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此时确实很急，但并不是为陶如格，而是为站在她面前，唇角含笑俏然而立的娜木钟。
“我的好孩子，你就听姑姑的，先回宫去吧。”
孝庄不舍得严苛这个宝贝侄女，但眼瞅着沙漏不断翻转，想必顺治和陶如格都快来了，可怎么好。
“姑姑，我也是为了陶如格妹妹，她年纪小脸面又薄，等下见了皇上一定会慌乱，有我这个姐姐在旁边陪着就好些了。”
娜木钟神色不动，却是坚定地道。
“娜木钟，你听姑姑说……”
孝庄皱了眉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柔声再劝。
“姑姑，姑姑……”
这时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一路喊进来。
陶如格带了乌尤和那德玛一阵风似地卷进来，又笑又喊道：“姑姑您瞧，我这身打扮好不好看？”
孝庄还未开口，就听见娜木钟接了话笑道：“好看，我妹子的花容月貌，穿什么衣服不好看？”
陶如格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瞧见娜木钟，呆了一呆，一脸的笑僵在那里。
“哟，妹妹，你瞧我们还真是姐妹同心，穿了同样的衣服，不过不用讲，自然是妹妹更美了。”
娜木钟上下打量着陶如格的旗装旗头，嫣然笑道。
“你……”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才看到她们果然穿的是同样的衣服，只是娜木钟的色做桃红。
“姐姐今天好心情，我听姑姑说姐姐平日里最好清静的，这里热闹别吵到了姐姐。”
陶如格也回眼打量着陶如格，也觉得十二分的诧异，怎么会这么巧，她也穿了同样的衣服。
“别的热闹不凑，但妹妹初来乍到，又是这么大的场合，姐姐不陪在身边怎么说的过去呢？”
娜木钟针锋相对，不让半分。
“你……”
陶如格终究年纪尚小，身量容貌都未长成，而娜木钟今天有备而来，妆容齐整，容色生生地把陶如格压了下去，只气得陶如格半晌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姐妹俩拌嘴回房里去拌，被皇上瞧见了也不怕笑话。”
孝庄见两人剑拔弩张，忙笑着打岔。
“是，姑姑。”
娜木钟和陶如格对视一眼，脸上的笑也压不住心里的嫉恨。
“皇额娘。”
顺治一进门，先看见了娜木钟，也是一楞。
“你来了，快来瞧瞧你表妹陶如格。”
孝庄忙拉了陶如格过来送到顺治面前。
“表妹。”
顺治见她一脸的稚气，只觉得还是个孩子，和旁边浓妆艳色的娜木钟相比，更觉得好笑。
“陶如格给皇上请安。”
陶如格微笑着行礼，却总觉得娜木钟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地刺在背上。
“表妹无需多礼，赐座。”
顺治本来对这小孩子似的表妹全无兴趣，但也瞧见了娜木钟一旁的眼神，便故意温颜柔语起来。
“谢表哥。”
陶如格见顺治容貌清俊儒雅，心中暗喜，再见他对自己温柔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回头瞟了娜木钟一眼。
娜木钟刚才胜利的喜悦一扫而光，若不是施了胭脂，恐怕面色就苍白如纸了，她本来就是想在顺治面前让他看到，自己比陶如格美的多，让陶如格自惭形秽，让顺治心生悔意。
但没料到顺治却对陶如格温存有加，笑微微和她聊着天，自己像是个透明人，看不到自己似的。
“娜木钟，你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孝庄见她难受的样子，心疼地低声道。
“怎么，静妃她不舒服吗？”
顺治却似乎刚巧听到了这句话，抬眼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一切都好。”
娜木钟见他看向自己，以为他对自己还有几分关切，忙摇头道。
“是呀，今天陶如格妹妹刚来，你不在场不太好吧。”
顺治微笑着瞟她一眼，然后就低下头，继续和陶如格聊起天了。
“你……”
娜木钟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要自己在这里，在陶如格面前难堪，顿时面如死灰。
“福临，你又逗你姐姐了，她不舒服，就让她先回去吧。”
孝庄不忍地道。
“静妃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娜木钟只觉得双颊滚烫，泪水就要涌出了，看也不再看任何人，急步跑出了慈宁宫。
“姐姐。”
淑妃陈妃希微薄晶几个人正走到门口，瞧见秋月搀着她，淑妃暗喜，薄晶却觉得内疚，忙过来扶住了，轻声唤道。
“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娜木钟咬着嘴唇，强撑着不在淑妃面前哭出来。
“姐姐我送你回去，希微，你就说我稍后就到。”
薄晶挽住娜木钟，和秋月半扶半抱地往冷泉殿走去。
“琳若妹妹就是心肠软，是吧陈妃？”
淑妃意有所指地瞧着陈妃，似是点麝香她背叛薄晶之事。
希微似笑非笑地瞧向陈妃，只见陈妃神色不动，若无其事地道：“你说的是。”
走不多远，娜木钟就再也忍不住，伏在薄晶肩上痛哭起来。
“姐姐，姐姐……”
薄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唤道。
“红颜未老恩先断……”
远处似是传来幽幽的吟诗声，薄晶和娜木钟相视一楞，都觉得全身发冷。
“妹妹，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娜木钟擦干脸上的泪水，伸手推开薄晶。
“姐姐真的没事了吗？”
薄晶担心地道。
“是，你快去吧，今天是陶如格的大日子，你不在，恐怕以后又会生出什么是非呢？”
娜木钟凄然一笑。
薄晶见秋月和她瘦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荫中，耳边总是缠绕着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红颜未老恩先断……”
“琳若给太后，皇上请安。”
牐牨【Ъ贝掖业鼗氐酱饶宫，见顺治正和孝庄轻声说笑，淑妃等人围着陶如格甜言蜜语地称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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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懊饬税桑这里又没有外人。”
牐犘⒆意有所指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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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犓持稳绾翁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也淡淡一笑，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自己难道真的要迎娶这个年幼无知的表妹为皇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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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氨砀纭！
