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6:42
十一 家有喜事(3)
睡到自然醒,天色转暗,看着要黑的样子。婆婆凑上来递个苹果,皮削得干净,慈眉善目地挂着讨好的笑说:“休息得好不?你现在就要多睡睡,旁的啥都甭想,我怕你爸吵你,你一睡觉我就把他赶出去溜达了。”丽鹃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不知道怎么答话,简直受宠若惊。
晚上,一桌子的饭菜。其中有一碗红烧肉放在丽鹃眼前。“我就是按你说的那种烧法,
没放佐料,就用黄酒泡了泡,用酱油冰糖做的,你尝尝是那个味儿不?”丽鹃吓得狐疑着不敢动筷子。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亚平伸筷子过去尝,亚平妈看见了,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我那是特地给丽鹃做的,你尽她先吃,吃剩的你再吃。她现在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饭呢!你别跟你儿子夺食。”
亚平故意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说:“这哪是我跟他夺食啊!分明是他跟我抢。这孩子,不要也罢。”
“尽胡说八道。马上都要当爹了!”亚平妈笑了,敲亚平的手一筷子。
丽鹃吃完了,非常痛快地,解气地推了碗径直上楼,坐在电脑前。她现在可以公然不用看婆婆的脸色,想干吗就干吗,而婆婆是不会再叫她动一根手指头了。
丽鹃一走,亚平妈就低声跟亚平说:“你跟丽鹃说说,现在有孩子了,那电脑电视都少看看,有辐射,对孩子不好。我不去说她,我说她,她回头不高兴。你说的时候也婉转点儿。不是不叫她弄,少碰点儿。她要是急得慌,你就多陪陪她说话,你也不要整天坐电脑前头,你一坐就勾她的瘾。你这两天上街,看有什么好看的杂志小说,多买点回来,占着她的眼,她就腾不出空玩电脑了。”“还有你,”亚平妈回头对亚平爸说,“你稍微注意点儿,抽烟到门外头去抽,你那污染,能把孩子熏得不长了。”亚平爸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完了自嘲一番:“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只见小的笑,哪管老的哭?有了小的,老的不让活了。唉!真是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但终究是他们的。我也该让位了。”亚平妈喜不自胜,一点不带掩饰地说:“可不就这意思!”
丽鹃自此开始了少奶奶的生活。肩不挑手不扛,油瓶倒了,不跨,等着婆婆扶起来自己才走过去。跨都嫌费力气。丽鹃突然觉得,这怀孕的滋味也不是太糟,除了偶尔泛泛酸水,其他一切如常。
“我家这个孙子是真乖!一点儿不闹人。人家娘都给闹得翻天覆地,上吐下泻,这个可是懂事啊!”亚平妈每天主要的工作,除了干活,就是在得空的时候使劲儿盯着丽鹃的肚子,贪恋地看。虽然丽鹃的衣服下面平平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可老太太已经预料到不久以后的膨胀,壮大,豪迈。
“也许是个女孩呢?女孩比较安静。”丽鹃说。
“不会,看着像儿子,我感觉得出。”婆婆笑得很满足,“你别多心啊!我无所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冠华家已经有个男孩了,你这个要是女孩,我们家就凑成好字,也不错。男孩女孩都一样,我不封建。”亚平妈赶紧解释,生怕媳妇不高兴,“但我还是觉得是男孩。”忍不住眯缝着眼睛盯着丽鹃的肚子又看了几眼,追加一句。
丽鹃一点不关心她婆婆的看法。谁也没求她在这住。她住着,丽鹃当然舒服,她不住这,丽鹃也自由。她喜欢孙子还是孙女,并不影响大局,爱带不带,只要是丽鹃的孩子,丽鹃自己就会疼,多个奶奶疼少个奶奶爱,不影响成长。“你妈要是挑三拣四,怪我生男生女,就叫她走,我不稀罕她给我带。”丽鹃说。
“不会,我妈从没那个思想。你别借口编排我妈。”亚平保证。
周日,亚平在他娘的千叮万嘱下,搀着老婆回娘家。
一跨出楼的大门,丽鹃就甩开亚平的手说:“走开呀!我又不是老太太,你干吗老拉着我?你又那么高,拽得我胳膊好吃力!我自己会走!”说完,推了亚平一把。亚平搂着丽鹃的腰说:“我不拉着你,我们能出得了门吗?我妈盯着看呢!你现在爱怎么走就怎么走,翻跟头走我都懒得理。”
“好啊!我早就知道我生孩子是为你爸妈生,你一点不关心,根本没我。”丽鹃开始找茬。
“你怎么不讲理?你不让我拉,你能说,我就不行?你推我,我就得死乞白赖地缠你,你才满意?是不是孕妇都这么变态啊?”
“错!我不是孕妇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变态了。并不是因为怀孕造成的,你认命吧!”
亚平龇牙咧嘴。
一进丽鹃家门,丽鹃妈就迎出来,也是盯着丽鹃肚皮上下看,肉眼笑成一条缝。
“哟!看不出嘛!小逼丫头也要当妈妈了!你会当吗?自己还是小孩样!”
“谁都不会,出来了自然就会,肯定比你强。看啥看?你们都有毛病啊,一见我就盯肚子,你能看出啥名堂!”
“怎么样,他妈妈现在还找你麻烦吗?”丽鹃妈趁亚平一不注意,就压低声音问丽鹃。
“屁都不敢放一个。要多温顺有多温顺,家里现在我老大。哪个在我面前说话都很小心。万一气到我,不给他们生。”
“就是,你现在正是享受的时候,不要有负疚感,想做啥就做啥,想吃啥就吃啥。你以为他们那是对你好啊?告诉你!那是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好!他们不过是借你肚皮用用。你现在不搭搭架子,把家里的地位抬高,以后没机会了。”丽鹃妈面授机宜,“趁这个机会,榨榨看,他妈有多少油水。以前你没借口,不好意思张口,现在有孙子了,钱也不是给你用掉,都给他家孙子用掉了。你去试探试探,有多少都拿来。”丽鹃妈说。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6:46
十一 家有喜事(4)
“他们那穷酸样,能有几个钱?省来省去都是从嘴巴里抠出来的。也蛮作孽的。我不稀罕,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养,不花他们的,也省得他们指手画脚。你以为他们的钱好用的啊?给你一分像施舍几万一样,千叮咛万嘱咐不算,眼睛老瞪着你,看你到底怎么花。结婚总共就掏两万,我这要还一辈子都还不清。我现在要是拿她那点钱,以后要受他妈妈一辈子教育。”丽鹃倒是很有骨气。
“你这话说的!你的孩子也是他家的孙子,孩子又不跟你姓,还不是传他李家的香火?他们就是出钱也是理所应当,干吗不要?他家就亚平一个儿子,你不要,不都给他姐姐了?而且,你以为你不要,他们就不缠你了?他们就不跟你过了?照样!你就要。”
“你烦死了。钱钱钱,那点小钱,有什么好争?他家要是李嘉诚,我就花点心思,那点钱,根本不值得。”
“说老实话,做姆妈的心思,我根本不想要你生孩子,生孩子多苦呀,疼在你身上,他们就知道高兴。更别提以后带的艰难了。孩子万一有个小毛病,做娘的都恨不能去替。这种罪是人受的啊?生孩子是女人一个坎,我只要我女儿健康平安不受罪就好,我管他家人呢!”
“不要乱讲!生小孩是我决定要的。亚平根本没逼我。他当时就讲,我的身体我做主,他不会强迫我。但我想,反正迟早都要生的。一家一个指标,逃也逃不脱。真不要,社会压力大,整天被人家瞄肚皮,背后被人指点,也够烦的。既然肯定要,迟生不如早生,生完了还有老人替我帮把手。等我老了,三十五六了再生,自己体力已经吃不消皮小孩了,他妈妈说不定都瘫床上了,干也干不动,我到底有几只手?去照顾谁?”
“哎!他不是有姐姐吗?姐姐在哈尔滨,离他父母近啊!叫他姐姐照顾!你那么苦自己干吗啊?人家又没赖上你,你主动去想。戆大!赡养父母,儿子女儿责任均等的咯!”丽鹃妈点一下丽鹃的太阳穴,“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有都有了,又不能做掉。你好好养孩子吧!”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6:47
十二 意外(1)
晚上,丽鹃躺在床上。亚平躺着看书。
“你,要不要来翻翻书?”丽鹃指指自己的下面,扭捏作态。
“不要。翻坏了怎么办?小心点好。”
“你这人!很烦的!叫你翻书,你就翻!还躲躲闪闪,推让什么?人家想嘛!”丽鹃脸都红了,背过脸去不看亚平,还发着暗怒。
丽鹃一怀孕,明显的反应就是想要。白天一坐下来,稍微没人打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春宫图,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亚平犹豫着,手伸出去又抽回来。丽鹃一把抓住亚平的手,不由分说盖在自己的胸上。“痒痒,抓抓。”
亚平开始轻轻抓,一抓,问题就大了。没一会儿,亚平呼吸开始急促,面红耳赤。丽鹃也开始瞳孔放大,鼻翼忽闪。
亚平关灯。
亚平像捧着没有把手的水晶杯一样小心翼翼轻拿轻放,令丽鹃非常不满。
“完啦,才三分钟?!你搞什么呀?!人家,人家都没感觉到!”丽鹃生气地蹬亚平。
“好好,摸摸,摸摸。我不敢啊!捅坏了怎么办?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稍微节制点,等过了危险期再要。”
“哪那么容易掉?掉的是少数。你这样,我日子怎么过呀!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你不要我活咯!”丽鹃难受得不行。
“我亲亲你好吧!”亚平跟着哄。
丽鹃真要发狂了。夜夜想要,而亚平穷于应付,拼命阻挡。“你是不是荷尔蒙分泌太旺盛了?这样不行啊!迟早得出事。去看看医生。”亚平说。
“看个屁呀!我怎么说?说我晚上没有男人睡不着觉?何况,你那小牙签,我根本察觉不到,出什么事?你简直太讨厌了!搞得我整天没心思干别的,你小心我出门叫鸭啊!你老吊我胃口,把我胃口越吊越大,你干脆喂饱我一次,我不就不折腾了?越是饥饿状态,我越是馋。你真是讨厌!”
那夜,丽鹃使劲使坏,憋在嗓子眼儿的声音那个骚,眼波那个媚,手上那个勤快,让亚平无法抵挡,本着就让丽鹃过一次瘾,顺便洗刷小牙签的耻辱,亚平放开胆子穷折腾。丽鹃是夜睡得很塌实,塌实到打起微微的小呼噜,一觉到天明。
“没事吧?”亚平早上一醒,第一件事情就是翻着丽鹃的小内裤看。“去去去!跟你讲不会掉,你真烦人。一点事没有。再来我都经得起。”说着嘴巴就朝亚平肚皮下面凑。亚平吓得提上裤子就蹦下床,说:“不来了!不来了!我做了一夜噩梦。你还打呼噜,真是!”
丽鹃面色滋润,神采飞扬地套上旅游鞋上班了。
一夜逍遥抵上三斤西洋参。丽鹃神清气爽。
气都不喘地爬上五楼办公室,坐下来泡一杯阿华田,小心地剥开婆婆煮的白水蛋,准备吃早餐。孕妇就是好,在单位也成了被保护的大熊猫,想干吗就干吗。
忽然,丽鹃身下一股暗流。那种熟悉的例假感觉。
丽鹃浑身鸡皮疙瘩爆起,大喊一声“坏了!”就冲进厕所。
丽鹃冲进厕所褪下裤子一查,虚惊一场。水而已。
但那一天丽鹃觉得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像棵脱水蔬菜,不断将体内液体往外排。早上,她尽量保持着不动的姿势,以防止意外。出于顾虑,硬是撑着没告诉亚平。下午时分就忍不住提前回家了。
回家以后不敢怠慢,马上躺床上睡觉,并不敢告诉婆婆出了状况,只说有点累,想睡。到了夜半时分,丽鹃再检查,坏了,开始出咖啡状的液体,介于血与水之间。丽鹃当下急了,推醒亚平看。亚平一下就从迷糊中清醒过来,说,要不要去看急诊?丽鹃说,这半夜三更,怎么去呀?要不,明天一大早就去?亚平皱着眉头恼火地说:“你看你!跟你讲不让不让,你非要!这下出事了吧?掉了要你好看!”也许是因为半夜,本来就有下床气,亚平口不择言,这话刺激了丽鹃。丽鹃立马蹦起来,声音也放大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又不是我想叫他掉的。这还不知道情况怎样呢,你就发狠,可见你心里根本没把我当人,完全为你儿子着想。你怎么不想这要是掉了,我受多大罪?你还算是丈夫呢!真是禽兽不如!”
亚平声音更高:“我不替你着想?我跟你讲多少次不行不行,你死缠着我,你向来任性,从没为别人考虑过,甚至包括你肚子里的孩子!”
“你叫什么叫!那东西长在你身上,你要不想要,我能强奸你?你真替孩子着想,第一天就干脆分床!出了事情一点担当都没有,就知道怪老婆。你现在骂我有用吗?他要是掉了,已经掉了。你不想着安慰我,半夜里跟我吵,没有人性。我终于看到你真面目了,李亚平!人只有在患难的时候才见真心!”丽鹃的眼泪哗啦哗啦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流。
婆婆已经隔着门大声敲了:“亚平!半夜里不睡吵什么?她现在能生气吗?你怎么不懂事儿!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先睡觉!”
亚平拉开门,光着膀子穿着小三角内裤冲他妈喊:“她流血了!”
婆婆慌慌张张冲进卧室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去揭丽鹃的内裤看。丽鹃吓得捂起来喊:“哎!”
“怕什么?我看看,情况严重不严重?我是过来人,好歹知道点儿!”情况紧急,丽鹃也只有让婆婆看。
婆婆面色凝重地说,赶紧躺着,不要生气着急。我给你捂上条暖毛巾,护着肚子。明儿一早就叫个车上医院。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6:56
十二 意外(2)
完了转头问亚平:“你怎么她了?突然就这样了?”亚平恼怒地说:“你问她自己!”
丽鹃愤怒地看着亚平,眼泪不停地流。
“你去沙发睡觉,我晚上陪着丽鹃。”亚平妈命令。
第二天一早,亚平领着丽鹃上医院。排队,挂号,等候。
丽鹃的卫生巾上已经像来例假一样红了一大片。丽鹃都绝望了。
医生用B超反复在丽鹃的小腹上扫描,然后遗憾地说:“不行了,孕囊都掉下来了,找不到。保不住了。清宫吧!去手术室排队。”
“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我前天同房造成的?”
“不一定的。原因很复杂,可能胚胎自己的问题。这个很难说的。流掉是好事啊!比以后长成型了才知道有问题要好。你还年轻,不怕。”
“那……那以后是不是会不孕?”“正常说起来不会。做人流的多了,个个都不孕,满大街的孩子从哪里出来的?注意休息就行了。保持清洁。放心吧!我们这里是大医院。”
丽鹃彻底糊涂了,不知道医生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可以。
“为安全起见,一个月之内不要同房。”医生叮嘱。
丽鹃和亚平哭丧着脸回去。亚平一路上没说一句话。丽鹃觉得,亚平是在怪自己,丽鹃很想张口道歉,可又不愿意为此说句软话。丽鹃身心俱痛,在她躺在手术台上,感觉冰冷的器具在体内搅动的时候,心都碎了,人也意识模糊。她多么希望在她走出手术室的时候,亚平给自己一个有力的拥抱,让她觉得世界不是那么糟糕。而她步出门外的时候,亚平只从椅子上站起来,满眼的哀伤与颓丧,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拉着她就走,甚至没问一句:“痛吗?”
亚平内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是谋杀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明知故犯地将自己的孩子弄死了。这种自责,让他不想说一句话。他并不怨丽鹃,可就是不想张口说话。在丽鹃躺在手术台上煎熬的时候,亚平心口的痛一点不亚于丽鹃。这个孩子,在没有的时候,亚平不期盼,有了以后也只是感到新鲜。他突然意识到这孩子的存在,并与他有息息相关的时候,正是那一夜,在碰撞中,在狂野中,他背后一身冷汗,当时他就有不好的预感,而当这一预感变成现实的时候,他才知道,其实内心,他多么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活下来。失去的时候才觉得特别留恋,无比珍贵。
“医生说,也有可能是基因不好,自然选择掉的。”丽鹃终于张口了,声音小小,并可怜巴巴地望着亚平。
亚平还是不说话。丽鹃的话丝毫没有减轻亚平的愧疚感。他固执地以为,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亚平,你别这样啊!我也很难过啊!我们还年轻,很快还会有的。”
亚平拍了拍丽鹃的背,又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肩,还是没开口。
回到家,丽鹃和亚平都没办法面对亚平妈期待的目光。
亚平妈一看两人如丧考妣的脸,就知道大势已去。一家都陷在沉默的愁云惨雾中。亚平妈拍拍自己衣襟的下摆,难过地摇摇头,长叹一声说,天灾人祸,下次努力吧!
丽鹃现在神经特别敏感,一句无心的话要让她想半天。“什么是天灾人祸?这人祸,是指我吗?”
晚上,亚平爸躺床上问亚平妈:“你说,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掉了呢?是不是亚平犯混给折腾掉的?前天晚上我真想叫你敲他门,动静那么大。”
“这丽鹃,我一点没看错她,一点人事儿不懂,你一个要当妈妈的人,能跟亚平那样折腾吗?我就少讲一句,叫他们分房睡,就成现在这样。唉!讲起来他们都是大人了,我们老的不应该大事小事都管。可真不管哪行?一天都离不了人。我就这在根儿上看着,都出事儿。你说这种事,哪是我们当老人的该讲的?这两个孩子真不叫人省心。屁事都干不了,尤其那个丽鹃,连个孩子都带不住。那天晚上见红,我去看,亚平气得不行,叫我问丽鹃怎么回事,我现在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孩子也没了,我们在这儿待着也没啥事儿了,不如回去吧!那边屋子,花和猫都离不开人。”
亚平爸说:“她这刚小产,我们不多住几天侍候侍候?”亚平妈说:“她亲妈在这儿呢,能有啥事?我可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一想到孙子没了,我就闹心。我若拉着脸吧,她还不寻思我怨她?你叫我笑给她看,我又笑不出来。我装不出啥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日子久了还不得闹矛盾?趁早走吧!再说了,有孩子,我有待这儿的借口。孩子都没了,我还能老赖这儿?我早就觉着了,丽鹃是盼我们走,盼得一刻刻的,我为了孙子才假装不觉景儿。”
“那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二天亚平妈就跟躺在床上的丽鹃告别了。
“鹃啊!我和你爸现在也没事儿了,我们就合计着早回。那边屋空着,花干着,猫也没人喂。你说呢?你要是觉得这儿离不了人,我们就留下来照顾你几天。”丽鹃马上回答:“不用,我没事儿了,赶紧回吧!那边别出什么事儿。”
丽鹃是在公婆走后,流产的第三天上才打电话告诉她妈的。丽鹃妈一奔过来,望着冷清的屋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个老逼真没人性!哦!我家孩子都这样了,她掉屁股就走。我早跟你讲过了,她那绝对不是对你好,她好都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这世界上,能真心真意对你的,除了亲爷娘,不会有第三个。连丈夫都靠不住!你还可怜她,说以后老了服侍她!屁!你要记住,她今天是这样对你的,以后她再来,你把她拎出去扔到黄浦江里!给他家生儿育女?!门都没有!从今以后你叫亚平结扎,省事!”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0
十二 意外(3)
“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啊!就知道站那里挑拨。”丽鹃歪着身子,皱着眉头有气无力。
两天没见亚平笑,两天也吃得不好。她心里好难受。娘一来,没一句安慰的话,就知道骂人。
“哦!哦!你躺着,我去倒杯牛奶给你。”丽鹃妈跑去厨房。“家里连牛奶都没有啊!这个恶毒的老逼!”丽鹃妈又开始骂骂咧咧,丽鹃头疼得厉害。
丽鹃妈捧来杯红糖水说:“你看那两个老家伙心坏!走了家里连口吃的都不留,难道叫你自己跑出去买?亚平更不是东西!你流产了,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还去上班。出这么大事情,他怎么不请假在家照顾你?”
“他请一天假就扣一天钱。家里房子不要还贷款啦?!”丽鹃还护。
“呸!就算他不能请假,他亚平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把女儿交给他,怀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汇报,没了,屁都不放一个?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我倒要问问他怎么回事!这种男人哪里靠得住!”
丽鹃妈恨不能马上就去找亚平。
“妈,不关亚平的事。他最近单位忙得一塌糊涂,我再重要,也不能跟饭碗比,要是丢了工作,我喝西北风啊!医生说了,可能是胚胎不好,自然选择掉的。”
“这话什么意思?亚平的精子有问题?我从来就没看他运动过,整天坐电脑前面,这样的男人,精子能游得动?肯定是他有毛病!”
“你不要胡说了好不好!哎呀!你真烦。”
“女儿啊,我跟你讲,这家人心不好。你难道看不出来,北方人,特别自私,把女人都当家里的东西一样,不晓得宝贝的。当初,那么多南方人上海人你不选,怎么选个北方佬。有几家人能做出头一天还笑脸相迎,第二天孩子没了就走的事情?”
“他们走是因为家里没人看,花和猫都要死了。”
“屁话!你怀孕的时候家里就有人了?花猫就不死了?你一流产就都死了?这只能说明,在他们眼里,孙子是第一位的,你根本就可有可无,是你或是另一个女人做媳妇,对他们都无所谓,不过就是养孩子的工具。你在他家的地位还不如花猫!”丽鹃妈把花和猫混淆在一起,简称为花猫。“这些话,按说我做娘的不该讲,一讲,你就说我挑拨离间。但我不讲难过,我怕你眼睛不睁开,看不见!丽鹃啊!你以后要长长心眼,亚平的钱要看看牢,自己要存点私房钱,万一有一天他们不要你了,你不要什么都没有。我现在都懊悔,当时买房子应该就写你一个人的名字,他亚平家什么钱都不出,凭什么分他们一半?”
“姆妈!你能不能讲点好听话?!房子现在是亚平每月在还款,当然有他一半啊!”
“我讲的话不好听,但是实话!你小姑娘不要太单纯了,受外地佬的骗,到最后人家占着你的房子把你甩出去,你没地方落脚。你个死丫头,别不长心眼!”
十三 乱(1)
亚平带着满脑门的油光锃亮进门。一天的强脑力劳动后,惟一的感觉就是平时积存的能量都跑到脑门上了。因为累,嘴巴上还燎起一串黄水疱。
丽鹃正依偎在沙发枕头上看电视。“回来了,累不累?”
“哎呀!累死了。电脑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我那双薄拖鞋呢?”
“你在鞋柜里找找。好像是你妈收的。”
“瞎说,你有什么都推到我妈头上。我早上出门还穿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怎么是赖你妈,这不是夸你妈勤快吗?”
“你别老在背后说我妈。人家都走了你还不客气点。”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说一句你妈收的吗?别借机跟我秋后算账。你妈走了,那是看我孩子没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哎!丽鹃,你这就没劲了。我妈不走的时候你轰,我妈走了你怨。你要是这么想她在这儿,我明儿坐飞机追她回来。”
“去去去,讨厌!”
亚平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和丽鹃泡杯热茶,茶叶都放杯子里了,一按电暖壶,光有倒吸空气的呼噜声,没水下来。
“丽鹃,想给你倒杯水来着,壶里没热的了。你以后记着常看看,没了就兑点冷水进去。”
“我不能沾冷水。大概我妈忘记查了。她在家都烧开水灌热水瓶的。”
“得,我现烧吧!”亚平去灌冷水。
“我要洗个澡,满身冒油。全身的智慧都集中在头顶了,头发都粘一块儿了。”亚平走到二楼,习惯性脱了衣服,光着身子的时候才发现浴室里没浴巾,没换洗衣服。打开喷头,被喷一身冷水,忍不住打个冷颤。
亚平不情愿地将脏衣服穿回去,光着脚走下楼说:“老婆,明儿能给我烧一缸水吗?我脏死了,都不想上床。还有,等你有空的时候,能替我找找拖鞋吗?地板光脚走还怪凉的。”
丽鹃白了亚平一眼:“李大少,依你的架势,压根家里就该有三妻四妾,丫鬟成群的,不然哪跟得上伺候你呀。我理解你,看你忙都没让你照顾我月子了,你这回来还跟我没事人一样等我伺候,你时空没转换过来吧?你妈都走了,我们也该上正轨生活了。你也没想着替我捏捏脚什么的,嗯?”丽鹃将双脚塞进站着的亚平怀里。
亚平就势坐下,胡乱捏两把,说:“我这不是忙吗?心里是想着你的,只是累得力不从心了,来,揉揉。”
丽鹃浅浅笑了。
亚平妈走了,亚平的生活又回到原先的轨迹。睡觉睡到临迟到前的最后一分钟才起,床头没有搭配好的上班衣服,只有蒙头大睡的老婆。从衣架上临时收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套上,对着镜子一照,前两天的英姿勃发变成现在的衣衫不整。走进厨房,冷锅冷灶,打开冰箱,除了牛奶面包没别的。以前老觉得早上吃干饭就豆腐卤或酸菜不适应,才戒两天就倍儿怀念老娘的手艺。鞋架边上,皮鞋已蒙上细细的灰尘,想找块布擦擦,却怎么也找不到。
“丽鹃!鞋刷呢?”“不知道,你妈收的。”
“丽鹃!餐巾纸呢?”“不知道,你妈放哪儿了?”
“丽鹃!我那条灰色的西裤呢?”“不知道啊!以前是挂在大衣橱的,后来你妈整理过就没见了!”
“鹃啊,你没事在家能不能把家理理?这过得多别扭啊!要什么没什么,使什么都不顺手。”
丽鹃冷冷地回答:“我这是没事在家吗?我是在休产假!国家还怜惜我,给我半个月休息呢,你回来没想着替我做顿饭,却惦记着让我干活。李亚平,你真够心疼我的!”
“你看你看,我没说你的意思,你要不愿意,等我忙完这一段回来收拾。”
“你妈藏的东西,十个超人也找不到!你不觉得你妈特有主人翁精神,不经我同意就按照她的想法把家重新摆过。她只顾她方便,在这住两个月,东西收得我们两年都找不回。那天问她创可贴在哪里,她说就在我手边的橱子里,打开就看见。我打开以后怎么也找不着,她跑过来指给我看,那哪是我打开就看得见的?我得蹲下才看见。她的手边,跟我的手边,能是一个高度吗?你知道你妈一直跟我抱怨什么?厨房的柜子吊得太高,她够不着。她如果在这里住半年,橱子一定是按她的想法重新打过,她够着了,我们一去厨房就碰头,哈哈!”
“你别借题发挥,项庄舞剑。我妈在这俩月,还是功劳大大的。至少家也像个家。现在我回家,连个澡都洗不上。你难道不怀念我妈?你不觉得,她在的时候至少我们不用为干活吵架?”
“屁话!她不来的时候我们也没为干活吵过架。她一来,倒是你胃口提高了,这也要收拾那也要收拾,每天洗个澡。工资还没向欧美人看齐呢,生活习惯倒是进化了。她在的时候你觉得享受,我不觉得享受。你妈不在的时候我们家不像家?我怎么觉得比她在要好呢?我一见一次性台布加上沙发上的毛巾被,还有墙上的贺卡,就觉得家里不伦不类。”
“生活本来就是实用型的!光好看,不收拾也没有用!你看不顺眼,顺手就拾掇拾掇呗!我妈都走半个月了,也没见家里有啥变化呀!”
