是煞风景:“您是作家吗?您就不能用点真善美的书面

  语吗?”

  “我怕你听不懂。”

  虽然美刀不识相地守在旁边,佳音还是想抓紧时间表达一下好感,她的眼睛

  很亮,努力捕捉着廖宇躲闪的眼神,狡猾但纯情地说:“我想……这么美的时候,还是应该跟真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话说到后来,倒也不像开玩笑了。

  美刀慌了,结结巴巴地问:“真喜欢的人是谁呀?”

  佳音想了想:“真喜欢谁我不知道,但是真不喜欢谁我现在就能告诉你。”

  万征刚要拔车钥匙,突然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一抬头,发现车灯光里,一

  脸彷徨的贺佳期正从单元门口的一辆自行车后座上站起来,把一根烟扔在地上,拿脚踩踩,露出他所熟悉的巴结表情。

  他停了片刻,关灯下车,目不斜视地经过她。她不敢叫他,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进了单元。

  刚一坐定,佳期马上说:“对不起。”

  她咬住了嘴唇,说出这样的话是很需要没有自尊的,但万征已经见惯这一套

  了,没反应。

  “我那天心情不好……喝多了才那样……我本来第二天就想给你打电话,又

  怕你还生气……我以后准备戒酒了,所以……万征,咱们结婚吧。”

  万征的烟头差点掉地上,他惊异地看着她:“你酒醒了吗?”

  佳期很努力地说:“我觉得……我这样情绪不稳定,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要是结婚了,稳定了,就不会这样了。”她暗地里一直在给自己鼓劲:好歹赌一把,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就算结不成婚,和好总归没问题吧,

  “我觉得你其实人很好……”

  “我当然很好……不是,小贺,我觉得我们之间不是结不结婚的问题,而是还要不要交往下去的问题。”

  佳期马上跟上:“那就是说还有的商量?”

  万征醒悟又落入了她的圈套。他可没想跟她商量,他就是不想跟她好了。

  佳期不管:“有商量就好。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一想起你,就觉得很骄傲,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她的眼圈红了,不知道是因为真的觉得万征好,还是为自己要昧着良心说话:“可是,再一想你从来都不愿意承认我是你的女朋友,心里特别堵……真的,特别堵……”

  她使劲掰着手指头:“我当然还有很多毛病,可是,跟我在一起很丢人吗?我很早就跟家里交代了和你的关系,可你家里人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我这个人吧!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和他们一样关心你吧!还有,我从来也没见过你一个朋友……那天那女的不算……”

  她进入角色了,眼泪汪汪:“我觉得换成任何一个人是我的位置,都不会有安全感。如果说我们不是男女朋友,那又是什么呢?你能告诉我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吗?”

  “我提出结婚,因为我想证明我是很有诚意地在跟你交往,你更不用怀疑我道歉的诚意……佳音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尊严,可是我觉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没有尊严!”

  佳期的眼泪流下来了,把话停留在自认为掷地有声的地方,勇敢地直视着万征。

第N+1次分手未遂(12)
万征对自己说: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他把刚要冒头的恻隐之心一嘴巴扇了回去,冷冷地问:“你把自个儿都给说感动了吧?”

  佳期好象听见哪儿“咯噔”一声,一下就把自己撂那儿了。

  “小贺,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你图什么呀?”
“我不图什么,我姥姥说过,找对象,对这男的什么都可以没要求,但只一样,就是人品好。我觉得你人品好。”

  “我哪地方让你觉得我人品好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老派人,老派人只会用粗暴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感情羞于启齿,可我能感觉到。”

  “可是小贺,你说的也对,我不愿意让你见我父母,见我的朋友,因为我到现在都没看出来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适合我的人。”

  佳期铁了心要扳回万征的心,没有任何话语可以打击得了她,她说:“你能这样说,说明你以前肯定受过挺大的伤害。你三十七岁还没结婚,肯定是有什么难过的过去,你越对我不好,我越觉得心疼,越觉得要对你好,让你知道有人对自己好是多好……”

  万征绝望了,他知道自己是顶上雷了。他站起来,佳期不知道他要干吗,陪着一脸小心也跟着站了起来。万征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洗手间,可出来的时候,一头撞见她正乖乖地在门口等着。他转身又进了厨房,她也小心翼翼地跟进来。万征给自己倒了杯水,回头看见她手上的杯子,粗暴地拿过来,替她也倒了一杯。

  这熟悉的粗暴让佳期暗喜:有缓儿!她冲万征谄媚地一笑,巴结地问:“为什么要自己开公司呀?多辛苦。”

  “这么大岁数,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

  “那得有活儿呀,得有几个固定的客户才行。”

  “本来有一个……”,万征怨气冲天地说。

  佳期天真地等待下文,谁知下文是:“就是你在钱柜碰见那个……”。

  她的脸迅速收紧。

  “人家说好把杂志的设计包给我,不过现在……”,万征皱皱眉头。

  佳期开始走神了。她四下打量这间好久没来的屋子,突然看见餐桌角放着的一个纸袋子露出了玩具熊的头。她走过去掏,掏出了毛巾、牙刷、洗面奶,显然这是万征已经收拾好她的东西,准备还给她的。

  万征没注意,还在说自己的:“……没事儿,反正我这些年也挣了点,够赔一阵儿的……”

  他听见她没动静,回头一看,贺佳期已经把袋子里的东西摆了一桌,脸正一点一点咧开——太难看了。

  万征的心又软了。他把水杯放在一旁,拿过那些鸡零狗碎:“得得我放回去放回去。”

  贺佳期的奸计再一次得逞,但又后怕又疲惫,放声大哭。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6:27

你们这些老年人(1)
守礼把很多台湾房地产业的常用词带到了北京。房子卖不动的时候,他就会把亲信招拢一起“脑力激荡”,他还爱夹英文单词,比如他总对佳期说:“来,我们PUSH一下。”

  佳期对他的PUSH很头疼,她只是想挣钱,并不真心热爱公司。如果她对公司有对万征一半的热爱,也就能看惯那些疯狂的促销活动了。
守礼最新的促销活动是免费洗车,他们在一个康乐宫门口支了个摊,找了些人工便宜的大学生来做PART-TIME,业务员趁机介绍楼盘,弄得挺有人气。

  轮到廖宇的车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身旁的女伴很不耐烦听廖宇嗑嗑巴巴的介绍,廖宇连忙给她倒水:“刘太太,耽误不了你们太多时间。”

  那女人一听“刘太太”,微微一愣,面色稍霁。

  佳期跟在守礼身后巡视,目光刚一落在刘太太身上,第一个念头是掉头就走,那个女的正是那晚在钱柜被她和佳音好生侮辱过的万征的朋友。

  转身的片刻她又犹豫了,她以前从来没见过万征的朋友,这是一个机会,她要想打入万征的社交圈,就应该主动和人家示好。她马上抖擞精神,迅速调整成卑躬屈膝的状态,满面春风地跟刘太太打招呼:“你好呀——”

  刘太太见是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把脸扭向一边。

  佳期并不气馁,什么都没察觉到似地继续拉家常:“这么巧,今天有时间过来玩?”

  刘总稍有点不自在,问女伴:“认识啊?”

  那女的还没怎的,佳期抢着说:“认识啊?!……您贵姓?”

  廖宇也突然想起来了,连忙帮佳期圆场:“刘先生、刘太太。”

  “啊对刘太太……刘太太是我男朋友的朋友。”佳期向刘先生解释着:“我们这次推出的楼盘非常不错……这位业务员也很棒……”

  廖宇嫌她多事,礼貌地赶她走:“我介绍就可以了。”

  佳期不以为杵:“你说你的。”她转到刘太太别转的面孔前,不屈不挠地说:“上次真不好意思……”

  刘太太打断她:“算了。”

  佳期不管不顾,说不完肯定是不走的:“……因为喝多了,现在都想不起来干什么了,真的……后来万征也说我来着……我已经戒酒了……到现在……”,她掰着手指头算算,“已经戒了八天了,哈哈哈八戒。”

  刘太太冷若冰霜地问:“他还跟你在一起哪?”

  佳期不敢回嘴,装出想不通的样子:“对呀……真是的。”

  “第三者!”佳期大喝一声,腰板顿时直了。

  万征马上就后悔跟她透露这个秘密:“什么叫第三者呀这么难听。”

  “那叫什么?”

  “反正有几年了,那男的一直没离婚……”万征支吾着。

  佳期得了意也得了理:“一个第三者……还敢跟我这儿一脸正气的样子?!”

  “怎么说话呢?这是一刀切的事儿吗?”

  佳期倒怕万征生气:“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她那理直气壮的劲,我还真没看出来……那男的他老婆知道吗?”

  “谁知道知道不知道。”

  “这男的为什么不离婚呀?”佳期兴灾乐祸地打听。

  万征轻描淡写:“有孩子吧。”

  “怪不得一付非常容易受伤害的样子。”

  “你少废话,人家也挺可怜的。”

  佳期觉得自己比人家光明正大:“再可怜的第三者,也还是应该被谴责的。万征你不能这样,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不分好坏只分亲疏,这社会不就乱了吗?”

  “你少装得大义凛然,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是泄私愤……感情是很复杂的事,事儿怕翻个儿,如果真是你在那种情况下……”

  “我不能够——!我谁呀?我是那不学好的人吗?我知道感情很复杂,所以像我这样纯真的人,就更显得弥足珍贵。”

  “你怎么有事没事就往自个儿身上扯呀?”

你们这些老年人(2)
佳期摇头晃脑地说:“我从不忽视自己的优点,就像我也从来不夸大自己的缺点一样。”

  万征觉得这个女的吧,就不能给她好脸。

  贺佳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廖宇约出来了,她乐孜孜地贪婪地看着他。她觉
得能和这么漂亮的男孩坐在一块儿,说明自己也漂亮。

  廖宇愁眉苦脸地说:“真不想干了,天天在写字楼里遭人呵斥。你见过那些

  公司门口都贴着‘谢绝推销’吗?就是防我们的……噢,对,你这种没上过班的人也没进过写字楼。”

  “那你为什么不辞职啊?舍不得谁呀?”

  廖宇指指身上:“舍不得买这衣服的冤枉钱。一千五,你看看。”

  佳音看了看,假装看不明白,从对面坐到他旁边,头快扎到他怀里似的仔细捏着料子看,一边同情地乍舌,半天才抬起头,脸离廖宇很近,一本正经地说:“是不大好,亏了。”

  廖宇很明戏:“你近视啊?”

  “没有啊。”

  “那你不觉得俩人吃饭都坐一边儿有点别扭吗?”

  佳音装傻充愣:“不觉得啊。”

  廖宇站起来坐到对面。佳音并不嫌寒碜,傻笑:“我请你吃饭,你给点面子好不好?”

  “我能来就很给你面子了。”

  佳音也是头回主动追男的,不大服气:“都是让女的给惯的。”

  “你不是也让男的给惯的吗?你知足吧,我轻易不吃谁的饭。每周一到日,我这儿都有人排队等着请饭呢。要不是看你怪不容易的,让你夹个塞儿……真的,你姐那样的,求我吃我都不吃。”

  廖宇和佳音同年,又因为有心理优势,说话无拘无束,甚至露出了常在女人堆儿里打滚养成的油嘴滑舌的一面。

  佳音问:“为什么呀?你们俩好象特别不对付?”

  “你姐是那种……怎么说……就是对别人好别人也烦她的人。”

  “为什么呢?”

  廖宇想了想:“她干件对别人好的事吧,就生怕别人给忘了,天天提醒着,就是……为了得到表扬信而做好事,你懂吗?不知道是虚伪还是不自信。”

  听说做样板间的公司被FIRE了,佳期开始魂不守舍。她觉得让万征对她刮

  目相看的机会来到了。

  她给守礼沏了杯新茶,然后也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就在守礼面前晃来晃去。

  守礼问:“有事?”

  “是这样的”,佳期说:“彭总,我倒认识一家公司,做样板间很有经验。”

  “是吗?做过哪些?”

  “具体做过哪些我也不记得了,不过很有实力。”

  守礼不大相信地看看她,她脸皮很厚,死等,守礼拗不过,只好说:“好吧,

  叫来谈谈。”

  佳期刚要满意地退出去,守礼突然说:“今天销售算是正式开始,所以从今

  天起,你要做一个表,记录每天的客户来访,业务员业绩,广告投放回馈,每天下班后到我房间来汇报。”

  佳期弄不清这是不是交换条件,故意咬字清晰地重复:“下——班——后——?”她想提醒守礼,这话里有不合理的东西。

  但守礼毫无表情。

  “你还想去哪儿呀?”廖宇不耐烦地问佳音。

  佳音很有兴致:“看电影?”

  “你不累啊?我都累了。”

  “你要累了就算了。”佳音表现得很体贴。

  她这么一说,廖宇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上次你当司仪的那个婚礼的录像看了没有?”

  “没有啊,你有吗?”

  “我当然有了,要不去我们公司看吧,反正现在也没人了。”

  佳音叫着“好啊好啊”,假装无心地拉住了廖宇的手,廖宇假装若无其事地甩掉,佳音又若无其事地拉上,廖宇只好任她拉着。

  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佳期把制好的表交到守礼手里。守礼果然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手,她警惕地缩回来。

你们这些老年人(3)
守礼毫无察觉地看表,半天,抬头示意佳期:“坐。”

  佳期以一个随时要被发身出去的姿势坐下。

  守礼边看边改,然后说:“你来看。”
佳期探头,守礼问:“那样能看到吗?过来呀。”

  佳期只好站到他身边。她一站好,守礼也站起来了。他和佳期差不多高,刚把手搭在佳期肩膀上,就听见外面大门响。他连忙收手,佳期趁机溜到门口去张望,惊讶地看见妹妹与廖宇拉着手进来:“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佳音也意外:“你怎么还不走?”看见佳期身后的守礼,佳音一呆,她有点吃不准这俩人什么关系:“您好。”

  廖宇这才有机会甩开佳音的手,但是这一幕已经落在佳期眼里。

  守礼对佳音很客气:“来接你姐姐?”

  “对呀。”

  “那我……送你们回去吧。佳期,那个表明天你再来改嘛。”

  佳期连忙抽身而退:“不用麻烦您了,我们还有别的事。”

  上了出租车,佳期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你——想干吗呀?”

  “没想干吗呀?”

  “你——不是看上那孩子了吧?”

  “行吗?”

  “不行!那孩子多不靠谱呀?”

  “你眼里谁靠谱呀?”

  “他比你小,又是一外地的,也没正经工作。你知道他一个月才挣几个钱

  吗?说话也特别不招人待见,你不爱听什么他说什么。”

  “我没觉得,他说的我都挺爱听的。”

  “反正我跟你说不行啊。”

  佳音顶嘴:“我又不想跟他结婚,玩会儿不行啊。”

  “玩?怎么玩呀?拿哪儿玩呀?谁谈恋爱为了玩儿、不是为了结婚啊?你怎

  么说话跟一女流氓似的呀?”

  佳音烦了:“你怎么跟姥姥一腔调?你多大岁数啊?”

  “甭管多大岁数,传统价值观懂吗?不能变。”

  “你甭管我,管好你自个儿就得了。我心眼比你够使。”

  “当局者迷,咱俩得互相管。”

  家里来亲戚了。只见姥姥像挟持人质一样勒住一个老太太的脖子,脸上虽然

  是热情的表情,但手上显然是发着力呢。

  老太太快被勒死了,脸涨得通红,可这一屋子人居然就没谁管管。姥爷坐在一旁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老太太边上那个和佳音差不多大的女孩,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姥姥招呼,但手上是不松的:“佳期佳音,快叫柳奶奶。”

  柳奶奶歪着脖子努力想冲她们点头,喉咙里发出“唉唉”的声音,她示意小柳与佳期姐妹招呼。小柳落落大方地站起来:“是佳期和佳音姐姐吧,早听说过的,今日才得见,你们叫我小柳就行了。”

  佳期佳音猛听这种说话方式,跟让人抽了嘴巴似的,极不适应。

  建华笑:“不记得柳奶奶了?你们小时候柳奶奶来看过你们。”

  “我记得。”佳期举手。

  柳奶奶刚一笑,姥姥又猛一使劲:“你这回可显老了啊,怎么弄的呀?”

  柳奶奶歪倒过去,就这么挣扎着说话:“可不老了嘛,多大岁数了,孙女都站了一地,还能不老吗?”

  姥爷在旁边直视着电视,对这种暴行视若无睹。

  建英问:“小柳你十几?十九?”

  “正是。”

  姥姥用批评自己家孩子的方式夸别人家孩子:“佳音!小柳比你小好几岁呢,人这回到北京来上大学,你再瞧瞧你。”

  “瞧哪儿啊?”佳音一听这话就来气。

  “你就不念书。”

  小柳连忙说:“什么念书?不过识几个字罢了。不比姐姐们,还有别的本事,除了念书,别的本事我是没有的。”

  才智听不下去了:“哎哟,这还不是本事哪?”

  佳音难得和才智同一战线,起哄说:“就是。”

  柳奶奶打听:“老大能干哈?”

你们这些老年人(4)
“大姐是做什么工作呀?”小柳好奇。

  姥姥逮着吹嘘的机会不能放过:“咳,就在一个台湾的房地产公司当个副总裁。”

  佳期脸红了:“您有病吧?”
这是他们家惯用的对话方式,果然姥姥飞快地回嘴:“你才有病呢。”

  小柳掩口而笑:“是吗?”

  才智说:“什么呀姥姥?那叫总裁助理。”

  小柳这才放心地撇撇嘴,丧失了对佳期的兴趣。

  柳奶奶又问:“才智是幼儿园的老师哈?那脾气准好。”

  才智“哼”了一声:“天底下我最讨厌的就是小孩……你要是盯着那些孩子时间长了,就能发现他们其实只是侏儒,心眼多得跟大人一样,装成小孩,毫无心机……”大家都被她说得直冒冷汗,她却若无其事地看着小柳,小柳有点不自在。

  柳奶奶看向佳音,佳音很主动:“我是歌星。”

  “真的?”柳奶奶歪着脖子诧异。

  姥姥啐佳音:“她想——疯疯癫癫的。”又对柳奶奶不依不饶地说:“瞧你还谁都惦着。你怎么就不问陈倚生啊?咯咯咯咯咯。”

  那是一种聋子都能听出来的套路化的假笑,姥爷再装聋作哑有点不合适了:“啊——?”

  柳奶奶红了脸:“胡说啥呢你?”

  姥姥才不管这套呢:“嗨,可不是吗?老皮老脸的还害臊啊你?咯咯咯咯

  咯……以后到了礼拜六,小柳就上家住来,别客气。”

  小柳虚与委蛇地应着:“少不了给各位添麻烦了。”

  姥姥狠逮逮地说:“不麻烦,麻烦也算到陈倚生脑袋上!”

  姥爷茫然地问:“啊——?”

  “你这回可别急着走啊,不住烦了不能走,走了就是烦我们家了。你敢烦我

  们家!”姥姥的眼神虎虎的。

  柳奶奶推脱:“哎哟,家里还有事呢。”

  “什么事啊?你还回去生孩子呀?咯咯咯……我带你爬山去,锻炼身体。”

  “我可爬不动。”

  “爬不动?我都爬得噌噌的。”

  姥爷插话了:“谁能跟你比呀?猴似的。”

  姥姥马上找着姥爷偏袒柳奶奶的茬儿了:“哟呵,可是你们老乡哈,这么护着。”

  佳期听不下去了,到厨房去晃悠,佳音尾随而至:“这什么情况啊?看着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听着又比谁都亲。”

  佳期嘻嘻一笑:“那柳奶奶,是姥爷的初恋女友。”

  “太姥爷为什么不同意啊?”才智问。

  姥姥认真地分析着:“第一,你柳奶奶家成分不好,富农,你太姥爷是老村长,这不是敌我矛盾吗?解放前你姥爷他们家五个孩子就一条裤子,只能一个人出门,解放以后你姥爷是团支部书记,能娶富农家的吗?这不拖后腿吗?第二,你柳奶奶比你姥爷大好几岁……”

  佳音不爱听了:“大怎么了,大的疼人。”

  “别扯了,女的老得快,不般配。”

  佳音就是不识相:“我不信,我看您和柳奶奶差不多大似的。”

  佳期踹了佳音一脚:“住嘴。姥姥,那柳奶奶后来嫁给谁了?”

  “也是他们村的,一二婚。不过早就不在了。你柳奶奶当初那个不甘心哟……”

  佳音问:“你自己瞎猜的吧?”

  姥姥不高兴了:“我闲的?”

  佳期替柳奶奶说话:“姥姥你对人柳奶奶好点,人也挺不容易的,老伴都没到老,再瞧瞧您,日子过得这么滋润,人这么水灵这么漂亮,你们仨加一块儿都二百岁了吧?还争风吃醋,成什么了?”

  姥姥撅撅嘴:“我看不一定,到这岁数,姿色不重要,脸上多一道摺少一道摺也看不出来了。你姥爷呀,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柳奶奶,什么时候一提她,就一付心虚的鬼样子。”

  才智哈哈大笑:“得啦,我姥爷这人,你跟他提什么他都心虚,生怕别人给他添麻烦。”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6:47

你们这些老年人(5)
佳音对八卦比较感兴趣:“那他们那会儿到什么程度了?拉手?那什么?”她撅起嘴冲着空气亲了两口。

  姥姥一脸小姑娘似的惆怅:“就是没问出来啊。你姥爷这辈子,就这事藏得严,梦话都不说。”
“那你没问柳奶奶?”

  姥姥愠怒地看着佳音:“我也没疯成那样啊。”

  一大早,柳奶奶就歪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倒气儿,姥姥却一脸健康的红润,

  嘲笑说:“你这身体不行呀?!跟不上我!”

  小柳气得够呛:“我奶奶岁数比您大,又老不活动,哪儿有您稳健呀?”

  姥爷鸵鸟般坐在一边,脑袋快扎进捧着的武侠小说里了,不理会妇女们唇枪舌剑的生活。建英招呼大家吃饭,姥姥欢快地起身,起到半道,突然又慢慢坐回去了,脸上一闪而过痛苦之色。“您怎么了?”才智问。

  “没事,起猛了,腿疼。”

  佳期走过去搀姥姥:“起猛了怎么会腿疼啊?”

  姥爷一贯选择性耳背,这会儿却突然冒出一句:“逞能呗。”

  姥姥顿时觉得在柳奶奶面前跌份了,骂道:“陈倚生你夹枪带棒的说什么呢?”

  姥爷低头接茬儿看书,气人的是,还煞有介事地蘸唾沫翻页呢。

  廖宇在电话上说:“您好,我是隆业房地产公司的,刘总在我们这儿看过房……啊,那我改天再……刘太太在啊?那也行,好啊,谢谢。”

  佳期往总裁室里张望,万征正在和守礼谈样板间的事。

  廖宇非常热情:“刘太太您好,还记得我吗?我是隆业公司的廖宇……就是前两天在康乐宫门口洗车的那个活动,您和刘总一起嘛……对,我给你们介绍过我们新推出的‘京东豪庭’……想起来了,对啊……我就是想回访一下,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因为我们这个房子很热销,如果你们有意下订的话,我就替您先留一个号……再商量一下?好呀……嗯,好,那再见,打扰了。”

  佳期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正要仔细听,万征出来了,她连忙跟着出去。

  直到坐进车里,万征才硬梆梆地说了一句:“我不希望你给我介绍任何活儿,

  我不是靠女人的男人。”

  这让佳期既莫名其妙又委屈:“这跟‘靠’有关系吗?我就是看有这么一事,顺手问一声。”

  “我不想跟你们公司扯上关系。”

  “可你之前也没说呀。”

  “我现在告诉你,以后你不用这样。”

  佳期奇怪:“可你来了呀?”

  “我那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自己。”

  佳期没想到自己好心没好报,也有点气:“可你明着告我呀,你可以不来的

  呀。”

  万征不再跟她废话:“我走了,你下去吧。”他启动了车。

  佳期弄不明白肯定不走:“到底怎么了?他认出你来了?”

  万征不耐烦地说:“他没说什么。但我心里不舒服你明白吗?和你一块儿蒙

  人,我觉得丢人,不就是挣点钱吗?”

  万征看她不下去,索性直说了:“我告诉你吧,他说他考虑你们公司自己做。”

  “别逗了,我们公司谁能做呀?”

  “小贺,我不是怪你,我是怪我自己,为了点蝇头小利……你下去吧,我还有事呢。”

  佳期兴致索然地回了公司,一进门就听见廖宇说:“你好京东豪庭。”

  电话那头是个气愤的男声:“是京东豪庭不是啊?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他

  妈廖宇的?”

  廖宇一惊,机灵地答:“廖宇今天休息,请问先生贵姓?”

  业务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大家同时支起了耳朵,只听刘总在电话那头儿已

  经抓狂了:“哎我说,这人也太他妈损了,谁说跟我看房的就得是我太太呀?”

  廖宇被骂懵了,问:“先生贵姓?”

  “我姓刘!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我跟你们没完。这不是成心让我妻离子散

你们这些老年人(6)
吗?”

  “我替他跟您说对不起了,我会转告他的。”

  廖宇刚慌慌张张挂上电话,佳期问:“姓刘?”
佳期手里拿的不像电话,倒像烙铁,离自己耳朵很远,已经快放到廖宇耳朵

  上了。廖宇在一旁诚惶诚恐,不知道她是无心的,还是故意让自己听她替他顶多大雷。

  佳期隔一会儿把话筒凑到耳边听听骂到什么程度了。

  “你们公司都什么人啊?怎么全跟你一样‘二’啊?物以类聚是不是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人有老婆?!”