牐犔杖绺翊嗌生地喊道：“您戴的这个板指真是漂亮，赏给陶如格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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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犛矗倒是不避嫌。
牐牶箦们眼光交错，压不住眼里的嫉妒和不屑，以前娜木钟艳压六宫，倒也服气，这小女孩论貌论才，哪里配的上那金雕玉砌的皇后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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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氨砻孟不叮拿去就是，皇额娘，儿子还有些政务未处理，先告退了。”
牐犓持握下板指，却没有递给笑颜如花凑过来的陶如格，却一甩手丢在塔娜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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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叭グ桑别累着了。”
牐犘⒆瞧在眼里，也只有无奈，这陶如格确实太过轻浮，但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福临再委屈也得受了。
牐
牐犔杖绺窈湾嫔们都跪了送驾，却是满脸的不悦，塔娜忙过去扶起来，笑道：“公主真有眼光，这板指是用西域的寒玉磨成，再热的天也是拔凉拔凉的，这猛一到手里，只寒了奴婢一个冷颤，也是皇上心疼公主，让奴婢先拿到手里暖暖。”
牐犓底呕埃恭恭敬敬地把板指递到陶如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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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犝饣八档奶杖绺袼淙恍牟∥慈ィ总算是在众妃嫔面前找回了面子，心道好个乖觉的女子，也就敛了怒色，微笑着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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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犘⒆又和她聊了会闲天，见她闷闷的样子，便笑道：“和我这老太婆一起就是无趣，你和乌尤她们也出去逛逛，叫上淑妃她们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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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犑珏听了便过去拉住陶如格亲亲热热地道：“皇额娘说的是，妹妹若是不嫌弃姐姐言语无趣，就让姐姐给你带路四处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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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杖绺裰缓闷鹕硐蛐⒆告退，陈妃希微也跟上去，只有薄晶说身子不适，向陶如格请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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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懊妹檬窍不豆刍ǎ还是赏鱼，不如我们去湖边可好，再唤她们端些荷香糕，莲子汤，雪梨酥什么的解暑。”
牐犑珏着意奉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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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昂茫就听你的。”
牐犔杖绺裥睦锩靼捉袢蘸退持握庖患，自己立后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神色间更是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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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牸父鋈酥谛桥踉乱话阌底盘杖绺褡叩胶边，陶如格见绿荫间几丛桃花色的花开得极艳，忍不住唤道：“那德玛，去给我摘朵花来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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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牫洛却道：“公主妹妹，那是夹竹桃，看着虽美，但叶花皆有毒性，恐对妹妹身子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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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杖绺裉裘嫉溃骸拔业姑挥心忝钦饷唇科，再说了，又不吃不喝，有毒也不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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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犇堑侣昙陶如格这么说，忙一遛烟似地跑过去，足足摘了四五枝，抱了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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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杖绺穸挑西捡地选了两朵戴上，又向陈妃几人笑道：“我这不是戴了吗？又有什么事，这花真美，比牡丹还好看，各位姐姐也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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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犑珏见她这么说，也不好拂她的意，只好都戴上了，这夹竹桃虽然毒性浓烈，但花色如锦，衬得几人更是面若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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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靶还主妹妹赐花，公主妹妹，请这边走。”