“哎!李亚平,你这是借古讽今,借你妈讽刺我吧?我不实用,我不收拾,那以前都你收拾的?等我病好了,我自然会弄的。不用你操心。”
十三 乱(2)
“你怎么成刺儿头了?我都不能张口说话了。我没别的意思,你非要往深里挖思想根源。你这又是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觉得,家里有老人很不错。要是你妈肯在我这住,我也欢迎啊!”亚平赶紧改口。
“你什么意思,让我妈过来给你当保姆?你谱不小啊!我妈可以伺候我,凭什么伺候你?白天要是我妈不过来给我烧吃的,我这就饿死了!李亚平同志,你要端正态度,我是你老婆
,是用来被你疼的,怎么结婚时候你当我妈面发的誓转眼就忘记了?”丽鹃开始拧亚平的耳朵,还蛮用力的。
“哎哟!哎哟!丽鹃,咱理性地讨论问题行不?我觉得吧,夫妻之间要平等,不存在隶属关系。不存在谁照顾谁的问题,应该是互相照顾吧?我疼你,你也不能不疼我吧?丈夫好比是耗材,用光了就没得用了,本着保护自己财产的原则,你也得省着用吧?”亚平捏捏丽鹃的肩膀。
“切,满大街的耗材多了,用完了再买呀!”丽鹃一撇嘴。
亚平无奈地摇头叹息着笑。他现在对待丽鹃的原则,尽量少讲道理多倾听。心里想着他母亲曾经说过的话:眼里装着家,心里装着丈夫的女人才是过日子的好女人。
显然,丽鹃离好女人还有很长的距离。姑且可以称她为女人。
亚平一直要求自己像上海男人那样,做到老婆第一的。他也努力过,可在他母亲到来的这一段日子里,他才发现,上海男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有点耶稣舍我其谁的味道。这种高度,还真不是一般群众的觉悟可以达到的。从内心里,亚平还是希望有个女人,知冷知热,嘘寒问暖,让自己有被爱的感觉。也许,当年选择一个上海女人,是一个本质的错误。娇媚只能用来观赏,不适合用来生活。
休完小产假,丽鹃上班去了。大约是没休息好,丽鹃神色黯淡,底气苍白。“丽鹃啊!你这个小月子坐得不好啊!一看就是气血两亏的样子。小月要当大月养啊!小月比大月子还伤人。大月那是瓜熟蒂落,恢复得快,小月亏得大啊!要是不养好,以后身体要差一大截的。”对面的蔡大姐非常关心。丽鹃苦笑一下。
“意外是难免的,哪可能到处都是花好月圆?这又不是大问题,你们年纪那么轻,有的是机会。现在是不给生了,要是给生,想要多少有多少。你怀孕了,证明两个人都没问题。比那些从没怀孕的要强多了。要有斗志,愈挫愈奋,百折不挠。哎哟,这词好像不恰当哦!一折就够了。”蔡姐自嘲地赶紧改口。
“蔡姐,这孩子掉得好伤人啊!本来这次我没心理准备,真放在我肚子里,我要担心十个月了。可这一掉,我又难受得很。一条命没了。要不是我的鲁莽,也许过一段时间你就能看到我抱着孩子出门了。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人一定要在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才能要孩子,稍微有一点点的犹豫都不行。我怀孕那几天里,老做噩梦,怕孩子兔唇或者六指。我想,这应该是心理不成熟。”
“那就等下次机会成熟了再要。”
“不过这次流产吧,倒让我觉得我妈的话有一定道理。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会造成夫妻间的分离。”
“瞎讲。你和亚平,满登对的。我说句实话,你家也不过是小家碧玉,他家又不是什么官宦门第,从门当户对的角度,你们很匹配。”
“你不知道,他家北方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好重,本来没那个土壤,亚平的坏思想不会发芽。这次他妈一来,给他适当浇浇水,施点肥,他脑袋深处的男尊女卑的苗头全出来了。动不动就要求我跟他妈学。他妈还没走几天,他就开始开口闭口缅怀他妈妈在这里的先进事迹,目光里还透露着无限神往。想想不行,我要强过他头,不能让他把他妈的话当成我家的‘圣旨’。”
“亚平不像这样的人啊!我看他经常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寒问暖,中午吃个牛肉面都特地打电话来汇报一下嘛!”
“那是以前。以前他真的蛮好的,从不挑剔我,也没觉得我懒过。我们都是工薪阶层,大家都蛮忙的,以前我一周清洁一次他也没意见。从没挑剔过衣服要烫,早饭要做。自从他妈来了以后,啧啧,你没看到他妈对他有多恶心哦!他都那么大的人了,饭桌上他妈还给他夹菜,一看到他吃饭,眉开眼笑,那种肉麻,我简直……汗毛倒竖!”
“你妈不这样对你啊?”
“我是女的!他是一个大男人!他在家里要当栋梁的!”
“他是你男人,在他妈眼里,多老他都是儿子。”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对他再好,都比不上他妈的一根手指头。他妈可以把喉咙扎起来,只要是她儿子喜欢吃的东西,她看都不看一眼。我怎么做得到?他妈可以被油烫一身包地替他炸虎皮肉,只要她儿子说一句想吃。我怎么做得到?他妈把他衣服袜子都送到床头,就差没替他穿了,我怎么做得到?他妈一走,把他的魂都带走了。现在,他整天就跟我提一些异想天开的要求,诸如要我每天替他把皮鞋擦亮,诸如要我把家重新收拾。以前,他主动替我端茶倒水,现在活倒也干,但我能感觉出他完全是敷衍,不情不愿。”
丽鹃讲这番家长里短的时候,还尽量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见,没想到隔着挡板的刘编,这个老学究端着茶杯站起来,啜一口响茶之后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说:“你的话啊,让我想起一个典故:韩非子的《说难篇》里有个故事,说的是卫灵公有个男宠,也就是今天讲的男同志,叫弥子瑕。这个男宠年轻的时候英俊漂亮,甚得卫灵公的喜爱。有一次弥子瑕的母亲生病了,弥子瑕假借圣谕,偷了卫灵公的坐驾私自回家探母。这在当时是个大罪啊!要被砍脚的。后来别人告诉卫灵公,卫灵公笑着说:‘弥子瑕是个多么有良心的人啊!他甘愿冒着被砍脚的危险,也要去探望他的母亲!’还有一次,弥子瑕在花园里摘了一个桃子,尝了一口,味道好极啦!他把这个咬过一口的桃子献给卫灵公。卫灵公又感叹:‘弥子瑕是多么地爱我啊!有好吃的自己不舍得吃,还要留给我。’后来弥子瑕年老色衰了,卫灵公另有新欢,想起以前的事,非常生气,说:‘弥子瑕年轻的时候就欺君罔上,他还把他吃剩的桃子扔给我吃!’”刘编又响亮地嘬了口茶,走了。
十二 意外(3)
“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啊!就知道站那里挑拨。”丽鹃歪着身子,皱着眉头有气无力。
两天没见亚平笑,两天也吃得不好。她心里好难受。娘一来,没一句安慰的话,就知道骂人。
“哦!哦!你躺着,我去倒杯牛奶给你。”丽鹃妈跑去厨房。“家里连牛奶都没有啊!这个恶毒的老逼!”丽鹃妈又开始骂骂咧咧,丽鹃头疼得厉害。
丽鹃妈捧来杯红糖水说:“你看那两个老家伙心坏!走了家里连口吃的都不留,难道叫你自己跑出去买?亚平更不是东西!你流产了,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还去上班。出这么大事情,他怎么不请假在家照顾你?”
“他请一天假就扣一天钱。家里房子不要还贷款啦?!”丽鹃还护。
“呸!就算他不能请假,他亚平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把女儿交给他,怀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汇报,没了,屁都不放一个?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我倒要问问他怎么回事!这种男人哪里靠得住!”
丽鹃妈恨不能马上就去找亚平。
“妈,不关亚平的事。他最近单位忙得一塌糊涂,我再重要,也不能跟饭碗比,要是丢了工作,我喝西北风啊!医生说了,可能是胚胎不好,自然选择掉的。”
“这话什么意思?亚平的精子有问题?我从来就没看他运动过,整天坐电脑前面,这样的男人,精子能游得动?肯定是他有毛病!”
“你不要胡说了好不好!哎呀!你真烦。”
“女儿啊,我跟你讲,这家人心不好。你难道看不出来,北方人,特别自私,把女人都当家里的东西一样,不晓得宝贝的。当初,那么多南方人上海人你不选,怎么选个北方佬。有几家人能做出头一天还笑脸相迎,第二天孩子没了就走的事情?”
“他们走是因为家里没人看,花和猫都要死了。”
“屁话!你怀孕的时候家里就有人了?花猫就不死了?你一流产就都死了?这只能说明,在他们眼里,孙子是第一位的,你根本就可有可无,是你或是另一个女人做媳妇,对他们都无所谓,不过就是养孩子的工具。你在他家的地位还不如花猫!”丽鹃妈把花和猫混淆在一起,简称为花猫。“这些话,按说我做娘的不该讲,一讲,你就说我挑拨离间。但我不讲难过,我怕你眼睛不睁开,看不见!丽鹃啊!你以后要长长心眼,亚平的钱要看看牢,自己要存点私房钱,万一有一天他们不要你了,你不要什么都没有。我现在都懊悔,当时买房子应该就写你一个人的名字,他亚平家什么钱都不出,凭什么分他们一半?”
“姆妈!你能不能讲点好听话?!房子现在是亚平每月在还款,当然有他一半啊!”
“我讲的话不好听,但是实话!你小姑娘不要太单纯了,受外地佬的骗,到最后人家占着你的房子把你甩出去,你没地方落脚。你个死丫头,别不长心眼!”
十三 乱(1)
亚平带着满脑门的油光锃亮进门。一天的强脑力劳动后,惟一的感觉就是平时积存的能量都跑到脑门上了。因为累,嘴巴上还燎起一串黄水疱。
丽鹃正依偎在沙发枕头上看电视。“回来了,累不累?”
“哎呀!累死了。电脑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我那双薄拖鞋呢?”
“你在鞋柜里找找。好像是你妈收的。”
“瞎说,你有什么都推到我妈头上。我早上出门还穿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怎么是赖你妈,这不是夸你妈勤快吗?”
“你别老在背后说我妈。人家都走了你还不客气点。”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说一句你妈收的吗?别借机跟我秋后算账。你妈走了,那是看我孩子没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哎!丽鹃,你这就没劲了。我妈不走的时候你轰,我妈走了你怨。你要是这么想她在这儿,我明儿坐飞机追她回来。”
“去去去,讨厌!”
亚平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和丽鹃泡杯热茶,茶叶都放杯子里了,一按电暖壶,光有倒吸空气的呼噜声,没水下来。
“丽鹃,想给你倒杯水来着,壶里没热的了。你以后记着常看看,没了就兑点冷水进去。”
“我不能沾冷水。大概我妈忘记查了。她在家都烧开水灌热水瓶的。”
“得,我现烧吧!”亚平去灌冷水。
“我要洗个澡,满身冒油。全身的智慧都集中在头顶了,头发都粘一块儿了。”亚平走到二楼,习惯性脱了衣服,光着身子的时候才发现浴室里没浴巾,没换洗衣服。打开喷头,被喷一身冷水,忍不住打个冷颤。
亚平不情愿地将脏衣服穿回去,光着脚走下楼说:“老婆,明儿能给我烧一缸水吗?我脏死了,都不想上床。还有,等你有空的时候,能替我找找拖鞋吗?地板光脚走还怪凉的。”
丽鹃白了亚平一眼:“李大少,依你的架势,压根家里就该有三妻四妾,丫鬟成群的,不然哪跟得上伺候你呀。我理解你,看你忙都没让你照顾我月子了,你这回来还跟我没事人一样等我伺候,你时空没转换过来吧?你妈都走了,我们也该上正轨生活了。你也没想着替我捏捏脚什么的,嗯?”丽鹃将双脚塞进站着的亚平怀里。
亚平就势坐下,胡乱捏两把,说:“我这不是忙吗?心里是想着你的,只是累得力不从心了,来,揉揉。”
丽鹃浅浅笑了。
亚平妈走了,亚平的生活又回到原先的轨迹。睡觉睡到临迟到前的最后一分钟才起,床头没有搭配好的上班衣服,只有蒙头大睡的老婆。从衣架上临时收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套上,对着镜子一照,前两天的英姿勃发变成现在的衣衫不整。走进厨房,冷锅冷灶,打开冰箱,除了牛奶面包没别的。以前老觉得早上吃干饭就豆腐卤或酸菜不适应,才戒两天就倍儿怀念老娘的手艺。鞋架边上,皮鞋已蒙上细细的灰尘,想找块布擦擦,却怎么也找不到。
“丽鹃!鞋刷呢?”“不知道,你妈收的。”
“丽鹃!餐巾纸呢?”“不知道,你妈放哪儿了?”
“丽鹃!我那条灰色的西裤呢?”“不知道啊!以前是挂在大衣橱的,后来你妈整理过就没见了!”
“鹃啊,你没事在家能不能把家理理?这过得多别扭啊!要什么没什么,使什么都不顺手。”
丽鹃冷冷地回答:“我这是没事在家吗?我是在休产假!国家还怜惜我,给我半个月休息呢,你回来没想着替我做顿饭,却惦记着让我干活。李亚平,你真够心疼我的!”
“你看你看,我没说你的意思,你要不愿意,等我忙完这一段回来收拾。”
“你妈藏的东西,十个超人也找不到!你不觉得你妈特有主人翁精神,不经我同意就按照她的想法把家重新摆过。她只顾她方便,在这住两个月,东西收得我们两年都找不回。那天问她创可贴在哪里,她说就在我手边的橱子里,打开就看见。我打开以后怎么也找不着,她跑过来指给我看,那哪是我打开就看得见的?我得蹲下才看见。她的手边,跟我的手边,能是一个高度吗?你知道你妈一直跟我抱怨什么?厨房的柜子吊得太高,她够不着。她如果在这里住半年,橱子一定是按她的想法重新打过,她够着了,我们一去厨房就碰头,哈哈!”
“你别借题发挥,项庄舞剑。我妈在这俩月,还是功劳大大的。至少家也像个家。现在我回家,连个澡都洗不上。你难道不怀念我妈?你不觉得,她在的时候至少我们不用为干活吵架?”
“屁话!她不来的时候我们也没为干活吵过架。她一来,倒是你胃口提高了,这也要收拾那也要收拾,每天洗个澡。工资还没向欧美人看齐呢,生活习惯倒是进化了。她在的时候你觉得享受,我不觉得享受。你妈不在的时候我们家不像家?我怎么觉得比她在要好呢?我一见一次性台布加上沙发上的毛巾被,还有墙上的贺卡,就觉得家里不伦不类。”
“生活本来就是实用型的!光好看,不收拾也没有用!你看不顺眼,顺手就拾掇拾掇呗!我妈都走半个月了,也没见家里有啥变化呀!”
“哎!李亚平,你这是借古讽今,借你妈讽刺我吧?我不实用,我不收拾,那以前都你收拾的?等我病好了,我自然会弄的。不用你操心。”
十三 乱(2)
“你怎么成刺儿头了?我都不能张口说话了。我没别的意思,你非要往深里挖思想根源。你这又是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觉得,家里有老人很不错。要是你妈肯在我这住,我也欢迎啊!”亚平赶紧改口。
“你什么意思,让我妈过来给你当保姆?你谱不小啊!我妈可以伺候我,凭什么伺候你?白天要是我妈不过来给我烧吃的,我这就饿死了!李亚平同志,你要端正态度,我是你老婆
,是用来被你疼的,怎么结婚时候你当我妈面发的誓转眼就忘记了?”丽鹃开始拧亚平的耳朵,还蛮用力的。
“哎哟!哎哟!丽鹃,咱理性地讨论问题行不?我觉得吧,夫妻之间要平等,不存在隶属关系。不存在谁照顾谁的问题,应该是互相照顾吧?我疼你,你也不能不疼我吧?丈夫好比是耗材,用光了就没得用了,本着保护自己财产的原则,你也得省着用吧?”亚平捏捏丽鹃的肩膀。
“切,满大街的耗材多了,用完了再买呀!”丽鹃一撇嘴。
亚平无奈地摇头叹息着笑。他现在对待丽鹃的原则,尽量少讲道理多倾听。心里想着他母亲曾经说过的话:眼里装着家,心里装着丈夫的女人才是过日子的好女人。
显然,丽鹃离好女人还有很长的距离。姑且可以称她为女人。
亚平一直要求自己像上海男人那样,做到老婆第一的。他也努力过,可在他母亲到来的这一段日子里,他才发现,上海男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有点耶稣舍我其谁的味道。这种高度,还真不是一般群众的觉悟可以达到的。从内心里,亚平还是希望有个女人,知冷知热,嘘寒问暖,让自己有被爱的感觉。也许,当年选择一个上海女人,是一个本质的错误。娇媚只能用来观赏,不适合用来生活。
休完小产假,丽鹃上班去了。大约是没休息好,丽鹃神色黯淡,底气苍白。“丽鹃啊!你这个小月子坐得不好啊!一看就是气血两亏的样子。小月要当大月养啊!小月比大月子还伤人。大月那是瓜熟蒂落,恢复得快,小月亏得大啊!要是不养好,以后身体要差一大截的。”对面的蔡大姐非常关心。丽鹃苦笑一下。
“意外是难免的,哪可能到处都是花好月圆?这又不是大问题,你们年纪那么轻,有的是机会。现在是不给生了,要是给生,想要多少有多少。你怀孕了,证明两个人都没问题。比那些从没怀孕的要强多了。要有斗志,愈挫愈奋,百折不挠。哎哟,这词好像不恰当哦!一折就够了。”蔡姐自嘲地赶紧改口。
“蔡姐,这孩子掉得好伤人啊!本来这次我没心理准备,真放在我肚子里,我要担心十个月了。可这一掉,我又难受得很。一条命没了。要不是我的鲁莽,也许过一段时间你就能看到我抱着孩子出门了。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人一定要在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才能要孩子,稍微有一点点的犹豫都不行。我怀孕那几天里,老做噩梦,怕孩子兔唇或者六指。我想,这应该是心理不成熟。”
“那就等下次机会成熟了再要。”
“不过这次流产吧,倒让我觉得我妈的话有一定道理。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会造成夫妻间的分离。”
“瞎讲。你和亚平,满登对的。我说句实话,你家也不过是小家碧玉,他家又不是什么官宦门第,从门当户对的角度,你们很匹配。”
“你不知道,他家北方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好重,本来没那个土壤,亚平的坏思想不会发芽。这次他妈一来,给他适当浇浇水,施点肥,他脑袋深处的男尊女卑的苗头全出来了。动不动就要求我跟他妈学。他妈还没走几天,他就开始开口闭口缅怀他妈妈在这里的先进事迹,目光里还透露着无限神往。想想不行,我要强过他头,不能让他把他妈的话当成我家的‘圣旨’。”
“亚平不像这样的人啊!我看他经常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寒问暖,中午吃个牛肉面都特地打电话来汇报一下嘛!”
“那是以前。以前他真的蛮好的,从不挑剔我,也没觉得我懒过。我们都是工薪阶层,大家都蛮忙的,以前我一周清洁一次他也没意见。从没挑剔过衣服要烫,早饭要做。自从他妈来了以后,啧啧,你没看到他妈对他有多恶心哦!他都那么大的人了,饭桌上他妈还给他夹菜,一看到他吃饭,眉开眼笑,那种肉麻,我简直……汗毛倒竖!”
“你妈不这样对你啊?”
“我是女的!他是一个大男人!他在家里要当栋梁的!”
“他是你男人,在他妈眼里,多老他都是儿子。”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对他再好,都比不上他妈的一根手指头。他妈可以把喉咙扎起来,只要是她儿子喜欢吃的东西,她看都不看一眼。我怎么做得到?他妈可以被油烫一身包地替他炸虎皮肉,只要她儿子说一句想吃。我怎么做得到?他妈把他衣服袜子都送到床头,就差没替他穿了,我怎么做得到?他妈一走,把他的魂都带走了。现在,他整天就跟我提一些异想天开的要求,诸如要我每天替他把皮鞋擦亮,诸如要我把家重新收拾。以前,他主动替我端茶倒水,现在活倒也干,但我能感觉出他完全是敷衍,不情不愿。”
丽鹃讲这番家长里短的时候,还尽量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见,没想到隔着挡板的刘编,这个老学究端着茶杯站起来,啜一口响茶之后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说:“你的话啊,让我想起一个典故:韩非子的《说难篇》里有个故事,说的是卫灵公有个男宠,也就是今天讲的男同志,叫弥子瑕。这个男宠年轻的时候英俊漂亮,甚得卫灵公的喜爱。有一次弥子瑕的母亲生病了,弥子瑕假借圣谕,偷了卫灵公的坐驾私自回家探母。这在当时是个大罪啊!要被砍脚的。后来别人告诉卫灵公,卫灵公笑着说:‘弥子瑕是个多么有良心的人啊!他甘愿冒着被砍脚的危险,也要去探望他的母亲!’还有一次,弥子瑕在花园里摘了一个桃子,尝了一口,味道好极啦!他把这个咬过一口的桃子献给卫灵公。卫灵公又感叹:‘弥子瑕是多么地爱我啊!有好吃的自己不舍得吃,还要留给我。’后来弥子瑕年老色衰了,卫灵公另有新欢,想起以前的事,非常生气,说:‘弥子瑕年轻的时候就欺君罔上,他还把他吃剩的桃子扔给我吃!’”刘编又响亮地嘬了口茶,走了。
十三 乱(3)
丽鹃愣住了,问蔡大姐:“老刘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说我现在年老色衰了?所以亚平不喜欢我了?他每次讲话我都听不懂。”
蔡姐想了想,说,“我想,他的意思是,曾经的美好,不代表永恒的美好,岁月会让感情渐渐褪色,不是所有的艺术,都像断臂的维纳斯一样恒久魅力。他现在对你的态度转变,不见得是他妈妈来或走造成的。你不要老把这种矛盾引到婆媳问题上去,不要老拿自己跟亚
平妈妈去比。想想看,你自己有没有什么问题?当男人面攻击他母亲是很愚蠢的举动,不能因此让他多爱你,相反却让他不知不觉地疏远你。你想,男人三妻四妾,新衣换旧衣的有的是,但你见过几个换妈的?”
“哦!你的意思我终于听明白了。老婆就要俯首甘为孺子牛,只能低头拉车,不能抬头望路?”
“不是。老婆有老婆的做法,老婆不是妈妈。你要以你的长处攻他妈的短处。他妈总不能和他撒娇吧?你多哄哄他,男人要靠骗的。”
“凭什么每次都要我去哄他,难道每次都我错?凭什么我得讨好他,他不来哄我?”
“婚姻第一策略,以退为进。夫妻之间,有什么对错可言?要抓主要矛盾。毛选你读过没有?毛选第一章那是克敌制胜的法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你不要把跟亚平妈的矛盾上升到跟亚平的矛盾。一个是敌我矛盾,一个是人民内部矛盾。这个局势你要看清楚。一个要严打,一个要得饶且饶。”
丽鹃又沉思。
十四 天平的失衡(1)
丽鹃端着个小架子等李亚平稍微有点软化的时候来哄,然后立马下台阶。比方说,若某天亚平回来的时候主动问丽鹃一句:“今天怎么样?”丽鹃都设计好了当时的场景,哪怕亚平是无心顺口的一句问候,丽鹃就要假装抹着眼泪,带着哭腔,嗲着嗓子奔到亚平怀里,拿头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说:“不好,想你想得快想不起来了,亲亲。”然后抱着亚平一顿乱亲,一切便烟消云散。
问题是,亚平根本没给丽鹃机会,这一向亚平加班疯狂,以至于让丽鹃私下里怀疑亚平是不是故意躲避自己。每天一到傍晚,亚平就会来个电话说单位巨忙,不回家吃饭了,你自己去找食儿吧,然后挂电话。
等亚平回家的时候,早则午夜12点,晚则半夜一两点。脱了外罩倒头就睡,甚至不洗脸不刷牙不洗脚,而第二天早上见到他的时候总是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感觉很疲惫。
这夜,亚平回来算早的,11点多一些就回来了。丽鹃一听到门响,赶紧起来将自己手中喝得几乎没味道的茶端起送到亚平面前。
亚平就势歪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
“怎么这一段这么忙,老加班,以前不这样啊?”丽鹃终于忍不住,没等亚平递台阶过来,自己凑了过去。
“别提了,游戏出了纰漏,被玩家发现了一个大的BUG,几个服务器都开始疯狂刷钱刷装备,游戏的秩序混乱了,我们加班加点在解决。压力大啊!要不是因为你一个人在家,我怕你害怕,我就不回来了,直接住公司里,还方便点。不然睡四个小时又跑,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怎么出这种事情?游戏的漏洞玩家怎么发现的?”
“设计游戏的只几个人,而玩游戏的几万几十万,多少双眼睛盯着,任何一个细节的疏忽就会造成失误。防不胜防。”
“什么时候能解决掉啊,你有把握吗?”丽鹃禁不住担心起来。
“快了,我只负责技术部分,其他的归服务部门管。人真是疯狂,为一个游戏里虚拟的金条,财物,竟然能大打出手,自相残杀。你知道吗?最近刚爆出个消息,有个黑道上的人玩游戏跟另一拨小孩对上了,竟然买杀手去砍了人家的胳膊!这对我们公司是非常负面的影响。”
“不至于吧,不就是打游戏消遣吗?”
“鼠目寸光了吧?没有商业头脑了吧?现在游戏都是一种产业了。有人专靠玩游戏赚钱花。一个ID,几个人一起练级,练成高手,卖了可以换好几千人民币,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吧!还有人倒卖游戏里的武器衣服什么的,一个月也好几千收入。游戏里的金条一根可以卖人民币100块!一本练功的书卖400块!你见过大街上什么印刷品400块一本吗?想不到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次这个问题不解决好,我们公司能被游戏玩家给砸了。现在公司的热线就已经爆了,一堆玩家堵在门口不让我们走。老板下死命令了,要么五天内解决,要么就卷铺盖回家。”
“那你解决了吗?”
“我今天回来早,就是因为属于我的那部分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替服务部门作技术解答了。估计下礼拜就忙完了。好像老总还比较满意,今天部门的头儿暗示我,这个部门要分出个子部门,我可能要自立山头了。”
“那压力不是更大?不去。”
“你懂什么?现在领导负责制,一升迁,工资就要翻番的。干吗不去?”
“呀!脑工!那你工资不是要上万了?!这是多么巨大的变化啊!如此看来倒是可以考虑啊!”
“有收获必定有付出。你以为这一万好赚?除了搞技术,还要管人,工作翻出去一倍都不止。以后这种加班,肯定是家常便饭。”
“那就不要去。为了点钱,没有业余生活了,这点钱又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反而把快乐给买走了。”
“你说的?那领导问我的时候,我就不去了,让给新来的小张。”
“不过,这对你也是个机遇。你这年龄正是挑担的时候,如果一直不升迁,总搞技术,过一段时间只怕就找不到位置了。你难道没听说过搞电脑的跟搞性服务的一个性质——都是吃青春饭的?”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钱,放心吧,如果有机会,我会抓住的,就算为这个家,我也豁出去了。”
“脑公!你讨厌!我要为了钱,能要你?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可话又说回来了,没钱寸步难行。其实,钱就是生活的主体。没钱,有房子吗?有车吗?有老婆吗?有更高的事业吗?都没有。你别又骂我跟我妈一样拜金。这社会,人人拜金,只是我妈比较坦荡,敢于表白,像我这样的,跟我妈一比都自惭形秽,明明爱钱,还遮遮掩掩。你妈不爱钱?你妈眼里出个数字就跟钱挂钩,看见个逗号就觉得是千进位。你别撅嘴,我没贬低你妈的意思。拜金怎么了?拜金不是坏事,你看拜菩萨的多虔诚?凡是有信仰的,必为之而奋斗终身。只要是自己奋斗努力得来的,不偷不抢光明正大,没什么可丢人的。”
“我跟你想法不同。我不拜金。金钱只是我要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而不是终极目标。有了钱,我可以干我想干的事情,我不会成为钱的奴隶。”
“呸,你这就是我所说的那种遮遮掩掩,到最后,你能分清楚两者的关系吗?到最后,你就会发现,钱就是终极目标,终极目标就是钱。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都要用钱去买。”
十四 天平的失衡(2)
“错了。亲情用钱是买不来的。有钱难买我爱你。”亚平搂过丽鹃,在头发上亲了亲。
“嗯,一句甜言蜜语也是用钱买不来的,我喜欢听。假的都喜欢。”丽鹃回应,然后搂着亚平疯狂乱吻,内心里充满喜悦。
“不行,窗帘没拉。”亚平挣脱。
“半夜了,没人看。”
“不行,我没洗脸刷牙。”
“我不嫌弃。”
“不行,真的不行!”亚平使劲挣脱,“这还没到一个月呢!医生说的话你又忘了。”
“没事儿!大半个月都过去了,我都没感觉了。”
“不。我不能再由着你了。我不想为逞一时之快,毁了你。听话,我要睡觉了。明天还早起。”亚平很坚决地推开丽鹃,大步上楼。
丽鹃甜甜蜜蜜地躺在床上,等亚平躺下以后,抓着他的一只胳膊安然入睡。
亚平是个好丈夫。
第二天下班时分,又接到亚平电话,说晚上帮客户服务部门作技术支持,要晚些回来。
丽鹃下了班,无处可去,家里冷锅冷灶,回去也没东西吃。
丽鹃决定去荡马路,顺便淘点吃的。到了城隍庙,想到亚平最喜欢吃南翔小笼,便毫不犹豫地站在长龙后面狠排上一个多钟头,打辆车给辛苦的亚平送去作为慰劳品。婆婆走了,丽鹃浑身轻松,又回到以前郎情妾意的日子。
丽鹃手捧精致的、滚烫的小笼馒头,叫了部车直接上路。“三笼馒头才24块,打车过去却要50块,亚平啊!哼,要不是你,谁也不能差遣得动我的大驾!”丽鹃忍不住闻了闻四下飘溢的馒头香气,真想尝一个,又怕打开包装盒香气偷偷溜走。摒牢。
亚平就坐在客户服务室的电脑前,接电话的小姐接一个问题,就转述给亚平,一分钟都不停,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开饭了,开饭了!”小吴拎上来足有10盒的饭,放在亚平面前,“公司盒饭,没挑头,大家都一样。”
亚平打开盒饭,眼睛还盯着屏幕,手里掰着一次性筷子。
“李工,我饭太多了吃不掉,分你一半,我怕你不够吃。”小吴不一会儿又跑过来,抱着饭盒,“我没动过筷子啊!你不要嫌弃。真是不好意思,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老叫你替我们加班。”
“没事,没事。公司的事情,应该的。”李亚平并不推辞,主要是这盒饭的确不够一个工作了一整天的大男人吃。
“李工!我不吃牛肉,还是辣的!你要不要?”小吴皱着眉头问。
“我无所谓啊!你不吃就给我,不过这饭除了牛肉就是菜,牛肉占一大半,你不吃怎么下饭?”
