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19
林小蔓出院后,回到家里坐月子。
汪永生见母亲的精神状况一直不佳,把退休在家的岳母接过来照看妻子和儿子。
这天,汪永生下班回家后,林母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说:“永生,孩子都出生七天了,赶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汪永生想到这个儿子得来不易,而且在出生时遭遇到那么多怪事邪事,心想就叫“汪贵”吧,一则显示儿子的珍贵,二则这个喜气的名字可以冲冲邪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汪永生也有点儿迷信了起来。
林母说“汪贵”这个名字好,大吉大利,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大富豪,林小蔓则说名字起的越像是有钱,什么福呀,贵呀的人,长大后越是穷,不如叫“汪健”,汪永生觉得“汪健”这个名字长大后能成为像刘翔那样的运动员,就这么决定了。
吃饭的时候,汪永生说:“小蔓,孩子生下了,也很健康,下午我去‘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把做试管婴儿的另外四千元费用付了吧。”
林小蔓从没给母亲说过试管婴儿的事,林母一口饭喷了出来,说:“什么?试管婴儿?我外孙是试管婴儿?”
下午,汪永生没上班,打了个出租车来到了郊外山脚下的“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门前。这儿离市区有四五十里,连出租车司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在汪永生的指引下,出租车才开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眼睛有点儿斜视,汪永生一路上都在担心他错车时眼睛发生偏差,好在这一路偏僻,几乎没有遇上迎面而来的车。
汪永生望了一眼蹲在山脚下的那幢楼房,说:“师傅,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顶多二十分钟我就出来。”
灰色的旧楼,灰色的围墙。近一年了,这儿一点儿也没变。
铁大门虚掩着,汪永生害怕里面的狗,在外面喊:“牛博士!牛博士!牛博士在吗?我是汪永生,来给你带喜糖来了。”
没有牛博士的回答。
最奇怪的是也没有狗叫声。汪永生记的那是条德国黑背,那可是以灵敏著称的世界首选的警犬品种,应该不会这么大的声音都听不见吧?
而且,牛博士可以出国不在,那德国犬难道也回国探亲了不成?
汪永生禁不住推门走进了院子。他看见拴狗的那个角落空荡荡的,别处也不见狗的影子。
汪永生站在院子里又喊:“牛博士!牛博士!我是汪永生。”
没有回答。
汪永生又喊:“我是这儿的顾客,我是‘篷康生物公司’的顾客,是来这儿付钱的,这儿有人吗?这儿有人吗?”
静的连一只麻雀的声音都没有。
看样子真的没人。
可没人院门怎么会开着?
汪永生走上台阶,走进了楼道里。
他推开了第一扇门,里面空荡荡的,连一张旧椅子都没有。这可真让他吃惊,因为在十个月前,这间屋子是牛博士的办公室,汪永生和林小蔓曾坐在这间屋子里和牛博士谈过话。他记的清清楚楚,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子上摆着一条风干了的蜥蜴,墙上贴满了蝴蝶标本,而现在,什么都没见了,只有墙角蛛丝网上一只蜘蛛在爬。
汪永生又推开了另一扇门,里面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在十个月前,这间屋子里摆着瓶瓶罐罐和各种仪器,牛博士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给妻子做胚胎细胞移植手术的。
汪永生又推开了一扇门,还是什么都没有。
汪永生急了,一间挨着一间推开,居然全部是空的。
怎么回事?难道“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搬地方了?
汪永生记的去年牛博士让他们孩子出生后,把另一半做试管婴儿的费用拿到这儿来,他还给牛博士留了手机号,牛博士搬了地方怎么会不告诉他们一声?
一阵风突然吹来,一扇窗子“咣”的一声关上,汪永生颤了一下,心里顿觉寒寒的,赶紧下了楼。
汪永生三步二步出了院门,一把拉开了出租车车门,却发现车里没人。
也许刚才一间间空屋子给他的恐惧感,车里没人也让他莫名其妙地一惊。他举目四望,周围荒凉一片,司机能去哪儿?
自从做试管婴儿以来,汪永生遇到的怪事不断,他生怕又遇到什么怪事,急切地喊了起来:“师傅!师傅!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这时,从山脚一处草丛里传出一个男声:“喊什么?喊什么?我等了你十几分钟都没不耐烦,你等我几秒钟就叫起来了!我在拉屎,你等一会儿。”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19
出租车快回到城里时,司机问:“你在哪儿下车?”
汪永生说:“‘篷康生物技术有限公司’知道吗?中山路129号,就在‘天鹅湖歌剧院”斜对面。”
司机说:“那个什么公司我不知道,歌剧院我常去。”汪永生以为他常去看歌剧,却听司机接着说:“我常去那儿拉人。”
汪永生心想,也许“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搬地方了,不如去他们公司里看看。只是去年那个公司的赵总说他们正在往公司新址搬,不知道旧址是不是还留有人?
车很快停在了歌剧院对面路边。
汪永生下车后,发现眼前是一幢粉红色的三层楼房,纳闷不已,但当他看见大门口边悬着那块“篷康生物技术有限公司”的牌子时,他才明白了过来:这个城市去年在创建省级卫生城市,破旧一些的楼房如果不想被拆除,都在外面贴上了瓷砖,这幢楼贴了粉红色的瓷砖,换了一身红衣服,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汪永生刚进大门,一高一矮两个穿蓝色制服的青年保安走了过来问:“你找谁?”
汪永生记的去年来时,门卫上看大门的是个老头儿,心想社会竞争这么激烈,老头儿一定是下岗了。汪永生说:“我找你们赵总赵金华。”
高个青年保安指了指三楼一个门说:“在那间办公室,小刘,你带他上去。”
矮个子保安带着汪永生来到了三楼一间门口。
汪永生记的还是去年那间办公室。
汪永生敲门进去后,就看见了那张漆黑、宽大的办公桌后的赵金华,还是衬衣领带,一尘不染,还是梳的油光的头发,只是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眼睛里多了一丝焦虑。他在焦虑什么?汪永生禁不住胡乱猜测着,这样的人要钱有钱,要情人有情人,他还缺少什么?他还焦虑什么?
汪永生记起了那个穿皮裙、腰像蛇一样细的年青女人。虽然此时她不在赵总的办公室里,但她一定就在附近,或者刚才就在赵总的怀里,因为汪永生闻到了一股香水味。一年时间,男人甚至可能忘掉一个漂亮的女人,但却忘不了一种从漂亮女人身上飘出的香水味,只要那种香水不是那种廉价劣质香水。
汪永生拿出喜糖迎了上去,微笑着说:“赵总,我的孩子在这月12号生了,谢谢你们,我是来付费的,顺便给你们带了点儿喜糖。”
赵金华怔怔地看着汪永生说:“什么你的孩子生了,你是来付费的?你在说什么?你是谁?”
赵金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突然撞进来的疯子。
汪永生以为一年时间,赵金华忘了自己,说:“唉呀,赵总,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去年来做试管婴儿的那个汪永生,你忘了吗?去年7月21号,我从一个电线杆子上揭了一张你们做试管婴儿的广告,和老婆来你这儿求医,你还让秘书给我们登记了呢,你忘了吗?”
赵金华一脸的迷惑,说:“试管婴儿?不不不,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们这儿从不做试管婴儿,只有大医院才做。而且,我们这两年的效益虽然不好,但无论什么广告,都不会往电线杆子上贴,那是江湖骗子的广告版面,我们怎么会把广告贴到那儿,去降低公司的信誉度?”
这回轮到汪永生怔住了。怎么回事?