牐犑珏领了陶如格上了九曲桥，往湖心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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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犚簧锨牛就看见湖心亭里坐着个女子，斜靠在朱红的栏杆上，低垂着脸，看不真切是谁，跟着的宫女忙小步跑过去喊道：“公主娘娘驾到，你是哪个宫里的，速速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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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犎醇那女子没有一丝慌乱，缓缓抬起头来，只吓得那个宫女一个激灵跪在地下，“静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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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敖憬悖俊
牐犔杖绺癫尤灰恍Γ如果有什么能为她今日的胜利作个最好的完结，那就是娜木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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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敖憬悖你一个人在这里乘凉吗？让妹妹来陪你吧。”
牐犔杖绺竦靡獾匦ψ牛一步步地走近娜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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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懊妹萌缃窆笕耸旅Γ怎么有空来此乘凉？”
牐犇饶局右彩且焕悖但很快坐直了身子，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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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敖憬闼荡砹耍妹妹不是来乘凉的，唉……都怪皇帝表哥他，非要送我这个寒玉的扳指，戴上了只觉得全身冰冷，我说出来晒晒太阳的，没想到正巧看见姐姐在这里乘凉，姐姐若是热，妹妹就把这个扳指……”
牐犔杖绺翊邮窒抡下寒玉扳指，猫捉耗子似地送到娜木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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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安恍校姐姐，表哥送我的这是定情信物，可不能随便给别人，不过姐姐也不是外人，借你戴一下，想来表哥也不会生气了。”
牐犔杖绺窦娜木钟瞧着扳指，脸色由红转白，眼里也似有泪水在打转，更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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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凹热换噬仙湍愕模你就好好收着吧，我宫里这种东西十个八个都有的，我嫌戴着太冰，都赏给奴才了。”
牐犇饶局有娜绲陡睿但瞧见陶如格的样子，再看看她身后淑妃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算是死，也要硬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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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敖憬闼档氖牵这种东西妹妹在家里的时候也有百八十个当玩意玩的，不稀罕，只是这一个不同，这可是皇帝表哥送的，别说冰，就是冻死了妹妹我，也是死而无憾。”
牐犔杖绺翊绮讲蝗茫占尽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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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肮主，点心都端来了，要在这里吃吗？”
牐犑珏正看得高兴，却听希微出声打岔，忍不住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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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犗Ｎ⑷缛糌栉牛笑盈盈地走过去道：“这里荷香淡雅，水色如玉，一边吃着荷香糕，一边赏荷是最好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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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杖绺耦┠饶局右谎郏微微笑道：“好呀，想必姐姐也饿了，一起吃点吧，姐姐，千万别客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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