  佳期低三下四地说:“谁知道他会打电话去问呀?”

  “……我要是没跟你说也就算了,我不就怕你们出这乱子吗?人多少年都没

  事怎么一遇见你们这些人就全给搁这儿了?”

  “是,可是……”佳期还妄图解释一下。

  “可是什么呀可是?现在人打电话骂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死的过儿了,

  你知道不知道人刚答应把杂志的设计给我做?”

  佳期一听到这儿就颓了,她没想到万征跟她急还是为了他所说的蝇头小利。她嚼了两口盒饭,一抹嘴儿,声音凛然起来:“对不起,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廖宇局促地看着佳期,想搭茬儿又搭不上,干着急。佳期冲他摆摆手。

  万征还在骂:“现在事儿闹大了,谁也好不了。”

  佳期忍耐地说:“万征,我觉得吧,既然铁了心当第三者,就应该从头儿有这露馅儿的心理准备,现在怪别人没有意义。”

  万征听她话里有话,倒愣了,停了半晌说:“她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她要是我的朋友,我就劝她认了。反正事情也这样了,反正迟早他们这事也得兜出来……”

  “可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要从我这儿兜出来呀?”

  佳期毫不示弱:“你怎么这样啊?你真把她当朋友吗?你从哪儿学的明哲保身这一套?你就想你的蝇头小利呢吧?”

  万征大怒:“轮不着你教训我,你算老几呀?”

  佳期的眼泪霎时涌上眼眶,又把听筒拿得离自己远远的,廖宇听见里面传来万征歇斯底里的叫嚷。过了一会儿,佳期把它凑到嘴边,也不管万征的上下文:“就这样吧,白白。”她摔上电话,趴在桌子上。

  “对不起,佳期。”

  佳期抬起头看着廖宇,脸上的表情不阴不阳,正要说话,桌上的内线突然响了,佳期问:“什么事彭总?”

  “你和廖宇进来。”

  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忐忑不安地进了总裁室。守礼一派兴高采烈,把一撂资料扔过来,问:“廖宇啊,你敢不敢做样板间啊?!”

  廖宇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以啊。”

  “做过没有?”

  “做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做过。”廖宇激动得有点结巴了。

  守礼轻描淡写地说:“我记得嘛,你的简历有写过你是美术专科学校……啊

  肄业的……那你就做吧……我看你也不是做SALES的材料,慢慢还是要转到企划去。你从今天就开始做,一个礼拜可不可以?”

  廖宇一会儿功夫经历一惊一喜,激动不已:“可以。”

  “佳期以前在企划部,她可以帮你。”

  出了总裁室,廖宇热情地对佳期说:“对不起。我非常郑重地跟你说,对不起。”

  可贺佳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指着面前的空气:“你最好离我远点,我发现我一挨着你就倒霉。”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7:18

文学女青年(1)
小柳是个彻头彻尾的底层文学女青年。她自知长相差强人意,只能在气质上跟美女拼了。知识改变命运,机遇只落在敢想敢干的人脑袋上。所以她在大量阅读作家们的文字的同时,也给他们大量地发着充满肉麻谄媚之词的信。她想总会有一两个爱听好话的会理她吧。

  她万万没想到,文盲贺佳音居然认识当红的网络写手小李美刀。小柳但凡一着急,满嘴文言文荡然无存:“我特——喜欢他的东西,你能介绍我认识他吗?”
佳音一付很牛逼的样子说:“我都不爱理他。”

  “姐姐,求你了,我也想让他给我签个名。”小柳一脸迫切。

  佳音愿意显得自己有道,认识个把名人,她略一思索,说:“没问题。”

  小柳紧张了:“那,我化化妆吧。”

  “啊不——用,还给他脸了?!”佳音不见外地说。

  佳期推开总裁室的门,略一犹豫,特意把大门洞开。

  她前脚进去,廖宇后脚到了销售大厅。他瞄见了佳期的裙角,就坐在大厅里

  守着。

  守礼觉得是下手的时候了,他心不在焉地接过佳期递上的表,轻轻一笑:“不

  好意思啊,没把样板间交给你的男朋友。”

  佳期脸红了:“您搞错了,他不是。”

  “我的记忆力还没那么差,何况,你的事我很放在心上的。”

  佳期也不争辩了:“没关系,培养公司自己的人最重要。”

  守礼站起来,往长沙发那儿走,佳期却只把椅子转向沙发。守礼坐下,看她

  没有跟过来,一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啊?”

  佳期没有办法,只得挨挨蹭蹭地走过来。守礼马上扬起一条手臂,搭在佳期

  背后的沙发上,佳期灵敏地往前一探身。长沙发正对着门,守礼一眼看到廖宇坐在大厅正对着沙发的位置上往里看,他站起来想要关门,又觉得这动作实在太明显了,只好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廖宇?”

  “我住在公司啊彭总。”廖宇一脸无辜。

  守礼毫无办法,坐回沙发上想了想:“我送你回家吧佳期?”

  佳期腿脚灵便地站起来:“不用,我自己回去。”

  守礼无瘾:“佳期啊,我怎么觉得你跟彭总很有距离感啊?”

  “不会吧?没有啊。”

  守礼心一横,把佳期扳到门后,两支胳膊死死搭在她肩头,令她动弹不得。他的声音小下来,显得很动感情:“彭总很欣赏你呀你知道吧,所以才会调你过我这里。”

  佳期告诉自己不能慌,她冷静地说:“我知道啊。”

  “我看你是可造之材……”,守礼还想要继续表白,可贺佳期一脸不接招,他想到大厅里还有个无所事事的廖宇不长眼地待在那里,今天的气场已经被破坏了。

  贺佳音并不喜欢小李美刀,可一看居然有人在自己面前狂巴结他,倒激起了

  好勇斗狠的心理,她破例与美刀亲热起来:“你晚上陪不陪我练歌去呀?”

  “陪啊,陪你干什么都行。”

  “我给你发过EMAIL。”小柳没头没脑地插嘴。

  美刀不大上心:“啊真的?发过照片吗?不发照片的我一般都不回,没什么姿色的我一般也不回。”

  小柳不气馁:“我今天见你,总觉得是见过的。你现在也见了我,你会回吗?”

  美刀对小柳的大胆直接有点不适应,唯唯诺诺地说:“啊……咳,不都认识了吗?就一块儿玩呗,都都都都是朋友,实在没人,想要性交也可以。”

  佳音张口结舌地问:“你怎么那么流氓啊?”

  小柳倒是不以为意,小脸绯红。美刀冲她挤眼:“她农民,不了解网络社会。”

  小柳倒像与美刀一头儿的,嘻嘻地笑。

  佳音不服:“谁说网络社会就得乱得跟网似的?告诉你啊,你这样的搁上个世纪早就给枪毙了,还作家呢,写得明明是黄色手抄本,活在当下你算是抄上了。”

文学女青年(2)
“佳音姐姐,看不出来你倒是守旧得很。”小柳明着给美刀递话。

  佳音大惊:“什么意思?你怎么跟他一拍即合的?”

  小柳做了一个“嗯哼”的表情:“他的书受欢迎,不是没来由的。”
“我觉得他是吹牛。”

  “贺佳音,我吹牛?我还从来没跟一女的斗这么长时间呢,要不是你那个倔驴似的样子我觉得怪逗的。”

  佳音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你今天有点人来疯呀。”

  美刀决定刺激刺激她,问小柳:“你是她表妹?”

  “不是,算远房亲戚吧。”

  “寄人篱下,可怜哪。”

  佳音看不得自己的裙下之臣当着面儿谄媚别人,她豁地起身:“我走了,你们俩反正也认识了,接下来该干吗干吗吧。”

  美刀伸手拉住她:“不要让我太得意呀,你吃醋了?”

  佳期正百爪挠心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清亮的口哨。

  她愣了片刻,嘴边现出一抹笑容。她想起上中学的时候,喜欢的男生就每每

  在门前的路灯下吹这个调子的口哨,那时候她就会不动声色地跑下楼,然后在黑暗中握住那个翩翩少年因为紧张微微有点汗湿的手……

  贺佳期觉得恍惚间回到了十年前,她下意识地跳到窗口——路灯下真的站着

  一个人。

  她大惊失色,趴在窗台上仔细分辨,而那个人竟然向她招了招手……

  她从楼道里刚一出来,就看清楚了前面的廖宇。再转身回去也掩盖不了自

  己的轻浮态度了,她走到他面前,非常不耐烦地问:“干吗?你是找我吗?”

  “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心里觉得不踏实。”

  “算了,今天跟你那么说话也不太好。”

  佳期痛快地与他扯平,倒让抱着被侮辱的坚定信念而来的廖宇有一拳打空的

  感觉,他还想费劲罗嗦两句:“我知道你本来想样板间给你男朋友做的……”

  佳期飞快地打断他:“没有……这都不关你的事。”

  “我明天就跟彭总说我其实没有经验。”

  佳期很冷淡:“不用了。”

  “对不起。”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扫眉搭眼的样子倒像一对在冷战的情人。佳期突然想起

  另外一件事:“……不过,我不希望你和我妹妹有什么瓜葛,”黑暗中,她看不到廖宇反感地皱起了眉头,“她这人疯疯癫癫的……我不觉得你们俩合适,所以如果她再找你,你别理她就行了。”

  廖宇冷漠地问:“你从头儿就瞧不起我吧?”

  佳期很烦,谁又瞧得起她了呢,她看着别处。

  年轻的廖宇掩饰不住愤怒:“你是伴娘,我是一摄像;你是总裁助理,我是一个SALES;你们是北京人,我是外地的——你要觉得我配不上你妹妹可以直接说,犯不着说她疯疯癫癫的。”

  佳期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跟我比什么呀?有什么可比性呀?”

  廖宇冷笑一声:“哼,还不是这么回事吗?我就不信,北京人,宁有种乎?”

  佳期气笑了:“随你怎么说。”

  “我从来也没打你妹妹的主意,她比你强多了,我要真憋着坏,也打你的主意,因为你太自以为是,应该在感情上受挫折当作惩罚。”

  佳期气得冲他的背影直嚷嚷:“你来你来,我还不信了。”

  贺佳期和所有女孩一样,对神秘主义有选择性地认同。所谓选择性,是指愿意信的时候就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不愿意信的时候大叫什么年代了还搞唯心主义这一套。但回顾她二十六年的人生经验,她归纳认为梦境对她的生活有相当准确的预测。她曾经有过两三次不成熟的恋爱,每次都会在失恋前梦到对方给她看分手信。其实这并不玄妙,很有可能是因为两人平日里的相处已经出了问题而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她却在这一点上相当宿命,她想分手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一定是看信呢?如果心理学家来分析,就会发现那是因为她认为信函是商务往来里非常正式的一种形式。但她不是心理学家,她就觉得这种梦一前来拜访,说明不久的将来她又要被人“炒”了。她曾经梦见过几次万征给她分手信,她在梦里就跟自己说别看别看,要看了,醒了就真分手了。在梦里,她嘻皮笑脸或者可怜巴巴地把这回事糊弄过去,醒来后到今天她仍然和万征在一起,她就越发佩服自己在梦境里的处理方式。

文学女青年(3)
这天她又一次在梦里拒绝了分手信,但与以往稍有不同的是,这次递信的不是万征,竟然是那个讨厌的廖宇。梦里的贺佳期懵了,她想问问廖宇你是给万征来送信的吗?可廖宇只一味忧郁地看着她。那种彻骨的忧郁让佳期动容,她马上惊醒了。

  然后她就看见姥姥正坐在床沿忧郁地盯着她,她吓坏了,脱口而出:“您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忧郁的姥姥说:“佳期,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眼眉毛都给人拔光了’……就是说被人找上门来给欺负了。”

  佳期的困劲还没过,想不通:“从哪儿学的呀这话?”

  “香港电视剧,”姥姥把脸贴近,指着自己的眉眼:“你看我,我的眼眉毛就快给人拔光了。”

  佳期看了半天,看不出问题:“还在啊。”

  “在吗?在——我为什么被人欺负了?”

  “谁欺负您了?”

  “你真看不出来吗?柳凤香。”

  佳期要想一会儿才知道说的是谁:“柳奶奶?别逗了!我看柳奶奶是找上门来让您欺负,都快让您给勒死了,知道的您搂人家是跟人亲热,不知道的以为您挟持人质呢。”

  “哼,看问题不要只看表象,要看本质。你没发现吗?”姥姥神秘地说:“自打柳凤香来,你姥爷每天魂不守舍鬼鬼祟祟……”

  “咳,我姥爷见天儿也鬼鬼祟祟的。”

  姥姥不这样认为:“你听我说。以前他多不爱跟我体育锻炼啊,老睡懒觉,我一人儿去爬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叫不放心。现在?每天不用叫,到点儿就起,麻利儿地就跟着我们爬山,这说明什么问题?一个老太太安全,俩老太太不就更安全了?他多这个事干什么?”

  佳期还想要打断姥姥的话,被姥姥制止:“你听我说。这我也就当看不见完了,今天你知道跟我说什么?说要回老家!好不当眼的回什么老家呀?跟谁回呀?回去干吗呀?”

  “人岁数大了,想回老家很正常。”

  姥姥步步紧逼:“为什么要现在回?”

  “柳奶奶是他老乡,他看见柳奶奶就想起来了呗。”

  “不对。”

  佳期不耐烦:“没什么不对的,您神经了。再说就算我姥爷心里有什么小酸想法,都这岁数了,这把身子骨了,能干什么呀?”

  “你又错了。干不了什么我知道,可是动这心思,就是给我丢人。否定谁呢?否定我,就是否定他自己个儿的一辈子。”

  佳期开始穷对付她姥姥:“又不能动手动脚,动动心眼还不行吗?动动感情还不行吗?”

  姥姥大叫:“不行!不行!”

  “姥姥,您也不想想,就我姥爷那样儿,马路上风吹雨打晾半个月,也不会有任何老太太会对他有想法,当然,恻隐之心说不定有,当老年痴呆给送公安局了,就您,还当个宝似的。”

  姥姥瞪佳期半天:“你也不能否定我的一辈子呀。”

  打发完姥姥,佳音又来诉苦,站在正刷牙的她身后看着。佳期有点发毛,因为嘴里有沫,口齿不清但音调清楚可闻地问:“看什么呀?”

  佳音板着小脸说:“我刚从姥姥那学了一句话,眼眉毛都让人拔光了。我觉

  得这话很形象。”她凑到佳期脸旁边的镜子前:“我的眼眉毛也给人拔光了。”

  佳期奇怪地看镜子里佳音的脸:“你那不是为了画着方便自己拔的吗?”

  “你错了。我这都是让小柳给拔的。”

  “人家人吃撑了?天天给咱家人拔眉毛。”

  “可说呢。你知道吗?小柳昨天见着美刀,那个谄媚劲儿呀,就跟要舔他似的,一付瞧见名人搂不住火的样子,猛扑!我还在旁边呢,根本没把我放眼里。”

  “你不是不喜欢美刀吗?”

  “我是不喜欢。可我更不喜欢小柳。”

  “俩你不喜欢的人搁一块儿不挺好?”

  “我就烦别人跟我抢!她要跟我较这劲,我还就不撒手了。”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7:21

文学女青年(4)
“犯得上吗?”

  佳音当正事了:“犯得上!拣我剩儿可以,跟我抢没门。”

  “他不就是你剩的吗?”
“我还没用呢。”

  佳期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梦,问:“唉,我怎么记得你喜欢我们公司那孩子呀?”

  佳音一付想不起来的样子:“啊?是吗?”

  “别装!那天你跟他手拉手在我们公司,当我没看见哪?”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呀?”

  佳期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作风这么不好呀?”

  “什么词呀这么难听?就跟你作风多好似的。你不是瞧他不顺眼吗?我听你的你还不乐意……你觉得他跟美刀谁靠谱?”

  佳期想了想:“还真是两个虾兵蟹将。”

  佳音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坦白地说,我确实挺喜欢那孩子的,长得多好看呀。但是不着急,他还年轻,想长难看了起码还得十年。让我先把美刀解决了再说。”

  “您这是谈恋爱吗?”

  佳音满不在乎地说:“其中一种吧。我得让小柳看看美刀对我多好,然后我再把他这么一甩……小柳再上赶着追美刀就显出我的档次了。你觉着呢?”

  “我觉着你应该找一个正经工作了。”

  佳音嘴上泄了火,关心起姐姐来:“哎对,你们老板怎么样啊?”

  佳期对不爱答的问题习惯性打茬:“跟你?”

  “跟你。”

  “别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啊。就那种台湾人,老觉得大陆女的特爱理他们,骨子里根本没把咱当人。”

  佳音自作聪明地问:“是不是就跟你看廖宇似的?”

  佳期断然否认:“没有。”

  “可我觉得你在你们老板面前就一付特爱理他的样子。”

  佳期苦笑:“是呀,谁说妇女有了地位?”

  佳音没上过班,不能理解:“不整天冲着他笑就保不住饭碗吗?”

  “不知道,没试过。”

  “我觉得你应该试试。”

  “可我觉得还是得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对人冷嘲热讽——你以为找一工作容易哪FESCO(外企)注册的白领好几万人呢跟你说你也不懂唱你的歌去吧。”

  苏非非欢天喜地地打台侧跑出来,对着仰拍的一号机招手,同时台侧散出一

  团干冰,笼罩着她娇小的身影。

  “停——!”台下混在场工里的贺胜利四处找,才发现声音是从楼上的导播间传出来的,“对不起,就是先走一遍。好,现在正式开始,等会儿……,把这烟儿赶紧给扇没了。”

  几个人慢吞吞地拿纸板子扇,导演着急了:“快点啊。”一个头目状的年轻人

  冲在场的人大声嚷嚷:“场工呢?场工呢都?”

  胜利就在他旁边发傻,头目一脚踹到他屁股上。为人师表的贺胜利成人三十

  年后再没遇见过这种事,要踹也是他踹学生呀。头目可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呲他:“快点呀,发什么呆呀?”

  胜利来不及细想,赶紧窜上台扇烟。

  不面对镜头的时候,苏非非是不浪费笑容的。她漠不相干地在旁边看着,目光偶然落在胜利身上,胜利正在台上愚蠢地追着干冰跑,那付笨拙的样子让她一阵儿犯恶心。胜利看见她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停下了,默默低着头扇着。

  郭勇从外边进来,腰里的对讲机间歇发出滋拉滋拉的声音,他也不知道在骂谁:“快点扇快点扇,怎么都这么慢呀?!”转脸看见苏非非,他换上嘻笑的面孔:“真漂——亮!自个儿化的吧。”

  苏非非嫣然一笑,贺胜利顿时觉得面前好象亮起了一束光。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真正的美女,直愣愣呆在原地。郭勇看见,喝骂:“干吗呢?快点呀。”

  胜利没想到郭勇也对自己也这么粗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说点什么,又忍下了。

  这一上午下来,胜利的自尊所剩无己。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没皮没脸了,对学

文学女青年(5)
生都是笑脸相迎,没想到仍然不能保全自己。所以领盒饭的时候他排在最后一个,他没胃口。

  郭勇陪苏非非出来吃午饭,胜利一看见他,马上低下头去,郭勇却像忘了上

  午的事似的,热情招呼:“胜利,走外边吃去。”
胜利不敢:“不用不用,这儿挺好。”

  郭勇的热情里带着说一不二的霸道:“别废话,走吧。”胜利犹豫地看了苏非

  非一眼,就不犹豫了。

  “这是我亲戚,贺胜利,这是非姐。”

  胜利斜肩谄笑点头不止,苏非非平易近人地笑笑,又假装不高兴地说:“别

  这么叫我,都给我叫老了。”

  胜利连忙表示自己听懂了:“这‘姐’说的不是岁数,是江湖地位。”

  马屁拍得苏非非很舒坦,第二笑嫣然多了。光天化日的,贺胜利不敢直视,

  不知道有没有的就在那儿赶苍蝇。

  非非问:“您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胜利听见是问自己,脸“腾”就红了,小声说:“我在学校。”

  “当老师多高尚啊?我就特想当老师,您干吗上这儿来呀?”

  胜利正想怎么答才能让苏非非印象深刻,该死的郭勇替他说了:“得了非姐,您当了老师,全国人民一到礼拜六看谁去呀?”

  苏非非的第三笑看得贺胜利惊心动魄,直到收工脑子还晕着呢,所以排队领

  钱的时候,又排在了最后一个。

  苏非非从旁边过,觉得胜利跟别人抢钱似的豺狼样子大不相同,客气地说了声“辛苦”。胜利心头一暖,慌忙点头哈腰地回应,却半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晚上给廖荣杰过生日,本来说在家里吃算了,可柳奶奶还在呢,姥姥得让柳

  奶奶看看他们家生活水平高,下馆子是家常便饭。

  但其实姥姥对下馆子吃饭没什么经验,所以在闹嚷嚷的环境里摆出严肃的面孔和身段,跟进人民大会堂吃国宴似的,步法相当庄严,后面鱼贯跟着看上去也不大随便的姥爷、柳奶奶,如同一排政治局常委。食客皆侧目。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姥姥,姥姥并不会点菜,涨红了脸作势翻了两下,递给大廖:“我什么都吃。”

  大廖看了看说:“那……先来份烤鸭。然后,水煮鱼……”

  “我不吃辣的。”姥姥马上说。

  姥爷听不过去:“你不是什么都吃吗?”

  “可我不吃辣的呀,你不知道吗?”她目光炯炯地瞪着姥爷,姥爷赶紧低头喝茶。

  柳奶奶没眼力见儿:“孩子们呢?喜欢吃什么?”

  佳音才不管那套呢,嚷道:“水煮鱼。”

  姥姥不跟佳音犯轴:“点吧点吧。”

  才智突然问:“柳奶奶,小柳呢?”

  “她说找同学去了。”

  “她在北京还有同学哪?”佳音斜愣着眼睛。

  才智说:“不是这么两天就交男朋友了吧。”

  柳奶奶吓一跳,连连摆手:“可不敢。”

  彼时彼刻,小柳在美刀床上。

  美刀点了根“事后烟”,满足地深吸一口。小柳侧过身来扒着他的肩膀,娇

  嗲地问:“你冰箱里可有什么东西?”

  “饿啦?”

  “我不饿,我是想做点子什么给你吃。”

  美刀吓坏了:“别别别,我就怕这跟我玩居家过日子范儿的。”

  小柳虽然失望,但并不气馁:“那咱们就随便闲扯几句。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啊?”

  美刀茫然地问:“什么叫女朋友啊?跟我混过半年以上的,也就三四个吧。”

  “那你成名之后,交过几个半年以上的?”

  “一个都没有。本来想跟贺佳音混混,结果你看她倔驴似的。”

  小柳极不高兴,坐直了:“你怎么老提她啊?”

  美刀不习惯这种需要领会领导意图的谈话方式:“不是你问的吗?”

文学女青年(6)
小柳拉下脸来:“你书里写得当真不错,你是一个流氓。”“流氓”二字说得

  极轻快,很像87版《红楼梦》里的人物。

  美刀不觉得这是问题:“我当然得跟我书里写的一样了,我的小说不撒谎。”
他对不同姿色的姑娘的态度是不同的:对于上赶着他的,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对于他上赶着的,他还是很讲求形象和技巧的。他叮嘱小柳:“你别跟佳音说啊。你要是说了,咱就BYEBYE。”

  小柳气不过:“咱要不BYEBYE,又算什么关系呀?”

  “性关系呀,多么纯粹的性关系呀。”

  刚说完流氓话,他上赶着的人来电话飞行检查了,美刀有点紧张,拿着电话像拿着个烫手山芋,他颠来倒去地冲小柳一乐,索性放下了。

  他从来也没不接过贺佳音的电话,这下佳音吃不下饭了。她改打美刀家里的

  电话。

  美刀还是不敢接。铃声长时间地响着,他几乎能想象贺佳音气急败坏的样子。

  小柳嘲笑地欣赏着他的抓耳挠腮,突然猛扑上来,把美刀一把摁住,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美刀挣扎了几下也就顺从了。

  佳音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摔在桌子上,大怒:“他居然敢不接我电话。”

  才智虽然不知道她说谁,但很兴灾乐祸:“谁呀?”

  佳期劝:“他没准没听见。”

  “不可能。”佳音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又凑到佳期耳朵旁:“我告诉你吧,他

  肯定跟小柳在一块呢。他从来就不择食。”

  佳期刚要说话,她的电话响了,是万征。她不动,任电话响。佳音马上忘了

  自己的事,兴奋地问:“你都敢不接他电话了?真是出大事了。”

  佳期把铃声摁没。

  那边姥姥和柳奶奶互相已经灌得满脸通红,姥姥问在旁边闷头咂吧嘴的姥

  爷:“陈倚生!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呀?快走快走。”

  建英拉着:“妈您别喝了,您这腿不好,大夫不让喝酒。”

  姥姥豁出去了:“我还能活几天啊?不好就不好呗。”

  这让过生日的大廖尴尬了:“妈您说什么呢,多不吉利。”

  柳奶奶也说:“就是,瞎说啥呢,我岁数比你们都大,要不活也得赶你前边

  呀。”

  “你什么事没赶我前边呀?”

  姥爷正吃得摇头晃脑滋儿砸作响,一听这话,突然把一杯牛奶递到姥姥面前:

  “喝奶——!别喝酒了。”

  “为什么?”

  “补钙!省得你爬爬山还长骨刺。”

  姥姥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活腻了吧陈倚生?”