“那你把菜分一半给我好了。”小吴巧笑倩兮。
两人头凑着头在分菜。
门开。
丽鹃是用脚踹开的门,捧着小笼进来。“亚平!你们门卫好差劲哦!差点不让我进来!幸亏王经理出去看到我,带我进来的!”丽鹃一进门,正撞见小吴从亚平饭盒里挑三拣四。
突如其来的丽鹃吓得小吴浑身一抖,愣了一愣便主动笑着说:“李工的太太吧!你还替他送饭啊!公司有盒饭的。你好关心我们李工哦!”
“什么呀!我今天路过城隍庙,顺便就买了小笼馒头带来。”丽鹃面不改色,保持微笑,态度大方,神情自然,任凭胸中疑窦翻滚,不显出一丝一毫。
“呀!这还顺便?!谁不知道南翔的小笼光站着排队都要两个钟头!这绝对是爱心馒头!我可以尝尝吗?”
“尝吧尝吧!”亚平慌忙打开盒盖,顿时热气腾腾。
“还热的呢!李工好有福气哦!我就吃一个!不打搅了!拜拜!”小吴一甩辫子,夹着小笼,抱着饭盒一路小跑地颠出办公室。
丽鹃并不看亚平,也不与亚平搭话,甚至不走近亚平的办公台。只在办公室的远角的桌子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本电脑杂志,随便找张凳子坐下翻看。书上说的东西,丽鹃一点不感兴趣,所谓配件的价格,新产品的介绍,对丽鹃而言,只能算是文字,而不算是读物。但丽鹃面部保持淡淡微笑,装做饶有兴趣地开始一页页翻看,然后听亚平夸张地喊:“真好吃!有老婆就是好!”
“鹃,你尝一个!”亚平凑过来往丽鹃嘴边递。
“我不饿。”丽鹃拧过头去。
“不饿也尝一个!”亚平的筷子追着丽鹃的嘴巴跑。
丽鹃再把头扭回来,意味深长地保持微笑说:“夫妻之间这么客气干吗?我要吃自然会吃的。”
亚平无话了,低着头吃小笼。
过一会儿,丽鹃偷眼看亚平窸窸窣窣开始收拾残局。
再过一会儿,亚平开始干活,不再理睬丽鹃。“你等我一会儿,我忙完就走。如果你等不及,先回也行。”这是亚平开始工作前丢下的一句话。
丽鹃并不回答,她打算保持这个非常自然的微笑,直到亚平主动跟她解释刚才发生的事为止。等亚平也许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明一切的时候,丽鹃会将眼睛故意柔媚地挤成弯月亮,嘴角的笑也弯弯地说:“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不过是同事之间分菜而已,我在单位也这样啊!”其间,丽鹃甚至设计好了非常舒服地用脚拉过一张凳子,将腿翘上去,做出一副很享受阅读的场景。
十四 天平的失衡(3)
杂志上的字一个也没进她脑海。
她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应对李亚平有可能出口的每一句话的回答。嘴角和眼角甚至在背着李亚平的时候自我彩排应该表现出的精彩表情。
比方说,如果李亚平说:“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
丽鹃就回答:“我看出来了。你有不普通的同事吗?”
比方说,如果李亚平说:“我们没什么。”
丽鹃就会说:“我没觉得你们有什么呀!你何必多此一举?”
比方说,如果李亚平说:“你为什么表现怪怪的?”
丽鹃就会笑着回答:“我表现很正常,相反我觉得你怪怪的,不就是跟女同事分点菜吗?何必大惊小怪?我们俩到底谁反常?你若心里没鬼,紧张什么?我看你汗都要出来了。”然后再夸张地拿手绢给亚平擦擦。
丽鹃甚至都想好总结语了:“亲耐滴,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世界,男人是树,女人是灯。一棵树不能拥有好几盏灯,但一盏灯却可以照亮好几棵树。所以,我们俩之间,必须小心的是你,而不是我呢!”
李亚平却什么都没说,相当安静。这种安静,让丽鹃内心痒痒的,无的放矢。进而增生了一股恼怒。那个犯了错的李亚平,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丽鹃设计了几百遍的,亚平应该手足无措,谨小慎微,看丽鹃脸色行事的状况根本没有发生。这就好比猎人在狐狸必经的路上一路下套过去,却发现狐狸根本没出洞。
这让丽鹃快抓狂了。
李亚平在大约十点的时候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们回去。”然后拿上外套,伸个懒腰,拉着丽鹃出门。
终于,在出租车上,丽鹃忍不住了,面带笑容的,假装不经意间突然想起的样子:“哎!今天那个小姑娘是谁?”
“哪个小姑娘?”李亚平表现出一副完全没有方向的样子。
“就是我一进门正跟你忙着分菜的那个。”
“哦!小吴。客户服务部接电话的。过来给我送饭。”
“是给你送饭,还是喂你吃饭?我看她筷子都要戳到你嘴巴里了。”
“哈哈,丽鹃,我就知道你忍不住。我算准了你迟早得问,我就是想看你能憋多久。你大概一晚上什么都没干,就琢磨这个了吧?我听你书翻得哗啦哗啦响,每三分钟翻一遍我就知道。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我不想解释,免得跟我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你自己想明白了告诉我,我和小吴是什么关系。”亚平得意洋洋地将揽在丽鹃肩头的手抽回来,在出租车里伸了个慵长的懒腰,舒适之情溢于言表。
丽鹃突然间觉得,自己在亚平面前根本就是透明的,把自己当成孔明,却怎么都斗不过亚平,于是生气,什么都不说,扭过头去看窗外的夜景。
亚平开始在出租车上吹口哨,摇头晃脑。一副得意。
亚平舒了一口长气,将这一向胸中憋闷已久的窝囊一扫而空。亚平从恋爱起,直到婚后,一直被丽鹃在势头上压过,这一刻开始中盘逆转。亚平的快意来自丽鹃的赌气,暗怒,却又无可奈何。亚平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说不出,变得喜欢捉弄丽鹃,挑逗丽鹃一根根细腻的交感神经,看她情绪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喜怒哀乐全由自己操控,丽鹃的小性儿,从以前的小冰锥变成现在的橡皮泥,可以握在股掌中揉来捏去,很有趣。
以前,亚平怕丽鹃,这个“怕”字,很大程度上可以解释为爱和尊重。渐渐的,他发现这种“怕”的后果是丽鹃的旁若无人,无所顾忌。比方说,当着亚平爸妈的面跷着脚丫看电视。丽鹃在家无人的时候,这种悠然自得的神态甚得亚平喜欢,丽鹃晃着白藕节一样的小腿,举着嫩葱管一样的手指对着灯光吹指甲油的嗲态,无比性感,让亚平忍不住扑上前去重重含着不松口。但如果在老人面前,这就令亚平感到羞愧。这种姿态,在亚平眼里,就是对亚平父母的不尊重,根本没有把老人放在眼里,甚至是作威作福的挑衅举动。作为老婆,你可以是娇憨的,懒散的,甚至偶尔放荡,但作为媳妇,你得表现出一种谨慎,一种小辈的恭谦,一种战战兢兢,就好比你在单位领导面前一样收敛,以此表现出社会的长幼有序。父母不在,家是你一个人的;父母在,你在沙发上只能坐半个屁股。
亚平曾就这个问题跟丽鹃带着小心地提过,也许语气过于委婉,态度过于暧昧,使得丽鹃根本不放在心上。“我自己的家,我还不图个舒服,双膝并着看电视,多累啊!跟上班有啥区别?我上班都累一天了,夹着尾巴,在家你就不能让我舒坦舒坦?”丽鹃一句话就顶回来了。
“你老婆怎么一点不懂得避讳?”亚平妈曾冲亚平耳语。
丽鹃习惯性地将瘦肉咬下,将肥肉丢进亚平的碗里,或咬一口饼干,把剩下的塞进亚平的口中。在公婆没到来以前,亚平视之为亲昵,而当着父母的面,面对老太太隐怒的目光,亚平替丽鹃感到不好意思。
亚平开始有意识地注意丽鹃的举动,并打算花一段时间,用一点力气慢慢纠正。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他要按照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那种方式,把丽鹃改造成一个大家闺秀,可以带上台面的那种。尽管亚平本人并不是什么VIP,但万一,但不巧,但机遇真的到来的时候,亚平要尽显家长风范。更何况,未来的日子里,也许父母与自己同住的日子会不少,总听自己妈唠叨自己,总把丽鹃当长不大的小孩儿,也是不切实际的。
十四 天平的失衡(4)
然后,他就开始揣摩丽鹃的心理,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以前也是揣摩,是老鼠主动送过去,觉得丽鹃渴了,就讨她欢心,递杯水,或是看她眼神想要了,就开始躁动。现在,还是揣摩,但是按兵不动,等,以戏弄的眼神看她像玻璃瓶里的小老鼠,偶尔伸出爪子去逗弄逗弄,并享受着这种心理上的优胜。也许,丽鹃并不觉察,但她能感觉得出,生活的天平,正从以前的那头重转到现在的平衡,甚至有时候略略内倾。
“蔡姐,昨天我快气死了!亚平说他要加班,我心疼他,给他去送饭,一到办公室,才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他哪缺我的饭呀,人家小丫头都伺候他到嘴巴边,就差喂他了!”丽鹃早上忙完一阵子,心里的事放不下,便忍不住跟蔡大姐诉苦。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有什么?”
“不可能。那种小丫头,外地招来接电话的,月薪不超过600,顶多高中文化,李亚平绝对不会自掉身价。”
“你既然觉得没什么,你这又有什么可气的?”蔡大姐手里整理着文件,头都不抬地回丽鹃。
“我……”丽鹃哑口了,“那我也觉得不舒坦啊!就算人家丫头倒贴亚平,那他也是我的人!”
“丽鹃啊,你怎么知道是人家女孩子倒贴?说不定是你情我愿呢?”蔡大姐停下手,冷静地看着丽鹃,“不是我不提醒你。你不要自我感觉太好。这话有点打击你。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婚姻也许要门当户对,爱情不一定的,80多岁老头娶20多岁小丫头的故事不是没有过。李亚平也许没打算跟人家结婚,不代表没打算跟人家有一腿。你什么时候见人家大户人家挑妾的时候还讲身份的?有貌就行。那丫头漂亮不?”
“切!那也能算得上漂亮?上海真是没人了!”丽鹃的轻蔑毫不掩饰。
“好好!就算李亚平也许看不上小丫头,就算人家小丫头倒贴,这也没什么不可以啊!法律没规定不允许勾搭已婚男人啊!现在有多少年轻二奶在等着淘钻石的?在人家小丫头眼里,亚平是个技术人员,有学历,人帅气,马上又要升经理,多合适的结婚对象啊!也许你看不上你家亚平,你不屑巴结亚平,但等着投怀送抱的还排队呢!你家亚平就是没想法,也架不住人家勾搭。稍微湿湿足,够你恶心半天的。再说了,你跟你家婆婆关系不好,为什么?你们彼此不对眼。你婆婆嫌你城里娇小姐,不会过日子,你又看不起你婆婆是小地方人。这种小丫头不会呀!也许正合你婆婆的意,能干,会马屁,言听计从。你可不能小看。越是出身贫寒越是会来事儿,知道得来不易,抓得住一切向上的机会。我这不是吓唬你,几下一权衡,没准就把你给权衡掉了。”蔡大姐手里活儿不停,口也没闲着。
“蔡姐,反正目前我没看出苗头,不过经你这么一讲,我是得对亚平多盯一只眼睛了。我看你最近不加班了,到点就回家,是不是最终把你婆婆给制服了?夫妻又融洽了?”
蔡姐愣了一愣,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听到什么?”
“哦!不是,我斗了这小半辈子,斗到最后两败俱伤,终于悟出了道理,现在决定放下婆媳之争,先团好家庭。丽鹃啊,很多事情在做以前都要想明白,不要凭着小性子任由自己发展下去,要放眼大局。比方说,如果这个男人你认定本质是不错的,是可以托付终生的,千万不要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将他放弃,性子刚烈不是件好事情。”
“嘻嘻,蔡姐,你家大教授难道也找了个小蜜堵得你难受?”
“没有。他一没钱,二没权,要相貌没相貌,要身子骨也供不上,离包小蜜的档次还差得远。”
跟蔡姐的对话没过去几天,一天在卫生间的时候,碰上财务部的小刘会计,便被小刘会计拉住问东问西:“哎!你坐蔡编对面,听她说什么了吗?”
“没啊?说什么?”
“哎呀!你跟她坐那么近都不知道?我怀疑整个出版社都知道了!这两天传的都是她家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小刘卖关子弄玄虚:“我不能跟你讲。你离她那么近,到最后传到她耳朵里,你把我供出去,我成恶人了。”
“不信我就算了。我也不敢保证。满报社都知道,迟早我也会知道,她也会知道。你不讲,别人也会讲。”丽鹃掩饰住好奇,假装态度冷淡。
“唉!她家王教授出事情啦!”刘会计欲言又止,故意卖关子,等丽鹃发问。
“什么事情?”
“唉!我都不好意思说!”
“要说就说,别废话!你不说我走啦!晓得我性子急,你吞吞吐吐什么呀!”丽鹃推了小刘一把。
“她家王大教授,嫖娼被抓啦!”
“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还真不是看不起王教授,你说我们老总我都信,我开玩笑的啊!她家老王,绝对不可能。你没见过他吧?风一吹就倒,那个身板儿,我都怀疑可有那个能力,哈哈……”丽鹃掩嘴笑开了,根本没把小刘的话当数。
“我说你还不信?”小刘对自己提供的一手消息被质疑而恼怒,开始提供更加详细的情节。“你知道老王被抓到局子里,是谁把他赎出来的?你们老蔡!”
“你从哪弄到的小道消息?”
“发行部的小郑,你知道吧?他哥哥就是长宁分局的,这个事情就是他哥哥组的头儿处理的。老王给关在局子里一夜,当时老蔡去赎人的时候,就差给公安跪下了,求人家不要告诉学校。她家老王倒是不知羞耻,我怀疑他要么是惯犯,要么就是太不谙世事,表现得还大义凛然,毫不在乎。好像是公安请他来做客似的,真是!”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1
十四 天平的失衡(5)
“他是被人家捉奸在床的?”
“什么呀!要不说他是大教授呢!思维方式跟常人不同。长宁分局扫黄打非,抓了两个鸡,鸡为了立功表现,把他给咬出来的,那个乡巴佬,居然还给人留电话号码,还是家里的。难道还想跟人做回头生意呀?要么是用情太深,不辨方向,要么是破罐子破摔,特意气你们老蔡。”
“老王不会那么呆吧?又没有抓现行,就来个抵死不承认,有人证没物证,能把他怎么样?”
“就是说呢!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当场就承认了,好像恨不能被人抓走一样。不但说认识小姐,连办事的地点,办了多长时间,说了什么话,都复述出来。你都不晓得有多可笑哦!我听小郑说,他在床上实干没两分钟,大部分时间在演说。那个没两分钟不是教授交代的,是妓女交代的。他还死要面子,说自己多么多么厉害,都那时候了,还要维护男人形象。可见雄风比社会地位还要重要。他在宾馆里,一直在跟人家从经济学角度论证婚姻就是长期的嫖妓,你想,他眼里,他老婆是个什么形象?替他生了孩子,养了爹娘,到最后也就落个跟妓女差不多的评价。老蔡这一世精明,真是毁在她二百五丈夫的手里!”
丽鹃联想到老蔡头两天很警觉地问她“听到些什么没有”,便断定真有其事。丽鹃沉默不语。
“你可别去问她啊!等下她恨你。”小道消息散播完了,小刘还心满意足地不忘追加一句,估计同样的嘱咐,她最少说了十遍了。
“我神经有毛病啊!我去问她这个?老王他们单位现在知道吗?”
“好像不知道。公安局答应替他保密,岂能言而无信?”
丽鹃走回办公室,竟连想做出一个笑都很难了。想蔡大姐每天听自己不是苦衷的苦,还悉心安慰,出谋划策,自己竟这样糊涂,不晓得她背负着如此巨大的包袱。自己的眼睛肿一点蔡大姐都能看出来,而蔡大姐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丽鹃居然一点没察觉。真是白活了近三十年。
这天下了班,丽鹃特地去妇女用品商店买了件若隐若现,没扣子只有带子的性感睡衣,早早在家换上,冲着镜子来回摆撩人姿势,单等亚平回家。
过了11点,亚平沉重的上楼步伐声在门外响起。
丽鹃躲在门后,一听见外面掏钥匙的声响,赶紧口里唱着“噔噔噔噔”就拉开了大门,给亚平一个熊抱。“亚平宝贝回来啦!”声音腻得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亚平被丽鹃推得一下背靠着墙,手里拿着钥匙,双手投降似的朝上举着,“哎哟哟,倒了,倒了。”
“累不累?饿不饿?家里有我新买的韩国泡菜方便面,感觉很好吃的样子,要不要尝尝?”
“不吃了。累了,想睡。”亚平满脸疲惫地轻轻拨开丽鹃的手,把丽鹃一人留在门口。
亚平径直上楼,把衣服丢在卧室的洗衣筐里,开始洗漱。
等亚平进了卧室,丽鹃已经用早已设计好的埃及艳后的姿势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看亚平。怎奈亚平压根儿没注意,说了句:“进去点儿。你一人儿都占了一张床。”
“嗯~~~!”丽鹃娇滴滴地哼着,用力摇着亚平,“你好讨厌啊!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亚平赶紧回头打量一下丽鹃,才忽觉不对劲,“搞这么香艳干什么?有什么企图?”
“今天是什么日子?”丽鹃捏着亚平鼻子问。
“什么日子?”亚平立马紧张起来,仔细回忆过往的点滴,“不是结婚纪念日,不是你生日,不是我生日,也不是你爹妈生日,不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日子,也不是我们去登记的日子。你别想讹诈我啊!到时候跟我说什么相识一千天,这谁记得住?也不许跟我说什么第一次出去看电影的日子。你老实说,今天到底什么日子?”
“哎呀!!!!你心里根本就没装我!”
“我就知道你下面这句话。我装你装得太多,以至于内存紧张,装不下了。我不知道,你提醒我不就完了吗?”
“你不觉得我穿这样特别有意义?”
“有什么意义?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学梦露吧?难道今天是梦露诞辰?”
“死李亚平,你信不信我拿刀杀了你?”丽鹃的声音带着恨恨的嗲,拿手掐着亚平的脖子,“你肯定是故意的!肚子里一清二楚,脸上装糊涂。今天是小产后满一个月。你一个月不沾我,这么长时间你不惦记?你要不惦记说明你有问题!哼!”
“哎呀!我真是忙糊涂了。人当官是不好啊!操心的事儿太多,操来操去,自个儿不操了。”
“你个流氓!本来我昨天就想提醒你的,你回来太晚了,我都睡迷糊了,忘了。不过也好,这就算是意外惊喜了。来吧,宝贝。”
“哎哟,你容我有点思想准备,先酝酿点情绪。乍不乍的就赤裸相对,我羞愧。”
“呸!你哪天不跟我赤裸相对,这会儿装君子?”
“不是不是,状态没上来,我怕你嘲笑我。你容我去洗个澡,香香的来弄。”
“去吧!要不要一起鸳鸯?你爸妈在的时候,我都没敢。”
“不用,一起鸳鸯完都不晓得要到几点了,得保存体力。我快去快回。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丽鹃躺床上心急火燎,感觉10分钟像10个小时般漫长。
十四 天平的失衡(6)
过半小时,亚平回来了,打着哈欠,带着倦容,躺在丽鹃身边,说:“老婆大人,你饶了我。我今天真是累得不行了。你这样子逼迫我,那我只能是差强人意。你是女人,一定不理解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满脑子都是明天的事儿,集中不起精神。”
丽鹃的手在亚平的裆处来回撩拨几下,没有一点动静,一腔欲火无处熄灭,雀跃着准备了半天的工作变成了一江春水。丽鹃无比哀怨地看了亚平一眼说:“那你早休息吧!”
“宝贝,明天。明天我早点回,以布莱得彼特的造型,躺床上等你,和你的梦露相呼应,行不?”
丽鹃并不答话,只背过身去拉灭灯。
亚平微笑着睡去,不忘亲亲丽鹃的脸蛋。
凌晨,天蒙蒙有些亮的时候,亚平一觉起来,半梦半醒之中对着熟睡着的丽鹃白皙的后背,开始暗暗摸索。
丽鹃哼了一声,扭了一下身子,潜意识里的拒绝。
亚平清醒过来,不紧不慢地开始动作,撩拨着丽鹃从熟睡到微醒,到不自觉地张开双腿,然后,亚平带着征服的快乐纵身而上,不紧不慢地开始运动,在丽鹃轻柔的呼唤中,开始加速。
十五 一笔狗肉帐(1)
亚平今天回来得难得的早,围上围裙将一只鸡放在高压锅里焖上,开始择菜,厨房里不一会儿就洋溢着饭菜的喷香。丽鹃按亚平的“回来吃饭”的指示进门的时候,桌上已经放了一荤两素一汤的小康水平了。
“哟!今天有什么好事呀!麻烦李经理亲自下厨?别告诉我是认识一千天纪念日啊!我什么都没准备。”丽鹃笑盈盈地迎上亚平,腻在亚平身上,抱着亚平的脸亲来亲去。婆婆离去
已经一个多月了,丽鹃的内心里正逐渐摆脱婆婆的影子,虽然偶尔的谈话中还是忍不住要说“你妈你妈”的,但心情已经明显放晴。
亚平搂着丽鹃,任凭丽鹃吊在自己脖子上,“先吃饭,等下跟你说件美事。”
“你又涨工资啦?”
“比那还美。”
“你中彩票啦?!”
“我要中彩票了,晚上还用得着自己烧吗?直接拉你上锦沧文华了!”
亚平替丽鹃夹了一筷子卤鸭,“你喜欢吃的爪爪。”又倒了杯果汁递到丽鹃手上。
“干吗这么殷勤?像换了个人。这段时间你升官了,脾气见涨,难得见你这么自觉自愿伺候我啊!”
“鹃啊!我今天从我姐那得到个不利国但利民的好消息。”亚平拿起杯子跟丽鹃轻轻碰了一下,“尝尝这果汁,鲜榨的。”
丽鹃抿了一小口,“什么消息?”
“我姐夫他们单位的老总,私下里在融资搞自己的厂。他们厂不是正改制吗?几个老总就想把以前的设备给盘下来,然后接私活干,用的都是以前的老客户、老关系,包盈不亏。他们找到我姐夫,想让他也参股,等于是有好处惦记着自己人,到时候分红。一股是20万,一年利率10%,放两年就是20%,放三年就是30%。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有这种好事?利息给得这么高?不如找银行贷款了。银行贷款都不用付这么多。”
“你怎么死脑筋呢,这不是造福自己人吗?都是熟悉的圈子,有财一起发,他们负责生产销售,我姐夫负责运输,谁都离不了谁,绑一条线上的蚂蚱。找银行那不就是养活银行养活国家?再说了,银行贷款很严格的,要项目计划书,要抵押。他们那个项目是私下搞的,不能曝光,不然一看不就是大耗子,挖国家墙角,肥自己吗?”
“你跟我讲这个干吗?显示你姐姐姐夫特别富裕?”
“你还没明白过来,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你姐姐姐夫蛮肥的,不过对你不够大方,我们结婚他们好像就出了1000块的礼。”
“所以讲你是一文科生呢!跟你讲这个都费劲。他们要有这笔钱,还跟我说干吗?不就是凑不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北那地方,工资这么低,俩人除了吃饭养孩子,都余不下几个钱的。”
“你什么意思?有话痛快点。”丽鹃警觉地看着亚平。
“我姐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她让我妈还有我们一起凑出20万来。你想啊,20万的本金,一放三年,每年就是6万的利息,大家分分,年终奖都有了,还上什么班啊!”
“亚平,我跟你讲,这事我不掺和。这是你们家自己的事情。他们可以找你们当地的亲戚去凑,别找我们。”
“为什么?这种好事情谁都抢,我妈是想到我们都一家人,才第一个问我们。”
“凡是你妈讲的话,我都要想半天。你妈在我们这里这么抠门,买几根菜都要拣收摊货,怎么能凑出这么多钱?这说明你妈只是对我们抠门,她有钱,你结婚怎么不都给你?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至少说明一点,她心里装冠华比你多。冠华一要钱,她就忙着往外拿,还从我们这里拐。我们没有。”
“你真是的!我妈,冠华,还有我们,虽然钱凑在一股里,但各是各的,她又不是给冠华,那钱还是在她名下,她老了,钱还是归我。你这也计较?”
“亚平,第一,我们没钱。第二,我们有钱拿出去给冠华,说明了是凑股,有什么凭证?这20万是写一张收据,还是各家一份收据?到时候拿不回来怎么办?”
“丽鹃!你真是的!都一家人,你还信不过?说好了是凑就是凑,谁非要占你便宜?你要连我妈我姐都信不过,你还信得过谁?”
“慢着!你眼里你们是一家人,你家人的东西可以混在一起,我眼里,你妈是你妈,你姐是你姐,我是我。这是三个不同的家庭,你不要总想把肉烂在一个锅里。你要说你们家有什么难了,帮忙是应该的,这是融资,是赚钱的事情,我有赚的自由,也有不赚的自由。做生意,就谈不上什么谁信得过,谁信不过。我恰恰觉得不能跟自己人做生意,万一有点什么事情,拉不下面子。”
“你还真谨慎!”亚平笑了,“那这样,如果你信不过,这20万的收据我跟他们说放你这里好不好?你把他们当外人,他们把你当自己人。我相信他们不会计较的。”
“你怎么好像都已经决定了一样?你不知道我们没钱?说起来,你一个月1万,我一个月零总加起来4000多。你不想想,你这1万有一半是到年底才兑现的,还要根据表现。拿不拿得到还另说。房子贷款要还吧?煤气、水电、电话、上网、交通、物业管理、保险,我的工资就没了。吃、喝、玩、乐、服装,人情往来,你的工资也不剩了。我们这过的,还没买奢侈品呢,没出国旅游呢,都存不下什么,我到哪里去给你弄钱啊?!对了!你妈跟你姐已经凑了多少了?”
十五 一笔狗肉帐(2)
“他们好像凑了8万了,还差12万。”
“去去去!拉倒吧你们。搞了半天融的是我们的资。当你新贵啊!抬手就给12万?你肯定跟你家吹了吧?‘那12万就是我一年的工资……’切,我钱毛都没见呢!我看,差距太大,建议放弃。”
“你别呀!你现在到哪儿能找到这么无风险高回报的投资?现在我们是没几个钱,到年底我发了奖金,那一大笔钱放哪里?存银行?就一年那2%的利息?”
“我还房贷啊!早还早轻松,难不成真还20年?都成老头老太了还背债?我这不是按你妈说的方向在前进吗?”
“房贷不也才6%不到吗?两头账你算不过来?当然是拿出去投资划算啦!房子我们已经是一笔有眼光的投资了。但,我们不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要学会多种投资。你想想,股市就不要谈了,我昨天才看的新闻调查,去年一年,全国的散户亏本的高达90%以上,我看我们也不能幸免成那10%的赢家,保险我们也买过了,现在再做的工作,就是投资理财了。现在开始做准备,到老了才能安心退休啊!你想想,有屋有车,银行有存款,这该是多么优美的退休画面啊!”
“你想得美!钱呢?钱从哪里来?12万啊!要不,你去抢银行,我负责把风。”
“说正经的,我卡上大概有两万多,你卡上多少钱?我们凑凑。”
“错。老公,你卡上现在只有两万了,那多出去的一点,我刚支了买手机。”
“你又买手机!!!你去年才换一个!”
“去年的那个没拍照功能啊!我买这个又不是替自己买的,等于是给你买的。你那个手机用两年多了,连彩屏都没有。我换个新的,把我这个彩屏的给你。我买这个手机等于全家升级换代了。现在谁手机一用十年啊!这都是不耐用消费品,跟你电脑一样,得年年换的。你每年换新电脑,我说什么了?”
“我干这行的,电脑就是我的饭碗,不买行吗?”
“你哄谁呀!是谁年头的时候说新游戏版本推出来了,旧电脑内存不支持了?你那是为工作?”
“哎呀!这一说就开始互相揭发,真是体会到我妈说的文革时候夫妻俩台上互相揭丑的日子了。我妈还真没说错你。哈哈。”
“你妈还说我什么了?”