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犇饶局犹她这话说的，显然已将自己放在了皇后之位，心里又苦又气，却仍是强撑着笑道：“这些东西都吃腻了的，倒是妹妹都没尝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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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犕ぷ永锖喊子竦脑沧溃只有四个圆凳，陶如格当仁不让地先坐了，向淑妃道：“姐姐快请坐，这段时间姐姐力主后宫，操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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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犑珏巧笑着谢了，施施然坐下，只见陶如格又向陈妃道：“姐姐为皇上生下第一个孩子，实在是有功，也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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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犉氛变得微妙起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凳子了，宫女们都退出亭子了，只有娜木钟，希微，乌尤和那德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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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犇饶局雍鋈焕浜叩溃骸懊妹寐慢玩吧，姐姐我不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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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犗Ｎ⒋棺叛哿保只是不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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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杖绺窦娜木钟要走，忙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快坐下来，只是辛苦希嫔和乌尤你们了，先坐在栏杆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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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犇饶局永渥帕骋走，陶如格却不希望她走，一转眼珠道：“姐姐莫非是不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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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昂说。”
牐犇饶局用髦她在激自己，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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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牫洛见状忙打圆场道：“咱们拿了酒杯，都靠着栏杆赏荷，想吃什么过来拿了吃就是，反正也没有外人，难看也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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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杖绺裢笛鄞蛄磕饶局拥纳裆，倒也不想逼走她，她走了，这戏还唱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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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昂茫就听姐姐的。”
牐犔杖绺袂崆峄髡疲先端了酒杯站到栏杆旁去。
其实时节已是夏末近秋，荷花皆已凋残，陶如格却象是赏得津津有味，拉了淑妃在身边指点说笑着。
陶如格做的如此明显，旁人自然也不敢和她作对，但人皆有怜弱之心，虽不敢与娜木钟寒喧，但也彼此不言语，都和娜木钟一样，各自端了酒杯，默默地瞧着湖面。
陶如格心里有数，便走到娜木钟身边笑道：“姐姐在家里的时候可是好酒量，现在怎么半天才喝了这一点，难道如今酒量也比不过妹妹了。
她故意用蒙语和娜木钟说话，淑妃几人都不听懂，却见娜木钟听了脸色一变，二话不说仰头就将手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
“好。”
陶如格笑着拍拍手，转身对淑妃道：“你唤她们拿一百个杯子过来，别拿这指头大小的，要大点的，再拿坛最烈的酒来，我姐妹俩今天有兴，要喝个畅快。”
淑妃巴不得越乱越好，忙不迭地含笑应了，希微不动声色地瞧瞧娜木钟，陈妃陪笑道：“和硕格格，一来酒过伤身，二来等会儿子太后……”
陶如格听也不听，皱眉冷冷道：“闭嘴。”
陈妃被呛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地难堪，却也真不敢再说话了，低头悄悄走到了一边。
“姐姐，我们姐妹俩今天就喝个痛快。”
陶如格拉起娜木钟的手对她灿然一笑。
“好呀，妹妹。”
娜木钟只觉得她的手心滚烫，自己的手却是冰冷，正如两人如今的境遇，心里恨极。
不过一会儿，宫女们就捧来几坛酒和一叠叠小碗大小的木杯，又依着陶如格的话把桌上的酒菜都撤了，把杯子一个个摆上去，倒满来。
汉白玉的小桌不大，只放下二十来杯酒，分做两边摆了，陶如格先拿起面前的一杯，一口喝尽，将木杯向脚下一扔，娜木钟仗着心里的气，也是一饮而尽。
宫女们都被遣出去了，淑妃站在陶如格身边微笑瞧着，陈妃希微乌尤却面带忧色。
“姐姐好酒量。”
陶如格见桌上的酒即将喝完，侧头对淑妃一扬眉，淑妃向来自持身份高贵，除了给顺治，不可能为任何人斟酒，但今天这酒斟的不一般，她主动走过去给娜木钟面前重摆满酒杯，一杯杯斟满了。
陈妃希微也都过来帮着重把酒杯摆满斟好，又见陶如格两人一杯杯水似地喝下去，惊得几人咋舌。