汪永生说:“赵总,你再好好想想,当时你的秘书给我们登记后,你的司机把我们送到了你们的下属研究单位‘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在那儿,你们的一位研究人员牛博士给我老婆做了受精卵胚胎细胞移植手术……”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推门走了进来。汪永生见正是去年那个穿皮裙的年青女人小吴,喜形于色,说:“小吴来了,正好,你还记的我吗?去年我和我老婆来这儿做试管婴儿……”
那女人打断了汪永生的话说:“你是谁啊?说话没头没尾的,我没见过你,我们这儿也没做过什么试管婴儿。”
汪永生又怔住了——这小吴虽然没穿去年那个短的能看见内裤的皮裙,可她千真万确就是赵金华的秘书小吴啊?
汪永生阅人过目不忘,他绝不会认错人。
汪永生彻底晕了——如果赵金华由于某种原因得了失忆症,难道他的秘书小吴也得了失忆症吗?如果两人都好着,难道是自己出了问题?
汪永生像是在提醒两个患了多年失忆症的人一样,又说:“你们真的忘了吗?当时我和我老婆是被一个看大门的老头儿带上来的,然后我们被赵总的司机、一个矮个儿师傅开车送到了‘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在那儿,你们公司的研究人员牛博士给我老婆做了受精卵细胞胚胎移植手术……”
赵金华冷冷地说:“我们这儿从来没有过老头儿看大门,也从来没有过姓牛的博士。你要么是认错了地方认错了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请离开吧。”
汪永生紧紧盯着赵金华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端倪,看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还是别的什么。赵金华的表情极其严肃,眼神里充满了对汪永生的厌恶,好像汪永生真的是个满嘴胡话的疯子。汪永生从赵金华脸上看不出一丝儿他在演戏的迹象,这使得汪永生心里寒寒的——难道是自己去年遇鬼了?
汪永生心里那股寒寒的感觉瞬间变成了麻酥酥的感觉,像电流一样迅速传遍全身——自己在这个生物公司的帮助下还整了个儿子出来,而现在这个公司一些当事人消失了,另一些人当事人却说不知道这件事——太可怕了,可怕的就像是有一天你回家,家里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所有的人都说不认识你这个人一样。
汪永生彻底愣在了那儿。
赵金华皱着眉头,提起电话说:“如果你不赶快离开,我只好让保安抬你出去了。”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20
五章 离奇死亡
汪永生揣着四千块钱回家后,把下午遇到的一系列奇事告诉了妻子林小蔓。
林小蔓一脸的不信,看着汪永生笑着说:“你在开玩笑吓唬我吧?我的身子还虚着呢,你开这种玩笑不是时候吧?”
当汪永生从怀里掏出四千元钱交到林小蔓手里时,林小蔓愣住了——钱是硬头货,丈夫不可能付了试管婴儿的另一半费用还能掏出四千元钱,也没有人会帮别人做了一个试管婴儿出来而不收钱。难道……
林小蔓打了个冷战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们……我们是不是遇鬼了?”
汪永生见妻子有些害怕,说:“管他呢,咱们找着去给人家送钱,人家还不要,更好,咱们留着自己花。”
林小蔓可没那么轻松,要是她买了一双鞋,质量不好,她到鞋店去退鞋,店主装作不认识她,她还可以理解。可这是去给人家付费,人家却是一付不认识的样子,怎么解释?如果真的遇了鬼,这生下的孩子又怎么解释?林小蔓禁不住把这和生孩子时遇到的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事联系了起来,毛骨悚然。
光阴似箭。
有苗不愁长。
转眼,汪健已经七个月,开始在床上乱爬。这个小不点儿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看上去很健康。
这七个月里,一直由林母服侍女儿和外孙,林小蔓上班后,由林母独自一人在家照料孩子。汪母由于林小蔓生孩子时受到了一些刺激,一直伴有耳鸣、头晕、健忘、失眠等症,汪永生心疼母亲,没让母亲来带孩子。
在林母有一天得病休息时,汪永生说:“这几天让我妈来带健健吧。”
林小蔓怔怔地问:“你妈她……行吗?”
想起七个月前生孩子时婆婆中魔差点儿用水果刀刺死自己和孩子,林小蔓就全身发抖。
汪永生说:“那次妈妈中了邪,早恢复了。”
林小蔓不放心地问:“你不是前几天还说她去医院看耳鸣了呀?”
汪永生说:“自从在你生健健时妈妈接了那几个奇怪的电话后,她一直伴有耳鸣,她说她随时都听见有电话铃声在耳边响。不过你放心,她的大脑早就恢复了正常,你想,我没有把握,敢让她来带健健吗?”
林小蔓心想,可怜的婆婆!随时都有电话铃在耳朵边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感受啊!
就在汪母来照看健健的第二天,一件可怕的事发生了。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七个月大、刚学会爬的健健在客厅的地毯上爬着玩,汪母坐在地毯上打着一个小毛衣。突然,卧室里的电话铃响了,汪母全身一颤,跑向卧室去接电话。
当她看见电话机显示屏上的来电号码时,浑身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般寒。
那是她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
这会儿谁在家里?她禁不住又想起了七个月前在医院里时接到的那个来自家里的鬼电话,迟迟不敢去接。就在这时,她听见从客厅里传来“咣”的一声巨响。
什么在响?想到孙子一个人在客厅里,她顾不上多想,奔出了卧室。
她看见健健拿着一个小小的玩具车坐在地毯上,他身边的一张单人沙发却没见了!在她惊恐地一转头时,她看见客厅通往阳台的铝合金推拉玻璃门碎了一地,客厅的那张单人沙发居然摆在了宽宽的阳台上!
汪母愣在了那儿:难道儿子儿媳回来了?回来了也不会这样搞破坏啊?
很快,汪母确定了两人并没有回来。
汪母的脑子里嗡嗡直响,天哪!这是谁干的?不不不,不应该这样说,这儿只有一个七月大的婴儿,他不可能把那沙发推到阳台上去。那么,这张沙发是怎么进到阳台上去的?
卧室的电话铃疯狂地响着。
像催命一样。
汪母那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儿媳生孩子那阵。
甚至比那阵更觉恐怖。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21
汪母颤抖着手抓起了电话,听见电话里是儿子的声音,才长长松了口气,说:“你怎么在家里?吓死你妈啦!”
电话里传来了汪永生的声音:“妈你忘了,你让我下班前回一趟家,取一些旧布做尿布的啊?”
汪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一拍脑门说:“瞧我这记性……永生!你快回来,家里出事了。”
自从汪母那次受到刺激后,她患了健忘症。
二十分钟后,汪永生急匆匆地回到了家里。
看着家里发生的怪事,汪永生整个人变成了一尊雕塑,僵在了那儿。
虽然世界上至今还有许多神秘谜团没有解开,什么百慕大三角之谜啊,尼斯湖怪兽之谜啊,辽宁怪坡之谜啊,但这些事情离自己是那么遥远,汪永生从来没有觉得恐怖过。而沙发跑到阳台上的事情就活生生发生在自己家里,那种恐惧是不言而喻的。
当林小蔓下班回来看到那阳台上的沙发时,气乎乎地说:“这是谁干的?永生?你疯了吗,把沙发推到阳台上去,还撞烂了推拉门?”
见丈夫没有啃声,林小蔓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一年多来,她经历了太多的怪事,所以对怪事的识别也比一般人要快。
整整一个中午,汪永生、林小蔓、汪母陷入了死寂般的气氛,没有人去做饭,也没有人说吃饭的事,只有健健乐哈哈地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健健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别说一个沙发跑到了阳台上去,就是沙发跑到了大街上去,他也不会感到丝毫惊讶。他不停地去抓他手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在他的世界里,他只关心什么在手里,什么不在手里,而不关心什么合理,什么不合理。
所有的人都把这怪事和健健联系了起来,也难怪,怪事不都是从健健出生时开始的吗?