“没有!没有!说正经的。好,我这里两万,你那里能拿多少?”
“一分拿不出。月月光。”
“不会吧!大小姐!房贷款是我账上扣的啊!你钱呢?”
“那杂费不都我付的吗?你衣服也是我买的呀!你有没有搞错?女人赚的钱你也管?我都没要你养活我了。你自己看看,上海现在多少女人是家庭妇女,花钱一族?”
亚平苦笑道:“你不觉得我妈很有点料事如神的味道?她说我们到真要用钱的时候,两手空空。果然如此。看样子我们哪天要认真坐下来检讨一下家庭用度了。不然赚多少都没节余。”
“你妈不两手空空,干吗还找我们要钱?她要是富裕,支援我们两个我会笑纳的,哼哼。”
“你知道我同事小陈怎么说?他说,上海女人不思进取,生活奢靡,月初是皇帝,月末是乞丐,每月都把银子花得干干净净……所以,他叫上海女人为——‘月光’女神。搞半天,我家也有个女神。”
“我发现你们小陈满有思想的,他看问题还满尖锐的。我的确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说老实话,我认为,今天能享受就一定不要拖到明天。最好能花银行的钱,用未来的钞票过现在的好日子。你想,你爸妈一辈子在提心吊胆地防这防那,他们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没?结果呢?还是过得不如我们。钱放在银行都贬值贬掉了。我现在买的人寿保险,说到我老了每个月发给我2000块,我都怀疑,那时候的2000块能不能买回足够的米。你爸妈那时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付租金4块。我们现在呢?说起来现在工资多高多高,若折合回他们那时的钞票,其实差不多。”
“这个以后再说。先抓主要矛盾。你的意思,我们家翻个底朝天就这两万存款?”
“Yes,Sir薄
“那还差10万啊!”
“两条路:要么叫你爸妈找他们七大姑八大姨再凑,要么放弃。”
“没有第三条路了?”亚平坏笑着用手去探丽鹃的胸。
“你干吗?想什么歪点子?”丽鹃一扭肩膀逃过魔爪。
“你去问咱妈看看,也许她愿意和我们搭伙呢?你妈还有你哥,肯定会有这笔钱。”
“去去去!一边去。我嫁给你,不代表我妈我哥也嫁给你了。你别把手伸那么长。这个不行,我不好讲。我跟你家就隔一层了,我妈认识你姐老几啊?凭什么把钱给你们家?”
“她放不放心,不看她女儿吗?我去说,她不一定买我账,但你去说就不一样了。亲女儿能骗她?”
“哦!李亚平,我听出来了。这肯定是你姐跟你妈说的原话,让你妈做保,来拉我们入伙,完了你又做保,拉我入伙,现在你在撺掇我做保,拉我妈入伙,我怎么觉得这像老鼠会啊?你见报纸上登的前一段时间福建的标会没有?感觉你家就在搞这个。”
“你胡说什么呢,他们那叫融资?他们那是诈骗。什么产业都没有,纯粹的以小搏大。我这跟他们有本质区别,我们这有生产设备,有厂房,有人员,这就是个地下的股份公司,把东西卖卖,本儿都够了。你怕什么?”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1
十五 一笔狗肉帐(3)
“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是信不过你们家。这个问题不谈,吃饭!”丽鹃赶快扒几口饭,吃几口菜,开始打岔。
亚平晚上打电话回去,跟他妈说:“妈,不行啊!丽鹃不同意。我们自己就两万块,就算都给你,还差好大一截呢!要不,你跟其他亲戚凑凑?”
亚平妈电话那头不语,说:“丽鹃信不过我们?”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们是真没钱。丽鹃不愿意问她妈借,觉得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儿,到那边去借,阵线太长了。”
“怎么是借呢?说好了是集资的。又不是不给她利息。我不是不能问别的亲戚,这种好事儿,搁谁身上都是抢着办的。可是,我怎么张口呢?我一说,人家不怀疑?你自己亲儿子,赚这么多钱,你不去找你儿子,却把这种好事情让给我们?这不是更叫人不信了吗?我那头都答应你姐夫了,现在再去回绝,我张不开嘴啊!我都活这么大岁数了,哪能说话不算话呢?当初是拍着胸脯保证的。”亚平妈电话里,声音越来越黯淡,“你再给丽鹃说说?”
亚平为难地“哎!”了一声。
夜里,躺在床上,亚平的手指尖划过丽鹃的肚脐,并在腹部绕着小圈圈,头一点一点靠近丽鹃,呼出的热气吹在丽鹃的发梢上。“鹃鹃……”亚平含着丽鹃的耳朵,吞吞吐吐。丽鹃应声钻进亚平的怀里,黑暗中搜寻亚平的嘴唇。亚平手里不闲,口里用磁性的声音煽动着:“鹃宝贝啊!你别让我为难啊!你明天去问问你妈看。我不是强迫你妈凑钱,你就问问她,兴许她还乐意的很呢?”
丽鹃立马警醒,说:“搞美男计啊!自家夫妻还用这招?我说不去就不去,你要是想靠这个软化我,我是坚决不吃这一套的!”说完转身不理。
“胡说什么呢!我想你了。两码事,不沾边儿。你不去就不去,这个我还是要的。”亚平赶紧转过身,前胸贴着丽鹃的后背,手掌在丽鹃的胸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嗯~~~!过来,让我吸吸!”亚平借着暗夜的掩护,声音里还有些娇嗔,舌尖也在丽鹃的背上游移。
丽鹃最终没能成为坚定的无产阶级斗士,抵抗了没几分钟就被腐蚀了。
一声长叹之后,亚平从丽鹃身上翻身而下,捏着丽鹃的耳垂说,要不,你明天先去问问你妈?成不成不在你。
丽鹃不做声。
亚平连陪了三天的小心,外带烧饭、做菜、洗衣,都没有感化丽鹃。
第四天早上,冠华急了,一个电话追到亚平办公室:“老弟啊!姐这次真求你了!我山穷水尽了!人家厂长撂话了,钱凑不出,就让能凑的人凑,运输的事也换个人负责。这不是让你姐夫下岗吗?以后我们吃什么呀!丽鹃实在不同意,我打个条儿,算我借她的高利贷不行吗?自家亲人有难处,自己弟弟都不帮一把!唉!当初你要我叫妈回来,我可是一口就答应了,你怎么这么不地道呢!我这都急死了!”
亚平也急了,赶紧安慰冠华:“你别急!丽鹃没说不凑,这正跟她妈商量呢!我们自己真没钱,要是有钱,我在家就做主了,都不用跟她通气儿。你放心,你说,最迟什么时候要?我一拿到钱就给你划过去!”
“最迟这个月23号。再迟,你也甭汇了,你姐夫那时候就下岗了。”冠华“啪”地撂下电话。
亚平回家后,面色沉重。虽然菜烧了,但忘记放盐。
“哎呀!今天的菜怎么这么淡?”丽鹃尝了一口就抱怨。
“是吗?哦!”亚平心不在焉。
“跟你说话呢!你心思去哪儿了?我说你好像忘记放盐了。”丽鹃又追一句。
“那我再去炒炒。”亚平面无表情,确切地说,隐藏着痛苦,木呆呆地站起来去开灶头的火。
“怎么了你,没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丽鹃问。
“没什么。”
“不对!肯定有事儿你瞒着我!你看你的脸,挂得比茄子还长。说!什么事儿?”
“真没事儿。”
“不说我生气啦!”
“我说了你又不爱听。”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爱听不爱听?”
“冠华今天打电话给我,说我姐夫要下岗了。”
“咦?他们单位不正改制呢吗?他们单位领导不特别欢喜他吗,怎么又要他下岗?”
“单位领导怀疑他不忠心,别人都凑20万,就他不凑,怕他以后告密,想把他排挤出去。”
“这样啊!还是为那20万啊!又换个法子来劝我是吧?你跟你姐姐排练好的吧?”
“算了。我本来就不想说,你逼我说的。我又没说麻烦你。我自己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丽鹃饶有兴趣。
“跟你没关系。”
“呦嗬!李亚平长本事啦!自己能凑这么多钱!反正你又不麻烦我,说给我听听又如何?”
亚平犹豫了片刻,说:“我拿这个房子做抵押去。”
“我呸!你惦记来惦记去,都是我家财产。不许!凭什么拿我房子去换你姐夫岗位啊!他下岗了还有你姐姐呢!我们房子没了,睡大马路去呀!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
“丽鹃!你前两天还说,家里要是有难了,你就帮,纯粹做生意就不帮。现在是真有难了,已经不是完全生意问题了,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十五 一笔狗肉帐(4)
“我要帮也只能尽我所能啊!你可以把我们账面的两万拿去,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凑。”
“没时间了。最迟到23号,再迟姐夫就下岗了。10万啊,哪那么容易凑到。你不看我面子,也得想想,我姐姐为我们可是两肋插刀,编着瞎话让我妈回去。你当初还说我姐姐是我们家对你最好的人,你无以回报呢!现在轮到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唉!”亚平的痛苦已经不言而喻了,眉头紧蹙,眼球里泛着血丝。
丽鹃犹豫了。
“那……我只答应跟我妈去说说看,她同意不同意我不管。我负责把话带到,就算是我做老婆的心意了。我家这两万,最坏的打算,我不要了,送给你妈,算我买房子借她的钱,但如果我妈的钱进来,你家要是不还,我跟你离婚啊!”
“你这话说的,你妈的钱也就是我们的钱啊!我自己妈的钱不要,都得先把你妈的钱弄回来,不然,你妈多难缠啊!谢谢老婆大人的救命之恩!快去吧!早办好早生利息。”亚平顿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神采飞扬,欢蹦乱跳地赶紧奔上楼去打电话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丽鹃已经替你把钱借到啦!你不用愁了!丽鹃真是个好老婆!好!好!我替你谢谢她!好!好!我替我外甥亲亲她!”
丽鹃第二天就把话儿传到了。当然,在妈妈面前把胸脯拍得当当响,甚至最后保证:“你要不放心,这20万的收据放在你身边,反正都是一家人。”丽鹃妈心里千百个乐意,喜孜孜地就掏出存折,打算明天去拿钱了。
“我这里有你哥哥准备买房放我这里的6万哦!”丽鹃妈边翻存折边指给丽鹃看,语气里还是略有狐疑。
“放心!反正收据你拿着。多少都在你手上,你只要别扣他家的10万就好。”
“切,他家的不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丽鹃妈还在翻手头的几个存折。
“妈!你要这样讲,就不要你集资了。赚的不过是利息,你不要想着霸占人家资产啊!你要这样,收据我不能给你,我自己写个欠条给你好了。”
“哎呀!你放心!死丫头还蛮巴你婆家的嘛!生怕亲娘拿了你的钱。我拿钱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都是你跟你哥哥的?”
“哎!妈!你不能这么讲,我是我的,我哥哥是我哥哥的。你眼里两个孩子都一样,我们这是两个家庭,到时候我嫂嫂还不干呢!”
“哎呀!这张还是5年定期哪!还有一年多就到期了,现在取好可惜呀!利息都损失好几百呢!”
“鼠目寸光!到底是几百多还是几万多?你想好,我不强迫你。免得你为这几百块老跟我算小账。”
“我就是这么一说呀!毕竟是几百块嘛!总归肉痛的。钱肯定是要给你的。”
“要给你就快给。那边不等的,这边钱凑不齐那边集资款够了,也许就不要了。本来就是给甜头让熟人尝的,人家不一定缺这点。”
“好,好,我晓得,明天一早就取出来给你。”
次日晚上丽鹃和亚平去拿钱,丽鹃妈手里举着厚厚一沓钞票,在手上呼扇呼扇,欲递又抽的样子:“这可是10万啊!要是没了,我要跟你们拼命的哦!”
“哦!我特地来跟你说,他们钱凑够了,不要了,你把钱存回去吧!”丽鹃神情轻松地跟她妈说。亚平一旁急了,直瞪丽鹃。
“哎呀!你个死丫头!我钱都从银行里取出来了!利息都已经损失了!你现在跟我讲不要?你去叫他们把别人的钱退回去!这个是以前就讲好的,怎么能不要?!”丽鹃妈马上跟投手榴弹一样把钞票投到丽鹃手上,非常生气。
“那!这钱是你硬塞给我的啊!不是我问你要的啊!我现在再问你一句: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可是股市上每天放的话。你想好了,别给了我以后,每三天问一遍啊!我吃不消你。你现在想拿回去还来得及,我们这里不缺这点。”
“讲过给就给了呀!你放心,我一年就问一次,发利息的时候问。对了,这笔钱要存几年的啊?我要用钱的时候怎么办?”
“这笔钱说的是最少一年,多则三五年。效益不好的话,一年拉倒。效益好的话,五年还本。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亚平接话。
“那就希望它效益好,五年就五年好。我反正不等钱用。你哥哥顶多就是再换房子的时候要用。到时候再说吧!房子什么时候都可以换。现在房价那么高,换也不合算。”
丽鹃得意地哼着小调走出妈妈的家。一出门,亚平抱着丽鹃的脸使劲地亲。“老婆,我发现全天下就你能对付你妈!我一看到她头就大!”
“干什么你!要闷死我啦!”
亚平突然间就觉得丽鹃无比可爱。回家以后对待丽鹃无比温柔,先是伺候着放好洗澡水,再共同鸳鸯一把。心甘情愿搓背一直搓到脚趾缝,还忍不住抱到嘴边亲亲。
是夜,月色妖娆。
“亚平,我想给你姐打个电话,最后确认一下。”第二天,丽鹃将12万块包好,却不交给亚平。
“确认什么?”
“确认这20万到底写谁的名字?我们这边出大头啊!”
“当然写我姐夫的名字啊!他们单位集资,写你名字谁认识你啊!”
“那不行!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这笔钱结构太复杂,包括了我们、我妈、我哥的钱,都写你姐夫的名字算怎么回事儿?一点凭据没有。你姐夫得写个字据给我们。”
十五 一笔狗肉帐(5)
“我写,我写,我替我姐夫写。”
“废话!你是我丈夫,你写算怎么回事儿?不行!得你姐夫写。注明是融资或者借款,利率怎么算。大家还是丑话说前头好,免得到最后连亲戚都做不成了。他若不写,我现在把钱退回去。免得日后扯皮。”
“我发现你们上海人真的很难缠,精明得要死,明明一家人,本来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非要搞得那么不堪,让人不舒服,干什么啊?”
“别呀!你舒服了我们不舒服那也不行啊!这个条我一定要有。”
亚平被丽鹃逼着给东北的姐姐打电话,电话里,他姐姐满口答应,豪爽得很。
十天之后,丽鹃拿到冠华的借据,喜孜孜地收进衣橱。
“我们家人不像你们那么小家子气。”亚平翻着眼睛看看丽鹃,嘴角带着嘲讽地说。丽鹃不搭理。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3
十六 公婆又来(1)
转眼到了秋天。
这天,亚平丽鹃正在家里一起打游戏,突然接到东北父母的电话。亚平父母平时从不主动打电话过来,都是亚平到了周末打过去。丽鹃一听亚平在电话里喊妈,心就“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坏了,钱没了!”
“不会吧?不可能!别急!不就是个阴影吗?仔细查查,不行去我姐那儿复查一下,哈尔滨是个大城市,比牡丹江的技术好。哎!哎!随时保持联络。先放宽心。”
丽鹃问:“怎么了,你妈?”
“我妈没事儿。说的是我爸。前一段不是说咳嗽得厉害吗?都咳血了,老喊心口疼,一查,胸腔积水,怀疑是肺癌。”
“确诊没有?”
“没呢!我想让他们去姐那里看看,大医院查得仔细些。”
“你爸爸知道吗?”
“光知道胸积水,不知道有可能是癌。”
“那现在怎么办?”
“只有老天保佑了。”
半个月后,冠华电话过来了:“确诊。肺癌,中晚期。”
“还有救没有?”
“这边医生说是手术不行,位置太靠心脏。只能化疗。”
“别忙别忙!你给爸妈买两张机票,我看他们到上海来最后确诊一下比较好,你们那儿的医生,我信不过,啥都没瞧就放弃了。我在这边联系医院。”
放下电话,亚平面色哀伤。丽鹃摸摸亚平的头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人年纪一大,迟早这种问题都会来的。别难过了,看有没有可能治吧!”
“你知道上海哪家医院治疗肺癌最好吗?”
“不知道呀!家里人都好好的,谁没事打听这些?”
打开网页一看,有关肺癌的上海医院,出现的是上海肿瘤专科医院,上海胸科医院这样的医院。
“这些好像都没名气啊?没听说过啊!”亚平不相信地说。
“废话,以前又没人生癌,你怎么会有这方面的信息?”
“我怎么觉得一提医院就是水金医院牌子最响呢?你认识谁在水金医院吗?”
“不认识。”
“你上海长大的,又在报社工作,人脉广,多少有点了解的嘛!你别是因为是我爸,不上心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讲话?动不动就怀疑人家,不相信人家。你爸就算不是我亲爸,好歹现在也是一家人了,我有必要害他吗?我的确不认识啊!”丽鹃脑子里快速搜索隐藏信息,“但翻墙打洞想一想,好像有同学的妈是水金医院总务处工作的,好久不联系了,我得去找找电话。”
“快去,这事就交给你了。”亚平催促。
“我爸妈马上要来了。这次来不比以前,我希望你表现好一点,能主动嘘寒问暖的,让我爸高兴点儿。”
“知道了。”
“你要懂事点,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气。”
“你说话真不凭良心,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他们上次来,我不都让着他们,尽量不说话不惹他们,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不说话,成天板着脸给他们脸色看,老人也不舒服啊!我爸这次来是看病的,我妈得照顾他,你能不能早点回家帮着做做饭,干点事儿?我一有空也会赶紧回来帮忙的。主要是减轻我妈的负担。”
“不能。我有工作要做,其他的事情一定要排在工作之后。不然工作丢了,吃什么喝什么?还有,我早说过我不排斥做事,但我做,你得让他们按我的方法,不要我做,他们跟在后面跟盯梢一样地看,防我像防外来保姆一样,这样大家都不开心。”
“你看你!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晓得收敛点儿!还要讲条件!我爸他没多少日子了,你就不能让老人高兴些?”
丽鹃瞪了亚平一眼。有些话咽回去了。她怕一张嘴,就进入吵架局面。老头老太只闻声要来,就已经开始在家里波澜再现。
过了一会儿,丽鹃转回头轻声跟亚平说:“亚平,你爸爸生病,我也觉得很遗憾,我尽力让他高兴。但你不能为了让你爸舒心,就把我送到地狱去。你爸爸生病不是我造成的,你看他那烟抽的,来两个月把我家新装修的墙都熏黄了,你自己想想,他的肺几十年下来得黑成什么样?因为是你爸,我从没说过,要是我自己爸,我早发火了。顺他不见得是爱他。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你说要接他来,我没说二话。这次特殊情况,但我也希望我们俩能约法三章:我尽我的能力做事,希望他们不要老挑我毛病。他年纪大了,心眼放宽些,对病也好。你说呢?”
“丽鹃,你是我老婆,我只能要求你,我不能要求我爸,我们俩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而老人总要先我们而去。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痛苦到你老了就能体会到。希望你懂。”
丽鹃不说话了。
丽鹃和亚平一起到火车站接的父母。亚平的父母嫌坐飞机花钱,想把钱省下来看病,便又忍受了几天几夜的旅途劳顿。
才几个月没见,亚平的爸突然就憔悴了。皮肤蜡黄,那种惨淡中透着灰,一看就是不健康的面相,大约是胸口疼的缘故,人更加佝偻了,眼睛都凹了下去,看着叫人不忍。
亚平妈坐在出租车上,向丽鹃点头哈腰说,你看,这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丽鹃没来得及回答,亚平就接口说:“妈!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呀!我自己的爹妈呀!这还不都是应当的。”
十六 公婆又来(2)
“不是,我是说麻烦丽鹃了。”亚平妈慌忙摆手,用眼角注意着丽鹃的表情。
丽鹃笑笑,正要答话,亚平又抢着说:“丽鹃是你媳妇儿,一家人,怎么说这种客气话呢?”亚平妈并不接话,还是看着丽鹃,眼底有些期盼。丽鹃再笑笑,依旧不说话。亚平用脚踢踢丽鹃。丽鹃张口说:“哎!”
一进门,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丽鹃想到上次婆婆一进门就找家什做饭的事情,这次特地在去接人以前就在楼下饭店定了三菜一汤恭候着,只等回家后微波炉里转转就行了。
一家人坐在桌边。婆婆看了饭菜一眼说:“你爸现在胃口不大好,吃不了这么硬的饭,我还是给他下点儿稀面条吧!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得。”老太太又开始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我上次放这儿的面条呢?”“吃完了,没来得及买。有方便面行吗?”丽鹃赶紧站起来问。
“方便面不行,里面有化学的东西,对身体不好,你们也要少吃。我自己擀吧!你们吃,别等我们了。”
话音刚落,亚平爸在桌边大声地开始咳嗽,咳得前仰后合,亚平忙着给爸捶胸,丽鹃一看老头儿的口水喷得到处都是,还没动筷子的菜就在他眼前,吓得赶紧把菜端一边去,并接话说:“妈,我们等你,一起吃吧!”
“老头子啊!你咳嗽的时候捂上点嘴,免得叫人嫌弃。”亚平妈埋怨地说。
“妈!你这话说的!不嫌不嫌。爸这是病了,哪来得及呀!是吧,丽鹃?”
“啊?啊!”
晚上,亚平爸坐客厅里看电视,亚平妈服侍着洗脸洗脚。
亚平爸又开始咳嗽,这一次咳得叫人揪心,一口气提不上来,光听气管里呼噜呼噜冒泡泡,脸色憋得血紫,使劲张着嘴,却不见进气,亚平妈忙着前揉胸后拍背,亚平急着抽卫生纸擦痰,丽鹃一旁站着手足无措,特别是老头瞪着眼睛憋得难受的样子,像被潮水冲到岸边的鱼,令站在一旁的丽鹃都有窒息的感觉,丽鹃有种被人扼住喉咙捏住鼻子一样的难受。
“丽鹃啊!一家人忙成这样,你就不能帮着把洗脚水倒倒?人都从这盆上跨来跨去,一个失足踢翻了,你这可都是木地板呀!”亚平妈轻声地说,语气里有对丽鹃没有眼色的不满。
“哦。”丽鹃走过去把盆端走。
“擦脚巾子。”亚平妈顺手把脚布也扔过去,本想搭在丽鹃胳膊上,丽鹃吓得往后一退,掉在地板上。丽鹃蹲在地上,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提溜起脚布的一个角,端着脚盆走了。
卧室。
“丽鹃啊!不是我说你,你看我妈跟你都陪着小心,生怕惹你不高兴。她在车上说那句话,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老人心里多难受啊!”
“哪句?就那句‘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不废话吗,跟自己孩子用得着这么虚伪?真怕麻烦别来呀!我既然不反对,自然就是做好准备了。我都没跟你说了,你还怪我,我听你妈那句话就不顺耳,觉得她一来就挑衅。还有你,你妈那话,明摆着就是说给我听的,你接那么快干吗?生怕掉地上。你回答再快都没用,她要听的是我说,‘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早就盼着您来呢!’”丽鹃用夸张的表情去演绎亚平妈希望看到的热情。
“那你怎么不说?”
“没你速度快。这么好的表功机会,你抢去了。”
“我这不是怕你万一不回答冷场吗?老人心里该多难受啊!老人就怕给孩子添麻烦,为孩子付出是应该的,要孩子回报就难受,这种心情你要理解。”
丽鹃翻眼看看亚平,不说话。
“还有,你别表现在脸上的嫌弃我爸。他是癌症,不是传染病,他一咳嗽,你吓得把菜到处乱藏,老人看了什么感受?”
“亚平,你这就叫不讲道理,他就是不病,咳嗽也不能冲着菜吧!更何况痰里还有癌细胞呢!你吃得下去,我吃不下去。我如果不讲道理,就让他出门咳了,我还自己转移菜呢,你就愤愤不平。还有你妈,刚才你爸的脚布都要扔我脸上了!亚平我认真的,下次你爸再咳嗽,我去拿卫生纸,你去倒洗脚水,我心理没准备好。你爸爸有脚气,我真的有点怕传染给我。我不是嫌弃你爸。他那是长脚上,我要染上了,就长手上了。我要是长手上,你那里估计也就染上了。”丽鹃指指亚平的下身。
“你!唉!媳妇跟女儿真是不同啊!我原本希望你能在我父亲生病的这段时间里跟我同甘苦共患难,看样子是不可能了。你真伤我心了。”
“亚平,你别这么说,刚开始,我心理上还没适应。我长这么大,都没给我亲爸洗过脚,角色转换没那么快的。你爸是我认识的人里第一个生这种大病的,我从没伺候过人,我可以学,但要慢慢来,你别指望我一步到位。而且,你也不能要求我对待你爸像你姐对待你爸一样。换个位置想想,要是我爸病了,你会端洗脚水?反正,如果真是我爸病了,啊呸呸!我会努力从你的角度出发,尽量不麻烦你,不让你觉得尴尬。”
“丽鹃,你的话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不麻烦你。唉!”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的是我自己,没说你,夫妻之间讲话,你还这样小心眼,这不是叫我以后不能说话吗?你不要把办公室政治带回家好不好?我说我的时候就是我,没说你。”
十六 公婆又来(3)
丽鹃扳过亚平的头说:“这样,亚平,我们要分工合作,将优势发挥到最大化,我能做的,就是搞搞外交,找找人啊,问问医生啊,托托关系什么的,我把这部分处理好了,不让你操心,好吗?”
亚平沉默地点点头。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4
十七 谭医生(1)
第二天一早蒙蒙亮,一家四口就顶着晨曦出发了。这种全家坐公共汽车去看病的提议是婆婆坚持的,反正就一句话:“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当省就省。”
丽鹃心里不以为然,首先她对一大清早坐一个半钟头的汽车觉得很不划算,亚平父母始终没有“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观念。特别是现在这时候了,还将不多的时间浪费在路上,劳民。更何况亚平爸身体已经这样了,还要去挤公共汽车,跟一大堆上班的人塞
在空气污浊的车厢里,对身体也是折磨。依亚平的指示,为博得老人开心,丽鹃只有听的分儿,没有发言的权利。
一家人晃晃悠悠到了地方,丽鹃一路站着,吊在拉环上都睡着了。
亚平排队挂号,亚平妈陪着亚平爸找个地方坐下,丽鹃去找熟人拉关系。
终于挂上了谭教授的号。谭教授是胸肺科主任,一头花白的头发,戴着无框的眼镜儿,看着就很有学问,叫人信任。
“谭主任,这是以前拍的胸片,这是以前的病历。”丽鹃把亚平父母千里迢迢背来的资料一一交给谭主任。
谭主任随手抽出一张来,根本都不夹在灯板上,就冲着门口的亮看一眼,“嗯”了一声说:“看着有点像那个呀!这样,你们再去做个胸透,做个痰液细胞检查,抽个血,不行就再做个胸腔穿刺,我要确诊一下。”
“哎!谭教授!我父亲的病已经找了两家医院看过了,这就是确诊的病历。您看……还有必要吗?”丽鹃口气里带着商量地问谭主任。
“哎!你这个人真是的。我是医生,我说有必要当然有必要。你不去做,不就是怕花钱吗?怕花钱还来这里干什么?回家养养,吃好点,喝好点好。我要你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不是说要骗你这几个钱,我们这都是三级甲等大医院,不会蒙骗你们这几个钱的。我刚才看过了,这两个医院都是小医院啊!我既然要看病,就要对症下药,拿别人的诊断做依据,这不是对你们不负责任吗?万一弄错了,结果不是肺癌而是肺结核,肺炎,甚至是良性肿瘤,这个责任谁承担?你们患者不是要告我?你说是吧?”谭教授还特地敲着桌子问对面的医生。
“是的呀!现在医生都谨慎多了,不能心好,一定要求万无一失,不然闹起来何止是奖金?命都有可能丢。昨天腔肠科还出个事呢!给病人把痔疮割了,一切都好了,过了两个月又长新的,硬赖我们医院没给割完全。这种东西怎么讲得清爽?那个坏屁股早给扔了。吵到最后要上法庭了。今天腔肠科刚开了会,说是以后凡是痔疮手术,上手术台前‘咔嚓’照一张原版痔疮,手术后‘咔嚓’照一张没痔疮的立此存照,以备日后纠葛。以后再长十个八个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哈哈……”对面的医生将病患当个笑话来举例。
“你看!活生生的例子,才是个痔疮,这要是命没了,我们这就不要上班了。你说是吧?我没瞎讲吧!”谭医生两手一摊,“我随便你们,你们要是不做,你就另找个可以用你们以前片子的大夫看。要么你现在就签下生死状,如果今后因为以前片子的问题造成治疗偏差,由你们自己负责,我不负责。”谭教授把所有的病患资料都推回到丽鹃手边。
“哎呀!大夫您说得太对了!一条命啊!大意不得!是要重做,是要重做。您别听她的,她不懂医学。其实我们都不懂,全都仰仗您了。”亚平点头哈腰地将丽鹃拨拉到一旁,又把所有的资料再推回到谭教授手边,“您说什么时候做,我们就什么时候做!”