这么喝了三回，陶如格终究年纪小，只觉得酒在肚里闹将起来，一阵阵地往上涌，再勉强压下去一杯，更觉得难受，抬头看娜木钟却是不动声色，一杯杯不当事地喝下去。
陶如格的本意是想让娜木钟酒后失态，哭闹一场，将对自己的嫉妒当着这些后妃的面说出来，让她好好地没脸一场。
但她没想到娜木钟的酒量竟比在家时都强了，脸都不红，一句话也不讲，只是默默喝着。
“啊……”
陶如格酒意上涌，实在忍受不住了，忙冲到栏杆边上，向着湖里吐起来。
“和硕格格。”
淑妃怕她喝出什么事来，太后那里不好交待，也不嫌恶心，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
希微乌尤四人也忙围过去，见她吐得不止，衣襟也弄脏了，忙唤宫女拿水拿药。
娜木钟瞧见这一团糟，心里不知道多高兴，面带笑容地坐在那里，看戏似地瞧着。
待宫女拿了水来，陶如格已经好些了，坐在那里轻抚胸口，一时间亭子里乱作一团，喂解酒药的，绞帕子的，为她擦衣服的。
娜木钟推开淑妃，亲手绞了条帕子送到陶如格面前，笑吟吟地道：“妹妹你就是这个脾气，明知道赢不了我，还偏偏要我和比。”
“你……”
陶如格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了米，倒给了她奚落的把柄。
“谁说我不成了，只是今天只顾着想和表哥相会了，饭吃的少了些。”
陶如格硬着头皮道，见亭里宫女挤了一大群，怎么也抹不下这个脸面，哼一声道：“我们再喝。”
“和硕格格。”
淑妃等人都张口相劝。
但陶如格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压按着恶心站起身来，坐到桌前去。
只见这一轮桌上的酒，娜木那边已经喝完了，陶如格深吸一口气，硬是将面前十来碗酒扬脖都喝了下去。
“好了好了，今天这酒是喝的不分胜负。”
淑妃忙过来打圆场。
“还有那些个酒杯呢。”
娜木钟闲闲地道。
“酒杯虽有，酒却已经没了。”
淑妃向宫女们使个眼色，立刻有那伶俐地过来收抬了酒坛酒杯。
“和硕格格，您酒也喝的趁兴了，咱们回去歇歇吧。”
淑妃和陈妃忙一边一个扶起双颊嫣红的陶如格。
“回……回……”
陶如格话都说不利索了，眯着醉眼任她们摆布。
“陶如格，你永远只能是那跟着我后面的小丫头。”
娜木钟见一群人拥着陶如格浩浩荡荡地去了，强夺的酒意也慢慢涌上来，心里只觉得空荡荡的，偏偏是那个整天尾巴似地粘着自己的小丫头，抢去了自己的一切。
她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跌坐在栏杆边，幽幽叹口气，手边却触到样东西，低头一瞧，是几束鲜艳的夹竹桃，她也听说这夹竹桃的叶汁能至人于死，一时间不由想到：我还活着做什么，我不如死了算了，也简单，将这叶子挤出汁来送到嘴里，就一了百了了。
正迷惘时，就听有人在耳边柔声道：“主子，咱们回宫去吧。”
抬头一瞧，却是自己做皇后时的两个宫女，也正是她们早会巴巴地跑来告诉自己陶如格要穿那件旗装，又捧来了同色同花的，让自己艳色压过陶如格。
自己是压过了，但又如何。
福临……
你何以如此狠心，难道真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吗？
娜木钟借着酒意仰头大喊。
“主子。”
两个宫女心疼地落泪，但瞧见不远处有人过来，忙掩了娜木钟的嘴，柔声劝道：“主子，咱们回宫吧。”
“好，回宫，本宫要回储秀宫。”
娜木钟借着酒意道。
“好，咱们这就回。”
两个宫女哄着骗着她，一步步地扶回了冷泉殿。
皇太后已经在那里等了半天了，瞧见娜木钟一身酒味，吓了一跳，忙喊秋月拿解酒药来。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太后见娜木钟不断喃喃着要回储秀宫，心里一酸。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听旁人说，主子她在亭中乘凉时遇见了和硕格格，和硕格格要和主子拼酒，所以……”
宫女忙答道。
“这孩子，唉……”
太后心疼地拥住娜木钟，亲手喂她吃了醒酒药。
“姑姑……”
娜木钟这才认出面前的人，喊了一声，就紧紧抱住太后痛哭起来。
“我可怜的孩子，那陶如格也不太不成体统了。”
太后偏爱娜木钟，对陶如格的恶感又深了几分。
正安慰娜木钟时，就见塔娜跑进房来，脸色发白，礼都不行就凑到太后耳边。
“太后，和硕格格得急病了，现在在储秀宫。”
塔娜心急如焚地道。
“是喝多了酒吧？”
太后不悦地道。
“不是，御医说像是中了毒。”
塔娜用更细微的声音说。
“什么？”
皇太后惊得一抖，忙令人把娜木钟抬到床上歇了，自己带了塔娜匆匆往储秀宫去。
只见储秀宫里淑妃陈妃都在，几名太医正在大厅里面带忧色地踱步。
“和硕格格怎么样了。”
孝庄沉声问道。
太医相视一眼，嗫嗕道：“回皇太后的话，微臣们再三商量，看和硕格格的症状，恶心呕吐，脉缓昏迷，似乎，似乎像是中了毒。”
“你们再细细查验，此事非同小可，皇上是否知道了？”
太后眉头紧锁，问道。
“回太后的话，臣妾已经派人去禀明皇上了。”
淑妃过来回道。
“哦。”
太后心念飞转，一听到中毒两字，她就立刻想到了娜木钟身上，不会是这个孩子做了糊涂事，但瞒又岂是能瞒住的。
“太后，和硕格格她不好了。”
服侍陶如格的宫女从内室惶恐地跑出来道。
“陶如格。”
太后忙走入内室，只见陶如格面色如纸，躺在床上一阵阵地抽搐。
“太医，太医。”
皇太后心里一寒，大声喊道。
几名太医惶惶然地进来，围在陶如格身边好一番折腾，太后的心也悬得高高，只见几名太医忽然一楞，齐齐地跪在自己面前，低声道：“微臣该死，和硕格格她已经……”
“什么？”
皇太后楞在那里，就听宫女和乌尤那德玛已经痛哭起来了。
“死了？”
太后再不喜欢这个侄女，但活生生的一个人，那会儿还在面前撒娇弄痴的，现在却……
但她很快就沉声道：“派人封了湖心亭和洗碗间，适才在湖心亭陪侍的宫女太监，都给我看住了。”
刚才还平静无波的紫禁城，刹时间风起浪涌，流言和阴谋形成的阴霾流转于每宫每房的角落间。
流言所指的对象不外乎淑妃与娜木钟两人。
这两人，一个是废后，有可能因嫉恨下毒，另一个是顺治宠爱的妃子，除掉陶如格，她也是皇后宝座有力的竞争人选。
大致听来，偏向淑妃是凶手的人更多一些，终究陶如格是娜木钟的亲妹妹，何况就算除去了陶如格，娜木钟也不可能再重得后位了，她又何必涉险呢。
说的人振振有词，还是那句老句，众口铄金，听得多了，顺治都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皇太后与他商议再三，对外只说是水土不服，隐疾突发而亡，但这话既堵不住朝野上下的嘴，更不能指望瞒过吴克善。
顺治和皇太后两人在慈宁宫商议了一晚上，隔天静怡轩淑妃就听到个晴天霹雳的恶信，静怡轩的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跪在她面前颤声道：“万岁爷下了谕旨，说主子没有照顾好和硕格格，以至于格可知暴病身亡，主子难辞其咎，将淑妃降为……降为……”
淑妃只觉得一阵晕眩，心似乎要从口里跳出来了，她强撑着问道：“降为什么？”
那太监哭丧着脸，小声道：“降为宁嫔。”
“什么？”
淑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顺治竟然如此狠心，她听前面的话，已经猜到可能是太后用蒙古向顺治加压来处罚自己，但怎么也没想到顺治竟会真下手降自己为嫔级。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万岁爷……”
淑妃怒气攻心，脸色雪白，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