尤其汪母,患了健忘症的她却一字不露地想起了那个鬼电话:“老伴……试管婴儿……魔鬼换掉了儿子的精液……小魔王要出生……害我们全家……阴阳两隔……我只能用此法告诉你……杀掉胎儿……快……快……”
汪母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她怕那个梦魇般的话语再次控制她,操纵她去干疯狂的事情,狠狠掐了一下大腿,说:“永生,妈……妈头晕的厉害,妈想先回去……”
汪永生把汪母送出了门,在进电梯前,汪母说:“永生,妈有一种不详感,这孩子有问题,你……妈这两天想出一趟门,你和小蔓多注意那孩子。保重。”
汪母进入电梯的那一瞬间,汪永生有种奇怪的感觉:妈妈的话像是在和自己永别。
林母的病很快好了,林小蔓把发生的这件怪事告诉给了她。林母觉的太玄了,半信半疑,但又觉得女儿不可能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于是决定抱观望态度。
从那以后,林母、汪永生、林小蔓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健健,想知道那件怪事是不是和这孩子有关。
怪事果然又出现了。
那是个下午。汪永生和林小蔓都去上了班。
林母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照看在脚底下地毯上爬着玩的健健。那只叫“混球”的哈叭狗在健健身边打着滚儿。“混球”长着一身雪白的、长长的毛,猛一看,像个缩成一团的小绵羊,非常可爱。
林母在看一部台湾言情剧,看的眼泪汪汪。平时,女儿和女婿在家时,她看到动情处不好意思落泪,现在可以毫无忌惮。自从若干年前台湾剧“反攻”大陆以来,赚取了大陆人民不计其数的银子和眼泪。那个小岛上的导演好像个个都是煽情高手。
她哭着哭着,突然感到有点儿热。
客厅的窗子开着。如果把卧室的窗子打开,形成对流,该多凉快……
这么想着,她去卧室开窗子。
可当她回到客厅,准备去把地毯上玩的健健抱起来时,她突然发现“混球”没见了。
林母想,“混球”是不是饿了,溜到厨房里去了?
林母喊:“混球!混球!”
在往常,只要这么一喊,混球准会以为要开饭了,在第一时间出现,可林母喊了两声,居然没见“混球”出来。林母纳闷啊,别看“混球”的耳朵深陷在长毛里,它灵着呢,怎么回事?
林母觉得有点儿怪,抱起健健去卧室一间挨着一间找。
没有。
“混球”居然没见了。
这怎么可能?
没有开过门,“混球”不可能跑出去。它也没长翅膀,更不会飞出窗子。天气虽然热,它是“混球”,又不是雪球,也不会突然蒸发了呀?
林母突然想到了抱在怀里的健健,当她俯首去看那孩子时,发现那孩子也正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她。已经被失踪的小狗搞的心里毛毛的林母一接触到这眼神,吓得一下子把那孩子摔在了沙发上。健健可能被摔疼了,“哇”的一声躺在沙发上大哭了起来。
健健哭的好伤心,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还张开双臂,伸出胖乎乎的双手,等着大人来抱他来哄他,而林母心里却寒寒的,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混球”哪去了?“混球”哪去了?“混球”哪去了……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21
就在健健哭成了一个泪人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林母跑进卧室,一把抓起了电话,她以为是女儿或女婿的电话,却听传来了汪母的声音:“喂!亲家母吗?我是小蔓她婆婆,这一阵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吗?”
这句话问的可真是时候。林母迫不及待地说:“有有有,她婆婆,就在刚才,‘混球’没见了,我找遍了每个屋子,它……它能跑到哪儿去?”
电话里传来汪母悲哀的声音:“你不用找了,‘混球’被健健吃了。”
汪母的口气肯定的就像是客厅里有监视录像,而她刚才通过信号传送看到了健健吃掉‘混球’一样。
林母问:“你……你怎么知道?你在哪儿?我听永生说你出远门了?”
汪母说:“我本来是要去五台山给家里每个人求个平安签的,半路上,我遇到了一个阴阳先生,他给我算了一卦,算的非常准,不但算出了我老伴四年前出车祸死了,算出了我有两个子女,还算出了我家里有事,准备去五台山求签,总之这个阴阳先生非常厉害,算什么都准。我把自从去年两个孩子去做试管婴儿以后所发生的所有事,还有在那以前,永生单位的一个小青年失恋自杀,把自己吊死在了办公室,永生第一个发现把他从门上抱了下来,第二天永生的爸爸就出了车祸那些事,都告诉给了先生,求先生帮着算算是怎么回事。先生问我,那个上吊自杀的年青人是怎么回事,那件事我知道,就把详情说给了先生:那个永生单位的小年青和外单位一个漂亮的女孩谈了五年恋爱,小青年对那女孩非常好,可就在快要结婚时,那女孩甩了他,跟了另外一个有钱人,那小青年伤心得不得了,晚上在办公室里想不开把自己吊死在了门上。先生听了后就紧皱眉头,说我的孙子是鬼种。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生说那青年自杀时伤心欲绝,死后成了一个怨鬼,在永生把他从门上抱下来的时候,那个怨鬼就盯上了永生,缠在了他身上准备随时出来报复世人。第二天怨鬼跳到了我老伴身上,让他出了车祸。为了报复更多的人,怨鬼生出了一个更毒的念头,他要让自己的鬼种在小蔓身上开花结果,可是,人鬼阴阳两隔,他无法让鬼种直接进入小蔓身体,于是就在永生和小蔓身上使坏,使两人都出现了生育问题,在两人到处求医时,安排了一场‘鬼局’,那‘鬼局’就是赵金华和牛博士他们。当永生和小蔓他们陷入‘鬼局’后,鬼博士偷梁换柱,把那怨鬼的种和小蔓的卵子结合,植入了小蔓的子宫里。先生还说,小蔓临产时那些奇怪的电话,就是永生的爸爸打的,他爸爸在阴槽地府知道了这件事后,不愿意看到鬼种生下后害死我们全家,但阴阳两隔,又没办法告诉我们,只好先通过一个磁卡电话,装作一个知情人的口气来告诉我和小蔓,当永生爸爸知道我们没有打胎后,只好通过家里电话告诉我们。亲家母,我知道你不信这些话,可你想想,我和永生他爸都好好的,怎么我们永生那么健壮的就不生育?你和小蔓她爹也好好的,小蔓怎么就不会生孩子?怎么这么巧的两个人就会遇一块儿?另一件事你可能也知道,孩子生下后,永生和小蔓去找那做试管婴儿的人付费,怎么那个博士就没见了?怎么那个公司里的人都说不认识永生?永生是去送钱的,如果是人,有不爱钱的吗?还有那个沙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阳台上去?还有‘混球’,一定是被鬼……鬼婴吃了……”
林母听得全身像筛子一样地抖。
作为一家人,女儿家里这一两年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她都知道,但在她脑子里却一直是一个个无人能解的谜团,突然听林母这么一说,那些谜团似乎一个个拨云见日,变得清晰起来。
虽然是个难以让人相信的鬼片,却有了清晰的连贯的情节。
十个老太婆,八个迷信。汪母所传的阴阳先生的解释似乎很有逻辑,再加上眼前刚刚发生的小狗失踪的活生生的例子,使得林母不得不信。
想到自己的外孙是个鬼婴,想到那个小魔王就在客厅里,林母拿电话的手不像是握着一部电话,而像是握着一个通电的哑铃。她的心也嗵嗵地跳,好像电流从哑铃上通过手臂传入了心脏里。
电话里顿了一下,接着说:“亲家母,阴阳先生说如果我们不对这个小魔王采取措施,这小魔王会害死我们全家。我问他采取什么措施,他说先付五千元费用才告诉我,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他给了我一个帐号,说让家里人往那个帐号上打五千元钱,他就会帮我。我没有先把这件事告诉永生和小蔓,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太年轻,老人的话他们总是不相信,听不进去。亲家,我先给你说,是因为你会相信我的话,你把这事告诉永生和小蔓,让永生到我房子里去取五千元钱,给那先生的银行帐号打上。另外,先生说辟邪驱鬼有几种方法,我说给你们,以防在我回去前那小魔王害你们。第一种方法,在身上佩带玉器、银器……”
林母突然发现外面的啼哭声断了,客厅里出奇的静。
她一回头间,看见健健已爬到了卧室门口。
健健瞪着一双大眼睛,仰着头一点点朝她爬来……
林母“啊”的一声尖叫扔掉了手中的电话。她下意识地一摸脖子,天哪!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串银项链今天居然忘了戴!