丽鹃气鼓鼓地率先走出医院,不看身后的亚平和他的父母。
晚上,卧室。
“李亚平!你家以后的事情我不管了!他那是明显宰你,你还伸头!前面两家医院都是同一个结论,现在就是怎么治的问题,他干吗要你再花一遍钱?我不是心疼那几百块钱,我心疼你爸!他现在身体都那样了,还要抽血,胸刺,正常人都受不了,他受得了吗?不治死得还慢些!一治更快!”
“你叫什么叫!小心我爸妈听到!”亚平压低声音呵斥,“我能不知道心疼我爸?现在人的命在医生手上,你我都不懂医,那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宁可多花这几百上千,别到时候被治死了都找不到个说法。你何必为这几百块跟医生翻脸?现在医生就是老大,多少人求着送钱还不一定送得上。你没见他一天就挂30个号?你不去求人拿条子,能挂上?”
“亚平啊!我怎么觉得这医生不可靠?看着像教授,一说话像世面上的混混,油嘴滑舌。我印象里的教授都是持重端庄的,这个有点叫人不放心。要不,换家医院看看?”
“胡说八道。好不容易托了人找到个顶尖大夫,还没见人拿本事呢,你就挑三拣四。人家那是大牛!混到金字塔顶了,说话自然要横些。你别管了。早点睡吧!”
“化验结果出来了,证实是肺癌。”谭医生把病理报告一张一张展示给大家看。“这不废话吗!”丽鹃内心里恨得痒痒,看那谭医生面上,毫无愧色,理所当然的样子。
“现在征询你们家属的意见,你们看怎么治。”谭医生指着病理报告。
“医生,这病还有治吗?”亚平问医生。今天拿报告单,亚平特地把爸妈留家里。
“肺癌这种病,怎么说呢?一发现基本上就是晚期了。病人的存活时间也就在一年到五年之间吧!所以医院对治疗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家属。治疗得当,显然是可以延长甚至挽救病人生命的,晚期肺癌存活五年的例子不是没有。现在电视上不就有个抗癌明星的节目吗?你们家属如果经济基础比较好,我们就专门制定一整套方案专门攻克这个毛病,再加上病人的配合,良好的营养,乐观的态度,还是很有希望的。当然啦,有些家庭经济困难,就采取保守疗法,用拖延的战术,基本上就是保命的方法,活一天算一天。你们多给老人吃些好的,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开心一点,吃药不吃药效果差不多。你们看呢?”谭医生将所有的资料交还给亚平。
十七 谭医生(2)
“医生,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治疗我的父亲,你放心,钱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放弃。”亚平坚定地说。
“那好,你们现在就做好住院的准备,争取下个星期就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住院以前先预交第一个疗程的费用,大约3万左右。”
一出病房,丽鹃就问亚平:“不惜一切代价,什么意思?砸锅卖铁?你没听医生说,治的效果好,也就五年的命。就算五年能活下来,我们难道不过日子了?”
“丽鹃!你说什么呢!?他是我爸!一手把我养大的爸爸!我能跟医生说,您甭管了,让他死大街上吧!是你父亲,你能说出不用治的话吗?人要将心比心。医生不都说了吗?还是有人能活五年以上的。再说了,哪怕活不到五年,四年?三年半?现在技术日新月异,以前癌症谁治?就躺着等死。现在癌症已经不那么可怕了,多少都能治点儿。也许四年后有新技术了呢?也许我爸抗过那段时间不治而愈了呢?钱是人挣的,人在钱就有,不能为点钱,眼睁睁看着我爸去死。如果我们是农民,一点办法没有,我认了。现在有能力而不为,这叫丧尽天良啊!我后半辈子都会不安的。”
“亚平,我不是不让你父亲治。但治以前你不能什么都不问,一口就许给医生只管花钱,我们负责给。这样连个预算都没有,你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毕竟是工薪阶层,有多少钱能这样投进去?你就不想想,万一投进去一半弹尽粮绝了呢?到那时候再等死?人都是要死的,我倒觉得不如保守疗法,把治病的钱拿出来让你父亲过得好好的,尽量让他满足,也许真如医生所说,心情愉快了,百病真的全消呢?”
“胡丽鹃!我爸的事不用你操心。说来说去就是个钱。你是个极端自私的人!我妈一点没看错你!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眼里除了钱,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儿?以后你爸得癌症的时候,你直接送太平间我没意见。这是我爸!我拿钱去养着他!我卖血卖肉不用你管!”
“李亚平!你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安静听我把话说完?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还咒我爸!你爸是爸,我爸就不是爸?你才狼心狗肺!我爸哪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家了?你就是赶着去送钱,总得问问一共要送多少吧?医生一张口就是3万,你连问都不问这3万是治一个星期呢,还是一年?总共要送几个3万?还有,你这3万从哪里出?你父母这次来看病自己带了多少?够付多长时间的?如果钱不够了,是不是要把前一段投人家的股撤出来?这些问题都不谈,马上就上升到人格的高度,有意思吗?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总要有点人的理智吧?出点事情马上表现得跟疯子一样。你卖血你卖肉,能换来几个钱?你以为你是影视明星?你既然不愿意跟我谈,那我就不用告诉你凑钱的方法了。本来,我想跟你说,这第一期费用暂时可以从你年底的奖金里支取,你跟公司领导谈一谈。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丽鹃转身走了。
进了门,丽鹃拉着脸,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进房间。亚平进入父母的卧室。
亚平妈看看丽鹃的脸色,对亚平说:“丽鹃怎么生气了?”
“没事儿。还是为医生的话。”
“她是不是又跟人家医生顶撞了?唉!这个丽鹃啊!把人家医生惹毛了,到时候不给你爸好好看怎么办?她是不是不高兴我们来呀?她要是不高兴,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敢不让!这家轮得到她说话吗?你放心,你安心住着,她没那意思。她也是心里焦急我爸的病。”
“她没那意思,整天放张脸给我看,我也难受啊!一边是你爸的病,一边是媳妇的脸。心寒啊!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媳妇呢?”
“妈,别胡思乱想了。照顾好我爸你就是大功臣了。”
亚平按照丽鹃的思路去公司支了3万。
十八 钱钱钱(1)
一个疗程下来,3万块轻飘飘地就没了。亚平账面上攒的几千块,遵医嘱,买了高蛋白粉、营养液、红参和甲鱼。
“哎呀!这得多贵呀!家里有多少钱能经得住这样吃?到什么时候算完呢?”亚平妈背地里问亚平。
“先看完这段再说。关键是头三板斧。砍好了,以后就不需要这样了。”
亚平将医院开的3万挂零的划费单揣回家,想想,放这里也不合适,放那里也不合适,便藏在鞋盒子里。
“妈,这样不行,你不能白天夜里地守。等下我爹还没垮你垮了,我看以后我们俩换班,我值晚班,你值早班。晚上你回来好好休息休息。”亚平下了班就直奔医院。
“那不行。你白天也要上班的,你工作重要,现在全家就指着你的工资给你爸看病呢!唉!你爸这一辈子,该奉献也奉献了,该牺牲也牺牲了,到老了生个病都没地方管。上次就在牡丹江看病花的几百块,他单位都拖着不给报。”
“怎么呢?”
“单位都没了,找谁去呀?现在毕竟还是内退,还没正式到民政局挂号,不算养老保险里的一份子。单位说是给报70%,有钱才能还你啊!现在连内退工资都能拖就拖,看病就更不要想了。”
“唉!算了,妈。人最重要。人在一切都好说,钱的事儿就不要想了。”
“可怜我儿了。我身边还有个3000块,你先拿去用吧!”
“不用。我不缺。我一个月工资1万呢!”
“儿子孝顺是没话说的,我就怕丽鹃……”正说着话,丽鹃也跨进了病房的门。亚平妈吓得赶紧把话咽回去。
“丽鹃,我正跟妈说以后我值夜班,不能让妈连轴转。你今天晚上就跟妈一起回去吧!”
“胡说!你上班重要,你不好好表现万一被人开除了,我们就完蛋了。你别管了,我一个人行。”亚平妈坚决阻止。
“妈,你别争了,就这样吧!”
“不行!男人睡不好觉要得病的。你不能留在这。工作那么忙,哪还有这空?”亚平妈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丽鹃,希望她能表个态。丽鹃咬着嘴巴不说话,正在想办法。
“要不,我们请个男护工吧?每个月付800块,我打听过,这医院就提供这种服务。这样大家都能休息。我不是不愿意守夜,主要我一个女同志,不方便,万一爸要上厕所什么的,我不能跟到男厕所呀!”丽鹃终于表态。
“这怕啥?自家媳妇,再说,到晚上了你爸一般不上厕所,他睡得还挺好,除了咳嗽一两声。真要上厕所,不是有夜壶吗?你递给他,他自己行,你就负责倒一下就行了。他要喝水了你递口水,再就是吊瓶快完的时候去叫一下护士。这不难的!请啥护工呀!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亚平妈很自然地就已经将话头递给丽鹃了,意思是,你在这待着没问题。
丽鹃生气了,凭什么你儿子上班你就心疼他累,我上班就不累了?别说老盯着瓶子一夜不能睡,就是旁边那张看护的小躺椅,也没法睡呀!晚上蜷着,白天继续上班,铁人也受不了!
“我白天也要上班的。这样也影响我的工作。现在单位抓得很严,迟到早退多了是要开除的。社会上等着进的人排队呢!要不,我和亚平一人一夜替换着。”
“那这样行不,我替亚平那一夜,我和你一人一夜替换。你这样累我也心疼。”亚平妈赶紧接话。
丽鹃睨眼看看婆婆,一脸轻蔑,不接下话。
“那就这么决定了啊!”亚平妈说。
“决定什么?我不同意。我累了,先回家了,你们慢慢商量吧!”丽鹃掉头走了。
“你看!她!她!”亚平妈指着丽鹃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妈!以后有什么活,你要我干,别让丽鹃干,我不是你儿子吗!你别气了,我给她做思想工作,我批评她!”
“她一点做小辈的样子都没有!一个女婿半个儿,一个媳妇也算半个女儿吧!一点指望不上她!出去说!”亚平妈拉着亚平要出病房。
“出去什么呀?不就怕我听见吗?我又不是没长耳朵,没长眼睛。我看不见?”亚平爸接话,“你就当没她这个人,就当亚平还打光棍不就行了?这种女人,不贤不孝,有只当没有。你以后不要叫她来看我。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她不来我还活长点儿!”亚平爸大声咳嗽,一口气又上不来,亚平赶紧去找护士。
那夜,亚平跟他妈争看护权,显然不敌他妈之勇,败下阵来。
回家,卧室。
丽鹃躺床上冷冷地,不说话。亚平衣服都没脱,和衣睡了。
“装睡什么呢?!别当人是傻子!我问你!我一进门,你跟你妈两个就闭口不言,我到门口都听她在嘀咕我的名字,她又跟你翻我什么坏话了?”丽鹃恼怒地敲了一下亚平的头。
亚平不说话。
“你不说是吧?你爸这期治疗,费用多少,怎么没听你回来汇报?”
亚平还是不说话。
“你以为你藏鞋盒子里我就看不见了?看不出你李亚平还挺有本事的,真能弄来钱。再往后呢?再往后的钱从哪里来?你想过吗?你那个妈!一干活就想起我是你们家人,一谈到钱就把我撇开,瞒着我不说实话。要么她就同等对待,索性不要把我当你家人。也省得我出去替你们操心这个那个。”
十八 钱钱钱(2)
亚平一声不吭。
“李亚平,你真不打算跟我说话是吧?你铁了心要跟你老爹老娘过一辈子是吧?我哪点叫你生气了?我一下班就往你爸那里赶,一口水都喝不上就听你妈要我守夜。我也是上班拿工资的人!她知道心疼你,怎么不知道心疼我?她当我是她的孩子吗?她根本就当我是你们家的粗使丫头!亏我还到处打听你爸的病!我真是自作多情。你真不想听我打听到什么?你不听,
我睡了。”丽鹃盖上被子翻身。
“什么?”亚平问。
“你想听啊?我以为你真有那个志气,一辈子不跟我说话呢!蔡姐今天跟我说,治癌症现在比较好的方法是中西医结合,一边吃中药维护身体的免疫机制,一边用西药控制癌细胞。蔡姐的母亲得乳腺癌的时候就这么治的,效果很好。她说,中药比西药里的特效药价格便宜三分之二,而且是调养根基的,效果并不差。要么你去问问谭医生?”
亚平不答话,心里有点动。
“还有,这马上第二期化疗又要开始了,钱怎么筹你想过没有?”
“怎么筹?”
“把你爸妈在牡丹江的房子卖掉吧!反正他们住这里,以后也离不了人。既然你一定要拼到鱼死网破,以后他们就不要回去了,我们这里住住,冠华那里住住。那套房子卖卖,就算不值钱,五六万还是应该有的。”
亚平不说话,心里开始高兴。
“我发现,你这个人,一谈到钱的问题,鬼点子比谁都多。”亚平的语气明显轻快了。
“你们一家人,谁能干点正事?就知道在背后说人坏话。有那时间,不能想点有用的事情?”丽鹃将手探进亚平的被窝。
亚平用手去阻挡,说:“累得不行了!早点休息吧!我现在特别瞌睡。”
丽鹃翻身睡觉,气呼呼地将灯拉灭。
亚平跟母亲商量:“我爸第二期的治疗要开始了,这又是不小一笔钱,我想,要不先把牡丹江的房子卖了,反正以后你和爸都会跟我们过的,住厌了就去姐姐那里消遣,牡丹江又没亲的了,不回也罢。”
亚平妈低头不语,隔了好长时间才说:“是丽鹃的主意吧!我有点担心,要是你爸救不回来呢,人也没了,房也没了,我以后去哪儿?”
“妈!你这话说的!以后你一个人还能孤单自己过?肯定跟我们呀!”
“丽鹃肯定不同意,我也不习惯。我跟你们过不到一块儿去。我就自己过,还自在些,不用看人脸色。”
“那要不你跟姐?”
“女儿都嫁出去了,她有自己的婆婆要伺候,我去,算哪门子呀?”
“那你有什么想法,难道就不治了?”
“我其实还真犹豫。不是我心狠,我怎么觉得你爸这病像黑潭子,砸钱进去听不见响呢?”
“妈!我们怎么跟爸说?爸现在看着还好好的,精神状态也好,对自己特别有信心,你突然跟他说不治了,要么他以为他离死不远了,要么就知道我们为了省钱不打算要他了,他这不马上就过去了?这话我说不出口。”
“唉!我是说,人要认命。我就怕人财两空。”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不是集资了20万吗?其中10万是我们的。把丽鹃家的钱还掉,把你姐姐的钱还一大半,借一点儿,凑个七八万再说?”
亚平把他母亲的话传给丽鹃。丽鹃冷笑一声说:“哼!你不是说你妈怎么怎么贤惠吗?你不是说你妈怎么怎么心里全装着家人吗?怎么一涉及到她自身的利益,就回绝得一干二净?李亚平,别整天把你家人看得跟水晶般透明,多么崇高伟大。其实啊,人从本质上说,都是动物,都是自私的。你妈和我妈,我看没任何区别。只不过你妈蒙了层面纱,掩饰得比较好。她的方案,我不同意。原因是,我妈出的份子,是指靠这个拿利息的,一年都不到,撤出来,损失算谁的?你家叫凑,我们就凑,你家说撤,我们就撤啊?就算是跟银行借,也没那么方便吧?不行!我跟我妈说不出口。不过,我倒觉得你妈比你更现实,倒是你,一厢情愿地理想主义,豁出一切救你爸。你妈都无所谓了,你急什么?最现实的方法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吧!”
“丽鹃啊!人的理智和感情是分离的。从理智上说,我很矛盾,我也怕钱投下去一点效果都没有;从感情上说,只要我爸有一口气,我就不能叫他躺着等死啊!你不要怪我,如果我真那么冷血,对自己的父亲都见死不救,我也不是值得你爱的人了。我既然现在这么舍不得我爸,将来你有任何情况,我都不会撇下你。何况,昨天我爸还对我说,谭教授治的一个老太太,因为治疗得当,都拖了7年了,还精神得很,这说明,我父亲的求生欲望很强烈,他根本没意识到死亡离他很近。他今年还不到60。不到60啊!他哪怕再多活几年,到65吧!我也就不那么难受了。你说呢?”
“我没什么可说的。那老太太,我都听谭教授提过不下10次了。他能举的例子就这一个了吧?而且人家老太太的儿子是开工厂的,有钱养着他妈。我们没这条件。要么卖你家房子,要么拉倒。你自己看着办。”亚平看着丽鹃背过去的身影,心里一片感伤。亚平把困难跟姐姐电话里一商量,姐姐说:“丽鹃怎么这么自私?就损失个利息都不能承受,还一家人呢!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我这要把钱要回来,说不定你姐夫工作都丢了,我做女儿的当承受这个,她做媳妇的也得分摊点。我明天就去把本金要回来,你拿去摔给她,反正钱在她面前了,她爱要不要。妈的房子不能卖,卖了妈以后跟丽鹃过?丽鹃能伺候好她吗?我都听妈说多少次了,你那老婆浑身毛病,还瞧不起人。还有,你想过没有,万一以后妈也病了呢?再卖什么?”亚平听了没吭气。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5
八 钱钱钱(3)
第二天,姐姐又来一个电话:“亚平,我们得另想办法,厂长不同意撤资,钱都变成生产资料了,还没产出,哪里有钱还?最少要一年。厂里要我们先想想办法,过一年连本带利给。你别急,我这就去牡丹江坐爸爸工厂里要钱。什么世道!忙一辈子了,到老了该得回报的时候,没人管了!”
亚平爸爸第二个疗程马上就要开始了,费用还没有着落,亚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周后,冠华电话:“亚平!单位答应先报第一期的70%了,第二期我再去磨,我不吃饭不睡觉,跟在厂长后头都得把钱要来!你赶紧筹钱开始第二期吧!”
亚平的心快乐得像半空中的轻气球一样飘荡。“丽鹃!你能不能问你妈借3万应急?我再到单位借3万。我爸单位答应报销了。我们只要出30%了!”
“真的呀!好消息啊!感觉三座大山搬开两座了!”丽鹃忙着回家要钱。
“妈,先借3万应急!他爸蹲在医院里治一半,不上不下的。他爸厂里已经答应报销70%了,钱在路上还没到。但下周一不把预付款打到医院,他爸要给撵出来了。”丽鹃冲进家门,一边给自己倒杯水,一边跟她妈要钱。
“咦?搞啥名堂,我家成他家小金库啦?要钱随时支取,比银行还方便?我没有。我不干这种赔本生意。他家老头的病,我听你一形容就晓得没救了,还浪费那钞票干啥?拉回家好吃好喝服侍一段,尽尽心算了。”丽鹃妈嘴巴撇得跟瓢似的回答。
“太好了!我就等你这一句话了!亚平爸不用救了,省得烧我钞票。以后你病了,我也不带你去看,直接扔太平间好了。好吃好喝都不用,吃完喝完还不是粪了?现在不提倡活埋了。要是允许活埋,连丧葬费都省了。”丽鹃走到她妈背后,亲昵地拉拉妈妈的耳朵。
丽鹃妈怒气腾空而起,回手轻轻甩了丽鹃一个耳光:“你个死逼丫头!我请你吃耳光!白养你!我养你这么大!就等你活埋我啊!一结婚,心都向外了!人家父母生病了,你找老娘要钱看,自己老娘病了,你就扔太平间?当初我就该把你做掉,省得你现在来气我!”
“你生什么气呀?我不是孝顺你,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吗?是你要我不要浪费钞票的。就算我以后肯给你治,说不定嫂嫂不肯,把你从医院拉回来呢?我现在在亚平家就是嫂嫂,你换个角度想想,我嫂嫂要是不给你借钱治病,你受得了吗?再说了,他老头不还是有地方报销的吗?国家的钱,不花白不花。你赶紧拿来吧!”丽鹃晃妈妈的胳膊。
“我手头没钱了。上次都给你拿去集资了。”丽鹃妈还坚持不给。
“不要骗我哦!上次你拿存折出来一张张翻,我都看见了,你最少还有4万块!”丽鹃开始窝里反,出卖自己亲娘。
“那个是我要拿去补仓的!现在股市这么低,好进场!我都等这么长时间了,等一次机会翻本!”丽鹃妈赶紧解释。
“去去去!你以前那股票亏的,家都蚀空了。要不是你拿去做股票,本来可以赞助我去蜜月旅行的!你宁肯亏给国家都不愿意送给女儿,以后不养你了!你赔给股市回来被我们骂,你送给我,我还感你的恩!”丽鹃佯装生气。
丽鹃妈只好又去翻衣橱,把最后几张存折都掏出来,说:“养女儿真折本。都拿去!你哥哥都没问我要这么多钱!我告诉你啊,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没有了!下面你就是剥皮抽筋,我也拿不出了。”丽鹃妈一脸无奈。
“啧!”丽鹃在妈妈脸上亲一口,说,“到底亲娘!就不一样!谢谢哦!以后养你!”转身就走。
“你不来问我要钱已经蛮好了!下次要钱就不要回来!”丽鹃妈追出门喊。
亚平一家又浩浩荡荡地开进医院。
“第一阶段的治疗效果,我们还是满意的!”谭教授指着新拍的片子给亚平看,“已经按我们预想的控制住了,不过这第二阶段对人的体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化疗杀癌细胞也杀好细胞,剂量一大,我担心你父亲的身体承受不了啊!还好,我们医院最近为高干特地进了一批进口的抗辐射的西药,效果好极了,我特地为你父亲留了几支,让你父亲有足够的体力冲刺。这就像赛跑一样,你跑在疾病前面你就赢,你跑在疾病后面你就输。不过这种药蛮贵的,一支要近2000块呀!”
“医生,我听说,现在中医辅助治疗癌症效果不错,好像费用也低一些,您看呢?”亚平问。
“中医这东西,怎么说呢?我觉得吧,跟迷信一样,关键是要相信。你信它有效,它就有效果。很多人药都不吃,说练XX功就能抗癌呢!你信吗?都这样,不要开西医院了。大家往草地上一坐念念‘真善忍’就百病全消了。就算不消,那也是业障太重,上帝收你升天学习了。当然,我不是说中医没用,中医很有用的,走的是慢性调理的路子。我想等过了这三个阶段的疗程,再往后就加点辅助中医治疗。一直这么用药,我也知道家属吃不消,大家都不是开银行的,我要为你们患者着想。你现在要想换中药,我们也可以考虑,我在方子里加几副中成药好了。你看……这个进口的西药还需要用吗?”
“我去跟家里商量一下。”
“你商量完了尽快通知我,我好调整处方。最近医院床位紧得很,昨天一个很著名的学部委员查出来肺癌,要住院没有床位,他就自费去住豪华病房了,一天光住院费就500块,不包括任何治疗哦!虽然他是学部委员,按道理我们要照顾,那我们也不能把现有的病患扔出门去啊!人在疾病面前是平等的,不是说你贡献大就有优先治疗权,人家贡献小就只能等死,对吧?但我现在先跟你说好,你父亲中断治疗了就得先搬出去,再回来不一定有床位哦!如果没有,你们就有的等了。”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6
十八 钱钱钱(4)
“谭医生,不用商量了,我做主了,那药,您尽管用!”亚平话里听音,马上接话。
“丽鹃,我爸今天还在问,你最近怎么不去看他了?”亚平回来哄着丽鹃。丽鹃这段时间脸色阴郁,基本不见笑脸。
“我看不起,要省车费。”
“丽鹃,你不要这样,这都是暂时的。等爸爸的医疗费报下来,我们就不那么难熬了。”
“我一点不觉得难熬,我过得还蛮好的。为了给你们家省出药钱,我现在已经改成每天回娘家蹭饭了,吃得还不错。”
“你不要老说‘你们家你们家’的,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们是一家人。”
“我在你们家没被当人啊!我说话有分量吗?你们谁把我当个数啊!原来媳妇在你们那边的定义就是该干活的时候干活,不该干活的时候也干活;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该说话的时候也不说话。我在这个家,就是你们的银行,随时要钱随时去拿我父母的血汗!哼!你最好催你姐姐赶紧把钱支来!你爸一天一针2000的,我已经得高血压了。我估计任何单位都不会给报销这种补品药!我希望在我晕倒进医院的时候,第一,你能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给我家打个电话,让我妈把这房子卖了送钱来;第二,不要挪用给我看病的钱去救你爸!这算是我的遗嘱。把你手拿开,我累了,我没心情。”丽鹃翻身气鼓鼓地睡了。
亚平将手收回,叹口气,“鹃啊!我对不起你!我会用我后半生报答你的。”然后也翻身睡去。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7
十九 第一次动手(1)
第二疗程即将结束的时候,牡丹江那边传来噩耗!
“亚平!我在爹妈厂里的厂长办公室住下了!到最后就给我报了400!还不够我来回的车钱和这边的吃饭钱!你说,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呀?!”冠华电话里拖着哭腔。
“啊!”亚平倒吸一口冷气,当场被打晕。
“李亚平!我不管!你现在就叫你姐把你妈的房子卖了!还有,明天办你爸的出院手续!你姐是不是跟你串通好了要我回家骗钱的呀!那!你要不把我们借的这笔钱还上,我跟你拼命!”丽鹃听到消息后两眼冒火,全然不顾亚平妈就坐在旁边。那句粗话一出口,丽鹃特别宣泄,把心中的愤怒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亚平抱着头蹲在地上,任凭丽鹃的手指头在自己的脑袋上指指点点。
“丽鹃!你!你!你!太过分了!谁又不是有意骗你的钱!家里现在有难,你作为媳妇没想着伸把手,还这样!你还算是个人吗!你你你!”亚平妈看不下去儿子如此受气,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丽鹃的手颤抖不已。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世界上最坏的就是你!哦!你家需要钱的时候我就是媳妇,你家要干活的时候,我就是媳妇!除此以外,你当过我是你家人吗?就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丈夫生病了,叫你卖房子还不舍得,别说那房子有你丈夫一半的钱呢!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最毒就是你!你整天除了在你儿子面前讲我不好,你还能干点什么?你丈夫生病,钱还是我妈出的!我告诉你!要讲做人的资格,我们家哪个都比你强!我要不是看你是亚平的妈,我早把你给扔出去了!而且我也打算以后跟你学,你儿子生病的时候,我就把他扔医院里让他等死。他死怕什么呀!我还好改嫁!这房子我也不会卖的,留着以后招人进来住!”丽鹃发狂地冲亚平妈大声吼叫,完全不顾形象。
“你!你!你!”亚平妈面色煞变,一句话噎半天没出口,低吼一声仰着脸倒在沙发上。
“想死往前倒!摔沙发上又跌不疼!”丽鹃恨恨追一句,还觉得不解气。
“胡丽鹃!我杀了你!!!”亚平一跃而起,一把掐住丽鹃的脖子,铆足了劲按下去,丽鹃的后脑勺狠狠地被砸在墙上,丽鹃并不反抗,甚至没有踢和挣扎,脸色很快就紫了,绝望而幽怨地翻着大眼睛看着亚平,眼白越拉越大。
猛地,亚平清醒过来,松开手指。丽鹃瘫软在地上,半天没听见喘气的声音。亚平慌了,赶紧用手捏住丽鹃的鼻子,另一只手掐人中,那边,亚平的妈也躺着不动。
“鹃!鹃!鹃!”亚平大叫丽鹃的名字,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过了好一阵子,丽鹃大咳一声,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哑着嗓子说:“去看你妈吧!她都不行了。”
亚平的妈脸色铁青,牙关紧闭。亚平推来晃去都没一点反应。“妈!妈!”亚平开始放声大哭。
丽鹃挪着身体摸到桌边,拿起手机拨120急救电话。
亚平的家,现在是两个老人住医院,一个儿子垂头丧气,媳妇浑身是伤。
“叫你姐来照顾你爸妈。”丽鹃扔下这句话,提着打好的小包裹回娘家了。
“哎呀!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丽鹃一进门,丽鹃妈就大呼小叫,“晚上没睡觉?去看护病人去了?眼睛血红!哎呀!你脖子怎么紫成这样!!”丽鹃妈摸着丽鹃的脖子。丽鹃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不说一句话。
“亚平!他打你了?!X他妈的X!没有良心的狗东西!他家要钱我们给钱,要东西给东西!到最后还虐待我女儿!我打110报警去!抓起那个狗娘养的东西!”丽鹃妈说完就拿电话。
丽鹃一把拉住她妈妈,哭着阻止:“妈!”然后抽泣着说经过,“是我不好,我急了,就骂他妈,他妈已经住进医院了。还不晓得有什么后遗症没有。你不要怪亚平了,我自己都好后怕,幸亏他妈妈救回来了,不然,我要去坐牢了。”
“哎哟!你个小丫头真是的!你骂他妈妈什么了,把他妈妈气出毛病来?”丽鹃妈的脸也吓变色了。
“我,我,我骂她不舍得卖房子是为了等她爸死以后好带房子改嫁。”丽鹃说完,又忍不住尴尬地笑了。“你个死丫头,气归气,哪能讲话一点数都没有?难怪她要住院了。唉!一个好端端的家,给个死老头子拖成这样!要不是这个老头子作孽,你们两个在上海,小日子过得好较美!那现在怎么办呀?!”