  建英和胜利连忙扑上来拉人,大廖叫服务员结帐,可服务员却说结过了。

  大廖看胜利:“别呀,胜利,不合适。”

  胜利莫名其妙:“不是我。”

  “那谁结的呀?”

  “有一位包间里的先生,刚才走的时候看见你们这桌,就给结了。”

  姥姥觉得顶有面子:“谁呀?怎么这么懂事呀?”

  佳期想起来不会是万征吧?她连忙打电话回去,可万征的口气并不算客气:

  “你刚才怎么不接呀?”

  佳期撒谎张嘴就来:“我们家人在外边吃饭呢,特吵,没听见。”

  小家小气的万征马上说:“没事,不用特别强调跟你们家人在外边吃饭呢。”

  佳期给气得,只好问:“你在哪儿呢?吃饭了吗?”

  万征抬头看看钟:“哟,九点多了?都给忘了。我在公司加班呢……你们公

  司负责样板间那小孩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施工可以给我做。”

  佳期大感意外:“谁呀?不是说算了吗?”

  “就那叫廖宇的,说设计不用我这边,但施工反正也得发包,就找我了。”

  “那你接吗?”

  “接呗,他说先把图和数据传过来,我报个价给他,然后再谈。”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7:36

文学女青年(7)
佳期正琢磨今后的人际关系怎么处,电话里传来万征勉为其难的一句极罕见

  的话:“谢谢你啊。”

  佳音要把美刀那儿的挫败感从廖宇身上平衡回来,出了饭馆,直奔隆业。谁知廖宇一见她,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你没事吧?真跑来啦。”
佳音看不得这表情:“别不耐烦,男的不能对女的不耐烦。”

  “我加班呢。”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走吧,你陪我练歌去吧。”。”

  廖宇正要拒绝,业务电话响了:“你好京东豪庭……”

  电话那头硬梆梆的自报家门:“贺佳期。你找万征做施工,老彭知道吗?”

  “知道啊。我跟他打过招呼了。”

  “他就同意了?”

  “对呀,要不然我能找他吗?”他突然转换了一种语气,魅力十足地压低声

  音:“你高兴吗?”

  佳期猝不及防:“嗯?什么?”

  廖宇摆出令佳音无法抗拒的POSE:“我问你高兴吗?我做这件事是为了你,

  想让你高兴。”

  但他找错人了,贺佳期问:“为什么要让我高兴?”

  “你觉得呢?”

  “我觉不出来……要说你是想追我吧?也不能把活儿介绍给我男朋友,要么你还是想追我妹,以此来讨好我?我告诉你,没门儿,甭想。”

  廖宇不放弃:“我要追的是你。昨天我回来想了一宿,为了教育你,我要追你。”

  贺佳期没有恋童癖,浑不吝地说:“你尽管放马过来,不就是想遭灭吗?我成全你。”

  廖宇“啪”一声挂上电话,旁边的佳音非常惊恐:“你有女朋友了?你要追

  谁呀?”

  “你管呢?我问你——”,廖宇直视着她:“你是想追我吗?”

  佳音没被人这么直接地问过,脸涨得通红:“有这么问的吗?”

  “是不是啊?”

  佳音想了一会儿,不太肯定地说:“不是。”

  廖宇“噢”了一声,转身上厕所,佳音跟在后面小跑着问:“哎,你干吗呀?

  受伤害了?”

  廖宇头都不带回的:“没有,你要是想跟我谈恋爱我就不去了,要不是呢,

  我就更没理由陪你。”

  佳音完全疯了,张口结舌:“我靠,我靠……现在男的怎么都这么牛逼呀?

  哎——我我我我是说,我不想追你,可我想你追我。”

  廖宇站住了,回头打量她半天:“我看你人不错,跟你交个底,我不喜欢幼女型的,咱俩就当一般朋友吧。以后别假装特严重似地找我,我最近挺忙的,你想填空就找别人吧。”

  小柳在洗手间待了半天才出来,眼睛红红的:“我回去了。”

  “啊行。”正中美刀下怀,他连站都没站起来。

  “你就不会送送我吗?”

  美刀这才不情不愿地摸兜找车钥匙。刚走到门口,小柳突然回身猛地抱住他,

  可怜巴巴地仰望着他的脸:“只这样吗?”

  美刀慌了:“什么呀?……咳,只要我没女朋友,你随时想混,没问题。”

  小柳松开手,阴阴地问:“你心里还梦想着贺佳音有朝一日会是你女朋友是

  吗?你就不怕我到你的网页上去说吗?”

  “你说呗,反正佳音也不上网。”

  小柳一跺脚,发狠道:“你就不怕我今儿回去就告诉贺佳音吗?”

  美刀又坐回沙发上了,他笑咪咪的看着小柳,慢条斯理地问:“你以为我不

  敢打女的是吗?我眼里可不分男的女的,只分好的坏的。我要认定你是一个心眼坏的人,还真不会客气。”

  小柳最终是给吓哭了,她哆哆嗦嗦地问:“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呀?”

  “你呢?你的话也不像好人说的呀?”

  “你从来也没对一段关系认真过吗?”

  “你还别这么问。早知道你这样来这套哭哭咧咧的,我就不让你来了。”他

文学女青年(8)
毫不退让地咕哝着:“我就听不得威胁。”

  佳期正全神贯注地打字,守礼在她面前停下,说:“昨天吃得不错啊?”

  佳期猛醒:“是您啊?昨天是您买的单?”
守礼呵呵一笑,推门进了总裁室,佳期拿出钱包起身追进去:“这太不合适

  了,我们家人过生日,怎么能让您掏钱呢?”

  “哎呀小意思啦……不用还我钱,陪我吃顿饭好不好,不过分吧?”

  佳期刚要拒绝,可守礼并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和拒绝的机会:“那就今天晚上

  吧,韩上楼,好吧?我再约上开发商那边李总。”

  佳期揉着笑疼了的脸回到大厅,看见万征的车停在了门口,一脸稚气的廖宇

  严肃地从车上下来,两人握手道别。万征往公司里看了一眼,笑着说了句什么,就开走了。佳期犹豫了一下,抢在别的女同事前面给廖宇倒了杯茶,放在他桌上。

  廖宇全都看见了,微笑着问:“讨好我?”

  周围的男同事怪叫起哄,佳期又慌又不忿,二话不说,拿起茶倒在字纸篓里。

  廖宇一点都不生气,问:“你知道为什么男的一见着你就烦吗?”

  佳期陡然变色,女同事们开始酝酿笑容。

  “他能看上你,还真算你运气好,好得让我对你刮目相看。用了多少阴谋诡

  计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多少回了?让一男的犹犹豫豫盘算着少活五十年?”

  佳期急不择言:“有人好象说要追我。”

  “哟,上心了吧?像你这样感情上的弱势群体,稍听见风吹草动,心里美着

  呢吧,觉得终于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吧。”

  为了赶赴贺佳音主动提出的约会,美刀一脸得色地刮着胡子。他正想着该怎

  么把昨天不接电话的事搪塞过去,余光瞥到坐便器旁的书里夹着一个白色的纸条,他纳闷地拿过来看,然后迅速把纸条揉了,扔进纸篓。

  可开冰箱的时候,又一张白色纸条放在听装啤酒上,他二话不说又给揉了。

  他懂这套小把戏,不就是抒情吗?一个作家再不知道这些雕虫小技,拿什么哄读者玩呢。

  可出门前点根烟的功夫,他看见烟灰缸下露出最后半截白色纸条。这回看完,

  他发了会儿呆,想了会儿小柳,突然觉得她也没那么难看。当然,跟贺佳音还是没法比的。他把纸条揉成一团,瞄准废纸篓,竟然没扔进去。

  他犹豫了一下,拣起来,把纸条抹平了夹在钱包里。

  佳音没想到小李美刀竟然这样坦白地交代了昨天和小柳在一起的事实,她气

  急败坏地问:“你刚在电话里还说你在家喝醉了?”

  美刀诚恳地说:“我现在不想骗你。”

  他不骗她,她倒接受不了:“你们俩才见过一面,就把她带家去了?”

  美刀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描淡写地说:“龋她非要去,我就带她认?/p>

  门。”

  “你还真好说话。然后呢?不会就是喝茶聊天吧?”

  美刀的沉默跟他一贯的聒躁十分不符,佳音忍不住踢他:“你怎么不说话

  呀?”

  美刀往旁边躲了躲:“说什么呀?”

  佳音拿起面前的餐牌摔了过去:“你什么意思啊?那你现在来干吗呀?”

  美刀用奇怪的逻辑替自己解释:“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她又确实挺喜欢我,

  我帮助帮助她……她对我真挺好的,特崇拜我,我就满足她一下呗,让她也能在有生之年走进偶像的家。”

  佳音猛喝几口水,问:“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吗?”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佳音站起来:“那没事了,我走了。”

  美刀拉住她:“你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是

  不是喜欢我而不自知呀?”

  佳音甩他的手,甩不掉,狂喊:“你有病吧?我吃醋?”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7:39

文学女青年(9)
“贺佳音,你吃醋也不亏,我是真喜欢你。”

  佳音冷笑:“一边儿喜欢着我,一边也不碍着你跟别人……那什么。”

  美刀叹息:“哎呀,爱情和同情我分得清,我不是说了嘛我帮她忙呢,你急什么啊?”美刀站起来把她摁在椅子上,蹲在她面前认真地问:“咱俩谈恋爱了吗?”

  “你倒想——”

  “对呀,咱俩还没谈恋爱呢,我跟别人起起腻怎么了?”

  “你你你不是追求我芈穑磕阍趺醋非蟀。渴裁词导市卸啊这是??/p>

  美刀还委屈呢:“哎,哎,我倒想问问你,人家也追人,我也追人,我怎么

  就追得这么丢人啊?”

  “你追我是丢人?”

  “我是说,我追你追得还没实际行动哪?我都开着车拉你看奸夫去了还怎么

  着啊?你就差骑我脖子上拉屎了。你州官的火我都帮你放了,自己家没电点个灯不行啊?”

  “你怎么点呢?你拿哪儿点呢?”佳音是真急了。

  “贺佳音,咱俩没处在恋爱时态的时候,我是自由的。话说回来,咱俩就

  是处在恋爱时态上,也是各自自由的。”

  佳音翻翻眼睛,她的小脑袋瓜听不懂这些:“那你恋什么爱呀你横竖都得自

  由?”

  “恋爱是非理智的你懂吗?比如说咱俩恋爱的时候,咱俩自愿放弃自由,如

  果谁不爱谁了,就可以放弃放弃自由。”

  “那你追求我而我没答应的时候你就不是爱我了吗?那你爱我的时候你不

  就应该放弃自由吗?”

  “放不放弃自由没有一个特定的时段。”

  “话都让你说了,得了我没功夫跟你废话,你谈恋爱也好,扶贫也好,随你

  的便,你点灯去吧你。”

  佳音起身又要走,美刀冷冷地刺激她:“她长得虽然没你好看,可人感情比你炽热多了。”

  佳音果然又不服了,停在原地。美刀悠悠地说:“今天我出门才发现,她还

  给我写了一首诗呢。”他从钱包拿出那三张白纸,得意地甩着:“看,‘这个世界真好,这个世界有你,真好。’人还说了,只要我跟她在一起一天,她就给我写一首诗。”

  佳音顶恨这帮酸文假醋的人在自己的弱项上挥洒自如,骂道:“缺心眼对装

  腔作势,你们俩还真合适。”

  美刀话锋一转:“可是她再耍什么花招,我喜欢的还是你。你想清楚了,你

  到底喜不喜欢我?你不要违心地把我往别人怀里推。”

  他撒开她:“我发誓,我百分之百就把她当成一书迷,这事就到这儿了,如果你现在答应跟我好,我愿意放弃自由。我数到三,你可以走,但你得想清楚,马路上走的全是一肚子瞎话的,你是愿意跟一整天跟你虚头八脑的平头百姓混,还是跟一有缺点的诚实的名人混。”

  刚才的谈话让他陡然有了自信,横了心赌一把,他闭上眼数:“一……二……三……”睁眼。

  守礼把车窗摇下来,音乐声放得很大,摇头晃脑地跟着唱着。佳期笑眯眯地

  问:“彭总很开心啊?”

  谁知守礼说:“是呀,你在我旁边嘛。”非常顺手的话,再顺手把右手搭在佳

  期大腿上。

  佳期真恨自己嘴碎,她假装无意地把腿往右一摆,守礼没料到她有此一闪,

  外加手上发着力呢,一下搭空,右手直杵着地,很是狼狈,他愠怒地问:“佳期呀,可你为什么总躲着彭总哪?彭总有时候拍拍你啊,是因为喜欢你,你那么可爱——为什么要躲哪?”

  “我没有啊。”佳期装无辜。

  守礼摇摇头,遗憾地说:“这样子会让彭总很不开心啊——”

  他的语调真的已经透出了不开心,佳期权衡了利弊,只好把腿又摆回来。守

  礼面色稍霁,把手又放在她腿上:“这样很好嘛。”


文学女青年(10)
佳期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假装什么都感觉不到。

  贺佳期还真是不负重望,把自己喝得傻笑不止。她觉得酒是个好东西,本来

  不知道怎么跟人接触的她,喝了酒以后,脸皮自然就厚了,话多了,人随和了,对守礼的骚扰也没那么敏感了,她几乎是自己把自己灌醉了。这让守礼觉得很有面子:“……我就
看她很能喝,就把她从企划部调过来了。她还很聪明啊,学东西很快,知错就改。”

  他偷偷捏住佳期背后的BRA带,“啪”地弹了一下。佳期被这套夜总会习气给弹傻了,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钢琴师是台湾人,与守礼相熟:“彭哥唱什么?”

  “LOVE ME TENDER。”

  守礼唱到中途,他把麦拿下来,深情款款地走到佳期身边,后来索性单腿跪在佳期面前。佳期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也要跪下来,抓耳挠腮。他唱完以后,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吻。佳期任怎么使劲也抽不出来,只好趁他回身放“麦克”的时候,玩命把手背在衣服上擦。

  万征打电话来飞行检查时,佳期正在和李总道别,李总的话通过电话线传到了万征耳朵里:“佳期好玩,阿彭啊,下次还要带她来。”

  李总使劲地跟佳期握完手,觉得不过瘾,又扔掉手直接熊抱,佳期只能任他抱着,还对电话说:“哎哎,好的。”

  万征很不高兴:“几点了你还不过来?”

  佳期也不知道在和谁说:“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

  守礼问:“是不是喝得有点多啊佳期?我送你吧?”

  “你喝酒了贺佳期?……你甭来了。”万征一听佳期喝酒就急。

  佳期这回是在跟守礼说:“啊……不用,我还有点事。”

  “你听见没有贺佳期?你不用来了。”

  守礼有点失望:“去找男朋友啊?在哪边,我送你。”

  佳期客气:“不用,您也喝酒了,我自己打车吧。喂?喂?你还在吗?”

  守礼假装扶她,一把搂住:“不要跟我客气嘛,今天你让李总这么高兴,我

  要谢你呀。”

  佳期已经醉到不知道掩上话筒,她谦虚道:“咳,我也不会别的,我都不知

  道您干吗要让我当助理。喂?喂?”

  “小贺,今天是我生日。”

  这熟悉的称谓让佳期清醒了。

  她觉得大祸临头,又沮丧又害怕:“对不起,我忘了。”

  “我知道你忘了……本来我也忘了。”

  佳期埋怨:“那怎么又想起来了?”

  万征有刹那的幽怨:“有个在国外的朋友发EMAIL祝我生日快乐……”话说到这儿,他转念一想,跟不着贺佳期含情脉脉,马上指责道:“你算什么女朋友啊贺佳期?”

  佳期垂下了头,如同万征就在面前:“我错了。”

  酒精令她的头脑很混乱,她只能对“生日”起直接反应,她突然大声对着电话唱起来:“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这下连已经坐进车里的守礼都惊着了,探出头来张大了嘴看着佳期。电话那头儿的万征气得骇笑。

  佳期又唱了两句,停住了。“怎么不唱了?”守礼问。

  因为万征已经挂了。

  贺佳音没有走。美刀睁开眼,她还完好无损地在他面前站着。他笑了,站起来刚要过去,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佳音“蹭”地窜过来看,屏幕上显示是“柳”。

  美刀挣扎着接了:“喂?……明天?”他看了佳音一眼,佳音正扭脸往外走。“明天没事啊?”他要追出去,但服务员拉他结帐。美刀用脖子夹着电话,

  手在兜里一通狂掏:“谈谈谈谈什么啊?……你贴网上干吗呀?你你你什么意思呀?”

  佳音一把抢过他的电话,严厉地问:“明天决赛,你忘了?”

  美刀抢回电话,着急地问:“你干吗呀?……丫说丫要把这事贴我网站上去,太——缺了。”

文学女青年(11)
佳音的脸扭曲了:“你到底跟她干什么了?”

  “没没没没干什么呀?丫说要跟我谈明天。”

  “明天是决赛。”
“我靠孰轻孰重啊?一破比赛参加它干吗呀?你跟我一块儿去。”

  “你明天要是不让我拿奖,咱俩就一点戏都没的唱。”

  美刀冲着她的背影喊:“哎别呀,你们家人怎么都这么急着出名呀?”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8:05

老情儿(1)
“各位观众,电视机前的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超级明星脸儿——”,苏非非话音将落未落,胜利在观众席一角开始领掌。

  建华看着曾经为人师表的丈夫一脸兴高采烈干着这事,脸上很挂不住。佳期趁别人鼓掌的当儿,冲刚进场的万征招手,万征正眯着眼睛在观众席上找她。他们约好假说万征也来现场看比赛,算作一次与陈家人的非正式会晤。
万征当然是不愿意来的。但样板间那件事过后,他对佳期重新认识了一下,觉得可能这孩子不像自己原来以为的那么没出息。要说在一个外企公司里做到总裁助理,怎么也不能算太寒碜,也许假以时日,经过他的改造,跟贺佳期也能将就着过。他现在倒觉得自己当时找贺佳期当女朋友还算明智,虽然和自己相比,她的年纪小了点,但青春就是本钱,前途还是不可限量的。当然,他不是羡慕佳期年轻,他是佩服自己有眼光。

  他看见她了,跟周围的人说着“劳驾”就往那儿走。他听见身边有人领掌,不知道台上谁出来了,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然后就像被钉在那儿了。

  后边有观众示意他挡了视线,万征呆呆地就手坐在了旁边的位子上。佳期远远看着纳闷,刚要过来,苏非非介绍到她们:“这个方阵是我们今天参赛选手们的亲友团,欢迎你们——”佳期赶忙跟着大家作欢呼状,可万征连余光都没往这边看。

  姥姥问:“是那个吗?怎么俩眼发直啊?”

  佳期假装很懂似地解释:“来晚了就不能随便走了,待会儿再说吧。”

  候场的佳音在台侧探头探脑,她看见胜利把评委席上“小李美刀”的牌子撤走了。

  美刀着急忙慌地冲进快餐厅,扫视了一圈,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酷似贺佳音

  的人,他的目光停了一下,刚要挪开,又停了一下——那个人居然是小柳。

  模仿贺佳音模仿王菲的样子的小柳冲他意味深长却又无比凄凉地一笑。

  美刀被震撼了,他不知所措地走了过去,手心出汗,像一个晕场的演员,以

  至他不知道自己是微笑着的:“我——靠,我——靠,干吗呀你?”

  小柳见他坐稳,才起身事儿事儿地走到点唱机前面,忸怩作态地翻了很久,

  给美刀一个孤独到极致的背影,投入硬币。

  快餐厅里响起了王菲的《我愿意》,小柳深深沉醉在自己营造的伤感氛围里,

  坐回美刀对面的时候,已是泪眼婆娑。

  美刀在“我愿意”的音乐里,非常不解风情:“小柳,你这样让我怎么接茬

  儿呀?……可是你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呀?”

  在文绉绉的小柳面前,他可真不像个作家:“真真真用不着,你看你,你自个儿也挺好的,你弄成这样,这是何何何何何必呢?我要知道你是要这么表白,我我我我就不来了。”

  小柳无比坚定地说:“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行了。”

  对比小柳事先背好的词,美刀只会局促不安地慨叹:“我——靠。”

  小柳背后的墙上挂着钟,他看了一眼,那边是彻底赶不上了。“你爱我?谁爱谁的时候老要胁人家呀?你干吗要往我那网页上贴这事儿呀我倒问问你?”

  “为了忘却的纪念。”

  这话听得美刀特顶,他试图去适应:“我跟你这么说吧,硬的,软的,我觉得都无所谓,真心实意最重要。比如我对贺佳音,那就是真心实意。你懂吗?”

  “真不真心实意,、自己以为没用——你觉得贺佳音觉得你真心实意吗?她要领你情儿,我还没二话——你对她不跟我对你一样上赶着吗?你也好好想想,与其你上赶着她,不如我上赶着你。你还不明白?让我怎么教你啊?”

  刚要适应书面语的美刀只好折回头来听人话,小柳把带着坤表的手腕伸到他面前:“已经来不及了。”

  小柳是有备而来,软硬兼施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把整个上身扑在桌子上,仰
老情儿(2)
头看着美刀的眼睛:“我只要一年的时间,我们以一年为约,好不好?好不好?明年的这个时候,无论我们在做什么,在哪里,我都会自动停止,自动离开。”

  美刀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知道是终于被小柳的诚恳打动了,还是想先把她给赶紧打发了,他张了张嘴,费劲地伸出两个指头,费劲地说出一句话:“俩……月。”
满眼憧憬的小柳没想到自己费了半天唇舌,美刀竟然与她讨价还价,她实在是不甘心,伸出一个巴掌:“半年。”

  美刀扒拉开她的手:“这是五个月。”他十分坚持地再伸俩手指头:“俩月。”

  小柳不肯轻易就范,手指头减到三个:“仨月。”

  美刀是断然不会妥协的:“俩——月——!要么就俩月,要么就他妈拉倒。”说完往椅背上一靠,破罐破摔。

  小柳想了想,往前探身,果断地一把握住美刀做出的“二”:“成交。”

  远远看着,这俩人真像在划拳。

  “接下来要参赛的这位选手叫贺佳音……”,苏非非还来不及往下说,陈家

  人就已经开始欢呼,非非一笑:“看来她的亲友团非常强大啊……贺佳音要模仿的是——王菲,又是王菲,我们再来看一下王菲的原音重现。”

  大屏幕播放的时候,苏非非到台侧休息。佳音本来一直在最后时刻死死拉住胜利的手,希望获取点来自家庭的能量,但胜利一看苏非非站到旁边,马上甩开闺女的手,非常有眼力见地给苏非非递上水。苏非非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他。这一递一接十分自然,虽然远,却没逃出建华擅查作弊的眼睛。

  播放结束,佳音腿抖着走了出来,非非问:“你要唱王菲的哪一首歌呢?”

  贺佳音结结巴巴地说:“呃……扑扑扑火。”

  苏非非用一种当事人肯定不觉得逗的方式说笑:“扑扑扑火?这火肯定挺大的。”

  音乐响,灯光暗,干冰起,全场鸦雀无声。前奏过去了。全场仍然鸦雀无声。该丫出声,丫却无声。

  音乐停,灯光亮,导播问:“怎么回事?”

  佳音已经出了一脑门儿汗,她颤颤微微地问:“对对对不起,再来一遍行吗?”

  “时间有限啊,抓紧。”

  音乐再响,灯光再暗,干冰再起。佳音的声音就像掉羊圈里一样,让人听了浑身发冷。苏非非实在忍不住,在旁边作状抱紧自己的双肩。

  灯光又亮,导播室里传出了一个声音:“这个选手是怎么进决赛的?”

  全场大哗。

  陈家人不见了刚才的气势,姥姥悄声也不知道问谁:“怎么回事?”姥爷紧张得像白痴一样伸长了脖子东看看西看看,观众开始起哄,现场的工作人员也乱了起来。佳期焦急地咬咬嘴唇,看着台上的妹妹和一旁笑嘻嘻的苏非非,她下意识地把无助的目光投向万征,却看到万征正在那儿起哄,把双手围拢在嘴边嗷嗷乱叫,抽冷子还喊着“退票退票”。

  陈家人低下了头。

  台上的佳音虽然与亲人近在咫尺,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贺佳期突然长身而起。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万征也不方便哄了。

  佳期穿过观众,走到台上,拉起佳音的手。

  她镇定地说:“对不起啊,我妹妹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比赛……我能不能和她一起唱呀?”她向导播室的方向问。

  现场安静极了。半天,苏非非突然反应过来:“这不行吧……”但音乐恰在此时重新响起来了。

  佳期紧紧地抓着佳音的手,两个人很努力,只想把这首歌完整地唱完。佳音突然想:幸亏那次在“钱柜”,姐喝多了和她抢着唱过一次《扑火》……想到这儿,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走音走得很厉害,妆也冲花了。

  歌儿唱完了,太难听了,但姐妹两个相互扶持的样子感动了观众,掌声四起,几乎要持续26分钟了。
老情儿(3)
苏非非看到身边的贺胜利一付快哭了的样子大力鼓掌,觉得很不投机,她冷冷地扭脸看着大屏幕。摄影师正在拍观众席的反应,屏幕上迅速地闪过正在看着苏非非的万征,他与其他观众目光相左,因此显得十分突出。

  苏非非愣住了。她扭头到观众席上去找,但茫茫一片。
她扭头继续看大屏幕,万征的脸再次一闪而过。

  佳期急匆匆穿过往外走的人群,向万征走去。但走了一半,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万征与苏非非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正眼神非常暧昧地对视着。

  万征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台边走着,苏非非一脸似笑非笑地原地等待,每一秒似乎都沧海桑田。佳期在旁边不自觉地渺小下去。

  “真是你?”万征柔声问。

  苏非非但笑不语。

  万征夸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两人就这样台上台下地对视着,世间万物仿佛不复存在,苏非非吃定他似地兀自散发着暧昧的魅力。

  佳期竟先怯了下去,远远地虚弱地喊了一声:“哎——”

  没人听见,就是听见也没人理。万征看着苏非非,手插在裤兜里摆出自认为的风流倜傥往前慢慢地走。

  苏非非声音软软的:“收到我的EMAIL了吗?”