林母退到屋角,拿起了一把扫帚,准备与小魔王殊死搏斗。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24
这是林小蔓上班九年来第一次对领导拍桌子,而且是对厂长拍桌子。
林小蔓在市区一家中型国营涂料化工厂上班,她的工作不错,在厂财务科当出纳。下午上了一会儿班,坐在对面的财务科长刘科长叹了口气说:“小蔓啊,你可能要调出财务科,下车间了。”
林小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刘科长,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吧?我在财务科都上五年班了,业务水平娴熟,从来没出过错啊?”
刘科长扶了扶眼镜说:“早晨开中层领导班子会议,吴厂长说……说要把你调到车间,估计过几天职工大会一宣布,调令一下来,你就得下车间了。”
林小蔓惊讶地问:“为什么?”
刘科长犹豫了一下,说:“小蔓啊,本来我不该给你说,但我们在一起共事了五年,我觉的你人不错,给你说了,你心里知道就行,可千万别把我卖了啊。”
林小蔓点点头。刘科长压低了声音说:“市政府高副秘书长的表姐的儿子的媳妇的姐夫的妹妹大学刚毕业,要进咱厂,吴厂长答应高副秘书长把这个人安排在财务科。”
原来自己要被人顶掉。林小蔓的脑袋里像装着汽油被点着,怒火腾的燃烧了起来。五年前,林小蔓本是化工厂车间一线的一位女工,那年,化工厂效益本就不好,又由于污染到了城市部分居民,被居民告到了市政府,责令迁厂,当时化工厂内外交困,迁址就意味着倒闭,吴厂长想到了在市政府上班的林小蔓的公公汪云飞,吴厂长许诺如果汪云飞能让化工厂不搬迁,就把他儿媳从车间调到科室。汪云飞在市政府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一般来说能办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但牵扯到个人利益的时候,他的潜能常常能意外地发挥到平时的五到十倍——他竟使政府已经发出的一张限期那家化工厂搬迁的文件作废掉,保住了化工厂没有搬迁。化工厂度过此难,效益渐渐好了起来,当然,吴厂长也履行了他的诺言,把林小蔓从又脏又累的一线车间调到了厂财务科任出纳。而如今,公公出车祸死了,给厂里办不了什么事了,厂长准备去巴结新贵,要卸磨杀驴。
林小蔓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厂长办公室。
吴厂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喝一杯浓浓的咖啡。林小蔓私下听人说过,吴厂长的第一学历是小学文凭,这使得她常常不知道该对这个人鄙视还是佩服,但今天的事让她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人了。
林小蔓怒气冲冲地问:“吴厂长,听说我要调动岗位?”
吴厂长放下手中的杯子,熟练地堆出一脸假笑说:“小蔓啊,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事呢,现在车间一线的新工水平一茬不如一茬,为了提高车间一线的总体业务水平,经星期一厂中层领导班子会议决定,准备把你调回车间,发挥先锋辐射作用,带动新招的这一批青工迅速成长起来。”
明明是下放,说的却比唱的还好听,这是吴厂长的一大绝活。林小蔓说:“你把我调离财务科总有个说法吧,是我业务不过关,还是我私下拿公家的钱去炒股去做生意,犯了经济错误?”
吴厂长说:“小蔓啊,有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女孩分配到了咱厂,人家是大学生,咱厂就那么些个岗位,不好安排,咱们不好让人家一个大学生下车间,几位领导的一致意见是你的文凭比较低,车间业务却比较好,决定让你去车间,让那个女孩接你的班。”
林小蔓想起了刘科长的话,心想这女孩一定就是市政府高副秘书长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了。林小蔓想到自己昔日这个干部的儿媳如今将要被另一个高干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顶走,怒从胆边生,说:“文凭低不能成为把我赶出财务科的理由,咱们厂有些人还是小学毕业呢。”
吴厂长最忌讳别人说他是小学毕业,“噌”地站了起来,说:“你说什么?”
林小蔓冷笑着说:“你不要那么激动,胡耀邦的第一文凭也是小学文凭,照样能干大事。”
吴厂长一听胡耀邦的第一文凭居然和自己一样,顿觉自己以后大可不必再对此遮遮掩掩,慢慢坐了下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小蔓说:“我想说,即使不是大学生,只要能胜任一个工作岗位,在这个岗位上从没有犯过错误,你们不能随便把这个人调离岗位。”
吴厂长冷笑着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说不想下车间就不下了?这是我和几个副厂长共同研究做出的决定,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想到公公当年对化工厂的贡献,想到公公在时吴厂长对自己的无微不至,林小蔓深刻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与“人走茶凉”的含义。她最痛恨,也最瞧不起忘恩负义的人,愤愤地说:“如果你要让我离开我喜欢的工作,我宁愿辞职。”
吴厂长说:“随便。现在企业人满为患,负担过重,裁员又裁不下去,正需要你这种人才。”
林小蔓狠狠地在吴厂长办公桌上拍了一巴掌,甩门而去。
下楼梯的时候,林小蔓心里骂道:靠!人满为患?光你七大姑八大姨就占了全厂人数的五分之一,遍布全厂各个科室各个车间,能不人满为患吗?
林小蔓是个文净的姑娘。但,今天她真的想骂人。
眼见小魔王离自己越爬越近,林母举起了扫帚,这时,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然后看见女媳汪永生下班回到了家里,惊讶地看着她。
汪永生惊异地问:“岳母!你在干什么?”
汪永生生气啊,这么小的婴儿,就是调皮也不能用扫帚打啊。
林母像见到了救兵般喊:“救命!救命!永生快救我……”
汪永生一下子糊涂了,他看不出岳母有什么危险啊?他从地上抱起健健,问:“岳母你怎么了?”
林母急得大喊:“扔掉他,扔掉他,他是个鬼种!是个小魔王!”
汪永生心里不快啊,这是自己的种,怎么岳母说是鬼种?要是别人谁这么说,他非上去给两个大耳刮子不可,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汪永生说:“岳母,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坐下慢慢说。”
林母见汪永生把健健抱在怀里还亲了一口,就像看见女媳吻了一条毒蛇一样,打了个冷战,说:“永生,这孩子是鬼种,他……他吃了‘混球’……”
汪永生也奇怪往常一开门就会跑到脚边迎接他的“混球”没有出现,急问:“‘混球’?‘混球’怎么了?‘混球’在哪儿?”
林母把“混球”失踪的事说给了女婿,又把汪母打来的电话内容告诉了汪永生。
汪永生虽然对家里的怪事也无法解释,但基本上不相信什么鬼呀神呀的,说:“不可能吧?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开过门,‘混球’从门里挤出去了?”