“妈!我想,他们家借出去的钱怕是还不回来了。他家塌底了,一分钱都没有,本来单位答应报销的,现在抵赖了。你暂时不要逼我要钱呀!不然我只有死给你看了!”
“我当初就不该好心把钱借给你。他们北方人讲话哪有什么信用哦!保不准就是他们一家联合起来骗我们钱的,你老实,又单纯,怎么斗得过人家?算了,算了。我就当掉了吧!上海有句骂人的话,‘这钱就当我送给你看病’,现在真应验了,就是送人家看病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跟亚平离婚?再这样下去,他爸爸要是不死,你都要被拖死了。”
“要是没他爸爸妈妈,我和亚平过得还是蛮好的。我觉得亚平总体来讲蛮有良心的。他爸爸的病,他妈妈都无所谓治不治,他还一定要治,他是个好人。我要不是看他可怜,我早就不管他家的事了。”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8
十九 第一次动手(2)
“你能管得了?他爸一时半会儿又死不掉,还要砸多少进去?你跟着往里填?我反正不会再给了。吃亏上当就一次。”
“你放心!这次无论怎样,我都要叫他家把房子卖掉。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我感觉我们这次住院上当了,那个谭教授,根本就是贪教授,只晓得叫人送钱,完全不顾人的承受能力,他想榨干我们最后一滴血。我坚决要把他爸从医院里弄出来,换家医院看看。我们该尽
的心已经尽了,不能把自己的家,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对!这次你要坚决一点,拿出当家的样子来,亚平不听你的,你就跟他离婚!哎哟,离婚也不行,我们家还有10万块在他家押着呢!真是没长后眼。以后钱放哪里都不安全,就放银行里。哪怕利息少一点,最少还是自己的。不过,你暂时不能回去,你得等亚平来接你,向你认错。不然你自己主动回去,他下次打起你来毫无顾忌了,你要对他有点惩罚措施。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有,你现在回去,肯定要去照顾他家老头老太,你自己都瘦成这个样子,哪能去照顾人家?这对死老头老太,住上海一天,就拖我女儿一天,迟早要被他们拖死!”
“我的确不能去照顾他们了。我要在家多写点东西,赚点外快,不然连吃饭钱都没有。我叫他姐姐来照顾。都是子女,谁规定女儿没有赡养义务?以后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会来的。”
丽鹃去单位上班,蔡姐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家里出事了。“怎么搞这么惨的样子?脸一点血色没有,不要因为公公的病把你给拖垮了呀!”丽鹃眼泪马上掉下来,对蔡姐说,出去说,拉着蔡姐下楼。
“蔡姐,我肯定是疯了,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他亚平太狠了,差点点就把我给掐死。”丽鹃泣不成声。
“丽鹃啊!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爆发是以前所有的压力的积累呢?就跟火山一样。发了也好,憋得越久,火焰越高,这次还好没出人命,下次就难说了。别哭了,想想以后。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耗着。他爸一天不死,他妈就一天不走,我也没办法面对他们。”
“都是一家人,牙齿和舌头也打架的,过去了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回去吧!”
“我怎么回?他亚平从出事到现在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也许心里恨死我了,我何必去找这个不痛快?”
“那你给他打呀?”
“他打我左脸,我还伸右脸给他打?”
“说老实话,丽鹃,以我外人的眼光来看,我觉得,这次亚平爸病了,你和亚平妈表现得都很正常,恰恰亚平有点不理智。应该跟他爸说实话,让他了解家里的困难。我总觉得你们这次医院选的有问题。上次我妈生病去的医院,一年才花两万多,没一直在医院住着,大部分时间在家里配合治疗,就吃中药加化疗,效果很不错啊!不见得贵的就是好的,而且也要根据经济承受能力。亚平说的不惜一切代价是这次纠纷的关键。对待病人,要理性看待,能治的当然治,不能治了还往里砸钱,感觉跟给亏损企业注资一样不可靠。你别见怪,我直话直说。这种事情不能感情用事,否则最后的结果还是回到原点,钱也花了,人也没了。”
“我说他没用,他自己心里斗争得厉害,毕竟那是他爸。”
“唉!人这一辈子绕不过去一个‘情’字。你的这种苦我吃过,你的路子我也走过,丽鹃啊,说一句我的经验之谈:永远别和丈夫的家人站在对立面上,否则,你就失去了他。自己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老婆那是外姓人,要想融入一个已经成立了几十年的家庭,除了忍还是忍。要么,放弃这个男人,要么就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为什么非要我忍,而不是他们忍?”
“你可以不忍他们,除非你已经不在意这个男人,有没有他无所谓。这个男人如果是你珍视的,你就只有改变自己来适应那潭池水。他们的模式已经形成了,是你打破了这种平衡。你只有以礼相待,表现出你进入这个家庭的诚意,才能在以后有机会改变。你想啊!亚平的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亚平拉扯大,在没有你以前,她是亚平最亲的人,自从有了你,一个莫名其妙的入侵者,她的儿子就属于你了,她能平衡吗?我的事情,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在老王没出事以前,我甚至想过离婚,这个家庭已经令我厌恶了,这个男人的唯唯诺诺,两面讨好,像双面胶一样两面贴近,试图将两种不同的物质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团在一起,在我看来简直可笑!我永远不可能成为我婆婆那样的女人,也永远不可能把那个女人当自己的妈!可后来,老王出事了。他一出事我就明白了,家庭很重要,我不能因为我的固执而害了他,更重要的还有孩子。这次出事的是他,下次出事的就有可能是孩子了。这两个人现在是我生命的全部,为了他们,我打算忍了。”
“那多难受?”
“当时我也这么想。人啊!就是要经历些挫折。挫折见真心。我真伸出善意的手了,我婆婆好像也没那么难对付。我想,她估计也被吓到了,觉得失去儿子孙子的日子很可悲。很多事情在敌对角度去解读,一定会将对方的思想想得无比龌龊,把这个人当成朋友,哪怕只当成正常人去解读,都觉得不难理解。我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等出大事了才忏悔,你现在就该想想。”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9
十九 第一次动手(3)
丽鹃沉思不语。
亚平妈在医院里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好了,我不住医院。”任亚平怎么拉都要拔了针头下床,一下地实在是晕得受不了,才又重新躺回去。
亚平守在一旁,除了说对不起,说不出别的话来。亚平妈沉默了整整一天后,对亚平说
:“叫你姐姐把房子卖掉,带着钱过来吧!给你爸办出院手续,换家医院看看,实在不行,就回去。”然后不再说一句话。
四天后,亚平妈坐在亚平爸的病床前。
“听说你累病了?”亚平爸摸着亚平妈的手,声音里带着怜惜。
“没事。”亚平妈苦笑一下,泪水止不住滑出眼眶。亚平爸赶紧问:“怎么了?我的病有变化?”
亚平妈将亚平爸的手放在面颊上摩挲,流着泪说:“老头子啊,你万一要是不在了,我就没有亲人了。”
“什么话呀!冠华、亚平不都是亲人?”
“孩子那是靠不住的,特别是有了媳妇以后。这一辈子,还是得靠老伴啊!老人对孩子,那是实心实意,挖心挖肝都可以,孩子对老人,能有一半的心就不错了。这都该个‘命’字。家家都一样。”
“丽鹃给你气受了?”亚平爸猜到些什么,关切地问。
亚平妈只流泪,不说话。
“唉!亚平啊!糊涂!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媳妇?我们俩的命,迟早得送在她手上!胡丽鹃,这名字听着就晦气,整个一个狐狸精!你别难受,等我好了以后,我这就带你回去,从此不再来了。”
亚平妈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说:“我和亚平商量了,想给你换家医院试试,多看几个医生,看有没有更好的。”
“不用,这儿挺好的。谭医生昨天还跟我说病情按照他的预想控制住了,再有一个疗程,就进入恢复期了。你要相信医生,不要病急乱投医。”
“冠华他爸,这里好是好,可是,费用实在是太贵了,我们老家的房子已经卖了,第三期费用凑不出,为这个,亚平夫妻俩都打架了。你看……”
亚平爸沉默了最少20分钟,终于承认了现状:“算了吧!别治了,回去吧!谁都躲不过这一天,早晚的事。”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09
二十 孩子是希望(1)
亚平爸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不见丽鹃的踪影。亚平因为愧疚,始终不敢正视他父亲的眼睛。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闭口不谈丽鹃,仿佛她不曾出现在这个家庭中,也刻意回避亚平爸的身体状况,只无话找话地说些家长里短。
亚平姐带着卖房子的55万奔到上海。大家仿佛都已经默认了父亲在家等死的现实。
大半个月过去了,某日,亚平父亲在与一家人聊天的时候说:“我这一辈子,有儿有女,都还挺有出息,外孙也见着了,没啥遗憾。去就去吧!人活一世,谁到最后都逃不脱个‘死’字。解放前,人的平均寿命才30多岁,我这都快60了,知足了。惟一觉得缺的,就是没个孙子啊!要是能撑到眼见着孙子落地,那我真是汽车压罗锅,死了也直(值)了,我也就可以彻底闭眼了。”说完,眼底一片憧憬。
亚平与姐姐、母亲相互对望。亚平的心如拨火棍拨过的灯火一般劈啪闪烁,迸射出耀眼的小火花。
一个孩子——这是多么好的主意!
亚平的家原本是甜蜜的、幸福的,至少没有大波澜的,一切的变化都起始于那个孩子!那个不小心坠落的孩子带走了父亲的健康,母亲的希望,妻子的快乐和自己的责任。若再有一个孩子,也许一切都会重新改变,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打开了又重新关上,失去的已经不会回来了,但至少还拥有希望。
晚上,亚平走进厨房,对忙碌的母亲说:“妈,我有事儿跟您商量。”
“什么事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几天心里难受的慌。我不是个孝顺的儿子,眼睁睁看着爸这样儿,什么都做不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唉!真是没用啊!”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咱老百姓就是这个命。”
“今晚听了我爸的话,我想,想把丽鹃接回来。我总觉得,家里这一段的不顺,都从上次掉的那个孩子起头儿的。要按迷信的说法,就是背运。不管丽鹃这个人怎样,我想趁爸还在,抓紧生个孩子,一是看看能不能再来个孩子改改运势,人家不还有冲喜这一说吗?没准孩子来了,我爸一高兴,病自然就好了呢?再就是,养儿方知父母恩。丽鹃吧,嘴不好,心不坏,从小娇惯,不太懂事儿,有个孩子了,也就长大了,知道当娘的艰难,自然而然地就改了脾气。最不济吧,生个孩子,就当满足我爸的愿望,让他走得也不遗憾。你看……?”
“你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你不答应,我不能去接她。我知道你怨她。”
“我不怨她。她是你的老婆,只要你们过得好,我无所谓。对我来说,儿子养大了,也就送给别人了,我早就想通了。你爸说的,归你爸的话。关键看你自己,你要是希望和她过下去,我没意见。”
“你这话就是意见,我能听出你不乐意。可我还是想要个孩子,要是没丽鹃,我就要不成这个孩子。这就算是我送给爸的最后礼物了。我其他什么也做不了,我真的很无能!”
“人的命,前生注定,生死也好,姻缘也好,都是上天安排过了的,这样想,就没什么想不开,也没什么不乐意了。”亚平妈说完,转身走出厨房,对跪在客厅地板上擦灰的冠华说:“你明天就回了?你自己的钱拿回去吧!你爸现在也不用瞧了。你凑个1万块不容易,家里还有孩子,不能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们老的,已经没用了,活着也是累赘,早死早安生。”
亚平和冠华相互对视,不知该怎么接下话。
亚平第二天提前下班,去接丽鹃。近一个月不见,两个人看着都很憔悴。“妈把房子卖了,爸也从医院出来了,不治了,妈让我还你这3万。”亚平把包装好的钞票递给丽鹃。
丽鹃把钱推回去说:“你借单位的钱还了吗?”
“没。不够。房子卖得急,只卖了5万多。”
“那你先把这钱还公司。”
“那剩下的不够还你了。”
“你妈这次住院的钱,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你从里面拿1万出来补这个洞吧!算我道歉。本来也因我而起。”
“鹃,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我气疯了。”亚平心疼地说,伸手想去摸丽鹃的脖子,被丽鹃用手轻轻拨开。
“大家都疯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人在高压之下,难免会失控,只需要一根导火索。”丽鹃并不看亚平,面色冷淡。
“鹃啊,我妈这两天还惦记着你呢!要不你跟我妈道个歉,比给她1万块强多了。还是一家人,过去的就过去了,不提了。”
“错,给你妈1万块,比口头跟她说抱歉强多了。”
“你干吗老这样看我妈?她是一辈子苦过来的,没享过什么福,你得多从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尝试着去理解她。”
“她也没打算来理解我,我们原本就是两代人。剩下那一万五,你拿去到肿瘤医院找张大夫,”丽鹃从包里拿出一张记着电话号码和地址的纸条,“这是蔡姐给我的,她说张大夫人很好,用中西医结合治疗癌症很有效果,不少晚期病人都找他。”
“我们都跟爸说过不治了,现在又治,再治一半没钱怎么办?不是打击更重?”
“不会,这个医生看病会想办法替病人省钱。能承受得起的那种。看病算是你作为儿子尽心,否则你会一辈子难受。”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12
二十 孩子是希望(2)
“那,鹃,你不跟我回去吗?”
“不了,我衣服在妈那里。”
“你不想我?”
丽鹃表情复杂地看了亚平一眼,不说话,转身走了。
亚平带着父亲的病历找到张医生。
张医生仔细看完后说:“你要是早点来找我就好了,我们这里新引进了氩氦冷冻治疗的方法,对这种无法手术的癌症病患特别有效,价格也不贵,一次费用也就一万多,再辅助点中药,还是比较有希望的。不过,现在……你看,化疗的剂量这么大,用的抗生素都是顶级的,再往后吃什么都不管用了。现在你父亲本身的体质很糟糕,我们就采取保守治疗吧!尽量减少老人的痛苦,你说行吗?”
“你父亲的病是谭教授看的吧?”对面的医生插嘴问。
“是的。”
“我一看他下的那些猛药,就知道。哈哈!他可是著名的谭一刀啊!”
“是的,他开刀技术是一流的。不过我父亲这次没开。”
“什么呀!见人宰一刀!”
张医生抬眼看看对面的医生:“别胡说,人家那是专家。每个人治疗的方法不同。”
亚平回家后对母亲说:“妈,我想把丽鹃接回家来。”亚平妈沉默半晌说:“你这不是赶我走吗?她来了,我住哪儿?她会伺候你爸吗?如果她行,那我就随便找个地方当保姆去。”
“妈,丽鹃不是你想的那么坏。她还给了你一万做这次住院的治疗费用,又给了爸一万五看病呢!”
“她哪来的钱?她的钱不都吃光用光花光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她的钱还不就是你的钱?你不用给她贴金,替她说话。”
“不是,那是她从她妈那里借的。”
“现在我们没钱,等以后有了,还她妈。我不占她家的。”亚平妈态度坚决。
亚平并不气馁。每天下班前给丽鹃去个电话,然后去她单位接她。两个人散步去淮海路,再送丽鹃回家,临别前,亚平不忘吻吻丽鹃的头发,“穿着高跟鞋走这么久,累不累?”
“还好。”
“你今天脸色不好,是不是‘好朋友’来了?”
“不是,昨天赶稿子睡得迟,起得早。‘好朋友’前两天刚完。”
“哦!乖乖的,早点休息吧!”亚平再抱抱丽鹃,依依不舍。
丽鹃已经慢慢软化了,只等亚平请她回去。可亚平并不张口。
亚平每天锻炼身体。
亚平到网上查资料。他注意到某个小坛子里专门讨论生男生女的栏目里有统计资料,女性性高潮先于男性的,怀孕容易得子。他暗暗记下了。
亚平依旧每天接丽鹃,一起吃晚饭,再送她回家。丽鹃都等不及了,她认为亚平态度很好,曾经的愤怒失手完全可以原谅,更何况,自己也是罪不可恕。可是亚平却好像羞于张口请求。
10天后的一个傍晚,亚平捧着鲜花去丽鹃单位接她,隆重的阵势吓丽鹃一跳,内心暗暗开心:亚平也许今天要请自己回去了!
亚平带着丽鹃直奔外滩边的和平饭店,进入二楼餐厅,找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烛光、玫瑰、菜肴映着丽鹃红艳艳的脸。“干吗啦?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要这样隆重?夫妻嘛,有什么话明讲。”
“没事儿,我爱你,想让你知道。”
“你讨厌!嘴巴抹蜜了啊?这一段时间看你怪怪的,看来分开住一段也好。”
“鹃,我想你。”亚平将手从桌子下面伸过去,在丽鹃的丝袜上来回揉捏,指尖拨在丽鹃内侧的大腿上弹着钢琴。
“好好吃饭呀!人家都看见了。”丽鹃红着脸嗔怪。
“你想我吗?”
“想什么?不想。”
“真的不想?”
“你讨厌。”丽鹃的嘴角漾着柔和的笑。一顿饭吃得心猿意马。
“想我吗?”亚平执著地问,嘴角泛着一丝丝坏笑,“说!想我吗?不说上酷刑了啊!”亚平的手越发钻进桌子底下。
“一点点。”丽鹃求饶地回答。
“哪儿想?”亚平不依不饶。
“哎呀!你流氓死了!”丽鹃娇羞难挡。
餐毕,亚平揽着丽鹃的腰,脸贴着脸出去。
“楼梯在这边。”丽鹃说。亚平一使暗力,将丽鹃拉向另一个方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在这里要你。”说完,亚平拉着丽鹃直奔电梯。
“你发疯啊!好贵的!你中大彩啦?突然间这么爽快?”亚平并不说话,一只手探过丽鹃外套的边缘,将压在裙子里的衬衫衣角强行拉出来,又将手伸入衬衫底下,在丽鹃的胸衣边缘来回试探。
“这要多少钱一晚上啊?你讨厌啊,有这钱不如给我买衣服了,我都小半年没买过衣服了!为什么不回家啊?”
“我怕你见到我妈心情不高兴。我不要你不高兴。”
丽鹃的心已经彻底融化。
亚平打开宾馆房门,耐心地为丽鹃放满一缸温暖的水,一件一件将丽鹃的衣服缓缓剥到精光,温软的唇在丽鹃的肩头、锁骨、前胸、乳尖游移不定,然后抱丽鹃躺在浴缸里,自己则跪在浴缸边细致地为丽鹃擦沐浴露,在丽鹃敏感的私密地带长久停留。丽鹃眼睛微闭,面色绯红。“鹃,我爱你。”亚平咬着丽鹃的耳垂低语,丽鹃浑身无力。“鹃,你瘦了。”亚平继续低语。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13
二十 孩子是希望(3)
亚平抱着丽鹃回到宾馆的床上,开始冗长的调情,直到丽鹃忍不住低吟。亚平并不着急,丽鹃开始急不可耐地要求:“要呀!戴上套套!”
“我要爱你零距离。”
“不行啊!我今天是排卵期,要出问题的。不行不行!”
“鹃,鹃,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就当一切都已经过去,为了我们的婚姻,为了我们的爱情,就要一个结晶吧!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窗外是灿烂的夜霓虹,浦江对岸的灯火一闪一闪。
丽鹃瘫软如泥,甚至没有了叫的力气,亚平这才开始发力。
隔日,亚平带着丽鹃上一家地下卡拉OK,两个人在包厢里喝着果汁调情,丽鹃无法抵御亚平的爱狂潮,关起包厢的门就开始云雨。
再隔日,在亚平出差的同事的家里。
“亚平,这下完了!我好像真的怀孕了。”丽鹃一个月后的一天惴惴不安地告诉亚平。
亚平胸有成竹地说:“应该可以肯定。”
“这孩子能要吗?你爸爸又生病,家里一点经济基础都没了。养个孩子好贵的。说老实话,前一段时间,我都对我们的婚姻没信心了。我好怕呀!万一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孩子就没有父亲了。”
“你这个小矛盾!真不想要,当时就采取措施了。有都有了才问?不要怎么办?难道去打胎啊?你放心,孩子不会没有父亲的。我保证。”亚平认真地看着丽鹃,“我觉得,这个孩子会改变一切。这个家会重新开始。”亚平用力握了握丽鹃的手。丽鹃依偎在亚平的怀里,无助地,迷惘地,将信将疑。
“妈,丽鹃怀孕了,我想让她搬回来住,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怀孕了?哪来的孩子?她都不在家住。你可要想好了,指不定是谁的。”亚平妈一脸不相信。
亚平坚定地说:“你放心,是我的,我知道。”
“既然这样,就回来吧!”
“我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对她好点儿,别跟她怄气,对你身体也不好。她前头流产过,我怕她孩子掉。咱们一定要保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让我爸亲眼见。”
“你放心吧!只要你肯定是我家的种,看在我孙子分上,我什么都能忍。我就是当牛作马的命。”
“我肯定。”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14
二十一 孕之苦(1)
周日,亚平和母亲一起去丽鹃家接丽鹃回来,丽鹃面上好尴尬,赶紧喊了一声“妈”。亚平妈面上笑盈盈的,好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丽鹃长丽鹃短,并当着丽鹃妈的面说:“过去的就过去啦!丽鹃到底也是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不会记得的。”丽鹃羞愧得眼泪汪汪,真想说一声抱歉,硬是堵在嗓子眼儿里没冲出口。丽鹃想起蔡大姐的话,当双方都伸出诚意的手的时候,也许情况并不那么糟。
“我说他妈怎么笑得那么虚伪,转脸就什么都忘记了。原来你又怀孕了!你这个讨债鬼啊,不是你娘乌鸦嘴,我一看那老太婆,就是一脸奸相,满肚子坏水。你真是一点心眼没有。你能跟他现在怀孕吗?他爸不晓得要拖多长时间,你们的包袱不晓得要背多久,他妈还不停地搅和,你这是把自己送上独木桥了!想回都回不去!真是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老娘商量商量!你要跟我先讲,我坚决反对你跟他要孩子!自己都顾不好了,怎么顾孩子啊!”丽鹃妈一听说丽鹃确实怀孕的消息,捶胸顿足,破口大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死逼丫头,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跟我汇报,老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我告诉你!这绝对是亚平的鬼点子,想借个孩子拖住你,不让你跟他离婚!”
“妈,你胡说什么呀!”丽鹃笑盈盈地答道,“我以前也没打算跟他离婚呀!这次怀孕也是我同意的。我也想借这个孩子修复跟亚平的感情。前一段时间,真的好伤心啊!”
“哼!你想好,不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个孩子更多份操心。”
丽鹃搬回了自己的窝。亚平在她搬回的第一天起就住进了书房。
“亚平,就睡一起吧!我保证不做什么。我想你在我的身边,闻你的味道。”丽鹃在书房拉着亚平的手摇啊摇。
“不行,我怕再出事情,这次一定要严格控制,遵照医生嘱咐。你不犯错误,不代表我不会犯。我这是为你好,为我们的孩子好,听话!”亚平坚决将丽鹃赶出书房,并夜夜锁门。“你讨厌!好像生怕我强奸你一样!锁什么门呀!”丽鹃娇嗔地抱怨。
“我是锁我自己,我怕忍不住想你。”亚平摸着丽鹃的头晃晃。
丽鹃这次怀孕真是多舛,从一开始确定怀孕起就呕吐不止,吃什么吐什么,吐到连胆汁都喷出去。
“嗯,丽鹃这次怕是男孩,你看她上次一点反应都没有,据说怀男孩的才这样剧烈。说明上次那个掉的是丫头。事情都有好有坏是吧?不掉那个,哪有这个?”亚平妈跟亚平爸嘀咕。亚平爸越来越瘦,就像是一根竹竿上挑一张皮一样,老头咳起来翻江倒海,感觉肺和肝都会一不小心咳出去。亚平爸两只手按着腹部,无限感慨地说:“上一胎无论男女,现在都该看到了。我是怕,这胎再好,我都等不着啊!”
“放心!你的日子长着呢!”亚平妈边宽慰边抚着亚平爸的背。
“丽鹃啊!你要多吃点啊!你看你,本来就瘦,一怀孕都没人形了!”亚平妈做了一桌的菜,丽鹃往桌边一靠,闻着味道就开始往厕所奔,尝都不尝。“你不吃,孩子营养怎么跟得上呢?”亚平妈端着一碗猪肝跟着后头追。
“我一口都吃不下,一闻到味道就恶心,你快拿走。”丽鹃有气无力地说。
“那硬撑也要撑下去啊!”
“我试了啊!一吃就吐。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全是苦的。”丽鹃每天的饭就是两个酸苹果。
“你媳妇吐成这样,这孩子还能留得住吗?没见过这种吐法,一点都不吃。”亚平妈跟亚平咕哝。亚平也无能为力。丽鹃的脸都开始泛苹果绿了。
“丽鹃,你就吃两口嘛!”亚平端着蹄膀坐到丽鹃床前。丽鹃回头看一眼,又开始恶心,捂着嘴巴下床。
“妈,你东北带的酸菜还有没有?我现在突然特别想吃酸菜。”丽鹃某日突然在上班的时候打电话回家。
此时家里一片混乱,亚平的爸一阵爆咳之后有出气没进气。亚平妈忙着拿药,拿喷雾剂的时候一不小心踢翻了尿盆,跨过一摊尿跑去接的电话。
“谁的电话?”亚平爸略平静一些后问。
“丽鹃的。她突然说想吃酸菜。”
“她想吃点东西不容易,你赶紧给她送去吧!”
“可是……你这样,我怎么离得开?”
“唉!我已经没指望了。孩子却一刻都不能耽搁啊!你快去吧!孙子等吃呢!”亚平妈狠心放下手边一切,抱着酸菜坛子就坐车去丽鹃的单位。
因为不认识路,亚平妈中途还跑错了,多倒一趟车,到了丽鹃单位都临近下班时间了。丽鹃看着婆婆抱着酸菜坛子,满脸疲惫,甚是感动。“赶紧吃!趁有胃口!”亚平妈催促。丽鹃打开坛子,一股馊哄哄的酸气迎面扑来。丽鹃又开始干呕,趴在墙角起不了身。“不行!心里想着多好吃,一闻到味道就够了。真对不起,妈,我想吃的那一阵子早过去了。”丽鹃面色惨白。亚平妈面色土灰,一言不发,抱着坛子转身往回走。
“妈,你不等几分钟?我这马上就下班了,一起回吧!”
“不了,一大家子等吃呢!亚平爸身体又不好,我赶着回。你慢慢回吧!不急。”
“丽鹃吃了吗?”亚平爸问。
“你别问了,回头又惹气。少管闲事,多问自己。”亚平妈将坛子重重搁在桌子上。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15
二十一 孕之苦(2)
“唉!算了。忍忍吧!就当为了孙子。又不是看她的面子。”
亚平妈用手背擦擦面颊上的泪,收拾凌乱的家。
“老头子啊!有时候想想,怪凄惶的。你要是真丢下了我,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人这一辈子,真伤心。到老了,一场空。总巴望着要孩子,其实,要了孩子又有什么用处呢?”
“可不能这样说啊!这是我们李家的根啊!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让香火代代传下去吗?都不生,谁还记得你呢?谁会在你死以后给你烧纸呢?”
“你还指望他们给你烧纸?老头子啊,你比我幸福多了,你如果走在前头,至少还有我想你,我惦记你。我若走了,真是穷着上路了,谁都不会记得给我烧张纸。唉!”亚平妈显得孤苦伶仃的。
“亚平,我不要活了。上次一点都不难受,怎么这次简直跟扒我皮、抽我筋一样?我要你抱抱我。”丽鹃躺在床上拉着亚平的手。
“丽鹃,知道你辛苦,不过你多少都要吃啊!不然怎么撑得下10个月?我抱抱你。”亚平伸出手摇摇丽鹃,“我过去睡了,有什么事情你马上叫我,记住了?”
丽鹃跌跌撞撞即将走进怀孕的第六个月。这时候的孕妇,人家的肚子都很明显很骄傲地挺出来了,丽鹃若不刻意撅撅,上公共汽车都没人让座。丽鹃每天下了班以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垂暮的亚平爸看肚子。她特地换上紧身的衣服让亚平爸看出轮廓。亚平爸凭着一股劲儿撑着,撑着。
“我在想,也许就是看孙子的意念,支撑着我爸一直活着。其实他很痛苦了,只是撑着不说。不过,我异想天开,也许孩子出来了,冲冲喜,我爸百病全消呢!”亚平低声跟丽鹃说。
“我看可能性不大。”丽鹃叹口气,“能撑到孩子出来就不错了。我知道你那时候说的你爱我是骗我高兴的,其实就是为了让你爸高兴。算了,我认了。反正,孩子迟早得有。”
“鹃,瞎说什么呢?我既为我爸,也为我们自己。孩子以后跟我们在一起最少18年呢!怎么可能为我父亲?别胡思乱想,心情愉快对孩子也好。我回房间了,有事你叫我。”
“亚平……我都过五个月了,不会有危险了,没事儿,你真不要和我一起睡?”