素秋几人吓得忙掐人中的掐人中，传御医的传御医，那传话的小太监只吓得心砰砰乱跳，心道还好没有说出另外那道谕旨。
另一道谕旨是：富察氏希嫔温良节俭，举止合度，晋为希妃。
今日后宫中娜木钟被废，陶如格暴亡，淑妃被贬为宁嫔，而陈妃因出身低贱只是个庶妃，也就是说，如今希微是后宫中唯一的正妃。
那个小丫头，乐嫔等人又嫉又恨，私下里说道，才进宫半年，那个小狐媚子，就凭她那身家背景，也配……
话是这么说，可去爱元殿的人络绎不绝，包括那些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的嫔妃。
消息传到玉宁宫，薄晶少不得也得过去请安贺喜，才走到爱元殿门口，就听见里面女子的笑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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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傲罩髯永戳耍快请进。”
牐犞书见是薄晶，笑容满面地从台阶上迎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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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拔堇锖芏嗳寺穑空饷慈饶帧！
牐牨【б惶酵罚先看到了满头珠翠的乐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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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案鞴的主子都来了，陪我们主子说些闲话，您快请进。”
牐犞书引了薄晶进屋，笑笑又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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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傲真筛希妃娘娘请安，贺喜希妃娘娘。”
牐牨【Ф紫虑氚玻希微忙亲自过来扶起来，笑道：“妹妹来的正好，你也来瞧瞧这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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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犂宙杉嫔洁嫔并几个答应常在正围做一团，听希微这么说，忙让出条道来，纷纷笑道：“琳嫔妹妹来瞧瞧，这可是个希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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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牨【Фňσ磺疲却是个珐琅玻璃的西洋自鸣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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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罢馐峭蛩暌赏给希妃娘娘的，我进宫这些年了，只在太后那里瞧见过，可也不敢正眼瞧，这回才看得真切了，这西洋人的玩意，真是怪的有趣。”
牐牸嫔性情开朗，忍不住伸手轻轻摸摸透明的玻璃壳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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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犂宙杉溉艘泊展去摸摸瞧瞧，纷纷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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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拔姨万岁爷说过，这玩意和日昝一般的用处，也是来瞧时辰的。”
牐牎罢饽挠腥贞蒙陈┓奖阊剑你们看，这上面鬼画符似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牐牎笆前。现在是什么时辰，哪里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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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犝庑┤司醯孟：保薄晶却是已经看了二十多年，虽然钟盘上标的是罗马数字，但哪个现代人会因此不认识指针，不知道几点的呢？她见这群人不懂装懂的样子，忍不住道：“这比日昝简单多了，只瞧这长针短针就成，现在指的是……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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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笆点？”
牐牸嫔等人都疑惑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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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安弧…我说岔了嘴，应该是巳时了。”
牐牨【Я险庑┤艘膊欢自己说的话，便随便支吾过去了。
牐
牐牎八仁保瞧这天色好象也差不多，琳嫔妹妹你是胡猜的吧。”
牐牎傲真擅妹枚何颐峭婺亍！
牐牸嫔等人叽叽喳喳地说笑道。
牐
牐牨【П扯悦耪咀牛忽然见吉嫔几个人笑都僵在了脸上，一个个脸色发白地瞧着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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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澳嫔给希妃娘娘请安，希妃娘娘吉祥。”
牐犎崮褰棵牡呐子声音在薄晶背后响起，正是昔日权倾一时受尽宠爱的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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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安桓遥快请起。”