  万征的语气里有无限的委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正拆台子的胜利从佳期身边过,顺嘴问:“佳期,你男朋友来了吗?”

  苏非非听到了身边这俗物的问话,奇怪地看了佳期一眼。气场被打乱了,万征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把佳期与苏非非相互介绍,但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跟佳期说:“噢……今儿算了吧?你先走吧。”

  苏非非一眼明白了内情,连忙闪人:“哎别呀,你忙你的,我给你留个电话,咱们哪天单约吧。”

  万征着急:“别别别,没正经事……”,他看了佳期一眼,目光里的责怪溢于言表:“有什么正经事比见着你更正经?”他揉着胸口,就跟缓不过来了似的。

  姥姥在门口大声叫:“佳期,怎么着啊?”

  佳期无助地看着自己家的人,又看看万征。万征看她还不走,很嫌她碍事:“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呢。”

  佳期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刚才拉起妹妹唱歌的勇敢和大气荡然无存。

  “我真有事万征,先走了,你电话多少?”苏非非才不要趟老情儿的浑水。佳期呆呆地等在一边看两个人叽叽咕咕地交换电话号码。苏非非的美,苏非

  非与万征的眉来眼去尽落她的眼底,而她就是个局外人,她知道她生命中最重大的困难来临了。

  佳期垂头丧气地给万征介绍:“这是我姥姥,我姥爷,我母亲,我大姨,我

  大姨夫,我妹……”被介绍到的人除了建华和佳音,都特别拘谨而客气地冲万征点头哈腰,好象要巴结他似的。

  万征只一一点个头。不会看眉眼高低的姥姥一边掩饰着紧张,一边还觉得应

  该挑理呢:“哟,怎么才来见我们家人呀? ”

  万征就跟没听见似的,佳期连忙接话:“他特忙。”

  姥爷拿出大干部的派头,点着头说:“理解,理解。”

  姥姥还废话:“能多忙啊?跟佳期在一块好长时间,我们就光听说过没见过,咯咯咯,一直就想看看我们佳期的眼光。”

  万征脸会疼似地笑了一下。柳奶奶也不着四六地胡夸:“小伙子不爱说话,忠厚人。”

  佳音已经从刚刚的打击中顽强地走出来了,大大咧咧地问万征:“你认识苏非非啊?”

  万征一愣:“啊?谁呀?”

  “就那个讨厌的主持人啊?”

  胜利从演播厅里出来了,佳期忙打茬:“这是我父亲……咱们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万征问:“上哪儿呀?”

  “去我们家啊?不说好了吗?姥姥姥爷,你们坐万征的车吧。”
老情儿(4)
万征断然拒绝了:“那什么,对不起啊,小贺,我临时还有点事,今天恐怕不行了,改天吧。”他转向陈家人,一点都不觉得抱歉地道歉:“本来今天都来不了,抽空……”

  建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直冷眼看着万征。这会儿她实在忍无可忍,阻止妄图挣吧的姥姥:“有事就算了,咱们走吧。”
万征乐得转身就走:“回见啊。”

  佳期非常难堪,想了想,紧走几步跟上万征问:“你有什么事啊?”

  万征草草地说:“甭管了。”

  “不是说好了吗?……你这样多不合适啊,我们一家子人,这么着也太怠慢了。”

  万征的话完全是横着出来的:“那你说怎么着?非逼着我哄你们家人玩?”

  佳期顿时服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既然知道今天要见我们家人,为什么不能把别的事推了呢?”

  “我能推不就推了吗?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叽叽歪歪的呀?改天不行吗?不一定过了今儿谁就死了以后谁也见不着谁了——这么不懂事。”

  这时苏非非的“宝马”从旁边开过,她摇下车窗与万征打招呼。根本没料想苏非非会开“宝马”的万征惊呆了,非非甜蜜地做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万征惊愕地看着她扬长而去,惊愕地看见车过陈家人时,贺胜利忙不迭探身与苏非非招手。顿时,他一点胡说八道的心情都没了,他老实地说:“怎么回事啊……明着说吧,我现在心情特别不好,这种情况下见你们家人,效果也不会好。我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拒绝你的。”

  “他也太不把咱们家人放眼里了,本来就迟到了,不但不说道个歉,还没事

  人似的扭脸就走。瞧不起谁呀这是?不会好好跟人相处是吗?可怎么对那主持人就斜肩谄笑啊?”建华怒不可遏地原地转腰子。

  佳期苍白地解释:“那是他好多年没见的朋友。”

  “什么朋友啊?八成是女朋友吧。我看他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你会谈恋爱吗?这还要人教啊?这叫谈恋爱吗?姥姥姥爷这么大岁数了,也跟着我们挨这撅凭什么呀?”

  “他不是故意的,真是临时有事。”

  “你甭替他说话,我告诉你,趁早吹了,你一人儿以前丢人现眼就麻利儿忘了,犯不着全家跟着你一块儿丢人现眼。”

  胜利听不下去了,他觉得大女儿已经够可怜了:“哎你差不多得了。”

  建华早就憋着训他了:“还有你!我就不同意你到电视台当这个碎催,让人吆喝得什么似的,咱家也是书香门第,你不嫌寒碜呀?瞧你给那主持人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样子,伺侯人伺侯得还挺美!我怎么没瞧你在家这么伺候过我呀?怎么这一家子人从上到下就都这么不争气呀?”

  “妈您得了,中学老师就算书香门第呀?” 佳音说。

  “有你说话的份吗?要不是你如此虚荣,非要抛头露脸参加这个破比赛,能有今天这倒霉事吗?就你那水平,你配参加吗?当明牵浚∧鞘呛萌思液⒆酉氲氖侣穑磕阊剑该干吗干吗去,明儿就给我出去找工作,少待在家里吃闲饭。?/p>

  佳期摔门回自己房间,佳音连忙跟着进去:“那苏非非什么路子?”

  佳期肯定地说:“她就是万征以前那个出了国的女朋友,她以前叫苏丽娟,

  今天我看见那个场面,才想起来她姓苏……”

  “万征不看电视吗?”

  “看,就看球和新闻联播。”

  “你跟他混特拧巴吧?今天瞧他们俩那酸样,俩小眼儿里都飞出小电流滋拉

  滋拉响了。你干吗不上去说他呀?”

  佳期苦笑:“人家那上演久别重逢百感交集呢,谁上去谁就是吃力不讨好的

  女配角。”

  佳音宽慰她:“你甭担心,苏非非那刁样,她再看不上万征了。我劝你甭理

  他了,像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总会在感情的征途上遇见拦路虎把他也给灭了,一物降一物才叫生态平衡。我看他就得在苏非非的门槛上磕散黄儿了。”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8:09

老情儿(5)
佳期沉默不语。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万征来见自己的家人,谁想到促成了旧情人相认的局面,又没自己事了。

  “你接下来怎么办?就准备一棵树上吊死了?他不会对你好的。”

  佳期一拍桌子:“我豁出去了,我这就出去约会儿去。有老情儿了不起呀?谁没老情儿呀?”

  佳音害怕了:“姐你别破罐破摔呀。”

  佳期这是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北京,她尖叫着围着观景台乱跑,给守礼

  指着:“看,这是长安街……这是阜石路……那里就是伟大的天安门广场……”

  守礼满足地看着像个小孩子似的佳期,目光里充满怜爱。

  佳期转累了,站在“东”的位置上找自己的家。守礼从背后把她拦腰抱住,

  那是一个只属于情侣的、很浪漫的姿势。佳期顿时浑身僵硬,石雕似地挺在那里。

  守礼把头靠在她的颈上轻轻摩挲,佳期扛不住了,她轻轻叫了一声:“彭总。”

  守礼歪过头温柔地看着她:“佳期,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佳期尴尬地笑:“没想过。”

  “不要觉得彭总高不可攀。”

  “噢那倒不是。”佳期想着怎么从这个熊抱里逃脱,可守礼对这种耳鬓厮磨极为受用,他露骨地问:“到我家坐坐好不好?”

  “现在?太晚了吧。”

  守礼放开她,不高兴地问:“你觉得彭总会怎么样你是不是?”

  这倒把佳期说得不好意思了,吭吭唧唧地说:“您要这么说了,就不至于了吧。”

  守礼把家门钥匙落在了公司,强拖着佳期回去取。可一进总裁室,一回身就把她拢在怀里。佳期连推带搡,一边恨着自己为什么要跟他回公司,就算翻脸也应该走人啊。

  她的躲闪反而刺激了守礼,以为佳期在跟他玩激情性游戏。他扑得很专注,房间里没有人声,只有脚步腾挪与衣袂悉索。

  眼看佳期渐落下风就要被生擒的当口,总裁室的大门突然洞开,穿着睡衣裤的廖宇如神兵天降,手电筒光直直照在二人身上。然后,他和衣衫不整的守礼,

  醉眼朦胧的佳期,被人点了穴似地傻在当场。

  守礼第一个缓过神来,发出怒吼:“搞什么啊?”他一把推开佳期,走到门口,冲着廖宇指指戳戳:“搞什么?照什么照啊?”

  “对不起彭总,外面都黑的,我看总裁室亮着灯……”

  守礼恼羞成怒,丧失了理智:“你,现在开始,不可以再住在公司。我给你三分钟,马上离开!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廖宇沉下了脸,不服气地瞪着守礼,又轻蔑地看了贺佳期一眼。

  姥爷经过胜利的时候,胜利会意地站起来跟进。正在洗脚的姥姥嚷嚷:“干

  吗去呀?又上外头抽烟?”

  柳奶奶说:“咳,你管得也真严,老爷们有几个不抽烟的,少抽就行。”

  姥姥听不得柳奶奶跟她唱反调:“你还真善解人意,我比不上你,我告诉你,

  这男的像弹簧,你软他就强……”

  姥爷不理,径直打开门。门外站着正要敲门的廖宇,姥爷一愣:“找谁呀?”

  “我找廖荣杰。”

  大廖正要给姥姥倒洗脚水,端着洗脚盆就跑了出来。他一看见是廖宇,非常

  错愕:“你怎么来了?”

  廖宇不情愿地把行李放下肩膀,不吭声,只在门口站着。

  胜利问:“这谁呀大廖?”

  “我儿子。”

  佳音窜了出来,看见是廖宇,“啊……”地尖叫起来。

  廖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崩溃了。

  大廖不情愿地向陈家人一一介绍了他这个儿子,佳音兴奋地问:““那你就是

  我弟?你得管我叫姐?这种亲戚关系法律承认吗?”她四下看着,可没人理她。

  她不放弃:“啊?啊?”目光最后落在大廖身上:“我是说,这种情况下要是谈恋爱,结婚!……比如我!跟他!国家允许吗?”


老情儿(6)
所有人都被惊着了,姥姥说:“当然不允许了,这是近亲。”

  “可没有血缘关系呀?!”

  廖宇冷冷地说:“国家就是允许,我还不答应呢。”
佳音不高兴了:“凭什么呀?”

  大廖一看佳音不高兴,上来就扇廖宇后脑勺一下:“你凭什么不答应啊?”

  佳音没想到大廖对自己儿子这么粗暴:“哎哎大姨夫,我不是说我要跟他谈恋爱结婚,我就是打听打听。”

  建英面对现夫的儿子慌了手脚,漫无目的地跑进跑出,一会儿递水,一会儿剥糖,然后又赶紧削水果,就是说不出一句整话。全家人都被她搞得眼晕,廖宇不得不频频起身鞠躬点头说谢谢。

  才智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弟弟不抱好感,她警惕地问:“那你以后就住我们家了是吗?”

  敏感的廖宇当然听出了言语间的不友好,他说:“我找着房子就搬出去。”

  姥姥不干:“那哪儿行啊?都是一家人,我一直就想家里有个男孩。现在这家里数你最小,既然你叫了我这声‘奶奶’,有我住的,就有你住的。”

  “怎么住啊?”才智问,“我已经跟柳奶奶和小柳挤了。”

  胜利说:“咳,住我们家吧。让佳期和佳音住一块儿,不就腾出一间吗?廖宇住我们家就行。”说完又自觉没资格做主,连忙看看建华。

  建华还没说什么,廖宇马上拒绝:“不。”

  大廖又扇他:“不知好歹啊你,有你地儿住就不错了你还‘不’。”

  建华再不说话就显得不合适了:“没事,你就住我们家吧,楼上楼下的,挺方便。”

  佳音心里明白:“他是烦我姐。哎,我得赶紧给我姐打一电话。”她一个箭步冲到电话边上,一边拨号一边大乐:“这人他认识我姐,跟我姐一公司的,而且关系还特别不好……唉怎么关机了?……待会儿我姐回来,肯定疯。”

  “这么巧?一个公司?你干什么呀?”姥姥来了兴致。

  廖宇简单地答:“我就是业务员。”

  建华对一个人的知识水平非常看重,问:“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呀?”

  大廖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屁专业!上个美术职高,还让人给开除了……打架,天天打,我就天天打他,没用……他就是小流氓。”

  建英说大廖:“别胡说,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以前不知道是亲戚,这回知道了,关系怎么会不好?”

  姥姥点头:“是。咱们家佳期一向是以懂事闻名的。”正说着门就开了,贺佳期一脸潮红低着头进来,本来算计着谁也不理,胡乱打个招呼就上楼睡觉,谁知进了屋,抬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正对着门的廖宇。她的反应跟佳音一样,垂死般尖叫了一声。廖宇厌倦地转过头。

  佳音唯恐天下不乱,“蹭”地跳起来,拉过佳期的手,意料之中般关切地问:“疯了吧?”然后期待地看着满屋子人:“看!看!”又赶紧跟她姐报料:“这是咱弟——!”

  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对于贺佳期和廖宇来说都像是噩梦。佳期特别希望在这种时候有谁能冲出来喊一声:“咱这是做梦呢。”但没有,只有对面的廖宇小刀一样的眼神咄在她身上。

  佳音劝:“不能从你们俩中间过,得给扎伤了,啊哟,算了。”

  “你当我爱来你们家哪?我走投无路出此下策还不是拜你所赐?怎么样啊?过了一个很难忘的夜晚吧?”

  佳期冷冷一笑:“我早看出来了,要不是单亲家庭出来的,性格能这么扭曲吗?”

  廖宇刚要翻脸,佳期的手一挥,停滞在半空:“甭!我没有挤兑你的意思,我现在脑子乱,把话都说出来,是为了自己能听明白……既然得出结论,我从此就对你宽容点,好歹你得叫我一声姐。”

  “我可没叫。我不会认这种八杆子打不着凭空冒出来的姐。”

  “在这家里我不跟你计较。但是麻烦你给我记住喽,你不能告诉公司的人你

老情儿(7)

和我的关系。”

  廖宇不屑地问:“我和你有关系吗?”

  佳期不理:“我也不希望万征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还有……”

“还有你的秘密男友”,廖宇替她说了。

  佳音一听有八卦,“忽”地看向佳期,佳期脸一红:“爱说什么说什么。还有,在我们家人面前,麻烦你不要提公司里的事。我是不会和你一起上下班的,你以后也主动点,绕着我走。”

  佳期怒气冲冲地去到洗手间,佳音乐不可支地跟着:“我早就觉得他跟我有

  缘份。”

  “你有病吧?这叫什么缘份啊?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凭什么他要是咱们

  的亲戚啊?”佳期把头往门框上撞:“你替我想想,我上班也看见他,下班也看见他,我还有隐私吗?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多好啊,真羡慕你。”

  佳期气呼呼地刷牙,很用力,佳音在旁边观察:“使那么大劲干吗呀?牙龈都出血了……跟不喜欢的人接吻了吧?”

  佳期的脸又一红。

  “你翻篇儿翻得也太快了吧?”

  佳期喷着沫骂:“我没有。”

  “没有脸红什么?你当我没看出来,一进门脸上就是红的……”,她围着佳期耸着鼻子转了一圈:“身上还有股不三不四的香水味儿,嗯,像是台胞的喜好。怎么着?把万征踹了?”

  佳期擦擦嘴,一付牛逼的样子:“咳,闲着也是闲着,齐头并进呗。”

  佳音一本正经地说:“姐,你不能为了一个万征就此堕落,不值得。换也得换一好的,不能手边上放着什么就抄什么,这不明摆着让人玩弄呢吗?”

  佳期嘴上是不服软的:“我不服,我想试试。我就想试试这不正当男女关系能不能有朝一日被扶了正。”

  佳音劝别人的时候十分明白:“我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不服,就是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大多数平凡女性都心存侥幸地认为那些谁都磕不下来的男性到自个儿这就算画句号了——千万别这么想,都是普通人,没比谁多长出什么来,人见山翻山见水趟水凭什么到你这阴沟里翻船呀?”

  佳期被她给气笑了:“现总结出来的心得吧?不就是小李美刀自此不搭理你了吗?”

  一听这个名字,佳音捶胸顿足:“姐,从今儿起,小,李,美,刀,这四个字,已经从我的字典里抠掉了。”

  “既然来了,你就得表现好点,给我挣脸。别拿出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德性。”

  大廖半夜睡不着,摸上来给儿子打预防针。

  廖宇冷淡地说:“我不会待多久。”

  “那我求之不得。你来北京为什么不跟我说?想成事儿了再来找我?现在呢?混得连住的地儿都没有了,你还不如一早来找我。丢人。”

  廖宇住的是佳音的卧室,一派鸟语花香,大廖也是第一次进来,他叮嘱儿子:“记住,什么事,都先可着人家,你得站后一步,别跟人家争。别仗着自己岁数小,这儿不凭这个。得知道察言观色,会来事儿,哄老太太高兴……”

  “您在这儿是当卧底吗?”

  “说什么呢?你自己想想清楚,你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肯收留你还不是为我的面子?你要是不给我挣面子,用不着人家人张嘴,我就先哄出你去。还有,听说你还和佳期关系还不好?我告诉你,老太太最宠她,你要惹她不高兴,就是惹老太太不高兴,惹老太太不高兴,就是惹我不高兴……”

  廖宇“噌”地站起来:“我现在就走。”

  “你上哪儿呀?”

  “哪儿都无所谓,我听不得这份唠叨,火车站到晚上也该安静了。”

  “住嘴吧。你吃得了那份苦?”

  廖宇气愤地问:“有你这样的爸爸吗?我来了,你问都不问我吃没吃过苦,一上来就告诉我得小心这个伺候那个,这家人有你一个伺候还不够,再加上我,这不成了家生奴才?”


老情儿(8)

大廖一个大嘴巴掀在廖宇脸上:“给你脸了?!”

  这响动惊动了建华一家,前后脚地跑了进来。看架势廖宇是挨了打,佳音心疼:“干吗呀大姨夫?”

  廖宇突然就往外冲,胜利和建华死死地抱着他。佳期横出来,慢吞吞地拦在门口:“几点了?夜奔哪?”

  大廖气不过:“你让他走,他光着屁股走哪儿去呀?走也得拿着包呀。”

  佳期说:“大姨夫,他来这儿住又不是什么罪过。”

  “是啊,这哪还像一家人啊。”胜利说:“妈最讲究个有理有面儿,这让她知道肯定生气。回去睡吧,孩子明天一早还上班呢,睡吧睡吧。”

  大廖忿忿地往外走,胜利嘱咐:“明儿佳期你叫廖宇起床,一块上班去。”

  佳期翻个白眼,一把扯过正伸手想摸廖宇脸的佳音:“走吧,看什么呀。”她替廖宇带上了门。关门前,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佳期突然觉得这个男孩进了自己的家,就显得弱小多了。

  第二天的早饭桌上,只有才智一人儿,佳期问:“他们呢?”

  才智冲窗户外边努努嘴:“哼哼,那会来事儿的,正哄着团团转呢。”

  佳期趴窗户一看,廖宇和姥姥在打羽毛球,球落在姥姥脚边,姥姥刚要去拣,

  廖宇跑过去:“奶奶我来。”

  姥姥乐坏了,柳奶奶在旁边点头:“这比爬山好。”

  廖宇打又高又飘的和平球,和平时专司扣杀姥姥的姥爷风格迥然不同,端的是很会来事。

  才智生闷气:“什么路子?腿脚勤,说话又甜,不知道来咱家憋什么坏呢。在你们公司干吗的呀?”

  佳期敷衍:“不知道,不是一部门。”

  才智撇撇嘴:“我就瞧不上这机灵的。”

  建英笑着端菜上桌:“因为你们脑子不够使,忌妒吧。”

  佳期看见满桌子菜,不平了:“干吗呀大姨?大早上就吃这么好,为谁呀?”

  才智甩怪话:“我妈生怕人家体会不到家庭温暖。您说您巴结他干吗呀?”

  “就是,来个小破孩子,给您添多少事呀?!用不着。咱们吃什么,挤出一口给他就行了,像他这样的,饥一顿饱一顿,早上估计是不吃饭的。”

  建英替廖宇跟佳期说好话:“他刚多大?还长身体呢。佳期,你以后在公司里可要照应着他点。”

  “您放心吧,他生存能力强着呢,这外地来的孩子……”佳期还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她擦擦嘴就往外走,正碰上老年羽毛球队回屋。姥姥问:“怎么这么早就走啊?不等廖宇啊?!”

  “我先办别的事才去公司呢。”佳期正眼都不看廖宇,匆匆擦身而过。

  出了单元的门,她的举止突然变得警惕,东张西望了好一阵,确认四下无人,

  猛地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横穿马路。

  马路对面,彭守礼正微笑地替她把车门打开。

  廖宇在厨房帮建英盛粥,意外地从窗户看见刚才的一幕,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探身到窗外接着看。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8:12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

女人“三张儿”的好,在于浓烈。在万征眼里,苏非非就像桃子,他喜欢桃子熟到透、即将坏掉之前那种娇艳欲滴的烂劲儿,入口极舒爽,养舌,好味。那是一种微妙状态,有点奢靡,有点邪气,就是那种叫作“风情”的东西吧。如果硬往桃儿那努,贺佳期充其量就算个又苦又涩又硌牙的青皮儿核桃吧。

  老情人见面,空气都是哀怨的。万征压低着声音,像是在教训非非。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连调情都是拙劣的、试图严厉的:“为什么要祝我生日快乐?”

  “因为……因为是你生日啊。” 苏非非一付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在年貌相当的老情人面前,万征重拾撒娇的语气:“那么多年也没祝。”

  苏非非懒洋洋地问:“是你把我忘了吧?”语气很腻,和万征比赛着哀怨:“收

  到我的EMAIL,是不是想半天才想起是谁?”

  万征有点恼怒:“我没有。”

  苏非非软软地笑了:“你谈恋爱了?我就知道嘛——这年头,谁守身如玉等着谁呀?”

  万征急了:“不是你不让我等了吗?”

  “嗯,你就一直等着这话呢吧。”

  “你们女的都这样,”万征不知道是生苏非非的气,还是生自己没等她的气:“话就算明着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了,到了也指责是男的给领会错了。你那车哪来的?你要不是……跟有钱人谈恋爱,能开‘宝马’吗?我估计我这辈子也开不上‘宝马’。”

  苏非非一瞪眼:“别胡说啊,那是我们剧组的赞助。”看万征将信将疑,她连忙转换话题:“女朋友交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不到两年。”

  “嗯,正是结婚的最佳时机,有没有打算啊?”

  “没有。”

  苏非非撇嘴:“还编?那天在我眼皮儿底下拜访岳父岳母……”

  万征不想提佳期,他打断苏非非:“你为什么改名?”

  苏非非轻佻地一笔带过:“洒扫以待,辞旧迎新。”

  万征不跟苏非非见外,粗暴地批评她:“俗气。”

  苏非非不悦,拧拧眉毛:“对,我记得你说过,最讨厌女的抛头露脸,花红柳绿——我就可着劲儿你讨厌什么我招呼什么。”

  “干吗呀?”

  苏非非表情轻松地说:“怨呗。”

  “你不要颠倒黑白,不是你说分手的吗?”

  “得了,陈年旧帐不要翻,你现在幸福就好。”

  万征急着往外择自己:“谁告诉你我幸福了?”

  “你不幸福你干吗呢?”

  万征连忙动情地表白:“如果我说,如果不是你,是谁都可以呢?”

  他动了情,苏非非不为所动,但明面儿上还是摆出了一付被打动的样子:“我应该信吗?”

  掰扯到紧要处,多余的人又来电话了,佳期问万征:“晚上有事吗?

  万征心说这孩子可真是个倒霉催的:“不知道。怎么了?”

  “昨天也没跟我们家人正式聊聊,今儿晚上我们家在外边吃饭……”

  “去不了。”万征想都没想,磕巴都不带打的。

  佳期很噎,缓了半天才问:“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啊?不是你打过来的吗?”

  佳期再软弱,也得表示一下态度:“你昨天为了一个偶然碰上的人,把约好的跟我家人见面的事都推了……”

  “我现在说话不方便,待会儿给你打吧。”万征把电话挂了。

  苏非非笑:“你怎么还这么暴呀?做你女朋友,就得在手腕子上刻一‘忍’,天天自个儿看着。”

  万征解释:“她岁数小,我老觉得有代沟。”

  “二十多岁的女的,都得在三十岁男的面前折一道,有了惨痛教训以后,才能继续人生路。”

  万征问:“那我们三十岁男的在什么女的面前折呀?”