“不要。我不想犯同样的错误,谨慎无大过。你多休息吧!”亚平转身离去。
亚平将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不开灯,放下窗帘,打开电脑,开始放起小电影。
屏幕上,男欢女爱的声音,亚平的手开始忙碌。
在女主角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吟叫中,亚平喘着粗气进入状态。
“啊!”亚平低吼,手指湿润。
一抬头,丽鹃站在身后,泪水在眼眶中噙着。
亚平就这么张着带着污秽的手指,敞着裤门非常狼狈地在丽鹃眼底。
“鹃!我!我……”
丽鹃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淌,一句话都说不出。
“鹃啊,鹃,你听我说,我这是没办法,不是说我不爱你了,我……”亚平不知道在这种尴尬下,该说什么。
丽鹃递过来几张纸巾,说:“擦擦吧,早点休息。”
“丽鹃啊!你这次怀孕赶的时候真不对。人家都养得白白胖胖,你怎么又黑又瘦的,这都要7个月了吧?都没什么变化。”蔡姐边擦桌子边跟丽鹃说话。
“有,还是长了两公斤。”
“哎呀!才两公斤?我生我儿子长了20公斤,从那以后就没减回去多少。你这不是为了怕胖而特地不吃的吧?”
“蔡姐,我怎么会呢?我也想孩子长大些啊!医生都说体重偏轻。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我又吐得厉害,怎么可能胖?唉!”丽鹃叹了口长气,想把胸中的郁闷全部排遣出去。
“又出什么事情了,不还是你公公吗?”
“唉!他……”丽鹃想了想,摇摇头,不再说了。
“走,陪我上厕所去。”蔡姐拉着丽鹃出了办公室。
“蔡姐,我真的好难过,开始后悔要这个孩子的决定。我觉得,亚平根本不爱我了,他纯粹是为了孩子才跟我在一起。”
“不要胡说八道,他常来接送你,没事就打电话问候,很不错了。”
“你只看到表面,内里的苦乐我自知。”
“说说看?”
“算了,我说不出口。”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他,他跟我分居半年多了。”
“嗯?”
“他从我怀孕起,就不再碰我了。”
“为什么?”
“我想他内心里还是恨我上次把孩子弄掉的事情。”
“上次孩子掉怎么能怪你呢?这是不可抗力啊!”
“我觉得应该跟医生说的差不多,是基因的问题造成的,但他可能觉得是因为房事造成的。”
“房事他不做?责任怎么全在你呢?”
“是我要的。”
“丽鹃,如果他亚平这样想,就是思想有问题。怀孕是双方的事情,出现困难要搀扶着一起走过,否则谈什么相濡以沫?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夫妻感情没了,一切都完了。”
“但他一定会想,要是孩子不掉,他爸现在就看到了。他老觉得对不起他爸。这次孩子就是为了让他爸闭眼才要的。”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17
二十一 孕之苦(3)
蔡姐眉头紧锁,沉默了许久说:“丽鹃啊,可记得以前我跟你说的话了?孩子得为了自己而要,不能为别人。不过现在孩子已经有了,你不要再乱想了。想什么都没用。”
“我现在就是后悔要了这个孩子啊!我有不好的预感,亚平的心已经完全不在我身上了,他对我的温情都是表现出来的,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为了敷衍我,让我平安生下孩子。”
“你多心了。或者是在吃这个孩子的醋。他对孩子好,还不就是对你好?”
“他,他,他昨天自己……他都不愿意碰我。”
蔡姐凝神一会儿,说:“丽鹃,想问题要往好的方向上想,尽量使自己宽心。你为什么不觉得他是因为疼你,怕影响你的身体,影响孩子而甘愿苦自己呢?男人这一辈子,即便是结婚了,也会有那么一段时候是自己解决的。女人这一辈子,又是怀孕,又是例假,又是身体不适,总有供不上的时候。你不能非得强求人家憋着呀!哦!憋着就是爱你的表现?憋着就是忠于感情了?你不要动辄联想到他不爱你了,他讨厌你了,态度要释然些,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他对你是尊重的。你没看中国式离婚里,老婆怀孕了,丈夫还找鸡呢?你家亚平的表现已经很忠诚了。”
“哼,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如果他爱我,又想要心疼我,那种表现是不同的,不会是现在这种彬彬有礼的客气。他现在给我的感觉,不像丈夫,更像邻居或同事。他如果想要,我完全可以帮他,用其他的方式。夫妻生活又不是简单的活塞运动。我怀孕了,也不是完全没需求吧?为了孩子我可以忍,但我需要他抱抱我,亲亲我,肢体触碰不代表就是性交吧?他连这个都省略了,这难道是因为爱孩子?”丽鹃眼圈红了。
“丽鹃啊,一切都为了孩子吧,少想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要让自己敏感。”
周日的时候,丽鹃的父母破天荒带着礼品来到丽鹃家看亚平的父亲。他们在床边寒暄两句,便到客厅说话。亚平妈在厨房沏茶。
“哎呀,丽鹃啊!你这个孩子怀得,真是一点肉没长,这说明孩子长的肉都是吃你身体的老本,你这不是要给孩子吸干了吗?要多吃点!吃不下要强迫自己吃!不要心疼钱!”丽鹃妈大声说。
“我不是心疼钱,我从怀孕起吐到现在,实在是塞不进去。”
“这个心情也是有影响的。你看这个家,老人么又病,家里么又乱,房间里到处飘着药味道,就是普通人整天生活在这里也吃不消啊!你要不要跟我们回去住?”丽鹃妈问。
亚平强忍不快,口气略显冷淡地说:“妈,丽鹃在这里被我们当大熊猫一样保护,从没有舍不得给她吃过,她是真的吃不下。我父亲虽然病了,却从没让丽鹃伸过手,她被我们宠得像女皇一样。你放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们家的人,我们怎么会对她不好?”
“哎!你这话真讲到点子上了!你们对她好,也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分上是不啦!我倒没什么不放心,不还是担心外孙营养不够吗?”丽鹃妈一句话都不饶人。
丽鹃赶紧缓和气氛:“哎呀!妈,现在胎儿的普遍问题不是太小了,而是太大了。人家好多孕妇到后来都被医生逼着不许吃饭,怕生不出来呢!我这样一举两得,又不会生起来太痛苦,又不用生完以后减肥了。你真是瞎操心。”
“好好好,你的事情轮不到我管,上面有婆婆,下面有老公。我今天来,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赶过来问一下。去年存的10万块好像下个月要分红利了吧?我来提醒一下,不要这边忙起来忘记了。我想啊,现在两边都等钱用,你们这边亚平爸爸看病也不能没钱,我们那边你哥哥要买新房子,地址都选好了,我看,这次索性连红利带钞票一起拿回来吧!你们看呢?”
丽鹃和亚平互相望了一眼,在得到眼神的默许之后,点点头说:“好!我叫亚平给他姐姐打电话,下个月到时间就拿出来。”
丽鹃妈欢天喜地地走了。
那边从厨房里偷了一耳朵话的亚平妈不乐意了,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往丽鹃碗里塞东西,边塞边冷着脸说:“吃啊!别为了好生,为了苗条硬饿着,你抵得住,孩子抵不住。我以为所有的娘,心都向孩子的,只要孩子健康,胖点算什么,没想到各人想法都不一样。现在的人,我看着糊涂。”
丽鹃生气了,推开饭碗说:“我那是说给我妈听的,安慰我妈的,谁知道有人耳朵这么长?孩子不仅姓李,他在我肚子里也要装10个月的,以后生下来也是我照看,我难道不希望他好他壮?我吃什么吐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见?何苦当你儿子面就挑拨找茬?大家都活得自在点不好?”说完,踢开凳子走了。
亚平妈低着头,捧着饭碗,一句话都不说,亚平拍着妈的后背说:“你别跟她计较,她怀孕着激素失衡,乱发脾气。”亚平妈眼泪一滴一滴地啪嗒啪嗒掉进饭碗,只闷头吃饭,不吃菜。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18
二十二 翻天(1)
丽鹃催着亚平给冠华打电话。电话里,冠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姐怎么说?”
“就是没明白啊!说下个月再看,争取拿回来。”亚平一脸困惑。
丽鹃警觉了:“什么意思?她还想继续存下去拿利息啊?不行,我家这边等买房子呢!钱又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还有你爸看病不都要花钱?孩子马上要出来了,生产费也得预备出来,万一剖腹产,又是上万。还有,生孩子我要请个保姆,你妈照顾你爸就够忙的了,她顾不上我。你别跟你姐废话,就咬死要拿。”
“请保姆,你妈不能照顾?”
“哎!亚平!孩子又不跟我家姓。你让孩子跟我姓,我就带回去叫我妈伺候我。我妈有自己的孙女,人家要看自己家的孩子。难道我在这坐月子,我妈还带着我哥的孩子一起过来啊?有那小姑娘在,我能休息好吗?我妈年纪也大了,每天来回路上跑也吃不消啊!你还真心疼我妈。”
亚平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家里够乱了,又多个保姆,而且这也是不小一笔开支,一个保姆每个月连吃带喝带工钱也要1000出头啊!”
“亚平,你这话说的,我听着不高兴。你爸看病,一针两千,一天一针,我说话了吗?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不也是你的?你难道叫我月子里自己下床给自己做吃的,给孩子换尿布啊?我早想过了,那笔钱拿来,把你姐姐的5万拿走,3万是你妈的,两万是我们的。这两万留着付保姆费和生产费,可以对付几个月。万一你父亲花不掉那么多,剩下的又能撑不少时间,你妈反正也会跟我们过的,她的钱我们先用用就是啦!”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爸花不掉?你是不是早盼着他死了?他就是死了,那钱也是我妈的,留她安心养老,谁都不能动!”
“李亚平,我不跟你讲道理,一讲你都没理。我盼你爸死,你爸还用人盼吗?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谁心里不明白?我要盼他死,还让你送他去医院拖一天是一天?你真太没良心了!还有那钱!你妈需要养老,我妈不需要?我妈上次借你家看病的3万,她不提,你们家谁都不提了。存心想赖账啊!我都没说让你姐把她的钱拿出来还我妈了。按道理说,她女儿就没有赡养父亲的责任?你爸病到现在,她出了几个钱?李亚平,你有多远滚多远,我懒得跟你生气。赶紧把钱要来,不然跟你没完!”丽鹃推亚平出卧室,一转身,肚子不小心还挂住了门把手。
李亚平有一句话没学给丽鹃听,他姐姐说:“你姐夫也正找厂长呢!都一个多月没见他了,现在厂门口等要钱的人都把门踩破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盯紧点,争取一到期就把钱拿回来。”
这一个月里,丽鹃快给她妈烦死了,隔三差五就来问钱的下落。“你烦死了!钱不会不给你的!你要这么不放心,当初就放银行好了!干吗送出去?!你放心!不会没有的!10万!又不是一块两块。”丽鹃忍不住在电话里冲她妈吼,也尽量减少去跟她妈直接碰面的机会。
“亚平,你赶紧催你姐把钱弄回来,我吃不消我妈,我现在一听电话铃响就头大!”
一个月后,冠华带着哭腔打电话来:“钱!钱!钱没了!”电话那头哀号阵阵。
亚平的头轰的一声炸响,半天没反应过来冠华在说什么,无法集中思想,“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钱没了。厂长早跑了,到国外去了,厂给封了,警车都停在门口。呜……嗷……”冠华哭声越来越嘹亮,从开始的压抑到现在的肆无忌惮,“你说,这怎么办啊!”
亚平握着电话的手已经麻木了,他都不记得要把电话放回去,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姐的电话吧?她怎么说?钱什么时候汇来?那么大一笔钱,你叫她直接把汇费从我们这边扣掉好了。”丽鹃挺着已经不方便的肚子凑过来。
“丽鹃,丽鹃,”亚平用手捂着听筒,不让冠华的哭声透出来,“钱暂时回不来了。你不要着急,你听我说,你先坐下。”亚平赶紧挂上电话,他看见丽鹃的眼睛已经瞪成铜铃,神情呆滞,完全不在状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丽鹃的手用力扯着亚平的衣领。
“丽鹃,你松手,你拉我也没用。钱没了,我姐夫的厂长跑了,厂都关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亚平已经做好了暴风骤雨袭来的准备,他倒不担心自己受到电闪雷劈,他怕丽鹃一失手自己摔出去,所以一只胳膊死死拉住丽鹃。
丽鹃后退两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至少半小时没说话,亚平冷汗直冒,无论亚平说什么,丽鹃就是低头看脚。“丽鹃,你听我说,钱肯定会回来的。我们这一辈子钱有得挣了,这算什么呀!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丽鹃?丽鹃!我们现在有吃有喝,有房子有孩子,什么都有了,没事的!”
突然,丽鹃站起来,笑笑,安静地走出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公公婆婆的房间。
亚平妈正在给亚平爸擦身,丽鹃站一边一声不响。
突然,丽鹃笑着说:“妈,爸,冠华把20万弄丢了。一分都没了。”声音轻飘飘的。
亚平跟着捂嘴巴都没捂住。亚平妈真像遭受电击一样浑身僵硬,手里的毛巾都吓掉了,直勾勾地看着丽鹃。亚平爸原本正大声地呻吟着,突然就空张着嘴归于平静。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19
二十二 翻天(2)
“什么?”亚平妈喃喃道。
“钱没了,我们现在一分钱都没了。呵呵。”丽鹃推开亚平的手,说完,回房间关上门。
全家空前安静,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过了好长时间,亚平爸又开始大声呻吟,亚平妈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起身。
“妈!妈!你别想不开,不就这点钱吗!你儿子以后有得挣,不怕的,妈,妈!”亚平使劲捋他娘的后背。
亚平妈的神态,几分钟之内倏地苍老起来,眼神空洞无物。半晌,老太太开口说话了:“你赶紧去看看丽鹃,我怕她出事儿。快去!”
亚平拧卧室的门锁,拧不开,到处去找备用钥匙把卧室门打开,看见丽鹃背靠在床头,眼角流着泪,嘴角挂着甜甜的笑,面相诡异。
“丽鹃,你说话。你有话说出来。不就是10万块吗!你别吓着孩子,你说话呀!”
良久,丽鹃轻轻悠长地叹了一口很细的气,安静地说:“亚平,你信报应吗?我想我们这一年来过的日子,就是前生的报应。我真想去死。也许死都比现在这样好过些。你说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丽鹃,别胡说,钱这些都是身外的,人在一切都有,人没了一切都没。你还带着孩子呢,要往开里想,知道吗?不就一点钱吗?要多少,以后肚子里的孩子还你!”亚平紧紧搂住丽鹃。
丽鹃枕头边的手机响了。丽鹃一看号码,就笑了,将手机递给亚平:“我倦了,你去跟她说吧!”手机上显示的是丽鹃家的号码。亚平捧着手机额头冒汗,像捧着刚出炉的烤山芋一样不知是丢还是接。
电话不停地响。
丽鹃果敢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以最快的速度说:“钱已经没了,要钱没有,要命两条,你再打电话过来,我死给你看!”挂断。屋子里安静许久。不一会儿,手机又响,急促。丽鹃绝望地将头埋进枕头。
丽鹃的妈径直赶来,进门的时候反倒是满脸堆笑,“我听说钱没拿回来,怎么回事?”
亚平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亚平妈就站在亚平身旁,默不作声。
“我姐夫厂长出了点意外,一时拿不回来,正在想办法。”
“亚平啊,我想过了,那个利息我不要了,你叫你姐姐把本金还给我们就行了。妈妈也是苦出身啊,存点钞票很难,这笔钱是丽鹃哥哥老房子的拆迁费,当时你们要得急,我都没告诉她哥哥,现在他们要用钱了,我拿不出去,没办法交代了。你做做好事,还给我吧!利息我送给你们。”丽鹃的妈还心存一丝幻想。
“妈,不是我们要留利息不还,我们自己的钱也套在里面,没有了。”亚平两手一摊。
丽鹃妈眼泪水掉下来,完全没有平时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你这不是在害我吗?当时说得花好月好,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有事,我才给你们的。你们不说厂长是你姐夫的亲戚吗?不是说投资是照顾性质的吗?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不信。我知道你爸爸看病要钱,我不是已经送给你们3万了吗?你不能太黑心,所有的钱都叫我出啊!”丽鹃妈开始出声地啜泣,胖胖的身材瞬时矮了一半。
“妈!真不是我们要用钱,我们自己的钱也在里面,没了啊!你别难过,警察在追,追到了就有了。”
“那肯定不会有我们的了,我知道。亚平啊,你让我现在去哪里啊?我不敢回去了。”丽鹃妈呜呜地哭。
“那我去跟哥哥说?”亚平满心抱歉。
丽鹃妈不答,开始放声大哭,冲着楼上的丽鹃喊:“你个死逼丫头啊!生了你心往外拐,合伙跟人家骗我啊!你想叫我去死啊!你不要死给我看,我死给你看好了!”
丽鹃把头蒙在被子里,让上周看过的电影在脑海里一幕一幕闪过,置之度外。
丽鹃妈开始坐在地上哭唱:“我好心把钱借给你们,你们合伙来骗我钱,我早看出来你们一家都是骗子,先是骗我女儿出钱买房子,后来骗我钱看病,现在骗我的养老钱,还要骗我儿子的钱,你们一家人良心恶啊!坏人有坏报啊!难怪你们老头要得癌啊!老天报应啊!你们为什么选我家啊?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们啊!我们又不认识你们啊!”
亚平妈听不下去了,站在丽鹃妈身后说:“我说亲家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们也是受害的,我们自己也有一半钱呢!你难过,我们也难过,我们找谁呀?我家里还躺着一个病人,说起来咱们也是亲的,怎么会为点儿钱硬占你们便宜呢?再说了,你怎么眼里就你的那点儿钱呀?为点儿钱把我们一家人都咒上。你要真这么等钱用,我们这两天把亚平的房子卖了,先把钱还给你好了。”
“啊呸!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有脸说出这种话!你是不把我家彻底败完不甘心啊!这房子你有什么资格说卖?房子是我出钱买的,你儿子是借住在这里,今天他是丽鹃的丈夫,我让他住一天,明天他不是了,我就叫他滚蛋!你倒蛮会算计的!自己的钱花完了,花我女儿的钱,女儿的钱榨干了,就来算计房产!门都没有!这房子卖了,我女儿住哪?我外孙住哪?我告诉你,你早没儿子了,你儿子结婚就送给我家做倒插门女婿了!你想都不要想!”
“这房子是亚平和丽鹃两个人的,再说婚后的房贷款都是亚平付的,走到哪儿他都占一半!就是离婚,他也要分一半的钱!你说是你家的,凭证呢!你去打官司我们都不怕!你出钱怎么了?你出钱是你女儿硬要贴我儿子,那是我儿的本事!我家不出钱就能讨到媳妇,你家出了钱还赔了女儿,哪个值钱哪个不值钱一眼就看出来!”亚平妈一听倒插门的话,急了,口不择言。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19
二十二 翻天(3)
丽鹃从房间出来,站在楼梯口听话。
“我撕烂你这个老逼的嘴!你个老不死的老逼!前世作孽,今生作怪!要不是你这个老逼过来作怪,我家怎么会混得这样惨?我一棍子夯死你!”丽鹃妈跳起来扇亚平妈一个耳光,又一把将亚平妈往门外推。亚平妈身型小,很吃亏,先挨一巴掌又跌倒在地,伏在地上不起来,号啕大哭。
亚平很用力地拦开丽鹃妈,推搡着说:“哎!妈!有话好好说啊!撒什么泼啊!放什么赖啊!当初大家不都是贪图利息吗?上当也只能怪我们自己有贪念。当初丽鹃还跟你说不需要了已经够了,你还硬把钱塞到她手里。责任不全在我们吧?本来投资就是有风险的。哪有一本万利的好事?你有话跟我说,推我妈干吗呀!你坐下吧!”亚平凭借身高力大的优势,将丽鹃妈提起来,用力放在椅子上,吓得丽鹃妈惊叫连天。
丽鹃从楼梯上冲下来,当着亚平妈的面一巴掌扇在亚平脸上,并拿头去撞亚平,拿手去撕亚平的嘴,亚平只有招架的分儿,碍着大肚子老婆,任打而不敢还手。亚平妈立刻挺身而出,挡在儿子面前说:“你凭啥打我儿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啥花结啥果,啥仁儿出啥虫!有种像种,一样的泼妇!”
丽鹃蔑视地看着婆婆,说:“我跟我丈夫讲话,我教训我丈夫,关你屁事?你有多远死多远!我打他是因为他敢推我妈,我打他是因为当初我早告诉他,你们一家迟早会把他害了,他根本不听话。我打他是我坚决不同意要我家跟你家凑在一起,是他逼着我去的。你站中间干吗?闪开!不然我连铺盖带人把你们全赶出去,叫你们滚蛋!你住我这儿,吃我的,用我的,一点不感恩,还把自己当个人了,动不动就想在家里充老大,我告诉你,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我家出钱买的,你家出的钱我已经还你们了,加倍都不止,我让你们住这里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你要叫我不爽快,我连这个男人都赶着一块儿滚!”丽鹃说完当着婆婆的面儿示威性地又扬手给了亚平一巴掌,亚平妈拿胳膊去替亚平挡,一抬手,丽鹃的手撞到墙上,这更激怒了丽鹃,丽鹃先是一把将婆婆搡出好几步跌坐在沙发上,又对着亚平的胳膊狠狠咬下去,死不松口,丽鹃妈都惊呆了。
亚平面对大肚子的老婆和旁边惊叫的娘,还有胳膊上的剧痛,浑身冒汗,满眼金星,推又推不得,胳膊又抽不得,亚平妈赶紧站起来,冲过来猛拉媳妇的头发,试图拽开疯狂的丽鹃,丽鹃的妈又冲上去拉住亚平妈的头发,不让她碰自己的女儿,一个家打成团,哭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楼上传来沉闷地“咚”地一声,感觉一个麻袋砸下来了。
亚平妈惨叫一声:“冠华爸!”撒腿就往楼上跑,亚平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猛地扇了丽鹃一个大嘴巴,把丽鹃打醒,抱着血淋淋的胳膊也往楼上跑,丽鹃瘫软在地上,两眼无神,丽鹃妈突然就开始脸歪口斜,半个身体发硬,站不稳地往下倒。
亚平打手机叫救护车。
丽鹃跌跌爬爬地拿电话叫警车。
不一会儿,楼下救护车、警车的鸣笛响成一片。
亚平爸在上救护车前,对蓬头乱发的老婆挣扎着最后一口气喊:“要亚平离婚!”
没到医院,亚平爸就断气了。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20
二十三 赔罪(1)
亚平在警察局,丽鹃在医院挺着肚子和爸爸一起陪着小中风的妈,亚平的妈一个人孤单地在太平间,失神地面对床上的尸体。“赶紧回去拿衣服来穿上,等下要硬了。现在身上都又是尿又是粪的,怎么上路啊!”太平间的人嘱咐。亚平妈跟没听见一样。
亚平家现在挤满了东北来的亲戚,家里给布置成灵堂的样子,亚平公司的领导前来看望,亚平爸单位派人来慰问,丽鹃单位也派人来送挽联。亚平双膝跪地,除了失声痛哭,并不
能做些什么,亚平姐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亚平妈躺在床上拒绝说话。
丽鹃妈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你赶紧回去。”丽鹃恹恹地说:“我不回。我厌恶透了。”
“不行!你一定要回!他妈已经在盘算要卖我们的房子了!你要不回,他们哪天把锁换掉,房契又在里面,房子说没就没了!要我说,你就连生孩子都不能出那个房门一步,叫医生到家来!等这个孩子一生完,你就丢给他家,跟他离婚!这些外地野鬼,真是不能沾!简直是流氓无赖!去呀!去呀!”丽鹃妈用惟一能动的胳膊还推丽鹃。
“哎呀!你操那么多心做啥啦?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想着房子。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难道想跟亚平他老头儿一样啊?”丽鹃爸拍着丽鹃妈的胸口安慰。
“我咽不下这口气啊!难道叫我女儿以后带着孩子回家住?怎么也得把那些乡巴佬给赶出去!欺负老娘家没人了!你去!叫你儿子带上一帮人,带上家伙把他们都赶走!你去呀!”丽鹃妈坐床指挥。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嘛?毕竟还是一家人嘛!有话好好说。什么都比不过身体要紧,快躺下快躺下!丽鹃,你赶紧回去吧!你那里也一堆事情,你在这里,你妈看见你就急。走吧走吧!”丽鹃爸把她往外撵。临出门的时候带上门,在门口小声嘱咐:“别听你妈的。自己身体当心,其他以后再说。不要和人家硬顶,亚平爸刚死,你眼皮活络点。不要叫自己和孩子吃亏。有什么问题打电话叫你哥。快回去吧!我这里忙不过来,也没办法照顾你。”
丽鹃回到家。
整个家笼罩在愁云惨雾中,黑色的大相片,黑色的幕墙,花圈从楼下大铁门外就开始摆放,进进出出的每个人都戴着黑袖章,亲近些的男人披麻,女人头插一朵小白花。丽鹃在门口就听到亚平已经哭哑的嗓子,边哭边喊:“爸,爸,儿子不孝啊!”
丽鹃跨过门槛直奔楼梯。
“站住!”亚平姐站在门口低声呵斥。丽鹃连头也没回,根本没停脚步,直奔自己的卧室。
冠华将麻衣麻布交给亚平说:“去!叫你老婆穿上!她还套着红毛衣!”亚平继续哭泣,根本不理。冠华踢了亚平一脚说,“去呀!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你那媳妇,你能管得住吗?气死咱爸不说,进门连头都不磕!要不是看她肚子里装我家的孩子,我一刀宰了她!”亚平继续扯着嗓子哭嚎。
冠华噔噔噔追上二楼,用力拍着门说:“穿上孝服!”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开门!你听见没有?穿上孝服!”冠华开始用脚踹门。
丽鹃打开门以后,冠华将麻布扔到丽鹃脸上,“你害死我爸!”
丽鹃毫不相让,将麻布扔回去说:“谁害死你爸?要不是你把大家的钱给弄丢了,你爸还多活两天。别想把屎盆子扣人家头上给自己找轻松。你不但害死你爸,还害我妈到现在都躺在医院里。我看你是亚平姐姐的分上还没说话呢!别以为你声音大点我就被你压着了。告诉你,我们俩的事没完呢!咱们法庭上见,我手里有你丈夫和你的亲笔签名借据,上面写的是欠款并付利息。看到底谁狠!这世界我还真是看不明白了,欠钱的这么嚣张!”
冠华站在门口张口结舌。丽鹃砰地关上卧室门,直摔在冠华脸上。冠华奔下楼去号啕大哭,边哭边将丽鹃要告她的事说给弟弟跟她妈听。
亚平妈叹口气说:“唉!家破人亡。屋漏逢雨呀!”沉思片刻,对亚平说:“找个机会,我要好好跟丽鹃谈谈。毕竟是一家人,不能为了点儿钱败了。”又转脸对女儿说:“都这时候了,你别老刺激她,”说完指指二楼,“你把柄在人手上攥着呢!说实话儿,钱的事儿到哪儿咱都理亏,她若真去告,能把几个家都搅散了。你爹的事儿,不是图出口气就快活了,还得为咱们活着的多考虑考虑。”
亚平父亲出殡前一天,亚平妈召开家庭会议。丽鹃这两天一直闭门不出,眼不见心不烦。那晚,是亚平妈站在门口一直敲门,低声软语央丽鹃出来的。
“丽鹃啊!家里遭遇了这么大的不幸,我这当妈的真是难过。首先呢,我要对你们家表示道歉。出面借钱的是我们家,现在还不出,害亲家母住院,我心里也不好受。你爸去世呢,是迟早的事情,不能怪在你头上。今天要把话说明白。以后冠华亚平都不能这么想。说到底,错在我们,欠债还钱是本分,那天你妈在这里,我要是不说那么过头的话,也不能害到你妈中风。丽鹃,欠的钱我们不赖。现在我们没钱还,辛苦攒几年,一定会还的。也许利息给不了那么多,但本金会给亲家。请你放心。你看,亚平现在工资也不低,我们一起艰苦个两三年吧!这笔钱就出来了。毕竟是一家人,以后还是要见面的。你给亲家捎个话儿,就说我在这里赔礼了。”亚平妈坐在沙发上,冲坚持靠墙站着不愿意落座的丽鹃深深地躬下腰。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7:21
喘口气,要准备做饭了,没有婆婆只好自己做了.$汗水$$汗水$$汗水$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9:03
二十三 赔罪(2)
冠华和亚平面对谦卑的母亲,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应。亚平急切地看着丽鹃,他多么希望丽鹃立刻伸出友善的手,接过母亲的话,就此冰释前嫌。冠华也热切地期盼丽鹃收回告上法庭的话。
丽鹃冷冷地低着头,默不做声。没有一点反应。
“孩子,你看?……”亚平妈垂询的眼光一直观察着丽鹃。
过半晌,丽鹃说话了:“你这番话,是为冠华说的吧?是言不由衷的吧?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吧?你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不是想求我不要告她?明说不得了吗?何必绕那么大弯子,又抹蜜又塞糖的?”丽鹃压根不看婆婆一眼。眼睛盯着远处的冰箱。
亚平妈叹口气说:“心结易结不易解啊!无论出于什么心,你都会把我往坏里想。我是真从一家人的角度去想的,不希望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孩子还没来到世上,不能就没了妈。钱的事情是小事,情难留啊!”