林母说:“你们下午上班走后,我没有开过门。我的记性可不像你妈,这一点绝对不会记错。永生,我觉的那阴阳先生的话很有道理,赶快给你妈妈回个电话,问问她那个阴阳先生的银行帐号,把钱打上去。”
汪永生皱着眉头说:“岳母,等小蔓回来再说。我在家里再找找,看‘混球’是不是病了,钻到了哪儿不出来。”
林母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一大堆林小蔓的首饰,说:“你妈妈说了,玉器银器能辟邪驱鬼,你把这个玉器,还有小蔓的铂金首饰戴上,暂时就不会有危险了。”
林母说着把一个玉器挂在了女婿的脖子上,汪永生说:“这是我妈妈在地摊上买的假货……”
林母说:“有比没有好。”
林母又把林小蔓的铂金项链挂在了女婿的脖子上,突然看见抽屉里有一个汪家祖传下来的银制长命锁,通通挂在了汪永生的脖子上。汪永生虽然不信这一套,心想也是丈母娘爱女婿一片苦心,任由她把能挂的往自己脖子上挂,最后,他竟成了一个首饰男模。
电话铃响了起来。林母心想一定是汪母刚才话没说完打来的,跑进卧室去接。
林母听见汪母焦急的声音:“亲家母,先生传给我一种驱鬼咒,你用笔记下来,让两个孩子学习一下。”林母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后,汪母在电话里开始念:“上请五方五帝斩鬼大将军官十万人降下,主为某家同心并力,收摄村中巷陌家中宅内行客……”
在林母记录冗长的驱鬼咒时,汪永生抱着健健一间一间屋子找“混球”,他想“混球”一定是病了,躲在哪个旮旯角落里不出来。
屋子里找遍没有时,汪永生又抱着健健去了阳台。
那咒语好长啊,林母手都写疼了,汪母还没念完。突然,她听到从阳台上传来了健健的啼哭声,对电话里的汪母说:“亲家,你等一下,我待会儿再来记。”
当林母来到阳台时,看见健健坐在地上哭,而女婿却没见了。
这个住宅区共有二十一幢楼,林小蔓的家在最高的那一幢上,那幢楼二十四层,她家在最高层。
林小蔓一进小区院门,就看见身边一些人莫明其妙地在跑,好像小区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不想去问,在她从化工厂回家的路上,她心情一直很糟糕。因为工作的事。
在她快到自己家那幢楼时,她看见楼下围着一大堆人。
她刚走过去,那些人表情严肃地自动散开,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林小蔓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像见了领导一样尊敬她,一见她来就给她让路。当她走进那人堆里时,她明白了。
她永远忘不了她看见的那一幕:丈夫汪永生侧着脸趴在水泥地板上,血像一条蛇一样从他嘴里爬出了一米远。
林小蔓腿一软,昏倒在地。
在林小蔓家里,健健坐在阳台上哭哑了嗓子。林母不敢走近他,满屋子寻找着女婿。
女婿去了哪儿?他从来不会不打招呼就出门的啊?想到“混球”,林母越想越怕,她来到卧室,拨起了汪永生的手机。
手机通着,却没有人接。
林母像疯了般,一遍一遍地拨着。终于,有人接了手机,手机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喂!你是谁?”
林母急乎乎地说:“我是汪永生的岳母,他现在在哪儿?”
手机里的人反问:“你在哪儿?”
林母说:“我在我女婿的家里,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手机里的人说:“他在他家的楼下。”
林母生气地说:“这孩子,出去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吓了我一跳。你是他朋友吗?你赶快让他回来。”
手机里说:“我们是公安局,你女婿已坠楼身亡,我们正在楼下。”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25
第六章 阴阳先生的法术
林小蔓被人送进了医院。
在医院里,整整三天,林小蔓处于昏迷或半昏迷状态。偶尔像是清醒时,也是痴痴无语,公安人员几乎问不出她任何东西。
三天后,林小蔓清醒了过来,呜呜痛哭,清醒使她的痛苦成倍加剧。公安人员不失时机地悄悄走进了病房,询问一些情况。林小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丈夫怎么会莫明其妙地坠楼,公安人员没有从林小蔓这儿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虽然林小蔓隐隐约约觉得丈夫的死和健健有关,可她还是不相信婆婆说健健是小魔王的话,也想象不出一个不到八个月的婴儿怎么能让他身强力壮的爸爸坠楼,最终,林小蔓没有在公安人员面前提到对这个试管婴儿的怀疑。
公安人员最后问她:“依你看,你丈夫是怎么死的?”她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回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在林小蔓住院的第二天,汪母也住进了医院——在儿子坠楼身亡的第二天,在没有任何人忍心给她打电话,把这个残酷的消息告诉她时,她拿着从阴阳先生那儿买来的护身符回来了——看到家里发生的巨大不幸,她昏倒了。
当公安人员要求询问汪母一些情况时,医生坚决不准,医生说汪母的精神受到了强烈刺激,随时有精神错乱并引发一系列并发症的危险。我公安干警被吓退了。
所以这乱哄哄的、充满悲哀的几天里,一切都由汪永生的妹妹汪璇和妹夫在支撑。
汪永生坠楼时只有林母和健健两人在场,而健健是个不到八个月大的婴儿,所以从一开始,林母就被列为怀疑对象,被审询了多次,每次,林母都痛哭流涕地说: “我没有杀害我女婿啊,我爱我女婿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把他推下楼去啊?是健健杀了他,是那小魔鬼杀了他啊!警察同志,你们赶快把那小魔鬼抓起来枪毙,给我女婿报仇啊?我女儿才二十九,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呜呜呜……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小魔王的事,小魔王把沙发弄到了阳台上,还吃了小狗“混球”,你们听我慢慢讲就相信了……”
警察做了笔录——警察认为沙发跑到阳台上和小狗失踪这一段太离谱,没有人相信小魔王之类的鬼话,笔录员甚至认为这一段浪费笔纸,一笔带过。
有一次,进行审询的一位“60后”中年警察悄悄对另一名年青的“80后”警察说:“这老太婆就是凶手。”
那名“80后”警察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60后”警察说:“根据我多年的侦破经验,凶手一般都喜欢把罪行嫁祸于人。”
“80后”警察说:“可是……这老太婆也太蠢了,把罪行嫁祸于她不到八个月的外孙,谁会相信呢?”
“60后”警察说:“有两个原因。一、凶杀现场只有这婴儿一个人,老太婆想嫁祸别人不可能。二、婴儿不会说话,也无法反驳别人嫁祸于他。”
林母从遭怀疑的泥潭中挣扎出来是在尸检报告出来后。尸检报告显示,汪永生的死亡原因是因为坠楼导致的颅骨碎裂,身上其它的伤情都与坠楼有关,没有其它诸如中毒、刺伤、电击等别的迹象。
另外,公安机关通过方方面面的调查,获知汪永生和妻子林小蔓以及岳母的关系很好。
虽然汪璇怀疑是林母把弟弟推下了楼,但刑侦人员并不支持,公安机关在半个月后做出“鉴定结论通知书”,鉴定结论是:死者汪永生系跳楼导致颅骨碎裂死亡。
也就是说,公安机关的鉴定结论是汪永生跳楼自杀。
在鉴定结论刚刚出来,许多公安内部人员还不知道结论时,那位“60后”警察有幸知道,悄悄对“80后”警察说:“我昨晚对汪永生坠楼案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逻辑分析,认为汪永生是跳楼自杀。”
“80后”警察问:“为什么?”