牐犑珏出人意料地在这里出现，希微也摸不清她的来意，说话十分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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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牸嫔几人站在旁边，表情难免有些尴尬，终究昨日还都去静怡轩献媚讨好来着，只有薄晶定睛仔细打量淑妃，只见淑妃妆容齐整，但掩不住双目的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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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靶幌ｅ娘娘。”
牐犑珏一脸恭敬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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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犗Ｎ⑿睦锊露茸潘的来意，淑妃却只是默不作声，一时间爱元殿里寂静无声，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还是吉嫔打破了这窒人的沉闷，她虽然装出无心之语的样子，但音调尖锐还是透出了她心里的紧张。
“吉嫔姐姐说的是，就要传午膳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薄晶也跟着道。
几个人互相使个眼色，到希微面前告了退，瞧也不瞧淑妃地往外走。
薄晶刚走到门口，就听希微沉声道：“琳嫔妹妹，我有事和你说。”
“是。”
薄晶只好停下来，转身走到希微身边，只见她清丽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对淑妃淡淡地道：“如果没事，你也先回去吧，我和琳嫔有话要讲。”
淑妃心里恨极，忍气吞声道：“宁嫔也有事向希妃娘娘禀告。”
“改日吧。”
希微态度决绝，就是不肯让她说出话来。
“你……”，淑妃忍无可忍，怒道：“我偏要现在问你，是你让敬事房撤了我的绿头牌？”
薄晶听这话，吃惊地也盯住希微，却见希微面色不变，唇角露出丝嘲讽的微笑，冷冷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不错，是我下的旨，你如今带罪在身，皇上亲自下旨贬你为宁嫔，就是想让你好好静思己过，你还敢奢望侍候皇上吗？”
“和硕格格之死与我无关，我要见万岁爷，他一定会查清此事为我作主的。”
淑妃捏紧了拳头，一字字斩截道。
“哼！”希微拂然道：“以你现在的身份还想见万岁爷，淑妃娘娘，不，应该是宁嫔，你也是个聪明人，难道你那朝中邸柱的阿玛没有告诉你，吴克善大人已经进京，且答应不追究和硕格格暴亡之事，他也派了使节去准噶尔部族，表明蒙古部族的态度。”
淑妃听了这几句话，脸色越来越白，心砰砰直跳，只觉得头嗡的一声，阿玛暧昧的态度现在总算弄明白了。
“你骗我。”
淑妃心底已经相信了，但还是哑着嗓子嚷道。
“还要我把话说得更清楚吗？瓜尔佳氏淑美，皇上已经把你卖了个好价钱，你现在，而太后，也为静妃报了仇，你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希微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毒刺扎进淑妃的心里，她捂住胸口，站立不稳地晃了晃。
“如果你不舒服，就回静怡轩好好歇着吧，静怡轩，这真是个好名字，你如今和静妃倒是同病相怜了。”
希微毫不留情地道。
“我至少还是瓜尔佳淑美。”
淑妃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崩溃，心念飞快地转动着。
“是的，我可能再也无法得宠，但我瓜尔佳氏格格的身份还在，我阿玛仍得皇上宠信，听说希妃娘娘的阿玛只是杭州一个小小的七品，我不信你能不顾父母家人？”
这是淑妃的最后一线希望，而她确实也可以借阿玛之力做到，并非空口威胁。
“哈哈哈哈……”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希微听了不但不慌，反而大笑起来。
“那就有劳瓜尔佳大人了，”希微双目炯炯，起身走到淑妃身边，在她耳畔轻声道：“请务必手起刀落，不留活口。”
“富察氏，你好狠的心呀。”
希微话里的诡异的怨毒，让向来自持心狠手辣的淑妃也打了个寒颤，她不禁用全新的眼光打量着希微，悔只悔当日看错了人，本以为那八面玲珑心机灵巧的觉罗氏能是个好帮手，却没看出来这少言寡语的希微城府如此深沉。
这后宫的女人，一是不缺容貌，二是不缺背景，大多也聪明机巧，再往后就要瞧各人的为人了，像琳若那样多情善感，一会儿为小格格操心，一会儿又为静妃内疚的，有再多的心机也成不了事，能胜出的女人，就得是心狠手辣的。
希微虽背景平常，但在这个时候，偏偏就是这平常的背景帮了她，觉罗施古如今与瓜尔佳氏走的正近，皇太后绝不会再选出个淑妃，让后宫内戚勾结成势，威胁到未来的新后。
希微脸上的怨毒一现即隐，一张俏脸立刻恢复如常，她轻轻叹口气道；“宁嫔的心思，本宫心里明白，你放心，等到有‘合适的时机’，我一定会向皇上为你求情的。”
淑妃当然不会天真到相信她所说的“合适的时机”，当下心念飞转，“扑通”跪在了希微面前。
“以前是宁嫔愚蠢无知，得罪了希妃娘娘，求希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允许宁嫔随侍左右，求希妃娘娘。”
淑妃趴在地上，极尽谦卑地道。
她这一跪让薄晶吓了一跳，见从前高高在上的淑妃这样，心里也感到酸楚，忙看向希微，只要希微一个神色，她就准备过去扶淑妃起来。
希微神色不动，那双像湖水一样清澈的妙目如今也像湖水一般冷酷，唇边甚至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求娘娘饶恕。”
淑妃强忍住眼时的眼泪，受着这生平未有的耻辱。
“你愿意跪就跪个够吧，我可没功夫陪你耗着了，琳嫔，陪我去花园走走。”
希微温柔笑语，过去拉了犹疑的薄晶，绕过淑妃就走。
“宁嫔跪在这里等娘娘回来。”
淑妃明白这是最后一线机会，希微以后定会让自己永不见龙颜，今天就算是再痛苦的耻辱，也要心甘情愿地受了，只要她松了口，自己就有把握重新得到顺治的心。
希微听她这么说，似有些不耐烦了，冷笑道：“你把我当成三岁的孩子了，我可没有淑妃娘娘的大度，斩草向来要除根，不妨挑明了告诉你，你宁嫔从此永无出头之日，我会让你瞧自己花容褪色，老死那静怡轩中，好好地‘静’一生一世。”
“你……”
淑妃猛地站起，咬牙切齿地说：“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后面，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
“哦？”
希微乌黑深沉的眸子霎时间如淬了毒的针一样尖利，她冷笑道：“那妹妹只有先下手为强，让姐姐在地狱里等妹妹喽。”