  苏非非探身趋前:“万征,我送你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2)
万征赖皮赖脸地说:“我现在眼巴前是你。”

  苏非非美美地一笑,却像是无可奈何似地仰坐回去。

  小柳成功入主小李美刀家后,飞快地适应了自己女主人的身份,也不去正经上课,天天在美刀的个人网页上大展身手。美刀发现创作之余的小柳,翻看的都是平时他看不动的诸如《艺术史》一类的书,纳闷:“干吗呀?这书我都看不动。这儿有时尚杂志,拿着看去吧。”

  小柳淡淡一笑,吐出一个字:“浅。”

  这可刺激了当红作家:“我豁出去这俩月哪儿都不去在家写作,你还不抓紧时间谈情说爱,俩月可说过就过了。”

  “跟你如何谈情说爱?你本一介粗人。我求的不过是在一起。”

  这话让美刀听着不舒服:“我发现这不管条件多差的女的,只要男的答应跟她在一块儿了,她就牛逼起来了——你忘了你哭着求我的时候了。”

  看来小柳是忘了:“过程不重要,有你哭着求我的一天。你看你那主页,这两天点击率大增,难道不是因为我那日记的缘故?”

  美刀问:“你是也想从事文学创作吗?女的有点追求也好,我对贺佳音看不惯的就是她整天瞎晃悠。你要真想写作,我推荐你看这几本。”

  他在书架翻腾,小柳却说:“不劳你费事,我写作是单一路,你走着瞧吧。还有,既然有了这两个月的约,你也应该在这俩月里进入角色,在我面前,就不要把贺佳音挂在嘴边上了。你提一次,就要把咱俩在一起的时间加一天。”

  “你还来劲了。你得明白咱俩的关系里,谁占有主动权。”

  小柳的分寸感极好,看美刀要急,她便放一放:“得了,晚上我主动请你吃饭吧?省得你觉得我占你便宜。”

  只要是玩的,没姥爷不会的。退休前,他每天要确认单位所有的活动室都没人玩了,才会不甘心地回家,不知道的人都会误以为他是个先进工作者——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单位的人,除了看大门的。当然,后来他被降格去看大门,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守望的人。

  因为爱玩,退休后,姥爷的生活更枯燥了,如果不在家,他不是在老干部活动中心,就是在去老干部活动中心的路上。

  玩归玩,姥爷还没什么玩德。看人下棋的时候,嘴肯定不闲着,跟在家里像

  是换了一个人。

  “臭!找死哪,你这不是找他那象吃你呢吗?”

  没人理他。可有没有人理,他都不识相:“干吗不吃呀?养虎为患呀。哎哟,你们急死我算了。”

  甲老头说:“急死你算了,急死你我们就消停了。”

  姥爷也不生气:“好,就这么下吧,不听我的,你赶紧输了就轮到我了。哼,看我待会儿下死你们。”

  活动中心里一个长得很难看的年轻女干事过来轰这帮老头儿:“行了行了别玩了,赶紧回家吧。”

  别人还没说话,姥爷不干了:“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昨儿不是说了吗?今天有区里的领导来检查,只能玩半天。”

  姥爷问:“我怎么不知道啊?”

  女干事冷笑,这使得她的脸更难看了:“哟,怨我们,没单独跟您请示。”

  姥爷听出这话不好听,其实要换个长相好看、说话和气的,他也就走了,但这女的这么难看,他瞧着不顺眼:“我不走。”

  女干事愣了:“你为什么不走啊?”

  “我就不走,我接着玩,该我了。”

  “嗨……”,女干事左右看看寻找支持:“大家都走,谁跟你玩呀?”

  下棋的老头站起来收拾东西:“走吧老陈,人关门儿了你非不走,又不是小孩,还撒赖呀。”

  老头们都笑了,可姥爷不觉得可笑:“该我了,凭什么走啊?老干部活动中心不就是给我们老干部玩的地方吗?谁检查?检查什么?他检查他的,我们玩我的,怎么了?”什么事也别想拦住姥爷玩,谁拦着,谁就是他的敌人。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3)
女干事本来也不尊重这些老头,看姥爷敢这么乍刺,自然没什么好听的:“您?”她上下打量姥爷:“您也算老干部?您算哪级别的老干部呀?什么时候看大门的也算老干部了?”

  这可真是哪儿疼往哪儿杵。姥爷在老头们的笑声中涨红了脸,可女干事仍不放过他:“像您这种不够资格的,能放您进来就算我们高抬贵手了。还不服不忿的。赶紧走赶紧走别废话。”

  这种不把人放眼里的态度深深地伤害了姥爷,以后他还怎么在老干部活动中心混呀。为了争这口气,姥爷发出了怒吼:“我就不走!我要玩!”

  老头们看姥爷青筋直爆,生怕再给他气出病来,连忙劝:“得了老陈,明儿再来呗,怎么就那么爱玩?得了得了。”

  邻居老马头也上来拉:“老陈,走,回家去。”

  姥爷就像比别人少拿了糖的小孩一样气急败坏:“我就不走!我要玩!什么领导?区里的就算领导?”

  女干事问:“总比你看大门的算领导吧?”

  “算个屁!”姥爷本来也不是什么嘴皮子利索的人,只会说一些蛮横无理的话。

  女干事也被气疯了:“这是什么人啊?啊?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人啊?”

  马老头说:“老陈,你这就不对了,领导怎么是屁呢?回家吧回家吧,啊。”

  姥爷一梗脖子:“不回。”

  女干事严厉地说:“从今天开始,请您不要再来我们老干部活动中心玩了,我们这儿不欢迎您!”

  姥爷不管这套:“你不欢迎行吗?”

  女干事不能容忍这看大门的拿自己的话当屁:“您听好了,不是我不欢迎,是我们中心不欢迎您。我现在就找领导去。”

  半小时后,姥爷的威风扫地去了,他蔫头搭脑地听着马老头的训:“都怪你!都怪你!现在连我们也不让上那儿玩儿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份量,跟人家吵什么呀?一会儿不玩能少块儿肉啊?什么时候也变得跟你媳妇一样不讲理了呢?”

  姥爷的脸通红,一溜烟儿跑进了楼道。

  日上三竿,女闲汉贺佳音还躺着不起。姥姥进来轰:“还不起?去陪柳奶奶说会儿话,晚上吃完饭就走了。”

  佳音却突然翻身坐起:“姥姥,你说实话,你喜欢柳奶奶吗?”

  姥姥想了想说:“我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你姥爷在山西的时候,我一人儿带着你姨和你妈,柳姐还来看过我。那会儿咱家还住平房,我在院里洗衣服……”

  佳音不是要问这个:“可你是不是一想到她跟姥爷好过,心里还是挺别扭的?”

  “话那么说,可那是在我之前,跟我没关系。这种陈年干醋吃起来没意思。”

  佳音觉得姥姥没必要在自己面前装蒜:“可是我看你吃醋的劲拿得挺足的。”

  “我是觉得,既然有过这层关系,就应该避嫌,不要老来咱家。”

  佳音问:“你说小心眼儿是不是遗传呀?”

  姥姥不爱听了:“这不叫小心眼,顶多算是老派。我们这代人,一辈子就谈一次恋爱,结一次婚,像你姥爷这样谈过两次的,已经算是很出格了。”

  “您说柳奶奶恨不恨你呀?”

  “恨不着我呀?要抟驳煤拮约貉剑『奚缁嵫剑『廾运呀!恨有缘无份呀。?/p>

  佳音苦恼地问:“姥姥,你信不信命?轮回?因果报应?”

  姥姥仔细打量佳音:“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佳音作神秘状:“我老觉得柳奶奶这次带小柳来,是报复咱家来了。”

  “怎么报复?”

  “你当年抢了她的心头好,现在小柳来抢我的。”

  “你心头好是谁呀?”

  “不管谁,她都抢。就有这么一种人。”

  姥姥宽她的心:“说实话,小柳长得比咱家人差远了。”

  这话佳音爱听:“那是那是,柳奶奶也比您差远了。”

  “真的?”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8:59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4)

那是。”

  一老一小舒坦地相视而笑,你一句我一句,自鸣得意。

  “京东豪庭”的样板间十分古怪,说好听点,很像是三星级酒店弄了一总统套,不好听的就是一包房。廖宇大摇其头:“真怪啊,他们居然最喜欢这种方案。”

  万征“嘿嘿”一笑:“咳,有一种成功人士就好这口。噢对了,你出来一下。”

  他从车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廖宇:“不多,你拿着。”

  廖宇没见过这种事,脸红了,连连推却:“别别别,不用,我知道这活儿你

  也挣不了多少。”

  万征坚持:“该拿的就得拿。”

  “这钱你应该给贺佳期……”

  “她也有你也有,这你就甭管了。”

  廖宇不好再推,收了起来,死活还是觉得不合适,特别真诚地邀约:“那我

  晚上请你吃饭吧?”话刚说完他想起来:“噢对,贺佳期不是让你晚上跟他们家人吃饭吗?要不咱改天……”

  “不用,跟他们家人吃不吃饭……咳……”万征警觉跟外人不方便说太多,

  拍了拍廖宇肩膀,干笑两声。

  柳奶奶刚要举筷子,姥姥一把搂住她脖子:“你别说,一想到你走,我还真

  舍不得。”

  柳奶奶客气:“以后我少不了来麻烦你们,小柳也就托你们照顾了。”

  建华说:“小柳挺懂事的。”看佳音撇嘴,建华瞪她一眼:“比你就强,你找

  工作了吗你?”

  佳音的眉毛刚拧起来,小柳拉着小李美刀的手从外边进来了。正对着门的佳

  期赶忙捅了佳音一下,佳音不明所以,循着佳期的目光,正与美刀的目光对住。美刀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居然对这一家人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小柳落落大方地给大家介绍:“奶奶,这位朋友是我专程请来送你的,这是我奶奶,这是小李美刀。”

  “谁?叫什么?”柳奶奶问。

  小柳索性直说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您就叫他美刀吧。”

  建华思忖:“这名儿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

  “啊不奇怪,美刀是一位著名作家,是佳音介绍我们认识的。”小柳冲美刀嫣然一笑:“坐吧。”

  胜利连忙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谦卑地让让:“坐坐……作家。”

  美刀慌里慌张地大手一挥:“你们好!”

  佳音陡然变色,拍案而起,往外就走。建英问:“佳音你上哪儿呀该吃饭了?”

  才智举起杯子喝水,挡住脸上的兴奋表情,但挡不住兴奋的眼珠乱转。

  小柳很稳,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跟没看见似的。美刀说:“哎哎好不容易见着,佳音你别走啊。”他的本意是想解释,但听在佳音耳朵里,简单就是挑衅。

  胜利突然想起来了:“噢我想起来了,你是佳音那比赛的评委吧?”他高兴地指着美刀,为自己的记性不错洋洋自得:“是你吧?我没记错吧?”他跟个追星族似地问:“哎,决赛你怎么没去啊?你前边那牌子还是我撤的呢……我就在电视台工作,我是贺佳音的父亲。”他热情地与美刀握手,而美刀也渴望通过与一个能扯上关系的人来舒缓压力,可惜这家人全都没见过世面似的不放过他。

  佳音拼命地往外冲,美刀不顾小柳在旁边,伸手就拽,拽得佳音的衣服都快扯崩了。佳音大怒:“干吗呀你?撒开!”

  才智恍然大悟:“啊我也想起来了,最近网上有一连载,一什么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看看佳期,看佳期没反应,自己又努力想了半天:“谈一场全世界最拧巴的恋爱……是这名吧?作者叫‘柳’,写的就是跟这位作家正谈恋爱的事儿,点击率倍儿高,是你呀小柳?”

  小柳笑而不答,很光荣似的。柳奶奶不懂:“啊?就这么两天你就成作家了柳儿?”

  美刀看场面乱起来了,欠欠身:“算了还是我走吧。”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5)

佳音细瘦的胳膊指向小柳,暴跳如雷:“她走!”

  大家不明所以,想要插科打诨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嘴。半天,姥爷说话了,这回傻装得太假,谁都听得不自在:“谁走?她今天不走,是你柳奶奶走。”

  佳音没功夫搭理姥爷:“她走,我就留下,她不走,我就走。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小柳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了佳音姐姐?美刀是你介绍给我的,我谢你还来不及呢,你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了呢?”

  姥爷看这事自己管不了,索性充耳不闻,在一帮剑拔弩张的人的身体里左躲右闪偷偷摸摸地夹菜。胜利一看,也跟着吃,只剩一帮女的来劲。

  “你少跟我这儿装腔作势,会不会好好说话?”佳音刚才要走,现在又往回冲,气势汹汹地要抽小柳。小柳看人多,量她也不敢怎么样:“这怎么又是我的不是了?佳音姐姐,我们之间有误会。”

  姥姥闻出味来,问美刀:“你说,怎么回事。”

  美刀的解释从来跟正常人不一样:“咳,其实没什么事,我以前追佳音,她把我给拒绝了,后来小柳追我,我就说先跟她混着……这这这不复杂呀。”

  这可杵到了姥姥的禁区,她把筷子一摔:“我最恨男的用情不专左摇右摆墙头草顺风倒。”

  柳奶奶傻眼了:“小柳,你抢佳音的男朋友?”

  佳音不屑:“她倒想!这人我根本就看不上。”

  “可不是吗?”小柳话接得很快:“佳音姐姐眼界高,自然瞧不上我喜欢的人,可是,今日见了手下弃将,又为什么还要拂袖而去呀?人也得有追求新生活的权利呀?”

  小柳说的也并非瞎话,佳音没法反驳,站在原地又气又急。偏偏小柳得理不让人:“人弃我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不觉得哪里得罪了姐姐。莫非姐姐觉得自己不喜欢的人,最好也不要喜欢别人,一直到死也是您裙下之臣——这什么年月了还有这种美事谁比谁傻多少呀?”

  美刀听不下去了:“你少说几句,别得了便宜卖乖。你不是说你请我吃饭吗?闹半天示威来了,你还蒙我?待会儿挨大嘴巴我可不管你。”

  相处了一段日子后,名人在小柳心里已走下神坛,她对美刀不很服从了:“是你得了便宜吧?两个女的为你反目,特美吧。”

  “咱俩从来也不是朋友,什么叫反目?”佳音啐骂。

  姥姥突然站起来了:“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建华骂自己闺女:“佳音,你怎么就干这边三角四的事一门灵啊?跟什么男的来往,你要征得我的同意……”

  姥姥冲着美刀来:“我问你!你是真喜欢我们家佳音吗?”

  美刀很坦率:“我是啊!”看看周围的人,没一个像是相信的,他连忙补充:“我真是。”

  小柳脸上挂不住:“美刀我还在这儿呢,你这话好歹背着我说行不行?”

  姥姥不管:“你既然真喜欢她,为什么又跟小柳好?”

  “您也得为我想想,她老不松口,我一大小伙子……”

  “停停停,别的我不听……那你就不是真喜欢她。”

  “我是真喜欢她,可她说不喜欢我,我也不能一门心思就在这儿等她同意呀?谁知道这一杆子给我捅哪年去呀?”美刀真诚地对不可能理解他的姥姥解释着。

  姥姥把她那套传统价值观抬出来了:“你要真喜欢她,就应该努力争取,怎么就半途而废了?”

  “哎哟喂姥姥您不知道,我争取了,她还是不松口,我不是没辙了吗才跟小柳一块儿混。就因为还惦着她,小柳说想跟我混一年我都没同意,后来说的是俩月……”

  “俩月,没错,是俩月”,才智插嘴:“网上写着呢,他们俩约好了,就俩月,就算俩月以后俩人真互相喜欢了,也分开,没二话。”

  柳奶奶听明白了:“小柳,你这些天不见人,就跟他混在一起呢?这不是正经人。”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6)

佳音也顾不上维着面儿了:“您孙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呀。”

  才智点头附和:“不是一般人!她现在写她跟这位的事,好多人看,这就要出大名了柳奶奶。”

  柳奶奶恨不得钻地缝儿里:“你还好意思写?”

“我鼓励她写的,”美刀挺身而出:“不就是想借我的光也当作家吗?没问题。”他真诚得没有立场。

  胜利理解:“都消消气。妈,其实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直,有什么说什么……都先吃饭吧。”

  “吃什么呀吃?”姥爷听姥姥一声吼,赶紧把筷子放下了,胜利也只好跟着放下。

  “你们俩在一块儿堆儿,那就好好在着,别在我们佳音面前晃悠,显摆给谁看呢?我不想看见你们。”

  小柳不卑不亢地说:“姥姥,今天吃饭是为了送我奶奶回老家,恐怕您不想看见也得忍忍了。”

  佳音怒目圆睁:“你敢跟我姥姥这么说话?”

  只有姥爷能打圆场了:“你干什么呀你——吃饭!小孩的事,大人不要插嘴。”姥姥气炸了肺:“我这么大岁数了,眼里揉不得沙子。佳音,你当着大伙儿

  面说,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人?”

  小柳的刁样儿出来了:“哟,您是要作主各归其位了是吗?”

  佳音犹豫着:“我本来是喜欢的,但是现在……”她狠狠地瞪了小柳一眼:“麻疯碰过的男人我不碰。”

  听到这儿,小柳反倒笑了:“你们家人欺负人也到了极致了吧?奶奶,这就是您说的一辈子打不散的老朋友?”

  柳奶奶其实早就对姥姥的行为不满,如果不想翻脸,还是走为上:“算了,小柳,你现在就送我去火车站吧,我也吃不下了。”

  姥爷觉得不合适,拦着:“别,吃了饭让胜利送你去,胜利现在也混上车开了。”

  胜利连忙显摆:“对对,我开着剧组的‘面包儿’呢。”

  小柳说:“不用了,美刀有一‘捷达’呢。”

  “嗬,这了不起劲儿的——”佳音嘲讽。

  柳奶奶蹒跚着往外走:“小柳,你既然有了男朋友,以后就不要再麻烦陈爷爷家了。”

  姥爷很过意不去,站起来:“干什么呀这都是。”

  姥姥兔死狐悲,早就想找辙教训姥爷了:“你怎么就不心疼自己家孩子呀?”

  姥爷说:“她自己不喜欢,还不让别人喜欢,怎么全跟你这么霸道呀?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码归一码,你扯到我脑袋上干吗呀?我碍你事了吧?我就是一辈子没眼力见儿,我碍你事了吧?”姥姥的胡言乱语一句跟着一句。

  佳期很难堪:“姥姥,越扯越不靠谱了。”

  “你们都是不争气的!从你,到佳音,都让男的给拿得死死的!才智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佳期你找那是什么男朋友啊?要不是姥姥心宽,还不早气死了?我这一辈子就会装傻了!让人找上门来给侮辱……”

  柳奶奶脸上挂不住:“桂兰,你看你,这么多小辈在这儿。”

  姥姥才不理她呢:“我看出来了,咱家这些女的,都是牛马托生的,怎么别人家的,就都是妖精托生的。”

  包间外已经凑了很多服务员在探头探脑,一辈子摇头晃脑当领导的姥爷不胜其烦,放下筷子:“不吃了,都回去。”

  姥姥马上说:“已经吃饱了吧你?你这嘴半天吧唧吧唧也没闲着。”

  姥爷老派,认为在外头,女的得给男的留面子,不禁骂道:“你这更年期也太长时间了。”

  姥姥不能适应姥爷的反抗:“啊?你在说我吗?”

  “你觉得呢?我真是让你给烦死了!这一家子女的就够烦的了,你一人儿顶一家子,什么时候能让我清静清静?”

  “想清静,走人啊?!回你的老家去,不是天天嚷着要回去吗?现在人老干部活动中心也把你撵出来了!赶紧走,现在就跟着一趟车走!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那有人把你当神仙似地供着!”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9:01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7)

不识相的美刀安慰姥爷:“咳,这女的都这样,单打独斗咱就已然弄不过她们了,您也够背的,弄一怨妇家族!还不如找地儿清静清静。”

  姥爷的火真被拱起来了:“你当我不敢走哪?”他“噌”地站了起来。

  建华不可置信地问佳音:“你居然喜欢这人?”

美刀说:“阿姨您别生气,我就爱说实话。估计老头儿还真不适应那清静劲呢。”

  佳音已经被气晕了,她怒从胆边生,抄起桌上一碟酱油就朝美刀泼了过去。

  美刀一闪,酱油不偏不倚落在小柳脸上。小柳尖叫一声,猛一闭眼,酱油顺着她苍白的脸流了下来。

  姥爷是真急了,拥着柳奶奶肩膀说:“太不像话了!走走走。”

  姥爷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儿搂柳奶奶!这个动作让姥姥觉得是对她主权的公然挑衅。

  姥爷说:“佳音你必须给小柳道歉。”

  佳音没反应。姥爷平时在家里是不会横的,所以现在就算横了,也没人当回事。姥爷发现自己的话如此没有威信,更加恼怒,他转向姥姥:“让佳音给小柳道歉。”

  姥姥直直地盯着姥爷放在柳奶奶肩膀上的手,姥爷察觉,连忙放下了,但姥姥的眼睛就直直地盯着柳奶奶的肩膀。

  建英连忙说:“哎呀孩子闹着玩,还能当真?我替佳音跟小柳说对不起了。”

  “对,没事。算了啊小柳,谁让你要跟人示威的,都是你自找的。”美刀拍拍小柳的肩膀,算作抚慰,一边怕大家担心地作挤眉弄眼状。

  不拍倒也算了,一拍之下,小柳委屈地抓着美刀的手哭了。小柳一哭,姥爷更觉得没面儿:“你们一伙人欺负孤儿寡母,好意思吗?”

  这么一说,柳奶奶的眼圈红了:“哎呀,这话就言重了,算了算了。”

  突然间,姥姥对柳奶奶叹了口气:“你说,女的这辈子还能为什么事急眼?不就是爱情吗?”她颓然坐下:“陈倚生你走吧,我脑子乱。你们俩一块儿走吧。”

  大家都正想办法阻拦,小李美刀挺身而出:“那,那我开车去?”

  虽然在一起吃饭,但廖宇跟万征没什么话说。沉默半晌,两人同时提起佳期,

  不过万征说的是:“小贺……”

  廖宇每次听他说“小贺”,都觉得这称谓很好笑,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这俩人自打认识的时候就地位不平等而落下的病。

  万征问:“你觉得小贺这人怎么样?你们熟吗?”

  “还行吧?你们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这种没话找话徒令万征紧张:“没有啊,谁说的?她说的?”

  廖宇连忙解释:“不是,我就是说呀,年龄好象到了。”

  “我年龄早到了,所以呀,反正也晚了,不如就撒开了慢慢学摸一个。越晚

  越不凑和了。”

  “佳期好象,对你真是挺上心的。”

  万征想了想:“嗯……怎么说呢?她就是你说的,还行,但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不都是普通人嘛。”

  “咳,不是不甘心吗?你说让我跟她结婚吧,我不甘心,可她比我小那么多,我要是把她现在给‘听’了吧,又不忍心。”

  廖宇替佳期说话:“其实她还行,公司里的人挺喜欢她的。”

  万征可不糊涂:“你是说你们老板吧?那种人不会喜欢谁,得占便宜就占。”

  “可是……”廖宇犹疑着:“那种人呵护起来是真呵护。”

  “没用。我告诉你……你是外地来的吧?北京姑娘还就这样,你对她越好,她越防着你,你越臊着她,她倒来了劲了,就有了征服欲了。所以,不用对她们好,没事,真的,贺佳期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北京姑娘。我喜欢的也是她一付滚刀肉的架势,特别禁得起伤害。”

  廖宇不明白:“可俩人在一起,还是图个高兴吧?”

  万征摆出一付情场老大哥的姿态:“俩人在一起,就是再好,它也是俩人吧?也不比一人儿想什么做什么特统一没人跟你叫板——所以,高兴得了吗?”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8)

廖宇大骇:“那要真是有人追贺佳期,你不慌吗?”

  “我慌什么呀?没人追她我才慌呢!有人追才证明我不是拣了一个没人要

  的。”

“她倒也不至于没人要。”

  万征摇摇头:“人的出身很重要,她那个家庭,我觉得,挺市民的,一家人

  素质都不太高。”

  这时,苏非非从外边张望着进来了,万征脸上露出了笑容。旁边有人认出了苏非非,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视若无睹。

  万征介绍:“廖宇,小哥们……这是……”他犹豫了一下,很不适应地一乐,以笑容掩饰他对苏丽娟新名字的不适:“苏非非。”

  廖宇也不知道她是谁,很客气地点点头。

  苏非非听是小哥们,以为是万征的马仔,倒也不避着:“哎,我想去看看你正装的那房,我现在跟我父母住,很不方便。”

  “噢,我现在做样板间的房子就是他们公司的,你要是买,他能帮你打折。”他问廖宇:“能打吧?”

  “啊?能打吧?找佳期肯定能打。”廖宇忙推到佳期那儿去。

  苏非非眼波流动,似笑非笑地瞟了万征一眼:“是你女朋友吗?真有面子。”

  回到家,廖宇习惯性地数数人头儿,发现少人,问建英:“陈爷爷呢?”

  连多嘴的佳音佳期都不接茬儿,建英尴尬地说:“呃……回老家了。”

  “啊?是吗?陈爷爷也回去了?”廖宇觉出气氛古怪,机灵地住嘴。

  建华说:“散了吧,睡觉睡觉。”

  佳音哭丧着脸,拉着姥姥的手:“我跟姥姥睡。”

  佳期问:“那还能睡吗?”