“60后”警察说:“死者脖子上挂满了女式项链和各类廉价玉牌,这说明他跳楼前有精神错乱,至少有神思恍惚之嫌。”
汪璇对公安机关的鉴定结论严重质疑,她认为弟弟从小是个乐观的人,无论遇到任何挫折都不可能跳楼自杀,而且弟弟坠楼前的那天早上还和她通过电话,没听出他有任何不对劲儿。汪璇认为,弟弟坠楼时只有七个多月大的侄子和林母两人在场,如果弟弟不是自杀,只能是林母趁弟弟不注意把他推下了楼。
汪璇坚决不同意火化弟弟尸体,她出高价把弟弟的尸体冷冻了起来,发誓一定要把弟弟的死因弄个水落石出。汪璇从没有怀疑过健健,虽然汪母也给她说过健健出生时的一些怪事,但汪璇从来没有相信过,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唯物主义者,而且知道妈妈是个迷信罐罐,认为有些事是妈妈走火入魔引起的幻觉。至于林母的“小魔王杀害了他爸爸”的说法,汪璇更是一个字也不信,认为那是林母欲盖弥彰的愚蠢举动。
汪璇向公安机关递上了书面申请,要求公安机关重新做鉴定结论。
公安人员说:“我们做了大量的取证调查,你弟弟汪永生和妻子林小蔓关系很好,和岳母的关系也很好,他岳母不存在杀害汪永生的动机,而且尸检报告显示,汪永生的死因是坠楼导致颅骨碎裂,没有其他的死因,也没有死前被服过什么迷魂药之类的东西,我们很难相信一个五十五岁的老太婆能把一个处于正常状态下的三十三岁的男子推下楼。当然,除非你有什么新的证据。”
汪璇说:“我弟弟和我弟媳还有他岳母的关系并不像常人所看到的那么好。”
公安人员说:“我们从他们的左邻右舍、单位、朋友那儿都做了调查,大家都说他们两人感情很好。”
汪璇说:“左邻右舍知道什么?现代人都住在高楼大厦里,一家和一家老死不相往来,谁知道谁?单位里的人又知道什么?我弟弟又没在单位住,他和他老婆和他岳母吵架打架单位人能知道吗?就像我和我老公,我们俩经常在家里打的死去活来,几次差点儿离婚,可我们出去在一块儿一走,谁不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朋友也许会知道,可人命关天,朋友哪敢乱说话?你们去调查朋友,他们最保险的说法就是不知道,或者两人的关系好。”
公安人员说:“那你能说出你弟弟和弟媳有什么具体矛盾吗?”
汪璇说:“林小蔓不生育,我弟弟是我们汪家独子,几年前妈妈急的要命,我曾经怂恿过弟弟和林小蔓离婚,因为这件事,林母还跑到我单位去骂我,和我撕打了起来,从那以后,我和林家的关系很紧张,我认为因为那件事,林家母女把仇恨种在了我弟弟身上。另外,林家家庭条件一般,我爸爸生前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我们家的条件较为优越,我弟弟结婚时,爸爸给他赞助了一套二十万元的房子,我认为,林家母女有合谋杀害我弟弟独霸房子的嫌疑。”
关于林小蔓和汪永生不生育,做试管婴儿得子的事情,公安人员从林母语无伦次的话语中获悉过一些。公安人员说:“就算他们两人因为生不了孩子曾经互相埋怨过,关系紧张过,但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现在他们做了试管婴儿有了一个儿子,过去有过什么恩怨也该忘记了,我们并不认为林家母女会因为这点事怀恨在心到现在。另外,你说林家母女可能合谋害你弟弟独霸房子,也不合情理,林小蔓又没有外遇,她怎么会这么做?”
汪璇说:“我现在就怀疑林小蔓有外遇,我正在暗中调查。”
公安人员说:“我们已经做过了详细的调查,林小蔓没有外遇。”
几天后,公安部门给汪璇下达了“公安局不予立案通知书”,全文如下:
控告人汪璇:
你于*年*月*日控告关于汪永生死因不明一事,我局经审查认为没有犯罪事实,不需要追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八十六条之规定,决定不予定案。
如不服决定,可在收到本通知书之日起七日内向本局申请复议。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26
人死不能复活,日子还得过下去。一晃已过去一个月,林小蔓试图从丧夫的悲痛中缓过来,可她发现自己却像一条被电鱼器电中的一条鱼,虽然好不容易从翻白肚的状态恢复到了背朝天,但恢复到原先那欢快的状态似乎已不可能。
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年纪青青就死掉丈夫更让人悲痛?
丈夫的离奇死亡带给她的伤痛远不至这件事本身——婆婆精神受到刺激,住在医院每天胡言乱语,医生说她随时有被转入疯人院的可能;小姑子汪璇怀疑是自己和母亲合谋害死了丈夫,扬言公安局如果不管的话,她将自己找人解决这件事,使得一家人从互相猜疑变成了不共戴天;母亲口口声声称健健是杀人魔王,一边到处托人找驱魔先生,一边给公安部写信,要求公安部给市公安局施加压力,把健健绳之以法。
林母每天一大早就去大商场门口转悠,在那有一溜儿地摊,十之八九是算命的,她希望这些人中能有驱鬼除魔的高人,可当她把事情说清楚时,所有的算命先生都说他们只算命卜卦,不除魔降妖。林母心里大骂:现在人真是越来越懒了,连这一行都只想坐在办公室里耍耍嘴皮子,而不想深入一线去干体力活儿。
有一天,林小蔓对母亲说:“妈,你不要忙活了,就算你找到什么除魔降妖的先生,我也不会让谁动健健一根指头。”
林母连连跺脚说:“女儿!你糊涂啊!这小魔王已害死了他爸爸,下一个就是……不是你就是我,你……你再这样执迷不悟,你要害了你和妈妈呀……”
林小蔓说:“妈,除非你说你亲眼看见健健害死了他爸爸,不然我永远不相信他是小魔王。妈,健健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他……他怎么能是什么小魔王呢?”
林母说:“他爸爸坠楼的时候就我和他在屋里,如果不是他,难道……难道是我把永生推下去了不成?”
林小蔓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母咄咄逼人:“你说,你说呀,那永生是怎么坠楼的?难道真像公安局那帮吃闲饭的所说,是跳楼自杀的?说谁跳楼自杀妈都相信,就是说永生跳楼自杀妈不信啊……”
像这样的争吵,几乎每天都在林家母女间进行着。每次吵完,林小蔓的心里都像是有一千条虫子在咬,脑子里都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在嗡嗡嗡地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永生的死真的和健健有关?难道永生的死真的和健健有关……
可是不到十分钟,林小蔓就会把这种疑虑抛向九宵云外——她实在看不出可爱的儿子和其他婴儿有什么不同。
一点儿都看不出。
由于林母对健健如视蛇蝎,不敢一个人和健健在家,林小蔓丧假结束后,又请了两个月假,亲自在家带孩子。
林母老伴早亡,但自己有房子,她迟迟没有离开女儿家,表面上是给女儿做伴做饭,其实是害怕健健对女儿下毒手,思索着应对之策。在林母的脑子里,健健就是汪母找的那阴阳先生所说,是一个失恋自杀的吊死鬼为了报复世界,设下圈套在女儿身上栽下的一个鬼种。只是林母想不明白,这鬼种为什么不去害当年甩掉他爸爸的那女人,而害得女儿家里家破人亡呢?也许这鬼种还小,不懂事,像电影上演的,长大了才去给他爸爸报仇吧。像林母和汪母这样的脑袋,再牵强的事都会被她们自圆其说。
一天,林母突然想到了汪母说的那个阴阳先生,她记的汪母在电话里说,如果给那位阴阳先生的帐号里打上五千元钱,阴阳先生就会帮她,现在汪母躺在医院里失去了战斗力,自己为什么不去接着做这件事情呢?
说干就干,当林小蔓和健健在卧室里睡觉时,林母偷偷拉开了汪母回来时带的一个大包。
包里可真是热闹,有两幅钟馗像,有七张八卦图,有十个铭牌……林母心想这些一定都是汪母求来或买来的驱鬼神物,连连感叹亲家母如果能早回来一步,也许历史将会重写。
林母从包里还搜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后看见里面记着一些驱鬼咒。最后,林母在笔记本最后一页找到了一个名字和一个手机号:姜半仙(137********)。
林母一阵窃喜,偷偷溜到阳台,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号。
手机里居然是忙音,这更激起了林母对半仙的向往,这说明半仙的业务繁忙,有一定的信誉度。
林母拨了三遍才拨通那手机,她迫不及待地问:“喂!是姜半仙吗?”
手机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哪个?”