“娘娘，我们何必和她纠缠，我们走吧。”
薄晶瞧得花颜失色，知道再下去只有对淑妃不利。
“哼。”
淑妃心里也有数，虚张声势地哼一声，忙匆匆离去了。
“妹妹就是心肠软。”
希微瞧着淑妃淡淡地道。
“是琳若没用，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薄晶忙陪笑道，曾经对希微那种亲如姐妹的好感现在被一阵又一阵的恐惧替换了，她站在希微身边，就会觉得全身一阵阵发冷。
希微端详薄晶的神色，正色道。
“没什么，只是搪塞宁嫔罢了，妹妹，刚才和宁嫔只是说顽笑话，你别当真了。”
“是，琳嫔告退。”
薄晶出了爱元殿，这才发现背上冰冷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薄晶出了爱元殿，顺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往西，本想去御花园散散心的，一转弯却瞧见了静安宫。
如今静安宫里没住嫔妃，薄晶推门进去，只看见一个年幼的小宫女正靠在石桌上打盹，薄晶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到当秀女时所住的房间里，只见桌上地下都厚厚地沉了灰，想是宫女们偷懒没收拾过。
半年前，自己和希微还坐在窗前的圈椅上，轻声笑着说些女孩的私房话，至今还能回忆起那时候的希微，笑的时候眼睛弯弯地勾下来，嘴角弯弯地勾上去，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像是撒了金子似的阳光进去。
唉。
薄晶长长叹口气，转身想离开，却看到侧房里摆着的红木浴盆，本来鲜艳的红色被灰尘压的暗淡了，薄晶却立刻想起知棋高高地挽起袖子，利落地把一吊吊热水倒进去的样子。
每一幕都犹如昨天发生的事，但只一眨眼的功夫，希微，知棋都变了样子。
薄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她硬是忍住了转头想离开这里。
那是什么？
一束小小的白白的干茉莉花挂在门框上，薄晶走过去摘下，立刻闻到茉莉清幽的香味，知棋那时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
“主子，就挂在这里吗？”
知棋十分新鲜，在门框上比了又比。
“对呀，挂在那里让它自然风干，它就会变成干花了，香味也不会消失。”
“主子，您真聪明，什么都知道。”
“贫嘴甜舌的丫头。”
“嘻嘻……”
不，不只是这个，还有什么被忽略遗忘的东西，借着花香，在幽幽地倾诉。
薄晶把干花贴到脸上，香味更浓了，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少年，黑如子夜的眼睛那样温柔地看着自己，讲述了那样美丽的一个故事，在星空下，自己把半株茉莉送给了他。
“纽钴碌逸达……”
薄晶迟疑地从回忆里寻找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谁在那里。”
清扫的小宫女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从来空无一人的院落里竟然多了个人影，来不及细看，她吓得尖叫起来。
“啊……”
薄晶正沉浸于回忆中，被她冷不丁这一叫也吓了一跳。
这时小宫女才看清，这女子竟然是玉宁宫的琳嫔，吓得忙扑通跪下了，她年纪小入宫时间又短，慌乱地只知道磕头。
“别，起来吧。”
薄晶忙道。
这时却见静安宫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道：“出了什么事？”
小宫女见是个待卫，忙起身道：“琳嫔娘娘在此，你快回避了。”
那男子闻言楞住了，抬头一瞧，黑水晶似的眸子，那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不是薄晶是谁。
“你……”
薄晶也呆住了，她觉得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在慢慢散开来，半晌才品出味来，是久违的喜悦和快乐。
“大胆，快还不快回避，你不要脑袋了吗？”
小宫女见那男子不但不走，还盯着琳嫔娘娘不放，又急又怒，干脆跑过去往外推他。
“住手。”
薄晶开口了，声音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是我堂兄。”
小宫女听是琳嫔娘娘的堂兄，似乎不用太多避讳，但宫里的规矩嬷嬷们扳着指头数，第一条就是绝对禁止和男子接触，这该如何是好呢？
薄晶平静地道：“堂兄妹间没什么好避讳的，只是宫里规矩严苛，还需妹妹守口如瓶。”
“奴婢不敢……奴婢遵琳嫔娘娘谕旨。”
小宫女哪敢多说什么，忙跪下道。
“奴才见过琳嫔娘娘，请恕奴才无礼，只因这静安宫平日无人居住，适才奴才经过时听到有女子尖叫声，却不料冒犯了娘娘。”
逸达打了个千，先按规矩恭恭敬敬地道。
“起喀吧，堂兄房里请，我正有些事想问你，”薄晶矜持地道，又转向那小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跟着我吧。”
小宫女喜出望外，忙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叫婷儿，奴婢愿意跟着娘娘。”
“乖孩子，你到门外瞧着点，明白吗？”
薄晶见婷儿虽然年纪小，但一双眼睛慧黠有神，不由起了怜意。
见婷儿关门出去，逸达却垂下眼睛后退了几步，他这几步像是踩在薄晶心上，薄晶只觉得内心的喜悦一点点退下去。
“如果逸爷有事，自行离开就是。”
薄晶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防卫似的抬起下巴。
“不是，我……”
逸达咬着嘴唇，却难以启齿。
“哦。”
薄晶瞧见他就是不抬头，心一下凉了，只觉得自己傻的可笑，希微知棋可以变，他就不能吗？自己还以为他是那晚送花给自己的逸达吗？
“我先走了。”
薄晶不想再让自己再继续丢丑下去了，干脆狠心快步走过他身这。
“别走。”
手腕一热，却被逸达紧紧握住了。
“你做什么？”
薄晶又惊又羞，只觉得心砰砰乱跳，脸颊滚烫。
“我不是，不，奴才该死，其实……”
逸达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手语无伦次地解释。
薄晶低下头瞧着他的粉底朝靴和长至膝间的长刀，一时间万念交集，似是欢喜地想笑，又有些委屈地想哭，有释然，有羞涩，有期待……
“我……”
逸达胀红了脸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他干脆从颈上扯下个东西塞进薄晶手里。
那是一个普通的白绸绣袋，薄晶好奇地解开绳子，先看到一束干枯的茉莉。
“这是那天娘娘送我的茉莉，下面还有你送我的桂花……”
逸达深吸口气，一口气说道，似乎只要停顿一下就会失去这勇气。
薄晶捧着花和绣袋，只是低头不作声，好半天，终于抬起了头，只见像是把满天的星星都藏进了她的眸子里，闪亮的让人心悸，桃花般嫣红的面颊上，梨涡俏然绽放。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理我？”
这是和爱人撒娇的话呀，薄晶话一出口，脸就更红了，心道自己在现代哪里有这么腼腆，怎么瞧着他，就不自觉地有了小女人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