  姥姥长叹一声:“我活了一辈子了,从没这么丢过人。”

  佳期看了廖宇一眼,廖宇连忙站起来:“我有点累,先睡了。”

  谁知姥姥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你是个好孩子,听我的话,将来要对女人好

  啊。”

  “哎”。他莫名其妙地应承下来。

  走到楼道里,他实在忍不住问前面的佳期:“你们家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我姥爷回老家了。”

  “那你姥姥怎么不一块儿回去呀?”

  佳期嫌烦:“回我姥爷老家,又不是回我姥姥老家。”

  “不一样吗?”

  “那当然不一样了。我姥姥老说:你们姓陈的,我们姓李的。”

  “你们家一直就女尊男卑吗?”

  佳期得意地“嗯”了一声。

  廖宇又问:“那怎么到你这儿就变了呢?”

  苏非非一脸好奇地左看右看,在万征家里走来走去,评价道:“变化不大嘛。”

  她笑着看了他一眼,嘴上却长叹一声。

  “叹什么气呀?” 万征趁苏非非不注意,把电话调到无声状态。

  “物是,可人非呀……怎么没有你跟女朋友的合影?”

  “要那玩艺干吗呀?”

  苏非非说话很阴损:“女的就喜欢在男的家摆自己照片,就跟动物在自己活

  动范围里撒尿一样,留下自己的气味,显示这是自己的地盘儿,生人勿近。”

  万征是完全把佳期抛在脑后了:“我跟她没合影,跟你的就有。”

  “哪儿呢?”

  “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到处都还有,后来她为这事还跟我吵过。其实我是无心的,一直在那放着,我看习惯了,想不起来收。”

  苏非非佯怒:“后来呢?她收的你收的?”

  万征连忙说:“我收的我收的。”

  “哼,这就叫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吧。”

  “你少来这套,我才是旧人,我哭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电话上的红灯在闪,显示有电话进来,但他俩谁也没看见。苏非非发现了新气象:“杯子换了?”

  万征拿给她看:“你的那个我用呢。”

  “你自己的呢?”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9)

“让她给踤了。”看苏非非一脸诧异,他解释:“现在的小孩,都特不懂事。”他腆着脸凑过来:“她要有你一半温柔……”

  “住嘴。”

  万征不住:“你还没告诉我,你谈恋爱了吗?”

苏非非反问:“什么叫谈恋爱?”

  “你还真把我问住了,就是,像我们以前一样。”

  “不可能了。不会有谁再像以前一样。”

  苏非非话里的惆怅,让万征听了舒坦:“如果你不快乐,我其实一直……”

  苏非非不会让他说下去的:“我觉得这个岁数了,快乐不快乐,挺难定义的,

  而且快乐不快乐也没那么重要了。”

  “那你觉得什么重要?”

  “自由。”

  佳音和姥姥背对背睡着,两个人都辗转反侧。佳音问墙:“姥姥,你觉得美

  刀怎么样?”

  “太不怎么样了。”

  “那你觉得他喜欢我多还是喜欢小柳多?”

  “当然喜欢你了。”

  “那他为什么还是跟小柳走了?”

  姥姥也想不通:“那孩子像是脑子有病的……你喜欢柳奶奶吗?”

  “还行,”佳音翻身搂着姥姥:“不过我姥爷肯定跟她没什么。”

  “我还不知道没什么?你姥爷是因为人老干部活动中心不让他玩了,他反正

  待家里也没事才走的……可我没面儿啊。人活着不就争个有理有面儿吗?他这么一走,我的面儿往哪搁?”

  佳音宽慰她:“他不是一直想回老家吗?人岁数大了就这样,过两天他闷了

  自然就回来了。”

  “他们村你是没去过……人一看他们俩一块儿回来了,多坏的影响。”

  “人老了就没性别了,就跟俩老哥们儿老姐们儿一块儿回去一样。”

  姥姥不爱听了,她的性别观念强着呢:“胡扯。你拿我的事不上心,我也拿

  你的事不上心啊。你柳奶奶一直是我的心病,老觉得一把你姥爷惹急了,他身后总有个退路。你姥爷下放的时候,柳奶奶就趁着天时地利时不常去看他。”

  “你们那年代,谁敢有作风问题啊?就是同志般的友谊……”佳音还是更关心自己的事:“姥姥,你觉得我喜欢小李美刀吗?”

  “你问谁呢?”

  “我觉得我其实不喜欢他,可我是太讨厌小柳,就觉得他跟谁也不能跟小柳。”

  “其实这事啊,有什么说什么,是你不对。”

  “我眼里不揉沙子,有什么不对?”

  “你就是沙子。”

  佳期吃完早饭并不走,一边擦嘴一边看着廖宇。廖宇奇怪:“干吗?”

  “走啊?”

  “不是有人接你吗?”

  佳期明白了:“你眼睛够贼的呀,昨天是因为一早要去开发商那签合同,老

  彭才来接我的。干吗呀劲儿劲儿的?”

  廖宇这才也站起来,但佳期马上说:“不过到了公司,各走各的。”

  刚从楼道里出来,廖宇一眼看见了老彭的车:“他又来了。”

  佳期的汗马上下来了。既然躲无可躲,也只好硬着头皮向守礼的车走去,一

  边走还一边相互讽刺,廖宇问:“你希望接下来怎么发展?”

  “什么怎么发展?”

  “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

  廖宇不大相信佳期,他知道佳期就算不喜欢守礼,但能那样与他周旋,也表

  示不愿意得罪他。利用女性身份得点关照算是小奸小滑,并不是大奸大恶。

  “你是说他一厢情愿?你要没给他什么好处,这种斤斤计较的台湾人,会一大早巴巴地来你楼下等?”

  佳期装傻:“听说他们台湾人都是这样对女生表示好感地。”

  廖宇想吐:“我就听不得胡同串子说台湾国语,你起猛了吧?”

  “我还听不得你一个南蛮整我们京腔京韵呢。”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9:03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0)

“听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千万别解释说自己过于有魅力。”

  “你既然了解,我就不解释了……我跟你解释得着吗?”

  “我对美好爱情还是有憧憬的,你们不要整天拿残酷现实打击我。”廖宇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发牢骚。

  越近守礼的车,佳期的假笑越浓。守礼从车上下来了,皱着眉头看着他俩。

  佳期正在想如何解释,却听廖宇突然说:“彭总早。”

  守礼看不出形势,只矜持地“嗯”了一声。

  廖宇转向佳期:“我今天要先去工地,我先走了……姐。”

  佳期猝不及防地被叫了一声“姐”,一时反应不过来:“啊——?”

  “再见彭总,再见……姐。”他会心地冲佳期笑笑,转身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佳期看着车窗外辛苦奔波的上班族,并没为自己拥有的特权而欢欣,她问:

  “您为什么又来接我呀?不顺路吧?”

  守礼也不藏着掖着:“追求女孩子,还是要有一定的礼数的。”

  佳期想客气,所以回答得不三不四:“您不用追求我,我还有男朋友呢,您

  这样我挺尴尬的,我们还没分手呢。”

  守礼眨眨眼:“我不追求你,你们怎么分啊?”

  佳期周期性的浑劲又上来了,也可能真是早上起猛了,加上刚才廖宇那声

  “姐”叫的,她说:“您追求我,我们也不一定分啊。”

  谁知守礼并不在乎:“那也好啊,我也没有说希望你们分手,然后和我一起

  啊?最起码,我们可以从无话不谈的朋友做起。我知道,你最近一定是和男朋友有了什么龃龉,是不是?”

  佳期假笑:“跟大家伙儿都一样嘛。”

  “最起码,你不开心的时候会想到彭总,彭总就很开心了。其实男女之间,能够做精神上的交流,我觉得才是最高层次的朋友。”

  佳期觉得这话可真不像守礼说的,他一贯的口碑就是贼不走空,不大可能到自己这儿变系了。

  两人一前一后不避嫌地走进公司,表情也算和谐愉悦。大家一边叫着“彭总早”,一边自觉让出路来,看两人直接进了总裁室,守礼随手把门关上。

  企划杨在总裁室外端着茶杯站了一会儿,猛喝几口,回过身,接收到一片好奇的眼光,明知故问:“干吗呢?怎么了?”

  “我们都好,你干吗呢?我们以为你要进去呢。”

  有人问:“哎,你说,拿下了吧? ”

  主任摇摇头:“时至今日,我仍不愿相信。佳期是我们部门出去的,我一贯认为,她是个没傲气但有傲骨的女孩。”

  有女同事哈哈大笑:“你说的是贺佳期还是吴琼花啊?”

  企划杨问:“老彭的车,咱们公司哪个女的没坐过?”

  女同事虽然没法反驳,但还是不服:“谁不知道你呀,追贺佳期未遂。”

  “还真没有!你当我多大度呢?我要追谁,她不答应,我恨她一辈子。但是我并不恨你。”

  女同事高兴了:“这还差不多。”

  “对嘛,我又没追你。”

  自从姥爷回老家后,姥姥越发多愁善感,看电视的时候动辙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天正一人儿哭呢,突然听见楼后一阵人声鼎沸,她探头出去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一胡撸脸,麻利儿顺后窗户就窜出去了,问正在忙活的邻居马老太:“干吗呢?”

  马老太乐滋滋地说:“安个空调。”

  “夏天都快过去了,安什么空调呀?”

  “咳,我儿子孝顺的。”

  姥姥连忙显摆:“我们家孩子早就要孝顺给我,我不要,我喜欢自然风,我

  们家俩窗户对着,过堂风。”

  马儿子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浑蛋,他冲地上啐了口唾沫,很看不惯姥姥四

  处攀比比不过还不服气。其实关上门以后,他们家谁都不太待见姥姥。马老头话里有话地说:“那是,数你们家孩子孝顺,数你们家日子过得舒心。”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1)

姥姥听出这话里有无限讽刺,炸了:“我跟你们把丑话说头里啊,空调安是

  安啊,别安我们家窗户下边。”

  “谁安你们家窗户下边了?”

“我是提醒你们。”看马家人不理她,她自顾自念叨:“到时候你们家一开空

  调,你们家合适了,我们家嗡嗡的。”

  她站旁边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拦:“哎,你看你看,这压缩机别安我们家窗

  户底下呀?”

  马老太奇怪:“怎么是你们家窗户底下呀?”

  姥姥拿手比划:“看,还说没安我们家窗户底下,往我们家这边错了半块儿

  砖。”

  “你至于吗?”马儿子忍不住了:“这是你们家地儿啊?”

  “那当然了。”姥姥把胸一挺。

  “屋里头是你们家,可屋外头凭什么也是你们家呀?”

  “那当然了,这是我们家墙。”

  马儿子想跟姥姥吵,马老头老太太拦着:“算了算了,往这边挪挪,什么大

  事呀?”马老头跟老婆小声但足以让姥姥听见地嘀咕:“老陈不在,她……”

  姥姥脸上做着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可心里沮丧极了。

  万征看见守礼佳期和廖宇鱼贯而入,而佳期左右四顾,并不直视万征,反而

  那三个人比她落落大方多了。

  守礼看了一圈回来,还算满意,问万征:“怎么样?”

  “您觉得怎么样?”

  守礼点点头:“还可以吧。”他故意在万征面前摆出一付牛逼的样子。

  守礼把廖宇叫到一边指指点点,万征趁机跟佳期说话:“晚上一起吃饭。”口气是命令式的。

  “有事吗?”

  “你不是觉得没事也应该一起吃饭吗?”

  佳期本来答应了老彭提出要请她和廖宇一起晚饭的要求,虽然她已经开始想用什么辙把守礼给回了,但嘴上不能轻易答应万征。她不满地说:“你想吃饭就吃饭?你知不知道北京关于请吃饭有个说法,叫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叫‘提溜’……

  万征没功夫听她废话:“到底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饭。”她很懂得见好就收。

  万征痛快地答应:“行。”

  这让佳期很纳闷,她对这种顺利的谈话感到不适应。

  快下班的时候,佳期进到总裁室去和守礼聊天打发时间,突然廖宇进来说“佳

  期有苏摇薄K莫名其妙地出来,一边问“谁呀?”却看到业务部的人都一脸惊喜?/p>

  佳期一眼看见苏非非正婀娜多姿地看着沙盘,吃惊极了。她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硬着头皮走过去,伸出手:“你好,你来……?”

  苏非非抿嘴笑:“我来看房子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佳期脑子里迅速转过很多念头,想到万征这阵子肯定与苏非非私下约会过不少次,满怀妒意。苏非非却说:“你父亲告诉我的。”

  想象落空,佳期既放心又失望:“啊……好啊,我来帮你介绍个比较好的业务员。”她走到业务桌问:“该谁了?”一个土里土气的新业务员李忠义站出来,佳期一挥手:“很好,来。”

  业务员们小声兴奋地问:“佳期你怎么认识她的?”

  佳期不耐烦:“我骑车撞过她一跟头。”

  业务员们又问廖宇:“你怎么也认识她呀?”

  “嗯,不算认识吧?”

  企划杨又闻风窜出来了:“那是那是,现在,没吃过饭不叫认识,没上过床不叫熟人。”

  守礼穿戴整齐从总裁室出来,一眼瞥见佳期旁边有个美女,假装不经意地过来招呼:“佳期,你的朋友?”

  佳期没防备把他给放出来了:“啊……对,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总裁,彭守礼先生,这位是著名的主持人苏非非小姐。”

  苏非非巧笑倩焉,非常优雅地向守礼点了个头。守礼明知故问:“来看房子啊。”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2)

 俩人狂过电,心里互相琢磨着对方的身家。守礼关心地说:“介绍完要不要一起吃饭啊佳期?我可以亲自讲解啊。”

  佳期很搓火,不明白为什么苏非非一出马,自己的裙下之臣全部倒戈,她马上替苏非非拒绝:“不用了吧,苏小姐很忙。”

守礼连忙说:“那当然那当然。下次吧,下次有时间到工地的话,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苏非非歪头笑着冲守礼摆摆手。

  佳期看到整个回合里,苏非非没说一句整话,但是守礼的心轻易转到她那一边,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岁数比自己大一截的女的凭什么就这么能勾人。

  守礼出来,看到自己的“奥迪”边上停着苏非非的“宝马”,问廖宇:“这是

  那女人的车吗?”

  “是。”

  “我靠那算了。”

  佳期和业务员送苏非非出来的时候,非非亲热地说:“谢谢你佳期,我可以

  叫你佳期吧?”

  “可以可以,随便儿叫。”

  “我很喜欢这房子,下次时间多一点的话,希望可以去工地那边看样板间。”

  “没问题,万征就在那边。”

  “找他没有用,想打折还是要找你吧。听说你跟你们老总关系很好。”

  佳期可不吃她撒娇卖嗲这一套:“你可以直接找彭总,他一定会给你打折的。”

  “那不保险,我宁愿找你。”苏非非笑着翩然离去。

  佳期还是忍不住跟万征汇报了苏非非的行踪,谁知万征并不意外:“噢对,

  她想买房。”

  “你跟她说我在那公司?”

  “不记得了。”

  佳期不爽:“怎么不记得了?你是不是还跟她说我跟总裁很熟?”

  “不是吗?”万征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我只是一个干活拿钱的伙计……”

  “我也没怪你。”

  佳期给噎得够呛,只好矛头转向苏非非:“真土。这房子有什么好呀?还‘豪

  庭’,难听死了。”

  万征变得一本正经:“你怎么这样呀?太没职业精神了。干一行爱一行,就

  算这房子再土,你也得说它好……她要是买你们的房子,你能帮她拿个大点儿的折扣吗?”

  “不知道。”

  “你不是在公司很有地位吗?”

  佳期想起守礼和苏非非初次见面就眉来眼去,恶意地告状:“这姐们儿这么

  生,什么人磕不动?我看她今天已经跟我们总裁对上眼儿了,还用我帮她打折?将来指不定谁求着谁呢。”

  这话果然奏效,万征听完很不舒服:“我就说你们公司那台湾人不是个东西。”看佳期阴阴地笑,万征自觉失态,连忙想起正事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佳期手边:“给。”

  “什么呀?”

  “给你的回扣。”

  佳期反应很大:“给我这个干吗呀?”

  “你介绍这个活给我,应该的。”

  “跟我就不用来这套了……”

  “一码是一码,分清楚点好。”

  佳期好不容易让万征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分那么清楚干吗呀?”

  万征懒得听她大惊小怪:“你别嚷嚷,都有,不是就你一人儿。”

  佳期奇怪:“还谁呀?”

  “廖宇呀。人家就坦坦地收了,就你,还拿腔作调。”

  佳期一拍桌子:“太不像话了。”

  “怎么了?至于吗?游戏规则,懂吗?”

  “不懂。你拿着这个活儿,是你自己的能力……”

  “别扯了,我都不信。拿着吧拿着吧啊,你拿着我心里好受点。”

  “我怎么觉得你怪话连篇呀?你是不是还觉得靠女的挣了钱不干净呀?”她

  又开始着急地胡说八道。

  “你是出来混的吗?也岁数不小了,装什么纯呀?”

  “我乐意纯。我告诉你,我不要。”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9:05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3)

“爱要不要,反正我放这儿了。”

  “他也甭想要。”

  这下万征急了:“关人家什么事呀?”

“搁以前他不是我们家亲戚,我就得给他‘点’喽,现在算我倒霉,受累回家呲达他去。”

  “你有病吧?”

  佳期用她姥姥的口头语回嘴:“你才有病呢。”

  守礼感慨:“现在这些漂亮的女孩子啊,真了不起,年纪轻轻开名车住豪宅,

  做男人却要一步一步地打拼,真是不容易。”

  廖宇拍起马屁很和佳期同根同族:“彭总您的经历一定很有代表性。”

  “咳,算不得什么……所以你说啊,男人挣钱再去给女人花,真是很贱啊。”

  “也不是吧。看自己爱好什么了,如果爱好就是女人,也算物有所值。”

  守礼觉得这话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嗯,你说得很对,很聪明。你对佳期怎么看?在认亲前和认亲后,有区别吗?”

  廖宇想了想:“没有太大区别吧。”

  “可我记得你们以前相处不是太好,现在看上去蛮好的,难道是在家里人面前装的?”

  “也可能,装啊装啊就习惯了。”

  守礼爽朗地大笑,手指头点着廖宇:“你们比我们年轻的时候机灵多了……其实我对佳期这个女孩子印象很好,以前她在企划部,事情虽然不多,但是很让人放心。后来我观察这个女孩子不像公司里其他的女孩子那样很是非,而且性格看上去很随和,实际上是很硬颈……就是很倔强嘛。她男朋友你也认识的吧?那个万征嘛……”

  廖宇唯唯诺诺。

  “她其实很在乎他,不过那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佳期内心很苦闷,有一次她就跟我讲,就是你碰见那次嘛……”

  廖宇想起来就是自己被赶出公司那一次。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屈辱地和他在一起,那个男的对她越不好,她就越要对他好……彭总人很好,彭总不趁机占她的便宜。我就帮她分析,其实她和我一样,真的,和我一样……”他捂着自己胸口,好象很交心似的。“她并不是真的爱他,真的,不是爱,是征——服——欲。”他觉得自己很精辟,停在这里等廖宇夸赞。

  廖宇当然顺水推舟:“您说的太对了。”

  “对,就是越难以驾驭的人,你越想要去征服,那种随随便便就和你在一起的人……幸福来临太快,就不会懂得珍惜。就是……”廖宇接上:“我们叫专拣硬骨头啃。”

  “……对,就是要专拣硬骨头啃,才觉得拥有的是真正的爱情。其实不是,真正拿在手里的那一天,就会发现,不是爱情,是征服欲得到了满足。”

  守礼跟他碰了一杯:“彭总也年轻过,很清楚地,其实爱情不是要去折磨一个人,就应该是对一个人好,想方设法地对她好。”

  “佳期也对他好。”

  “我还没说完……好,不是说我对你好,就是好,应该是生活细节上的好,比如你不会做饭,可你就愿意为这个人学做饭,你担心她挤公车辛苦,就愿意天天少睡一点去接她,你愿意为她做最家庭最琐碎的事情,那个才是好。你看佳期给他介绍一个活儿,以为就是对他好,不是,他肯定不会领她的情,甚至他还会不高兴,觉得她瞧他不起。”

  廖宇开始频频点头:“您是说,您是爱……我姐的?”

  守礼一笑:“那倒也不一定。我前面讲过嘛,我也是征服欲。公司里其他的女孩子,很容易的……”他摊摊手:“但佳期终于让我体会到好久没有体会过的追一个女孩子的辛苦……好玩来的。是挑战!不一定要有什么什么样的结果,我觉得我这样追求她,也能给她带来快乐。”

  廖宇作恍然大悟状:“那您也是实在是太……”

  “无聊吧?哈哈哈,博漂亮女孩子一笑,也无所谓啦。”

  姥姥埋怨:“你说你姥爷,到了老家,连个电话都不打。”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4)

佳音心不在焉地附和:“太不像话了。”

  “还是你柳奶奶打电话来的。”

  “跟他离婚。”
姥姥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胜利和一脸疲倦的建华进来,建英问:“建华又挣钱去了?”

  “可不,我说我这儿现在挣得多,让她别那么辛苦,她还不乐意。”胜利说。

  建华很倔地瞪着胜利:“瞧你那付样子,就跟你多了解娱乐界似的。”

  胜利不敢跟媳妇叫板,但心里不服。现今不比从前,他也有反抗意识了。他

  支使佳音给建华倒水,建华不领情:“你!好歹找个工作,别整天在家里躺着,越待越懒。”

  胜利很有道似地说:“你想干吗你说,我帮你留意着。还想往这圈里混?”

  建华打断胜利:“你住嘴,我就讨厌听见你一口一个‘圈里圈里’的,什么

  圈呀?为什么不念‘圈(JUAN)’呀?”

  胜利陪笑:“没那么念的。”

  “怎么没有?猪圈。”

  佳音哈哈大笑,建华呵斥:“笑什么呀?还不是削尖脑袋想往猪圈里钻。”佳音的笑马上收了。

  胜利对媳妇很宽容,当没听见就算了,他跟佳音说:“哎佳音你知道你……”

  他还想说大姨夫,看见建英,想起来不合适,又改口:“就郭勇,你知道他现在又干什么去了吗?他现在到电视剧组里当制片去了。这以后要是他们的戏找演员,你也可以去试试镜啊。”

  姥姥一听高兴了:“好啊好啊,到时候一开电视就看见佳音了,多美啊。”

  建华不同意:“我就不喜欢女孩子干这种抛头露脸的事,朴朴实实的,跟你姐似的干个正经工作。妈您看看胜利,居然现在也打扮起来了,头发天天梳得跟牛舔的似的。”

  姥姥不爱听:“演戏也没什么不正经的,不正经的那都是根儿上就不正经,干了什么她也会往不正经那儿去。”

  “妈您甭尽顺着她。你说演戏有什么好呀?出去有人找你签名?买东西不用排队?就满意了?”

  佳音甩片儿汤话:“可我怎么看有一文章说,教师这个职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也有表现欲,也特别喜欢被人崇拜,因为当不了演员被老百姓崇拜,所以才当教师让学生崇拜呀。就跟当不了主持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当售票员报报站名也一样过瘾似的。”

  建华愤怒了:“哪儿瞧的这一套?现在这人怎么什么都敢说呀?”

  姥姥问:“可佳音你会演戏吗?”

  建华说:“会什么呀?以前还说会唱歌呢?结果呢?”

  才智下了传销课回来,赶紧着挑事,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哎佳音,你看今天的青年报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报道我了吗?”

  “那倒还没轮上。报道那谁了,小柳。”

  佳音脸色大变,接过来埋头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胜利问:“写小柳什么了?”

  “就跟那个小李美刀的事,小柳在网上天天连载他们俩的吃喝拉撒,还特别多人爱看,出大名了。”

  建华看不上:“这算什么名呀?这不是丢人吗?一大姑娘,整天跟一男的住在一块儿,还敲锣打鼓昭示天下。”

  佳音把报纸扔在一边,生气:“真不要脸。”

  建英连忙拣过来看:“哎,还有照片呢?还挺好看的……人都说她是美女作家。”

  佳音不屑:“现在基本上脸上五官都在的就叫美女作家。”

  才智狂挑:“我怎么觉得她现在打扮得跟你有点像啊?”

  “别逗了,她倒想。”

  “是有点像。”建英瞧一眼小柳的照片,瞧一眼佳音。才智嘻嘻笑:“后悔了吧?当初你要是答应了小李美刀,现在出名上报纸的就是你了。”

  “这种名我才不要出。”

  “你倒想出,你认识几个字呀?人小柳好歹是大学生。”建华骂道。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5)

“大学生不也论堆儿撮吗现在?”佳音看着姥姥:“我是怕你们出门被人指指戳戳啊。”

  姥姥深明大义,频频点头:“对!对!”

  美刀努力写作的同时,小柳在旁边接受电话采访,四仰八叉地把脚搭在美刀的电脑桌上,没形没状,原来的矜持荡然无存,文言文语言风格完全不见了,撒开了欢:“……我又没碍谁的事……这是一个言论越来越自由的时代,社会变得非常宽容了,我只是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幸运儿……别人这么做我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她探头问美刀:“你愿意接受采访吗?”

“不愿意。”

  小柳笑咪咪地说:“他不愿意……好,没关系,谢谢啊,再见。”她放下电话,得意洋洋地在屋里遛达,看哪儿都觉得顺眼:“明天下午,有一杂志要来给我拍照片,你愿意一起出镜吗?”