林母说:“我是一个月前去你那儿求助的汪秀花。”林母想象着汪母的模样,接着说:“我胖胖的,黑黑的,双眼皮,你给了我两幅钟馗像,七个八卦图,还有十个铭牌,你还记的吗?”
手机里说:“记的,就是一个吊死鬼把鬼种种到你儿媳肚子里,生下了个小魔鬼的那个。我记的你来时没带够钱,说回去后把钱寄来,让我告诉你驱鬼办法,是你吗?”
林母说:“是是是,是我,我马上把五千块钱给半仙你寄去,请你把驱鬼方法告诉我。”
手机里说:“可以,你马上把五千块钱打到我的工行帐号上,我见到钱后就把驱鬼方法告诉你。”
林母说:“小魔鬼已经开始害人了啊,你赶快告诉我你的帐号。”
手机里说:“你离开时不是已经把帐号记在笔记本上了吗?”
林母愣了一下,说:“对,对,我想起来了,我马上去找。”
林母挂掉手机,回到客厅,拿出汪母的那个小笔记本,仔细翻着,果然在其中一页上发现了一组长长的数字:9156 8236 0010 5624 058,数字的后面写着四个不起眼的小字:半仙帐号。林母想起第一次翻这个本子时也看到了这组数字,当时她就纳闷谁的手机号码这么长呢,原来是一个银行帐号啊!
林母知道把这件事告诉女儿,女儿肯定反对,于是偷偷地操作着。她趁买菜的机会,偷偷溜回了自己家里一趟,拿出自己的工行折子取了五千块钱,当场就打到了姜半仙的工行卡号上。
晚上,她偷偷蒙在被窝里拨通了姜半仙的手机。
林母说:“半仙,我把五千块钱打上去了,这下你可以告诉我方法了。”
手机里说:“我给你的那十个铭牌都是开过光的护身符,你在脖子上带上一个,把那小魔王抱到那个吊死鬼的坟前,在坟前烧些冥钱,在坟头放些酒肉,喊三声: ‘你妈妈这阵子忙,去你爸爸那儿几天。’,然后边念驱鬼咒边赶快离开,回家后把我给你的两幅钟馗像贴在门上,把七张八卦图分别贴在客厅、餐厅、三间卧室、厨房、卫生间里,最后给你家里每个人发一个铭牌,让他们无论任何时候都戴在脖子上。”
林母问:“洗澡的时候也要戴上吗?”
手机里说:“洗澡的时候也要戴上,这个小魔鬼也许哪天会回来,只要你的家人都戴着护身符,就算小魔鬼回来也伤害不了你们。”
林母惊问:“还会回来?这么说只是暂时把他赶走了?”
手机里说:“这个小魔鬼由人鬼合生,取了人鬼之精华,非常厉害,就算我本人亲自出马,也杀不了他,我们只能把他从你家里驱走。这小魔鬼是你女儿所生,在他没长大前,你们很难把他驱走,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利用小魔鬼的父亲,也就是那个吊死鬼,所以你必须带小魔鬼去那吊死鬼的坟上。过不了一阵,吊死鬼就会放小魔鬼出来害人,小魔鬼也许会再回到你家里,而这时,你家门上贴着的钟馗像会把小魔鬼吓跑,你家里的八卦图也会使小魔鬼不寒而栗,而当你们家人在外面时,脖子上挂着护身符,小魔鬼也奈何不了他们。”
林母最后问:“可城市人死后基本都火化了,那吊死鬼哪儿来的坟幕啊?”
手机里说:“这就奇怪了,你在我这儿时,我问过你,你说那吊死鬼被埋在了郊外山脚下的啊?”
林母愣了一下,忙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谢谢半仙了。”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26
第二天林母给自己和女儿的脖子上各戴了一枚铭牌。林小蔓本不想戴,她觉得只有迷信俗气的老太太才戴这种玩意儿,她最后戴上的唯一理由是不想和母亲吵架。
林母觉得安全些后,开始偷偷地做准备工作。她花了五天时间背会了汪母笔记本上一段长长的驱鬼咒文。她从侧面打听到了那个吊死鬼的坟墓所在地——他叫刘文,是女婿单位的同事,五年前,小伙子在即将结婚时发生情变,精神受到刺激,晚上加班时把自己吊死在了办公室的门上。刘文的父母家在郊区三十里外的农村,他死后,没有像城里人那样火葬,而被家里人土葬在了农村一个坟坡上。
这天,林母望了一眼窗外,对女儿说:“多晒太阳可以给孩子补钙,不能每天让孩子呆在高楼大厦里。”
听了这话,林小蔓挺高兴。要知道,自从丈夫死后,母亲把儿子当成魔鬼,恨不能把如来佛和观音菩萨请到家里把儿子带走,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小蔓忙说:“好的,好的,下午我抱健健去公园逛逛。”
林小蔓没有说和母亲一起去,是因为她认为母亲不会去。没想到林母说:“小蔓,下午你去医院看看你婆婆,我抱孩子去人民公园晒晒太阳。”
林小蔓愣住了。妈妈今天是怎么了?
林小蔓忙说:“行,下午我们一起出去。”
秋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这是个探望病人的好日子,也是个给婴儿补钙的好日子。林小蔓在人民公园和林母分了手,林小蔓直奔医院,而林母却望着女儿转身的背影,揉了女儿给她买的公园门票,抱着健健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在林母眼里,小魔鬼不需要补钙。
小魔鬼只需要回到他爸爸那儿。
一上车,林母就把健健放在了座位上。抱着健健,她就像抱着一条蟒蛇,浑身只起鸡皮疙瘩。自从女婿死后,林母一直不敢碰健健,今天抱他,一则无奈,二则她戴着姜半仙的护身符。
司机问:“大妈,去哪儿?”
林母说:“在前面市场停一下,我去买些酒肉,然后带我去东郊的刘家庄。”
司机问:“大妈,你抱的谁的孩子啊?去干什么?”
林母犹豫了一下,说:“我抱的是别人的孩子,去带他找他爸爸。”
车一出城,健健就躺在车座上睡着了。他长长的令美女们嫉妒的睫毛覆盖着眼帘,圆圆的弹指可破的脸蛋粉嫩嫩的,黄色的小马夹上绣着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白兔,脚上穿着一双小小的还没有巴掌大的红色小鞋,可爱极了。
车快到刘家庄时,司机问:“大妈,车进村吗?”
林母朝车窗外张望着说:“不进,你看见前面山坡上的坟地了吗?你在这儿等着,我到坟上去办点事,然后你再把我拉回城。”
出租车司机最害怕跑单趟了,一听这老太婆还回去,高兴地说:“大妈,原来你是去上坟的啊?你老慢慢去,我在这儿等你。对了,你刚才说带这孩子去找他爸爸,难道……难道这孩子的爸爸去世了?”
林母说:“嗯,去世了。”
司机问:“这孩子真可怜啊,小小的就没了父亲,他爸爸什么时候去世的?”
林母拉开车门说:“五年前。”
司机同情地“噢”了一声。
当林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酒肉和冥纸下车后,司机突然从两条小腿下面升起一股寒意——这婴儿看上去不到一岁,他爸爸怎么会死了五年?