丽鹃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说:“孩子来到世上怎么会没妈呢?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会没爸,不会没妈。你好像就认准了这孩子就跟你们家了啊!”
亚平急了,“你什么意思?丽鹃?难道你想跟我分手?就因为这点钱?”
丽鹃依旧低着头,不咸不淡不急不徐地说:“没什么意思。你还挺聪明的。我觉得,两家都打到这分上了,没必要硬挤在一个屋檐下。把账算算清楚,分了吧!这不是一点钱,这是一大笔钱。这不是我的钱,这是我妈我哥的钱。告不告,不是我说了算。借据也在人家手上。至于你妈说的还钱方式,我不同意。你姐借的钱,凭什么要我们还?我们赚再多,那是我们俩的。跟你妈跟你姐无关。你们家的毛病是,团得太紧了,以至于分不清楚里外。这钱一笔是一笔。当初你姐出面借的,理当由她还,她还不出,求我们,我们若替她还,那是我们的情分,不是应当的。你妈有什么权利做我家钱的主?”
一片沉默。
亚平妈再次张口:“丽鹃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利语三月寒啊!伤了人就补不回了。从道理上说,欠条上也写的是融资,真到法院去判,不见得怎么判。就算判冠华赔钱,她也得赔得出才行。最近她们夫妻俩的单位效益都差,很可能双双下岗,自己都要拿救济金了,哪能有余钱还呢?脑袋掉了碗大的疤,逼急了,他们一家三口就是抹脖子上吊,也还是还不出。也不见得这样你就看着高兴了吧?先不说一家人的话,就是普通人,看着人家境遇可怜了,也伸不出手要钱呀!妈在这里跟你讲道理,也是求你,看在好歹认识的分上,不要逼太紧。你的恩,我们感了。”
亚平走到丽鹃身边,以半蹲的谦卑姿态拉着丽鹃的手,仰脸哀求道:“鹃!我们还有孩子呢,怎么能说分就分呢?你放心,我拼命挣钱去,一定不叫咱妈咱哥吃亏。你给我句话呀!”
丽鹃沉默很久,甩出一句:“钱不是欠我的。那些道歉的话,赔钱的法子,得你们去跟我妈我哥说。不论最后是谁还的,在人家面前,得说由冠华还。没事我睡觉去了。我累了。亚平,希望你不要再半夜里扯嗓子嚎了,我这都几天睡不着。你爸死了,你孩子还活着,今天晚上让我睡个好觉。”站起来,准备上楼。
“那……明天你爸出殡,你看,要不要一起去?”亚平妈赶紧小心追了一句。
丽鹃根本不搭理,跟没听见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丽鹃绷着脸,换上孝服,跟在遗像后头去了殡仪馆。看不出情愿不情愿,不过面部表情的冷峻与死板倒是与丧礼气氛相符。
三天后,亚平妈率领一家大小,包括女婿和外孙子提着糕点去了丽鹃的家。
丽鹃的母亲还躺在床上行走不便。亚平妈一进门,顶着丽鹃妈的厉目,踩着尖刀阵前行。放下礼物,就一屁股偎在丽鹃妈的床边,语调轻柔、外带羞愧地道歉。态度之诚恳,举止之卑微,叫亚平不忍看。好在丽鹃妈是见过大世面的,不为所动:“你不要跟我来这一套。我们两家已经恩断情绝了。谁认识你老几啊!大家法庭见。还要包括我的精神损失,住院费用,一切一切。账要算清楚,你们走吧!东西也拿走,我看不上。”说完就抬手轰来客。
亚平的脸憋得通红,不知是怒是羞,眼看就压抑不住要爆发了。亚平妈用眼色及时阻止了亚平说话。冠华一家倒是老老实实的,一句话没有。连调皮捣蛋的小孩儿都吓得没一句话。
丽鹃的哥哥这时候果断地站起来说:“意外已经发生了,只能往好的方面解决。阿姨,钱的事情慢慢说。我不能说我不要,毕竟我在上海也要生活,你们尽量还吧,我们也不催你们,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吧!这次损失最大的还是人。亚平的父亲,还有我的母亲,为这点钱闹成这样,不值得。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我代表妈妈接受你们的道歉,和好和好!爸!端几杯茶来好吧?”
丽鹃妈还要争辩,被丽鹃哥用手压住:“不就一点钱吗,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只要你活着,有得享受!再过三五年,10万就是废纸了,随便抓抓就有。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不要再吵了。这是妹妹的婆婆,你多少要给点面子。”
亚平听了大舅子的话,内心感激万分。
钱的事情告一段落。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9:05
二十四 保姆玉喜(1)
亚平妈回到家后,对亚平说:“眼看丽鹃要生孩子了,我身体也不好,得请个保姆。这笔钱,就从你爸爸看病没花完的钱里出。找保姆的事我想过了,这可是件大事,家里多了一口人,整天吃住拉撒都在一起,要谨慎。首先要安全,现在保姆偷孩子的事情太多了。我前儿个才听人说,邻近小区的一户人家,请的保姆才来一个月,工资都没拿,半夜就把孩子给拐卖走了,找都找不到人儿。其次,这保姆要会疼孩子,现在真心疼孩子的少,你给孩子留点儿吃的,没准儿都进保姆肚子了。我想过了,外面劳务市场找的那些不牢靠。得找认识的
,知根知底的,有事儿能抓得住的。你大表姐现在在家闲着,才四十出头,孩子又都大了,家里没啥挂心的,她正是能干活的时候,一只手能拎一个煤气罐子,又是亲的,叫她抱孩子放心。在上海,找一个保姆,最低也得700块。有这笔钱送给外人,还不晓得干得怎么样,不如给自己人了。至少对自己的侄子肯定没话说。你说呢?”
亚平频频点头。
丽鹃对婆婆的意见坚决反对:“我不用亲戚,不好使唤。既然你跟我们住一起,就不存在安全不安全问题,保姆就是来干活的,你多看着点就行。还是到劳动介绍所去找。还有,表姐有家有口,能在这里干长吗?今天闹着来,明天闹着走,不够我贴路费的。”
亚平妈保证:“你放心。说是表姐,你用你的。该叫她干什么甭不好意思。外面找的保姆,我也不能24小时看着,人家要真憋着坏心,想偷我们孩子,那还不是眼皮底下的事儿?既然来了,就扎根儿了。他们一家大小也指这钱过日子不是?我前头就跟她说好,不兴来回跑的。行不?”
“行!”亚平替丽鹃就答应了。
“不行!”丽鹃还要反对,亚平赶紧补充一句:“干得好我们就叫大表姐一直住这儿,要是丽鹃不满意,我们再找个借口让她回不就行了吗,是不是,丽鹃?家里还是你说了算!”丽鹃翻翻白眼,不说话了。
亚平表姐来得倒挺利索。一个大挎包就装下所有的行头了。一进门长嘘短叹:“哎呀妈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呀!提前实现四个现代化啊!这整个一空中别墅啊!叫我瞅着,比外头的独门独院儿别墅强多啦!楼下还有防盗门呢!多安全啊!亚平这小子行啊!”
亚平妈乐开了怀:“可不咋地!这可是大上海啊!每个月光贷款,我们亚平都得还好几千哪!”
“那不要了亚平的命了?”
“我们亚平一个月工资就一万多呢!不怕!”
“哎呀妈呀!大兄弟真出息!上一个月班儿强过我忙一年的啊!小姨你瞧好吧!以后靠着亚平,你们一家就吃香喝辣啦!”
丽鹃冷眼看,不说话。
“这是俺们大妹子吧!瞧着就喜人儿!这快生了吧!肚子不大呀!”表姐说着话就伸手上去要摸丽鹃肚子,结果丽鹃留给表姐一后背,转身上楼走了。
留着表姐一人尴尬,手都收不回来。
亚平的表姐玉喜干起活来真没话讲。没活都能捣腾出活来。一清早就起身拖地,然后拉着亚平妈上菜场。回来的时候一手提菜篮,一手端早点,不让亚平妈动一根手指头。早上丽鹃去上班,出门前,玉喜连鞋带都替丽鹃系好,很会疼人,比亚平还强。虽然说话咋呼点儿,有时候兴致来了放开嗓门震得房门有点颤,睡觉呼噜打得有点响,略嫌吵,旁的倒没啥。
一周后,丽鹃开始觉得浑身瘙痒,上班的时候不停地挠。起先怀疑怀孕后期皮肤干燥,涂上厚厚的凡士林也无效。回去跟自己妈一说,丽鹃妈拉起丽鹃的衣服闻闻,说:“衣服没清干净,肥皂粉蛰的。”
丽鹃回去后便留心观察玉喜洗衣服。
玉喜洗衣服不用洗衣机,甚合亚平妈的心意。纯凭手搓。肥皂粉搓一遍,清水涮两遍。第一盆清下的白花花的肥皂水并不倒掉,而是留着擦锅台抹桌子。第二遍清的水蓄在桶里擦地、冲厕所。然后完了。衣服拧干了往窗外挂。
丽鹃吓得跟在后面阻止道:“玉喜姐,这算干净了?”
“那可不咋地?都洗三遍了还不干净?洗衣机不也就洗三遍吗?我这还一件一件搓的呢!你放心,有油点的地方我都先对着光看了,上了洗洁精搓过了。”
“我不是那意思!你最后一遍清衣服的水上,都漂着泡沫呢!这样洗不行的!我穿了浑身发痒!”丽鹃给玉喜看自己身上因为瘙痒而挠出的血道道,以示没有夸大其词。
“你那是心理作用!人洗还能不比洗衣机洗干净?洗衣机洗你都不痒,我洗怎么就痒呢?”
“那不一样,洗衣机放的水多!每遍洗完都甩干,容易清,你手拧,拧不干净的。肥皂粉都积在衣服里面。我看最少要清四遍,水面上没泡泡了才行!”
“哎!丽鹃啊!这水不要钱啊!你没见我恨不能都把这剩水喝了?有钱是一回事,那也不能糟蹋能源吧!水多宝贵啊!再说了,水上有泡泡太正常了,拿手胡拉两圈,上面都飘泡泡呢!你看你看!”玉喜一句不肯相让,还拿手去拨了拨盆里的水,果然水面上漾起了几个大泡泡。
“这是两码事!这种是大泡泡,是空气,你那种是小泡沫,是肥皂泡!”
“那你这就是为难我了!那万一盆上面飘着又有大泡泡又有小泡泡,我以哪个为准呢?”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9:11
二十四 保姆玉喜(3)
周五晚上,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今天亚平回来得早。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边,其他三个聊得热火朝天。丽鹃懒得插一句话,一个人默默剥着虾壳虾尾巴。
“哎呀!虾壳里有钙质,孕妇要多补,这么有营养的东西你怎么都给扔了?多浪费呀!一
斤虾都十七八块呢!”玉喜心疼地喊。
丽鹃翻了翻眼,皮笑肉不笑地将眼前一小撮虾皮用筷子推到旁边的玉喜跟前,说:“营养都给你。你吃了吧!”然后继续剥虾皮。
玉喜脸挂不住了,绷着脸扒饭。
亚平妈直直望着亚平。
亚平放下筷子,说:“丽鹃,怎么说话呢?姐那是好心,心疼你,你怎么这么说?”
丽鹃依旧皮笑肉不笑,“我也是好心啊,她说虾壳有钙有营养,我自己都不舍得吃就让给她吃啊!怎么她说就是心疼我,我说就不是心疼她呢?”
亚平捺住火说:“有让人吃虾壳的吗?”
丽鹃哈哈,哈哈,冲天笑几声,不阴不阳地回一句,“是啊,有让人吃虾壳的吗?”
亚平不作声了,亚平妈默默扒白饭,玉喜坐了片刻,也默默吃饭。
丽鹃内心的得意都憋不住了,嘴角硬绷都绷不住乐,双眼不望旁人,大模大样地索性将一整盘虾端到自己眼前,一只接一只地剥,并且消灭干净,毫不客气,虾皮堆了半个桌面。
吃完饭,丽鹃在书房上网。亚平推门进来又反手带上门说:“丽鹃,你是不是不喜欢玉喜啊?玉喜对你那么好,早上出门都替你把鞋带绑紧,晚上洗澡都搀着你,换洗衣服放在你床头,也只有亲的才能做到这样了,外面找一保姆,能这样对你?你别伤人心啊!”
丽鹃根本不回头,说:“我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啊?这家反正我也不做主。你妈喜欢不就行了。”
亚平说:“你马上就要生了,现在再换保姆也来不及啊!你就不能对她好点儿?她年纪比你大,说你都为你好,你就不能客客气气的?以后我们孩子都指靠她了。”
“切!这家里,哪个不比我大?哪个不能说我?我能指靠哪个?我谁都不靠,我靠我自己。”
“你这话不凭良心。这家里,谁敢对你怎样?你刚才说玉喜,那是我妈的外甥女,我妈心里多难过,都没说你一句。你在家里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那是当你面。你妈多能啊!她前生是戏子出身吧?我不会演戏。我就算会演戏,也没观众。平日里就我一个,我演给谁看?还不是任人欺?”
“谁欺负你了?我不信。就我妈那脾气,玉喜那么实诚,她们绝对不会。何况,你也是我们家人啊,哪有一家人欺负一家人的?你也太小心眼了。”
“我就知道你不信,我跟你说了吗?懒得理你。以后有话敞门说,干吗搞得跟做贼似的,外人不晓得,还以为我拿着黑本子告黑状呢!”
丽鹃在七月末的盛夏顺产一个男孩,三天后全家大包小袋出院。婆婆手里抱着孩子,玉喜手里提着东西,亚平负责搀扶丽鹃。
回家后,丽鹃的卧室门窗紧闭,窗帘低垂,不见太阳。床上铺着布床单。玉喜张罗着丽鹃躺下,抱着孩子就去了奶奶的房间。
丽鹃说:“孩子放我这儿吧!喂奶方便。”
玉喜不同意,说:“一个月子的妇女,要是跟个哼哼唧唧的奶孩子在一起,还休息什么呀!你只管歇你的,到时候送过去奶一下就行。这一个月,可得好好保养,不休息好,落下月子病,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盛夏时节,卧室又在七楼楼顶,那个燥热啊!丽鹃没三分钟就把床单给浸湿了。
“亚平,替我开空调。”丽鹃吩咐。
“瞎胡闹,月子里哪能受风?那还是冷风!没见我窗户都关着?别说空调了,电风扇都不能吹。你忍忍。这不能由你性子。”玉喜说得干脆利落,不带一点商量余地。
丽鹃心生反感,打心里觉得玉喜这是变相折磨自己,出一口恶气。而儿子在她手上,就见她一趟一趟往婆婆房里走,俩人对着个眼睛都没睁开的孩子傻乐,夸赞之声飘忽而至:“瞧这孩子,额头宽的,跟他爹一个模样!”“可不咋地!眼睛没睁开都能看得出双眼皮大眼睛,真像他姑姑!幸好没像着他妈。”“你说这孩子咋就那么俊呢?越看越像未来电影明星。”“电影明星也有长得碜的,咱可不能像那样的!我看就跟现在那个韩国明星裴勇俊似的。”
丽鹃从孩子生下起都没时间看仔细。心里想得不行,就想抱过来看看。
“玉喜姐,抱过来给我看看。我都没看清楚呢!”丽鹃忍不住要求。
“不行!你那屋多热呀,把孩子捂出痱子来,我们这里手打扇子,自然风,又凉快又不感冒。你甭管了,好好睡你的吧!到点我抱过去喂奶。”
孩子大声哭。玉喜抱着孩子沿走廊来回颠,换着法子哄着。
“是不是饿了?拿来我抱抱。”丽鹃躺床上喊。
“刚吃过,不饿,这是闹困呢!你关上门,别吵着你。”玉喜继续哄。好不容易哄睡着了,把孩子一放枕头上,又开始放声大哭。再继续颠。一天24小时,亚平妈和玉喜轮流换手,自己累了,就那么直挺挺坐在沙发上眯眼打瞌睡,硬是不撒手。
丽鹃几次想去抱,孩子一落她手就哭。亚平妈慌着又抢回去,“你身上有奶味儿,闹得他睡不着,小人儿又困了,要睡觉,你这是折腾他呢!”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9:11
二十四 保姆玉喜(4)
丽鹃怅然,感觉自己纯粹是一个奶妈。
三伏天,热得丽鹃浑身是汗,又加上动弹得少,身上真捂出了痱子,浑身痒。几次憋不住要开空调,都被玉喜吓回去了。为了断丽鹃的念头,玉喜索性把空调遥控器都收走了。
“我说的反正你也不听。好心当成驴肝肺。成,你要真想开,我拦不住你。但孩子我不
能送进去,一冷一热要感冒,我给你去买个泵,你自己把奶泵出来,我拿出来用奶瓶喂。”
丽鹃为了孩子只能忍。
“咦?今天宝儿怎么拉的是香肠?昨天拉的还是果酱呢!别不是奶水出了什么问题吧?”婆婆和玉喜对着宝宝的一坨大便仔细研究,闻来闻去,还对太阳瞅。
“坏了,今天又拉蛋花汤了!这可不得了啊!是不是奶水太油?”
亚平妈和玉喜针对不同的大便成色作出准确判断,并最终将食谱定在最适应宝宝肠胃的鲫鱼白蘑菇汤上,且,不放盐。
“我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能不能换点东西吃?一点盐没有,我怎么吃啊?我又不是得了肾病。”丽鹃一看到眼前的那盆汤就厌恶。
“盐多对孩子不好。你盐吃多了就要多喝水,多喝水奶就稀,他一天多吃三趟都吃不饱,你是做妈的,就不能为孩子忍忍?”婆婆语气里有不满。
丽鹃气结!曾干过半夜里趁一屋子人都睡了,偷偷溜到楼下去偷吃酱菜的事情。
丽鹃恨恨地想,我忍!忍你们一个月,等我月子满了,看你们说什么,第一件事情我就把孩子收回来!
孩子满月后的第二天早上,丽鹃起身到楼下喝水,看见玉喜抱着孩子半歪在沙发上,张着嘴巴睡觉,口水漾在嘴角边,越拖越长,眼看就要落到孩子脸上。儿子倒是睡得很酣,不哭不闹。
丽鹃走过去,打算轻轻将孩子抱过来。手刚一触到孩子,玉喜本能一抽胳膊,张开眼睛吸着口水问:“干哈干哈呀?”
丽鹃答:“我看你睡得辛苦,哪有成夜成夜这样睡的?我跟你换个手,以后让宝宝跟我睡,不用抱着。”
玉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孩子还邪性,就要抱着睡,一放下就哭。”
“那更不能由着他了。迟早得自己睡吧?难道抱到大?越大越难戒,这才一个月,没事的,就让他在摇篮里睡。”
玉喜就是不撒手,跟丽鹃抢孩子。丽鹃火了,一用力把孩子夺过来说:“不行!哪能由了你了?”孩子立竿见影就放声哭起来。丽鹃理也不理,抱着就回房间去,让孩子躺在身边的摇篮里,关上门。
亚平妈慌着从阳台上奔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正睡得香,怎么就闹了?”玉喜哭丧着脸说,孩子给抢走了。亚平妈不作声。
丽鹃的宝宝还真硬气,不抱就哭不停,扯着嗓子,歪着没牙的小嘴,带着豆大的泪哇哇哭了10多分钟。其间丽鹃试图抱着哄,颠来颠去也不见孩子停。
亚平妈沉不住气了,敲着门说:“他就喜欢抱着睡,他就认玉喜,你还是叫玉喜抱着睡吧!别折腾了。大人小孩儿都累。”
“不行!哪能由着他?坏习惯现在不改,以后还怎么带?你别护着,我来收拾。”丽鹃把大人的气都发在孩子身上。
亚平妈围着门直打转,玉喜也守在门口竖着耳朵听。
丽鹃心里急得呀,这第一炮要是打不响,以后的阵地就彻底拱手送人了。她试着拿奶头去堵孩子嘴,孩子根本不吃,塞进去吐出来,就是哭,眼看就哭了20分钟了。
“丽鹃,你叫玉喜哄吧!你没经验,孩子又跟她亲,她哄完了再交给你。”
“你们别管了。他哭一次知道不管用,以后就老实了。”
“你瞎胡闹!他才多大,懂啥管用不管用?他哭就说明他不喜欢。你非要拧着他干吗?拿来!”亚平妈开始气愤地拍门。
丽鹃把孩子放下,拉开门冲婆婆说:“你干吗?拍那么响给谁听?我的孩子,就得按我的法子带。你要能接受,你就在这住,不能接受就走人。你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孩子跟我不亲,我孩子跟我不亲跟你亲?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碰了,过几年以后,他还认我是他妈吗?从今天起,你们俩就负责孩子的洗洗涮涮。不想负责我也不稀罕。晚上孩子跟我睡,谁都别想摸。”说完啪地关上门。
亚平妈气得脸色发青。
宝宝够倔,已经哭紫了脸了,上气不接下气,其状要多惨有多惨。外头亚平妈眼泪直滴,比宝宝哭得还惨烈,“她!她!她这是想要我命,想要孩子的命啊!”
玉喜到楼下的储藏室里翻出备用钥匙,直接打开卧室门,一把抢过摇篮里的孩子跑出去。丽鹃要追,被亚平妈一把拉住:“丽鹃啊!大人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不能牵扯到毛娃娃,他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你就放过他吧!”
楼下已然一片安静,宝宝蓦地住嘴,明显跟丽鹃唱对台戏。得!丽鹃的阵营更加单薄,而敌人的队伍不断扩军,现在还招了个会十八般武艺,从自己的黄龙府直接叛变的小童军。
晚上亚平回家以后,丽鹃在他睡的书房等,面色铁青。“李亚平!我的孩子,我能做主吗?”
“当然能。”
“好,明天你去跟你妈说,孩子跟我睡,不用她管了。还有,我妈最近又小中风了,需要个人伺候,我想叫玉喜过去伺候。”
rosenlilian
发表于 2006-5-22 19:12
二十四 保姆玉喜(5)
“这不合适吧?跟谁睡不是睡,只要对孩子好就行。何况,我妈不叫孩子跟你睡,也是心疼你,怕你晚上休息不好。还有玉喜,她来当初说好了就是给我带孩子的,你现在支派她去你家,也得她乐意才行。她不乐意,我怎么好勉强她?”
“当初她来,是你妈说要请保姆的吧?既然是保姆,就得听我指挥吧?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吧?我这现在不需要她了,要么她走人,要么去我妈家。你自己看着办。我还没见过保姆挑
工作的。”
“她是保姆吗?她是我姐!”
“哦!那就对了。我现在需要的是保姆,不是姐。她可以回去了。你不跟她说,我明天自己去说。”丽鹃转身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丽鹃赶在亚平上班以前,在楼下大厅等候,眼看亚平下楼吃早饭,扯着嗓门对玉喜说:“玉喜姐,孩子现在满月了,我也能活动了,这里用不到你了。我妈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个人伺候,你能不能去我妈家住一段?”
玉喜不出声。
“你不说话就算是应了。谢谢啊!”
亚平妈说:“慢着!谁同意了?玉喜是我叫来的,给我带孙子的,钱也是我出的,从老头没看完的病钱里出的。我不叫她走,谁也不能叫她走。”
丽鹃冷笑一声说:“你的钱,你有多少钱?你哪来的钱?好像你现在还欠我家十几万吧?你既然有钱请保姆,不如拿钱还账了。你不愿意也行啊!我妈身体不方便,我这又替你还债,一个月1000,到猴年马月才清啊?从下个月起,我给她2000,1000还债,1000替她请个保姆。想当年你们不来搅和的时候,我妈身体可是一点毛病没有啊!”
转脸又对玉喜说:“玉喜姐,你自己掂量,你若去我妈家,我加你300,你若不去,在这能不能待下去,我不敢保证。反正我不缺人手。”
亚平妈盯着亚平问:“亚平,你什么意思?”
亚平低头吃饭,不说话。
亚平妈抬高声音问:“亚平!?”
丽鹃懒洋洋回答说:“甭喊了!我昨天晚上跟他谈过了。这个家,他不做主。住我的房子,就得听我的话,不然都给我滚出去,我不爱伺候。”
亚平妈气得发抖。
玉喜从厨房出来,低头说:“行,我去。”
丽鹃得意地转身上楼说:“哎!对喽!这才叫聪明。人要看清形势。哦!还有,我现在去抱孩子,以后孩子就在我房间里,他哭就任他哭,谁都别来哄。谁来哄我跟谁翻脸!别怪我事先没把话说清楚。孩子是我的,他就得服我管,那旁的,都不亲!”哼着小曲儿去了婆婆房间。
下午,丽鹃抱着孩子,带着玉喜上自己妈家。
玉喜一个礼拜后的半夜里,哭着跑回亚平家,死活非要回东北老家。
亚平妈一边系着衣裳扣子一边问:“这大半夜的,怎么了这是?”亚平也下来,丽鹃也出来站在楼梯听。
“那个老不死的!想把我整死。整夜整夜不叫我睡,鸡没叫我就得起,老鼠都休息了我还不能睡。全家马桶屎尿都我倒就不说了,还故意羞辱我,说是便秘,撅着腚让我给她上开塞露,我不干,她就骂不停口,啥脏话都出来,简直叫人没法听。今天晚上,我想打个电话回家问问孩子的事情。刚拿起来她就骂,说我浪费她家电话费。我说我自己出电话钱,她说我哪来的钱,钱都是她女儿给的。过了12点,我趁她睡了拿起电话想打,哪知道她就躲门后头等我,开了灯扯嗓子骂我,所有的街坊邻居都醒了,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明显就是他们一家在赶我走呢!这钱我也不要了,留他家买花圈吧!我明儿就走了。”
丽鹃从二楼冲下,阴阳怪气地说:“玉喜姐啊!你想走,没人拦你,走就走呗,现在连国营企业都没铁饭碗了,谁敢保证自己在一个地方待一辈子啊!但走了还找借口编排人,可不厚道啊!我妈她要是全手全脚身体利落,用每月糟蹋1000块请人帮忙吗?哪家佣人不倒马桶?她手要是活动方便,她也不想让你看屁股啊!再说了,她好歹也算生活自理的人,这要是瘫在床上不能动,等你擦屎擦尿,你不得把她给捂死了?不给你打电话太正常了。保姆谁不是自己买电话卡上公用电话亭去?以前你待在我家太享受了吧?不要钱的长途电话,想闲扯多久就扯多久。也就我们富裕不计较。我妈可不富裕,她没那么大方。再说了,你半夜12点打电话什么意思?存心不让人睡觉啊?我妈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又不是针对你。对我她也不客气呀!更何况她被人气病了以后更是性格偏激,你好歹也算晚辈,该担待一点才是啊!告偏状也没这个告法吧!得,我也不多说了,既然你自己提出要走的,看你是亚平姐的份上,明天我替你去买车票,多给你俩月工资,慢走不送啊!”转身回房偷乐,快活地直蹬脚。
“这!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亚平妈咬牙切齿,越想越恨,抬手扇了儿子一个大嘴巴。
亚平哭丧着脸站在大厅中央,感觉自己真成了钻风箱的老鼠。
亚平半夜偷偷摸进丽鹃的卧室,跪在丽鹃床头搂着丽鹃的肩膀说:“丽鹃!求你给我个面子,你这样,我妈要伤心死了。求你了。就说句软话,让玉喜留下吧!”
丽鹃背对亚平:“你现在还有什么面子呀?你那点薄面早就给完了。我现在让你挂我丈夫的头衔,已经是开恩了。玉喜这事可不怪我啊!我当初坚决反对她来,是你妈的主张。现在不过是平添一个炮灰而已。你妈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家,我看就多了你妈。要是没你妈,光玉喜,没准我们还是好朋友。亚平啊!我现在跟你,只能是同志间的友谊,不存在夫妻间的感情。你自己看着办,你要是觉得我们过不下去了呢!你提离婚,我马上签字。孩子归我,房子归我,你带着你娘爱上哪上哪去。你要是还想跟我过下去,叫你娘闭嘴。她要看清楚这个家的形势,这个家只能有一个说话算数的,那就是我!”说到“那就是我”的时候,丽鹃突然转身,目露凶光,眼带杀机,吐词恶狠狠,“我现在是可怜你,附带收留她,不然我叫你们俩光着屁股滚蛋!听清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