  “不愿意。”

  小柳不在乎:“随你便。”

  美刀看不惯她现在这飞扬跋扈的劲头:“你不觉得你这是鸠占鹊巢吗?你把记者招家来,我还得躲出去,天天这样,我怎么写作啊。”

  “你出去写啊。现在好多人都在‘星巴克’里对着一手提电脑‘啪啪啪’,脸都让电脑屏幕映得蓝莹莹的,很有气质。”

  “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已经有出版社跟我谈出书的事了。我说版税得12%。”

  美刀忌妒坏了,大叫:“我才12%!”

  小柳不理:“起印五万。”

  “我才五万!”

  “管他呢,先吼着呗,万一他们能接受呢?这年头儿,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美刀气急败坏地说:“你打我这儿出了名,版税得分我2%才合理。”

  “那可不行。咱俩一块儿混,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呀。”

  “我从来也没想要,是你上赶着给。”

  小柳唱起来了:“这就是爱的代价……你也别搓火,离俩月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俩一分,各走各的,两不亏欠,你可以接着追你的贺佳音。”

  “怎么不亏?我亏了!贺佳音还能理我吗?”

  小柳晓之以矶之以情:“哎,这你就不懂了,受过挫的爱情才刺激。好多人没事还整事呢,就是为了刻骨铭心。?/p>

  美刀扳过小柳的身体,直视着她:“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你对我,有爱情吗?”

  小柳咬着嘴唇,犹豫地说:“嗯……有。其实你这个人,挺单纯的。要别人,不一定会搭理我,你这人心眼儿挺好的,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美刀气结,拿出杀手锏:“你等着,回头我写你一千字儿。”

  小柳笑了:“你还嫌我没名?就这样,估计俩月以后,你得管我叫师傅。”

  佳期嗑嗑巴巴在全体员工会上念一份文件。守礼听得生气,大眼睛一直四下

  瞪着。

  “这是非常严重的违纪行为……”

  刚念到这儿,守礼突然冲佳期大吼:“大声念。”

  佳期吓一跳,只好提高声音:“经总裁室及人事部讨论决定,扣除廖宇本月奖金,并暂调总务部服务一个月,工资按清洁工标准发放。此决定自颁布之日起生效。隆业房地产公司总裁室、人事部。”她越念声越小,勉强念完,赶紧坐下。员工们顿时交头接耳,几个女业务员非常同情地看着廖宇,廖宇却事不关己地左顾右盼。

  守礼站起来发言:“收受回扣,是我们隆业公司绝对不能允许的肮脏的行为。为了洗刷这种肮脏,廖宇,从今天起,由总务部监督清洗厕所。”

  交头接耳声更巨大了。守礼威严地扫视大家:“必须施以重罚,才能让隆业的所有人得到教训,廖宇这个厕所,也是替你们洗的。今后,谁有收受回扣的行为,就地开除。散会。”

  佳期内急,从楼道里往厕所一路小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扭身往回跑。

  廖宇正从女厕所出来,把门外“正在清洗”的牌子挪开,一眼看见她:“你去哪儿呀?那边是男厕所。”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9:07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6)

佳期只好站住,看见西装革履但挽着袖子的怪模怪样的廖宇,一脸抱歉:“对不起啊,谁知道他耳朵那么尖。”

  “算了算了,您那么大声批评我,他要再听不见就是耳背了。”

  “你这哪儿是算了的意思呀。”

“真没事,咱们公司的厕所还挺干净的。那些女孩老在里边抽烟,现在更爱来这儿了,陪我聊天。”

  “你还真能给自己找乐儿。”

  “咳,活着呗。”

  他浑不吝的样子惹佳期反感,不挤兑两句很难受:“哎,你来公司多长时间了?倒贴多少钱了?”

  廖宇问:“你不憋得慌吗?”

  佳期还没来得及回嘴,身后响起叮咣五四的皮鞋声。守礼还是一付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佳期的面子上,我早就开除你。”说完,眼睛还挑衅似的在廖宇身上打量半天,才转身上男厕所。

  佳期放下陪着的笑脸,发现廖宇正讽刺地盯着她:“谢谢啊,要不是你这么有面儿。”

  “你不服气可以走啊。”

  “我干吗要走?”

  “我要是你,我就走。”

  “所以你成不了我呢。”

  姥姥想通了,乐子得自己主动去找,不要长期沉浸在自怨自艾或怨天尤人的

  情绪里。今天她准备把占公家地儿围的菜园子再扩张一下,她找来两棵小枣树,让胜利和佳音帮她种上。

  胜利从厨房窗户顺出一条水管子,喊佳音:“佳音,接一下。”

  佳音不情不愿地过去接了,递到姥姥手里,问:“这是您从哪儿弄来的呀?”

  “就那边街心花园里。”

  “您怎么那么没觉悟呀,那是国家的枣树。”

  姥姥头都没抬:“对呀,挪到咱家,就是咱家的了。搁街心花园里也没人照

  顾它们,现在我天天还给浇浇水。”

  “它们在街心花园里您也可以提溜着水过去浇呀。”

  “那不行。我浇了,到时候结了枣了,别人给摘了,凭什么呀?”

  “那还是觉悟低。”

  “咳要那玩艺儿干吗呀我这岁数还能入党吗?”

  “这话要让我姥爷这老党支部书记听见肯定气炸了。”

  “少跟我提这人!什么老党支部书记,他是从看大门的岗位上退休的。”

  佳音听着烦:“啊我知道知道。”

  胜利看看这两棵枣树,夸赞:“妈,它能结枣吗?”

  “那怎么不能?活了就能结枣。”姥姥拍拍手上的土,嘱咐佳音:“你不是没事吗?帮我看着点啊。别让那些小孩给撞坏了。”

  佳音才懒得管:“那可保不齐,这么几根儿枝子,谁看得见呀。再说这儿过来过去都是车,没准就让车给撞了。”

  姥姥一瞪眼:“敢,那我就拿钥匙划他们那车。”

  “哎哟姥姥,我姥爷跟您吵架您也犯不着反社会呀。”

  胜利问:“佳音,你怎么也不出去找工作呀?”

  佳音装傻充愣:“啊?噢,明儿就去。”

  胜利一给女的打电话,就跟一女的似的。尤其给年轻漂亮的女的打电话的时

  候,看他背影,居然跟一个小姑娘闹春一样女里女气,时不时还一扭一扭、好象跟谁撒娇似的。从正面看,眉目含情,如同讲电话的人就在眼前。

  “我有个事求你……真的真的,是求你。”他很强调那个“求”字。

  “如果不算冒昧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边吃边说,也多谢你一直以来对我挺关照的……嘿嘿嘿不是客气。”他踱到窗边,看见马儿子正在倒车,车撞歪了姥姥刚移植的枣树。

  “真的真的……你喜欢吃什么?”

  他看见姥姥火箭一样窜了出去,有点慌:“那就沸腾鱼乡吧没事不怕没位子我现在就去排队去好好六点没问题晚上见啊。”他摞下电话就往楼下跑。

  马儿子直着嗓子喊:“谁成心的呀?我没看见。”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7)

佳音怕姥姥吃亏,也赶紧窜了出来:“姥姥姥姥算了,人都说对不起了。”

  姥姥可不干:“对不起都不好好说,听着跟骂人似的。那么大棵树看不见?”

  “那是树吗?草似的。”

“你撞了我的树,你还有理了。”

  “什么你的树,又没栽你们家屋里,怎么就成你们家的了?”

  胜利去拉姥姥:“又不是成心的,扶正了不就行了吗?”

  马儿子气急败坏地问胜利:“胜利你们家老太太怎么回事呀?”

  姥姥可不服气:“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马儿子成心气她:“您老伴不在家您也不至于着急忙慌成这样啊?”

  “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着急忙慌了?我哪儿着急忙慌了?”姥姥恨不得咬他。

  马老头老太太也出来了,老头还拿着铁锨。姥姥看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吓

  得往后一跳,嘴里可不服软:“干吗呀?”

  老头径直过去扶正那棵枣树,拿铁锨松土。姥姥这才松了一口气,得理不让人地说:“你们家儿子可真不懂事。”

  马老太叹息:“老李呀,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天怎么这么怪呀?”

  马老头也说:“嗯,可不是。老陈在的时候就够怪的了,现在更怪了。”

  “别阴阳怪气的啊。”姥姥不甘示弱。

  马老头老太太也不生气,自顾自笑,佳音禁不住也跟着笑,胜利对她板起脸:“你晚上,跟我出去吃饭。”

  “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帮你找工作呗。”

  “什么工作呀?钱少了我可不干。”

  胜利诡秘地一笑:“要是进圈里呢?”

  佳音不耐烦地看表:“您跟人约的几点呀?”

  “六点。”胜利说。

  “那干吗四点半就拉我来呀?”

  “要不然没座儿。”

  “哎哟喂。”佳音正心说这是谁呀让他爸这么巴结,苏非非被服务员领了进

  来。胜利马上脸红心跳地站起,一支手还把佳音也提溜起来:“哎非姐来了。”

  佳音一看是她,又意外又不爽。胜利麻利儿从服务员手上夺过茶壶倒茶:“您真准时。”

  “干咱们这行,准时是必须的。”非非看着佳音,很主动地、像哄小孩似地打招呼:“你好吗——?”

  佳音不耐烦地说:“还行。”

  “菜可以上了。”胜利对服务员说:“噢小姐你报一下,非姐你想加什么,随便加。”

  苏非非听小姐报过之后笑笑:“可以了,你真会点。”

  胜利不敢看她,可说出来的话是火热的:“咳,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留意着呢。”佳音觉得父亲十分不得要领,频翻白眼。

  晚饭的时候,姥姥一看桌上没男的,伤感起来。她认为他们这一代人所谓同

  志般的爱情,就是像她跟陈倚生这样——共同生活一辈子,也要斗争一辈子。还算年轻力壮的时候,天天早上起来俩人都要例行吵一架来漱嗓子,不然就觉得嗓子没开,痒痒难受。开始孩子们还觉得怕,以为他们感情很坏,时间一长,也就麻木了,甚至哪天早晨姥姥姥爷由于太忙而疏于吵架,孩子们深感不适。

  上岁数以后,老两口有点吵不动了,明刀明枪耍不了,可以暗地里放冷枪使坏,不然,寂寞得不得了,日子怎么过呢。

  建华问:“怎么了妈?胃口不好?不舒服?”

  “没有,我就是没精神……咱家本来就男的少,现在……”

  建英和建华互相瞅了一眼,问:“妈,你是惦记爸了吧?您要是惦记,就回

  去找他呗,把他接回来。”

  姥姥觉得不妥:“那不给他脸了,从此他就该不服我了。”

  才智躲在杯子后面小声说:“我姥爷以前也不服你,是懒得跟你掰扯,才养

  成了装聋作哑的毛病。”

  姥姥执拗:“我们俩私底下都好说,可让你柳奶奶看了这笑话去……”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8)

“咳,谁管别人家事呀?就您,老把柳奶奶当假想敌。”

  才智也对柳奶奶家人很瞧不上:“你要找也得找一水平相当的呀。我姥爷装

  聋作哑,可眼睛是雪亮的,他万万犯不上为了柳奶奶得罪您,除非他不想回来了。”

姥姥嘟囔着:“我看他就是不想回来了。”

  “不会的。俩人都要面子,所以才僵着。一人让一步,算了。我让佳音陪您回去,反正她也闲着呢。”建华宽她妈的心。

  姥姥左右看看,脸上微微有了笑模样:“既然你们求我,那我就回去一趟?”

  “我们求您。”

  “我听您前一阵儿说,想找个助理?” 胜利问。

  非非点点头:“对呀。”

  胜利又让人特替他累地笑了一阵子,这种笑,是别人还没怎么着,自己先心

  虚了:“哈哈哈哈哈……我就想起来了,我这闺女,现在正好在家待业,您也见过,其实挺机灵的,也愿意在这行里干,所以今天就想问问您,觉得她怎么样?”

  说完一拍佳音的脑袋:“坐好喽。”

  佳音和苏非非都觉得很意外。半天,非非才迟疑地说:“噢……对呀。”但没有下文。

  她觉得佳音可不像是个省油的灯,有点厉害,起码比她姐厉害。

  佳音可不巴结她,坦坦地吃饭,看都不看这俩人。

  苏非非脑子里琢磨,嘴上一直敷衍着:“那小姑娘自己乐意吗?”

  胜利抢着答:“她求之不得呢。”

  苏非非直接问佳音:“你什么学历呀?”

  佳音一付混蛋样子:“咳,我要学历高,我爸也不会张罗我干这个。”

  苏非非倒觉得找个厉害的助理,对外办事倒也方便,尤其转念一想,接下来买房的事可能还要求到佳期,倒也不是很抗拒,大不了过一阵再说不合适把佳音给开了呗。想到这儿,她笑咪咪地说:“做助理挺麻烦的,心得细。”

  胜利连忙说:“她心挺细的。”

  贺佳音并不介意做助理,好歹算半条腿迈进了娱乐圈,多认识点人,以后再找机会嘛。但她介意的是给苏非非当助理。

  “我这边事儿倒是不多,就是接个电话,提醒我的random什么的。”

  佳音顶讨厌中国话里夹英文单词,倒不是觉得“假洋”,是因为她听不懂,觉得人家欺负她。她故意张大嘴看着他们,胜利门清儿地解释:“就是流程。”

  非非介绍:“现在我手里有两个节目,外边还接一些节目,有时候时间安排上有冲突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有个助理能明白点。不过就是整天跟着我,怕你烦,挺单调的。”

  看佳音不理,胜利说:“说话呀。”

  苏非非解释:“其实我跟她姐姐挺熟的,昨天还去她们那儿看房了呢。她姐姐办事很大气,我想她也差不了。”

  她这么一提醒,佳音突然想起来,对呀,可以趁机替佳期盯着苏非非跟万征,她马上满口答应:“那行吧。”

  “你要愿意就太好了,真的,就帮了我的大忙了。”非非那高兴样儿让胜利和佳音真觉得自己帮了她的忙了:“那就这周末,咱们录新一期节目的时候你就来吧。你留我一个电话,周五你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告诉你我们家在哪儿,你来接我。”

  佳音一听这么快进入状况,面露难色,毕竟她从来也没上过班。非非突然自责地拍拍头:“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工资!”

  胜利马上抢话:“您看着给。”

  “别别别,先说定了,省得大家都不乐意。”她想了想:“先两千五吧,先干两个月,看看咱俩磨合得怎么样,如果好的话再涨,再商量。”

  这个价钱比佳音预想的多,看在钱的面子上,她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胜利觉得不合适:“太多了吧。”

  非非摇摇手:“不多不多。钱我觉得其实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钱大家都能接受,干起活儿来就没怨言。我不在乎钱,真的,我也穷过,我觉得钱不是特别重要,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活法。不能说谁钱多就比别人高一等了,要不然咱们今天能在一块儿吃饭吗?”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9)

这一番话让胜利乐得合不拢嘴,真觉得自己跟苏非非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了。

  陈建华很不高兴:“不行。”

  还不用胜利说话,佳音就急了:“为什么呀妈?”

“我晚上刚答应你姥姥,让你陪她回老家接你姥爷。”

  “啊?那您也没问我呀。”

  “你整天游手好闲白吃白喝,我用问你吗?不往家里交钱的人是没有地位的

  人。”

  胜利不想在苏非非面前出尔反尔,他着急地说:“哎呀这工作挺不错的,一月两千五呢……”

  “钱钱钱!”建华生气地说:“自打你进了电视台,嘴里整天不是这明星那明星就是钱钱钱。你忘了你是一知识分子了贺胜利?”

  佳音又来劲:“中学老师算知识分子吗?我们同学都是学习差的才考师范呢。”

  姥姥连忙说:“算了建华,孩子找个工作不容易,我自己回去有什么不行的?”

  “她这也不是正经工作,不是长远之计。”

  胜利跟建华递葛:“现在哪儿有长远之计呀?你看看我。”

  “你那叫不争气,没本事。”

  胜利的话总是偷偷摸摸但不服气地溜边儿出来:“可我现在挣的比你多吧。”

  建华气坏了:“那是你应该的。你一男的,挣的再比女的少,你好意思吗?我就瞧不得这爱慕虚荣的人。家里有一个还不够,老的小的都要给那女的服务,她有什么了不起呀?

  佳音撒赖:“妈,反正我愿意去,我就去。”

  姥姥也说:“孩子愿意去就让她去呗。你前两天一直骂她不找工作,现在找着了你还拦着?”

  “那您一人儿回老家……”

  建英只好说:“要不然我请几天假陪妈去?”

  姥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还给你姥爷脸了,为他犯不上耽误工作。”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9:09

其实谁也不服谁(1)

姥爷在自家场院里撒开了欢儿地抽烟,没人管,脸上的皱纹都平了。柳奶奶

  早起路过,在围墙外边看见,蹁腿儿进来了。俩人老没见了。

  “哟,还没回去呢?”

“没哪。这儿多好啊,空气也好,也安静,住着舒坦。”姥爷连说话也比在

  城市里清楚自信。

  “那家里不惦着?”

  姥爷“咳”了一声,并不多言。

  柳奶奶心下明白:“你这不是跟我大妹妹怄气呢?”

  “不是。这人啊,岁数大了就愿意在长大的地方待着。”

  二姥爷出来招呼:“柳姐来了?屋里坐呗。”

  柳奶奶推脱:“不了,我这是早锻炼,遛达到这儿了,看看陈倚生他走没走?”

  “哎,那我也去。”姥爷相跟着出来。

  走着走着,柳奶奶突然笑了:“你说哈,为什么这夫妻俩走道就一个前一个

  后?没啥关系的倒能并着肩走?”

  “嘿嘿,我也不知道。”

  姥爷知道也说不知道,何况他懒得想。他看着对岸的学校:“你一直在那儿教书哈?嗯,当老师好,我就觉得你当老师好,所以才让建华也当老师。”

  柳奶奶有点害臊,可姥爷落落大方地说:“我就觉得这女子啊,得有文化才行。那会儿你是咱村文化程度最高的吧?”

  柳奶奶叹口气:“现在就指望小柳能是文化程度最高的了。”

  “她有信儿吗?还跟那个这儿有问题的人在一块儿哪?”姥爷指指太阳穴。

  “不知道。哎,说起来真让人脸红。我不管她的事,她爹妈自然会管。我一个人回村里住着,图个清静。”

  姥爷也叹息:“现在的孩子啊。”

  “可不是嘛,咱们年轻那会儿……”她不好意思说了,姥爷倒觉得没什么,替她说:“也就拉拉手。”

  姥爷可没看见柳奶奶的大红脸,他想着自己的事:“……明明还跟昨天似的,一睁眼就几十年以后了。可不敢再闭眼,恐怕这一闭就再睁不开了。”

  “瞎说啥呢?你现在身体还行吧?”

  “好着呢。不过听说这身体好的人,只要得病就是大病。”

  柳奶奶关心地问:“陈倚生我觉得你这思想不对头啊,怎么那么悲观呢?”

  “是吗?可能是。一回到老家,就想起‘叶落归根’这四个字。”

  “那你还是趁早回去吧。你们家那一大家子人,多热闹。桂兰那个性格真好,心里不装事,是个痛快人,肚子里不留脏东西,对身体也好,跟个孩子似的。”

  “嗯,其实当初我就看上她那个大大咧咧的劲儿……不过你说她肚子里不留脏东西?她把脏东西都扔别人身上了。任性!”

  “你内向,她外向,正好互补。她比我强,我这性格也闷。”

  姥爷哼哼着:“她小心眼儿,以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这话就远了。我跟她认识多少年了?打你们结婚就认识了吧?我还能生她的气?”

  “她又罗嗦,这么多年了,那点事没完没了地说。”

  柳奶奶批评他:“你也是,你跟她解释解释不就完了吗?咱俩不就拉过手吗?那算啥呀?你这辈子拉过多少女同志的手了?……我是说,握过多少女同志的手啊?没区别。”

  两人聊得高兴,谁也没注意一辆出租车从身边开过。车上的姥姥可注意他们了,她看见这两个人大早上的并肩散步,醋意翻涌:““停停停停停。”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姥姥从车上跳下来,大叫:“陈倚生——!”

  柳奶奶一看,倒高兴了:“看,接你来了。”一边热情地推着姥爷往姥姥的方向走。

  可这动作落在姥姥眼里,明摆着就是他们俩不清不楚。

  姥爷心里得意,脚下并没快,慢悠悠地到了近前,还看不出眉眼高低地问姥姥:“你——干什么来了?”

其实谁也不服谁(2)

姥姥狠逮逮地说:“我来亲眼看看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所作所为!”

  姥爷吓得退后一步:“说什么呢?!”

  “我坐了一夜火车,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你倒好,大早上起来就压马路!”

柳奶奶听见后面半句话,也吓得不轻:“可不敢这么说桂兰,就是早上散散步,锻炼锻炼。”

  姥姥狐疑地盯了两人半天,像押着犯人似的,严厉地催促:“先上车!”因为她站在前车门处,没有眼力见儿的姥爷就要和柳奶奶坐在后面,姥姥大喝一声:“你往哪儿坐?”

  柳奶奶连忙慌慌张张冲到前座,姥爷沉着脸和姥姥坐到后面。

  姥姥的不好惹是威名远播的。到了院门口,二姥爷一看姥姥,吓得退了回去。

  姥姥不理,严肃地走到正屋主位上坐下,二姥爷连忙倒上茶来,然后垂手在一边,站着问:“嫂子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弄。”

  姥姥觉得他不在也好,她正可以审这两个人,气定神闲地问:“陈倚生,你还待上瘾了?”

  一大早上,姥爷没招谁没惹谁被姥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正搓着火呢。因为在自己家地界,他说话也横了:“可不。”说完还嘻皮笑脸地冲柳奶奶挑挑眉毛,意思是“是不是”?让柳奶奶颇感尴尬。

  姥姥瞪眼:“你还会顶嘴了你。”

  姥爷很蔑视地挥挥手:“去去去少来这一套。”

  “我问你,你打算多咱回去啊?”

  “我多咱说我打算回去了啊?!”

  姥姥觉得自己能亲自来,就算够给他面子了,谁知他根本不下台阶:“你要待到死啊?”

  “也行,还省得往老家再送一趟。”

  柳奶奶和稀泥:“哎哟大早上的,说的话忒难听,回来看看是高兴事,怎么一碰上就呛呛?”

  二姥爷端了碗牛奶进来:“喝碗奶嫂子,听说这么多年天天早上喝牛奶哈?真会保养。”

  姥姥歪着头打量那个碗:“这碗干净吗?”

  姥爷一把夺过碗放桌上,牛奶都震出来了:“爱喝不喝。”

  二姥爷陪着笑:“干净,给你用嘛,刚又洗了一遍。吃点啥?有馒头,要不疑贤馔犯你买油饼儿炸糕去??/p>

  姥爷拦着:“不用,她减肥。”

  柳奶奶趁机要溜:“那你们坐着,我先回了。”

  姥姥站起来,摆出一付送客的架势,嘴上却说:“别走啊,再待会儿。”

  柳奶奶逃也似地跑了。姥姥转回头来,想从姥爷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就这么巧?你们回来头次见就让我遇见了?”

  “爱信不信。”

  姥姥对他这种态度很不适应:“陈倚生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敢这么跟我说话?”

  姥爷十分得意:“我们老家!哼。”

  “你跟不跟我回去?”

  “你得弄清楚现在的形势,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姥姥急了:“我凭什么求你啊。我是来看你是不是病在老家了,你要没事,那我这就回去。”

  “别呀……”姥姥听姥爷拦她,面露得色,谁知姥爷说:“怎么着也得吃完午饭再走啊。”

  头天上班,贺佳音精心打扮了一番,心里存着念想,看有没可能今儿就被哪

  个缺主持人的栏目组给挑走了。她花枝招展地拎着大袋子跟在苏非非后面走进化妆间,非非还没化妆,脸色不大好看。

  化妆问:“第一场穿什么衣服啊?”

  苏非非沉着脸看佳音,佳音连忙从袋子里拿出一件粉色的上衣,化妆师接过

  去,在苏非非旁边比了比,又递还给佳音:“非姐,你的助理啊?瞧着怎么有点眼熟啊?”

  佳音装傻:“不会吧。”

  剧务带着一个送花的快递员进来,佳音抢着问:“找谁?”

  “非姐。”

  苏非非很不耐烦:“有事吗?”

  “这有一个给你送花的。”

其实谁也不服谁(3)

苏非非深感意外,探头看了一眼,是一大捧包装精美的黄玫瑰,心情愉悦起来:“没送错吧?”又指使佳音:“你接一下。”佳音帮她签收了,下面还有一张卡片,佳音递给她之前,自己先迅速地瞄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Z”。她马上猜到了这是谁送的,偷偷观察非非的反应。

  谁知苏非非毫无反应。

趁着非非在备稿,佳音很没眼色地拿着她的手机和保温瓶在一边跟一个腕儿

  嘉宾聊得热火朝天。苏非非突然对佳音说:“你以后在工作时间别打扮得这么花里虎哨的。”说完就没再理她,接着踱来踱去。

  佳音上下看看自己,觉得很满意,可再想跟那个腕儿聊,人家不理她了。

  导演室里又传来那个神秘的声音:“桌子上太空。”

  胜利拎了一个花瓶摆上去。

  “有没有花?”

  佳音突然想起来:“有啊。”

  苏非非瞪了她一眼:“哪有?”