不知是坟地的阴气太重,还是太阳越来越弱,上山的时候,林母身上冷嗖嗖的,好像走进了另外一个季节。
雨点般密集的蟋蟀声此起彼落,像是安抚地下亡灵的神秘葬曲,一曲接一曲,衬得坟地静的可怕,林母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时,她会神经质地一惊,误以为她听到了坟墓棺材里的呼吸。那叫不上名字的怪鸟时不时冷不零丁一声惨叫,像恐怖电影里的配音,让林母毛骨悚然。
林母这样年龄的人,已不是个害怕走坟地的人,可是,抱着一个小鬼崽去一个吊死鬼的坟上,她的心理底线正接受着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考验。林母听人说吊死鬼都吐着长长的舌头,从她走上坟坡的那一刻起,她的脑子里就不时浮现着一个吐着长长舌头的年青的脸,而且,她总觉得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的心嘭嘭嘭地跳,她只想快点儿找到刘文的坟,快点儿完成姜半仙交待的法子。
她一个坟头挨着一个坟头去看那些墓碑上的名字,终于在最西头找到了刘文的坟。
一米高的墓碑。水泥灌铸的墓头。
刘文的坟表面上看与别家的坟没什么不同,可林母往那墓碑前一站,就觉得一股冷气顺着小腿直往身上蹿。她刚才站在其他人墓前时,阴气明显就没这么重,吊死鬼果然名不虚传!
那个吐着长长舌头的脸不时浮现在林母脑子里,有时让她分不清是脑子里幻想的东西还是眼睛里看见的东西,直吓得她泠汗涔涔。
林母把还在酣睡的健健放在地上,哆嗦着手拿出冥纸和酒肉。
那种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越来越真实。
林母的心嘭嘭乱跳,脑子嗡嗡乱响:赶快完成任务离开这鬼地方,赶快完成任务离开这鬼地方,赶快完成任务离开这鬼地方……
林母用打火机点燃了冥纸,快烧完时,她瞟了一眼地上熟睡的婴儿,颤声高喊道:“你妈妈这阵子忙,去你爸爸那儿几天。你妈妈这阵子忙,去你爸爸那儿几天。你妈妈这阵子忙,去你爸爸那儿几天。”
林母刚站起身,突然看见一只手从墓碑后伸出……
vicky猫
发表于 2006-7-5 12:27
第七章 墓地惊魂
当林小蔓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汪璇也在里面。林小蔓刚要问候一声小姑子,却被汪璇一步蹿上来推到了病房外,说:“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林小蔓尴尬地站在楼道说:“妹,我来看妈。”
汪璇说:“你少假惺惺,我哥死的不明不白,这事迟早会水落石出,你装也没用。”
汪璇美丽的眸子里燃烧着两团火,似乎要把整个医院的楼道点燃。
林小蔓说:“妹子,你哥哥突然离去,你悲伤我能理解,可你不能乱说话啊?我和你哥哥结婚十年,情深似海,我……我……我怎么能害他啊?我妈妈善良得连鸡都没杀过,她更不会害永生的。我希望妹子你以后千万不敢这么说了,你哥哥要是地下有知,也不会愿意啊!”
说到丈夫,林小蔓潸然泪下。
在汪璇眼里,林小蔓的眼泪就像是演员的眼泪般不可信和不值钱,她狠狠推了林小蔓一把说:“你还敢提我哥哥?那你说,我哥哥是怎么坠楼的?你说,你说,你说。”
林小蔓喃喃地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想不明白。”
汪璇冷笑道:“你一直在想编一个可信的谎言,却编不出吧。”
林小蔓说:“妹,这么些年,你是知道嫂子是什么人的,那种伤天害理、电打雷劈的事,嫂子是不会做的。”
汪璇吼道:“不要叫我妹,我没有你这个嫂子。”
楼道里围观的病人越来越多——中国人喜欢看吵架,即使病的时候也不例外。一个十天前出了车祸的瘸子拄着拐杖拼命往人群里挤,一点儿也不怕他腿上的石膏被挤掉;一个冠心病患者举着自己的吊瓶往人群里钻,好像一个勇士举着炸药包准备往敌人群中投掷;一个肠癌晚期患者踮着脚尖朝里张望,使他兴致勃勃地忘了人生苦短的悲伤。
病房楼道里已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走了过来,喊道:“吵什么?吵什么?不就是为了你母亲的医药费吗?你们这些做子女的啊,母亲把你们养大不容易,现在母亲老了,给她看病是你们应尽的义务,为了互相推脱医药费你们争争吵吵,不丢人吗?”
白大褂只隐约听见两个年青女人“妹”呀“嫂”呀的吵,却没听清到底吵什么,根据白大褂在医院里二十年的“临床经验”,凡是姑嫂在医院里吵架,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因为父母住院的医疗费,所以白大褂非常激愤地说出了以上那段话。
等白大褂像个交警般疏散了围观的病人,自己也离开后,林小蔓用央求的口气说:“妹,你就让我进去看妈一眼吧。”
汪璇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我们出去说。”
林小蔓跟着汪璇来到了医院后花园。
汪璇指着林小蔓的鼻子说:“林小蔓你给我听着,健健是我们汪家的骨肉,我哥哥没在了,健健不能跟着一个杀害他爸爸的母亲在一起,你把健健还给我们。另外,你们的房子是你和我哥哥没结婚前我爸爸给买的,现在我哥哥没在了,你从那儿搬走。”
林小蔓向来就不喜欢这个小姑子,仗着有钱,做事张扬,可她怎么也没料到她要夺走自己的孩子和房子。
林小蔓见她越来越过分,语气也硬了起来,说:“这不可能,孩子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于情于理于法,这两样我都不会给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恶毒?”
汪璇说:“虽然公安局找不到你和你妈杀害我哥哥的证据,但我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不就是为了几年前我让哥哥和你离婚的事报复我们家吗?你不就是把我哥哥整死想独占那套房子另找男人吗?好,我告诉你,我虽然不能把你绳之以法,但我要一点一点剥夺你的一切,让你生不如死。”
汪璇的眸子燃烧得更旺,简直能把林小蔓烧死。
当汪璇说到“你不就是把我哥整死想独占那套房子另找个男人吗”的时候,林小蔓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差点儿一巴掌抽出去。她忍了,她是来看望婆婆的,不是来和小姑子打架的。
林小蔓不想再说什么。她知道这个女人因为一个“可怕的误解”而彻底昏了头脑,除非丈夫现在能突然活过来,对她说:“妹妹,你误解了你嫂子。”否则,这个平时就固执自负的女人不会改变自己自以为是的看法。
汪璇继续说着:“你走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五天后我来领孩子,收房子。”
林小蔓冷笑。
林小蔓说:“不管怎样,我现在要看我婆婆。”
汪璇说:“你滚吧,我妈妈没有你这个儿媳。”
林母看见一只手从墓碑后伸出——她瞳孔变大,全身汗毛都将竖起。
那只手似乎要抓向塑料袋里的食物,突然又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慢慢缩回。
几乎同时,林母看见一个衣衫褴褛,低着头,披着长发的……家伙慢慢从墓碑后爬出。
林母惊得“啊”一声朝后跳了一步,脑子里不断闪现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吊死鬼刘文出来了,吊死鬼刘文出来了,吊死鬼刘文出来了……
那家伙低着头,披散着长发缓慢地、一点点地向林母爬来,酷似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里那个从电视里爬出的女鬼。
林母全身血液都已凝固。她呻吟着移步后退,她想说:“我把你儿子给你带来了。”舌头却僵得说不出一个字。
林母用手指头指着还在地上酣睡的健健,用尽全部力气想说出话,嘴里却发着婴儿咿呀学语般的声音:“给……给……那……那……”
那家伙始终没有抬起头,一点一点朝林母爬近。林母知道这鬼不抬头的目的,她也常看鬼片,那鬼的意思是要在自己神经即将崩溃之时才抬起头,然后送自己上西天。
那鬼每爬一步,瘦长的、黑黑的爪子就会在地上狠抓一把,在地上抓出五道印痕。林母看出了那是一种渴望,一种抓住点儿什么的渴望。
人在恐惧的时候,舌头和腿脚也许变得迟钝,对恐惧本身却有着敏锐的理解力。
林母退着。
林母似乎已不会转身奔逃,只会机械而缓慢地往后退。
林母重重撞在了身后一棵树上,身子往前一弹间,踉跄到了离那恶鬼约两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