  “明明有啊,化妆间……”

  苏非非打断她:“去给我倒点热的。”

  吃完午饭,佳音跟着苏非非进演播厅,看见演播厅外的大垃圾箱里,那束

  Z送的黄玫瑰正躺在里面。

  她们俩谁都没注意到,苏非非停在院里的“宝马”雨刷器上,神秘地别着一朵黄玫瑰。

  苏非非的车缓缓停在工地上,万征从窗户看见她和贺佳期一干人等从车上下

  来,连忙迎了出来:“来了?”

  苏非非笑咪咪地点头,表情相当正常:“不好意思啊,还让你加班等。我上

  次听完介绍,实在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样板间,所以就央求佳期晚下会儿班带我来。”她亲热地就势挽上佳期的胳膊。

  守礼认为不喝酒不足以表现诚恳,他脸红脖子粗地拍着胸口:“我为什么要罚你你知道吗?”

  廖宇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用说话,守礼会自问自答的。

  “因为我器重你。因为我爱惜你。因为我太器重你,太爱惜你。”守礼一边说,一边做着掏心窝子的手势,生怕廖宇体会不到他的器重和爱惜有多深。

  廖宇灯档阃罚骸岸远远裕我知道。?/p>

  “我知道你会明白,我不会看错你。”他感慨:“你知道吗?你很像我弟弟。哈哈哈虽然我的年纪,拼一下都可能生你了……我弟弟叫守书,比我小十岁……”

  守礼食指交叉比划着“十”:“……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混,很听我的话……后来我去当兵嘛,就那两年,他就开始混那些小流氓,打架打得很厉害,找舞女,年纪很小地!……等我回来,他已经进了感化院,你们大陆有没有感化院?”

  “少管所。”

  “对,少管所……我恨呀,不去看他,他把我爸爸妈妈气得不得了……后来我妈妈求我,说他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了,我这才去把他接回来……那时我已经开始做房地产了嘛,业绩很好,你知道好到什么地步?”

  廖宇微笑地摇头。

  “有一个案子,正式开盘那天,我办公室在二楼,楼下搞SP促销,等我下楼的时候,全部卖完了。”他摊着手,不断重复:“全部卖完了……结果哩,他说好,哥,我跟你,我一定听你的话。我说我信你,不过,你休想到我的公司一下子就做管理,你年轻,以前口碑又那么不好,你给我从清洗厕所做起!”

  廖宇想原来是这种相似。

  “他开始说不行,拒绝。后来我说,如果你放不下你的自尊,你没法在社会上靠自己的力量立足……后来他就去洗厕所了嘛……”

  他摊摊手,对自己在兄弟面前的权威非常满意:“就去扫厕所了……扫了三个月!你知道后来怎样?公司里所有的人,非常服气,说彭守书了不起,彭守礼更了不起!”

  廖宇问:“现在呢?你弟弟?”

  守礼眼睛里的光倏然黯淡:“去世了……在我结婚的第三年……他身体一直不大好,年轻的时候又玩得太狠了……”守礼脸上有了悲哀的神色。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9:11

其实谁也不服谁(4)

可廖宇听出了不对:“您……结婚了吗?”

  “对呀,我结婚了。奇怪吗?”

  “从来没听您提起过。”廖宇难掩吃惊的神色。

“我老婆在台湾嘛,她不愿意过来,会闷嘛。”

  廖宇刚在想这个事情不知道佳期知不知道,守礼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不要跟佳期讲啊……啊其实你讲也无所谓啦。”

  廖宇谨慎地回答:“我没那么多话。”

  守礼拍他肩膀:“我知道嘛,我不会看错你。我相信你,你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人,整个隆业,在房地产界口碑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而隆业,我看将来能干出事业的,也就是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非常好。”

  苏非非不停地与佳期说话,故意冷落万征似的:“我尤其喜欢TOWNHOUSE,也

  喜欢那种巴洛克式的装修风格。”

  这话让万征和佳期都吃了一惊,他们本来都觉得那种装修实在是太土了。

  “我的想法是买三套挨着的……”

  “三套?”佳期吓了一跳。

  万征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苏非非娇俏地看了他一眼:“借呀……然后把顶层的露台连起来,四边一围,

  就可以变成一个空中网球场。”

  “那球掉下去谁拣?”佳期恶意地问。

  苏非非又娇俏地看了她一眼:“围高一点嘛……你们觉得怎么样?”

  佳期想要笑,万征粗暴地说:“跟穷人乍富似的。”

  苏非非不高兴了:“你不懂。佳期你觉得呢?”

  佳期认真地说:“我觉得挺好,挺适合你。”

  “就是嘛,还是女孩子之间容易沟通。”

  佳期不认为苏非非的岁数还在女孩子的范畴里,她皱皱眉头。

  “佳期我觉得我们真是很有缘份啊,你父亲和你妹妹都在我们台工作……其

  实咱们真是很熟。”

  佳期知道非非要听什么:“我一定尽最大的力请彭总给你打最高的折扣。”

  苏非非得意地看着万征。万征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小贺既然说了这话,

  就一定能做到,你放心。”

  佳期从来没在万征嘴里听见一句像样的夸奖,这回居然因为苏非非的缘故赢

  得万征的好脸,真让她不舒。她说:“其实如果商量可以做代言的话……?/p>

  苏非非连忙制止她再说下去:“那算了,我认为做人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我买三套也是为了让父母住得宽敞一点,不是展览用的。”

  万征欣赏地看着低调的她。

  饭后,万征主动提出送佳期回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苏非非,他对自己讨好,只因为她答应苏非非能拿到好折扣。说不定万征对自己好,还是苏非非嘱咐的呢。

  万征逗着她说话:“怎么了?舍不得回去?那去我那儿吧。”

  搁以前佳期肯定乐坏了,但今天她很冷淡:“不了,累。”

  “怎么好象不高兴?还吃干醋呢?人家对你多好啊。”

  佳期赌气地问:“她对我好不好,我在乎吗?”

  “我对你不好吗?”

  “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她对我好?”

  万征皱起了眉头:“别没事找事啊。”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对我不好了,因为你心里始终还不能接受除了她以外的别的人……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交往距离的问题,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退一步看,就像我这种距离看,她这人也就那么回事。”

  万征不爱听:“你怎么背地里说人坏话呀?”

  “这怎么是坏话呢?没有褒贬,客观陈述。”

  “羡慕忌妒恨吧?”

  佳期瞪大眼睛:“我羡慕忌妒恨她?她贵庚?我贵庚?”

  太不会说话了,,万征不比苏非非更老:“有一天你也会老的。”

其实谁也不服谁(5)

“可不是?所以现在要有风驶尽艃,不抓紧挤兑挤兑别人,将来就情儿等着挨挤兑一点还嘴机会都没有了。”

  佳期饶有兴致地看着报上小柳的采访,佳音在旁边不服气地问:“她真的像

  我?”

佳期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你就是毁了容也比她漂亮。”

  “就是嘛……”佳音满意了:“哎姐,你今天问万征那花儿的事了吗?那卡上还写个‘Z’,他当他是佐罗哪。”

  正说着廖宇回来了,身上的酒味很冲,她的目标迅速转移:“哎,你回来了。”

  佳期觉得是自己害他洗厕所,稍微比平时关心了一点:“你喝酒了?”

  佳音忙问:“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啊。”廖宇说。

  “没事喝什么酒啊?”

  “就是没事才喝嘛。”

  佳期搭讪:“对了,上次是你吧,说喝蜂蜜解酒,你怎么知道的?是因为自己老喝吗?”

  “不是。”

  廖宇的回答总就那么几个字。佳音追问:“那你怎么知道的?跟谁喝去了?男的女的?”

  佳期站起来要走:“儿童级别的对话我就不参与了。”

  “哎哎哎别呀,咱聊点喜闻乐见的。”佳音怕没别人在,廖宇更不理她了。才智突然问:“廖宇,你妈现在又结婚了吗?”话里的不友好显而易见。

  这是这个家里第一次有人问这个,廖宇突然很烦躁:“没有。”

  “那现在谁照顾她呀?他们为什么离婚呀?”

  廖宇不客气了:“不想讲。换个话题。”

  佳期想:这还真是个不好接近的人啊。可她也按捺不住对廖宇身世的好奇:“廖宇,你每月给家里寄钱吗?”

  “寄。”

  这让佳期更内疚了,觉得自己害惨了他:“寄多少?”

  “有多少寄多少。”

  才智担心自己家的钱外流:“那你爸还寄吗?”

  “不知道。应该不寄了吧,我已经成年了。”

  佳音谄媚地说:“看你的样子,你妈妈一定特漂亮。有照片吗?”

  “你不要老说男的好不好看,无聊。总有比好看更重要的吧。”

  佳音果断地接上:“有,忠诚。”

  才智笑了:“要没小李美刀的事,你也不会这么说吧?这都是扯,有钱最重要。”

  佳音好奇:“要多少钱你才满足呢?简单说吧,你将来要找一多有钱的?”

  “上不封顶,下怎么着也得上百万吧?”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佳期看着廖宇。

  廖宇想了半天:“善良。”

  佳音不屑:“善良的人多了,比如我,我姐……”她看看才智,不好意思不说她,才智很大方:“不用加我,我算不上。”

  佳音问佳期:“你说万征身上什么东西最招你喜欢?”

  才智心领神会地说:“万征挺有钱的吧?”

  “我不知道。”

  其实她想出了一个答案,可是廖宇在这儿,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她看了廖宇一眼。

  才智说:“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佳期吭唧半天:“我吧……就喜欢那种对我不好的,就是吧……他要是特顺着我,我就觉得没劲。”

  那三个人露出了绝望眼神的人。廖宇问:“那比如说有个人,是有老婆的,还一直追你,你知道了,会更喜欢他吗?”

  佳期不傻,立即提高了警惕:“你说的是谁?”

  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佳期还是得把苏非非的事当事,毕竟她还准备在万征的

  屋檐下讨口饭吃。中午,她强迫自己陪守礼一起吃盒饭,一边探听:“苏非非希望折扣能再打低一点,因为她要买三套嘛。”

  守礼吃得一嘴油,心不在焉地问:“她很有名吗?”

  “还可以吧。反正咱们公司的人都知道她。”

  守礼盘算着:“她又不愿意我们宣传的时候提到她,选的又是位置最好的三

其实谁也不服谁(6)

套房子,我为什么要给她低折扣?”

  佳期想一想和万征的未来,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她跟我关系不错……”

  “是吗?以前又没听你提过。”

佳期连忙傻笑:“谁会把认识个把名人的事挂在嘴边上呢?多傻啊。”

  “咳,你提我也记不住。那好啦好啦,我是给你面子噢,打九折好了,真的不能再低了,你也知道房子的总价那么高,零点一的折扣都不得了……”

  佳期明白:“我知道我知道,太谢谢您了彭总。”

  彭守礼觉得这种时候得顺理成章地骚扰她一回,他走到佳期面前:“让她谢你好了,我都说是冲你的面子……彭总对你可是非常非常珍惜的哦。”他的手很自然地捧起了佳期的脸。

  佳期马上不会动了,呆呆地看着守礼,盘算着为了男朋友的暧昧女友被面前这个人揩油值当不值当。她瞪着守礼的一嘴油,觉得实在恶心。

  可守礼只用脑门顶了她的脑门一下,便放手了。

  趁着苏非非签合同的当儿,佳音偷偷在隆业里转悠,路过一条走道时,她突然站住,又往回退了几步。她看见走道的尽头正在拖地的廖宇。

  廖宇觉出身后来人,并没抬头,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但来人就站在他身后不动,他回头一看,颇感意外。

  “真是你。你为什么擦地?”佳音看到廖宇挽着的袖子:“你成了清洁工了?”

  廖宇还没来得及答,佳音大叫:“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权利大了,还管男女厕所呢。”廖宇不当回事。

  “我姐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她还帮苏非非打折呢她都不帮你。”佳音眼圈突然红了:“太过分了,我找她去。”

  廖宇一把拉住她:“你别多事了。公司里的人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清洁工也挺好的,我就当锻炼身体了,又清静。”

  “这种活儿怎么能是你干的呢?”

  “你别瞧不起清洁工,我觉得这职业很高尚。”

  佳音知道这是廖宇的心结,忙解释:“我不是瞧不起,我就觉得你不该干这个。”

  “什么叫该干什么叫不该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咳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我干这个,下了班老板还请我喝酒吃饭呢。”

  “啊?丫有病吧……我看你脑子也有问题,我姐这么不帮你,换我早跟她翻脸了,你还没事人似的跟她说话。你不是也跟我姐似的专喜欢对自己不好的人吧?”

  这还真把廖宇问住了。

  佳音跟她姐翻脸了:“收回扣有什么了不起?你跟钱有仇啊?”

  “我跟钱没仇,我跟他也没仇,我只是觉得这种钱是不正当的。”

  “什么是正当的?你暴涨那么多的工资是正当的?怎么就那么宽于律己,严

  以待人啊?”

  “我本来也想把他这个月的工资给补齐。”

  “怎么补?你拿自己的钱给他?这不是开玩笑吗?他怎么会收呢?”

  “回扣他都能收。”

  佳音急眼了:“你还嫌他在咱们家住得踏实啊?他自尊心多强啊,你再给他

  钱,这不是明着轰人走吗?”

  “他走不走你着什么急啊?”

  佳音愣了一下,马上说:“那我还怎么近水楼台啊?”

  “你想干吗呀?”

  “我想谈恋爱。”

  “跟他?”

  “怎么着?”

  “那我真得轰他走。”

  姥爷回身看看姥姥,慢条斯理地说:“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这儿空气多好,

  我都不咳嗽了。”

  “你不咳嗽是因为我不让你抽烟。”

  姥爷像个专气大人的小孩似的得意地说:“你以为你不让我抽我就不抽了,

  你以为村长真是干部?”

  姥姥话接得很快:“村长不是干部,看大门的才是干部。”

  这话噎得姥爷当场开始打嗝。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20:35

其实谁也不服谁(7)

姥姥冷笑着:“我看你是接上你们村的地气了,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

  姥爷装作一点不生气,抓了把米喂鸡。

  “哼,当然了,这儿不但没人管,还有人伺侯着,见天儿就是玩玩玩,什么都不操心,还有夕阳红呢,就差家庭重组了吧。”


姥爷很烦:“你这无中生有的毛病不改,我是不会回去的。”

  姥姥来劲了:“什么叫无中生有?无中为什么能生有?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得了得了李桂兰,你已经丧心病狂了,往自个儿男人身上泼脏水……”

  二姥爷刚进来,听见这茬儿不像好对付的,连忙又退回去。姥姥一看又在老家人面前栽面儿,脸涨得通红,她拎了自己的包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我跟你废话都多余,我现在就走,你就这儿待着吧,叶落归根吧。”

  躲在院门口的二姥爷瞧着架势不对,赶忙问:“哎呀嫂子再住两天呗,再住两天秋收了,带点白薯板栗啥的再回去。”

  姥姥看见姥爷并没上来拦,在旁边看戏似的,气得说:“不用,我不在这碍事了,人嫌狗不待见的。”

  姥爷觉得自己在这一回合小胜:“她要走谁也拦不住。”低头接着喂鸡。

  二姥爷说:“哎呀,真急着走,这儿也没车啊,你等着,我去给二头打电话,让他开车送你去火车站行不?”

  二姥爷一进屋,姥爷问:“真走啊?”

  姥姥以为姥爷要留她,一拧身儿。姥爷却说:“告诉孩子们,甭惦着我,该工作工作,该学习学习,天儿冷了我就回去。”

  姥姥嘴上从不服输:“你千万别。你不住恶心了你别来见我。”

  “一家子人呢,我又不是只见你一人儿。路上小心啊,要不我送你去火车站?”

  “你还知道不放心啊?”

  “我怕你让人拐走你脑子乱的。”

  贺佳期觉得自己这回是真把自己给设计了。她靠出卖色相才帮苏非非打了折,可苏非非一眼看上了样板间的装修,死说活说让半推半就的万征帮她装修这三套新房,而万征竟然喜不滋滋地应下了。这回连守穸伎床幌氯チ耍当着廖宇的面说:“佳期啊,不是我说你啊,为什么要帮男朋友的女朋友呐?我看你男朋友比彭总好不到哪里去呀。?/p>

  有时候自己委屈也就打落牙和血咽肚子里了,但凡有个外人表示了同情,自己的可怜就加了倍,所以贺佳期再听万征风骚地发牢骚说他累坏了,就手拆台:“太累了就推了吧。”

  万征打了个嗑巴:“那倒也不用。跟钱没仇吧?”

  “钱是挣不完的。”

  “可是她的活儿吧,我推了也不太合适。一推就好象我记她的仇似的,其实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万征装傻,左右看看:“过去了呀?!”

  “我怎么觉得你每次见她都挺不自然的呀。”

  万征连忙大口喝着开水,以掩饰内心慌乱:“那是你多心了,杯弓蛇影。我跟她能有什么呀?咱俩现在不是好好地坐这儿说话呢吗?”

  “可是,她要不是那么有钱呢?我知道男的都不愿意找一女的比自己能干,要是她没那么多钱没什么名气,你还能让她过去吗?”

  “过去了……你怎么了?平时挺大方一个人,怎么最近老跟我这儿嘀嘀咕咕的?你看,你跟你们老总眉来眼去的我都没说什么……”

  佳期涨红了脸,想起自己为了苏非非差点又被守礼揩油,气急败坏地问:“我什么时候跟他眉来眼去了?再说这算交换条件吗?”

  万征使劲把杯子墩在桌子上:“急什么呀?我还没急呢。少跟我急,我就烦女的跟狗似的冲我汪汪。”

  佳期差点被气晕了,没想到给比成了这样。

  万征觉出自己的失态,稍稍缓和了一下:“这过了气的男女朋友,就跟一远房亲戚其实差不多,可能比远房亲戚关系更好,因为人一找你干什么事,你为了面子不好意思拒绝呀。远房亲戚你可以敷衍他,可这种关系的朋友,你一拒绝她,就显得你小心眼儿。”

其实谁也不服谁(8)

“小心眼儿是性格并不是缺陷,有什么可丢人的?”

  “我不这么看。我也不苋帽鹑苏饷纯次摇!?/p>

  “爸为什么不回来呀?”建英问。

姥姥一拍沙发扶手,冷冷地反问:“你觉得呢?”

  建英慌了:“我我我不知道啊。”

  “我还没进他们村呢,早上八点!就看见他们俩在河边遛达。多大岁数了还

  压马路?可回了他们村了,一点儿不怕别人说闲话。我以后在他们村还怎么抬头啊?”

  佳音觉得姥姥这是小题大做:“早上八点那是锻炼身体呢吧。”

  姥姥一斜眼:“你姥爷这人你还不了解?拉着不走赶着倒退的,怎么就乐不滋滋地锻炼去了?他在这儿的时候陪我爬过山吗?”

  才智也替姥爷说话:“我姥爷不爱爬山,觉得那太剧烈。”

  “不对,”姥姥分析着:“爬山是肉体的剧烈运动,跟柳凤香散步那是剧烈的心理运动,那叫什么?心如鹿撞。”

  廖宇在旁边听得想笑,又不敢,忍得很辛苦。

  建华跟母亲的性格相似,也就比较能够互相了解:“妈,你是不是又跟爸横来着?”

  这下姥姥的声音稍弱:“我哪有?”

  “您甭不承认,肯定是。您肯定是一付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架势——您既然想让他回来,就应该客客气气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他跟我较劲?回来再说嘛,那儿人多眼杂的。现在好,他说天冷了再回来。我就跟他说天冷了也甭回来,天冷怕什么?心里暖和呀。”

  建英建华看姥姥这儿又越说越不像话了,小辈们又在场,显得很尴尬。廖宇懂事地说:“奶奶您先歇着吧坐了一天车了。”

  姥姥对待廖宇就像一个慈祥的老奶奶:“还是你疼我,没事,我不累。”

  佳音从来不看眉眼高低:“对,人要是特愤怒的时候就不容易觉得累。”

  才智躲在杯子后面嘿嘿笑:“你懂得真多。”

  建华骂:“她二百五。”

  才智说:“她那是愤怒过。”

  万征拿着卷尺在毛坏房的各处丈量,然后认真地记在一张图纸上,其实尺寸

  和样板间是一样的,可他怕细节会有出入,再量一遍心里踏实。

  苏非非奉承他,反正说好话又不费钱:“你就是心细。跟你在一块儿我觉得

  心里特别踏实,一点儿不用操心。”

  万征一听就酥了,涎着脸说:“真的?那咱们还在一块儿吧。”

  苏非非眼珠转转:“那你女朋友呢?”

  “我心里孰轻孰重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我觉得你们俩挺恩爱的。”

  “别逗了。我送你的花你还喜欢吗?”

  苏非非笑得很甜:“喜欢。”

  “那提都不提一句?你越来越狠心了。”

  “我怎么提呀?现在贺佳期她妹妹是我的助理,我的一举一动她都盯着呢。”

  万征的袖子上蹭上了土,苏非非上去帮他掸掉,动作很自然。万征有刹那恍惚:“哎,你别动……你有没有感觉,这一幕好象出现过?”

  苏非非动动:“没觉得呀。不过有这种感觉是常事。”

  “我怎么觉得以前好象就有过,我干什么事把衣服蹭脏了,你帮我掸。”

  苏非非咯咯笑:“可能你老把衣服蹭脏了,我老帮你掸。”

  万征就势开始煽情,压低了声音,把苏非非逼迫到一个角落里:“你后来,想没想起过以前,想起我,咱们在一块儿的时候?”

  苏非非正色:“当然。”

  “然后呢?”

  “然后就赶紧想别的。”

  万征失望:“为什么?”

  “越想越难受,何必要再想?”

  “你知道我一直是在等你。”

  苏非非迟疑了一下:“这样不好吧。我看得出来,她特别爱你。”

其实谁也不服谁(9)

“你这话不对:三个人,两个相爱,一个单相思。且不管谁在什么位置上,总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痛苦的人最少的选择,对吧?如果我跟她在一起,就算你不痛苦,也有两个人痛苦——我痛苦,对她也不会特好,她也痛苦。所以,应该抛弃一切杂念,让相爱的人在一起。”

  苏非非凝视着万征,心里突然有点同情贺佳期:“我觉得你还真是变了,你以前没这些 花花肠子。”

佳期对守礼的约会,采取松一阵紧一阵的态度,约三次,出来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干吗,报复万征?还是这样能在总裁助理的位子上多待一阵儿?她不愿意多想,因为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个俗称“傻奸傻奸”的人。这阵子守礼倒是带她去了不少时尚的地方,很是开眼。

  佳音正在跳舞,眼角瞥见她和守礼坐在一旁,连忙冲了过去:“姐。”

  佳期一愣,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在这儿呢?”

  “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不是从来不跳舞吗?”

  佳期一指守礼:“他带我来的。”

  佳音把佳期拽到一边:“你真跟他好了?”

  佳期否认:“没有。”

  “可作为普通朋友,你们来往稍密呀?”

  “你少废话。你跟谁来的?”

  佳音往舞池里一指:“几个企宣姐姐,还有几个娱记哥哥。现在我逢女的就叫姐,逢男的就叫哥。五张儿也这么叫,挺‘得’的吧?”

  “得什么呀?”

  “得要领呀。哈哈哈哈哈。”

  佳期要走,佳音摇头说:“HAPPY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呀……噢对了告诉你一声,今日无战况,花儿还是在送,但仅凭一个Z也不能证明是万征送的。那姐姐还是给扔了。”

  佳期点个头,拉守礼离开,守礼没忘了凑到佳音面前邀功:“你们的单我已经买了。”

  在车里,守礼突然问:“你愿跟与我出来,还是为了跟男朋友不开心吧?”

  佳期否认:“没有啊,我们挺好。”

  守礼不相信:“你还不盯牢他一点,要不然分分钟被那女的抢走。”

  佳期摆出无所谓的态度:“咳,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不是这只苍蝇,也是那只苍蝇。”

  “这么灰心?”守礼高兴了:“现在是不是觉得,还是我这种一上来就摆明不是正经人的比较好?”

  刚进茶餐厅,佳音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训斥:“摘了摘了摘了,什

  么样子呀?”

  循声望去,竟然是美刀和小柳,大半夜的,小柳还戴了一付特别大的墨镜。她解释:“我怕有记者。”

  “有记者也认不出你来。”

  佳音跟旁边人说问:“看见了吗?这女的不就是在网上连载恋爱日记那个吗?‘谈一场全世界最拧巴的恋爱’,亏她想得出来,什么玩艺呀。”

  娱记哥哥说:“噢是吗?怎么还戴一墨镜啊?咱们这么大腕儿都没戴,生怕碰见艺人扑上来求咱们采访。”

  “苦孩子,觉得自己出名了,特不适应。”

  “哎佳音,有仇儿吗?有仇儿哥哥帮你灭她,把她真给灭拧巴了。”娱记哥哥爱护佳音。

  “得了,你那是帮她呢,就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这帮人的轰然大笑吸引了美刀的视线,他看到了人堆儿里的佳音。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倒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马上走了过来:“嗨小可爱,看见我都不打招呼。你最近怎么样啊?”

  他热情地跟周围的人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小李美刀。”

  娱记哥哥瞧不上他:“网络写手不叫作家,不是正道出来的。”

  小李美刀在追星族出身的企宣们心里还是有市场的:“怎么算不上啊?我就觉得他特写得特好。来作家,给我签一名,签背心上。”

  美刀羞红了脸:“啊,这不合适吧?”

  “听说你见一个小有姿色的就爱一个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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