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儿 发表于 2006-10-27 21:33

ZT:龟祭 __作者 毛栗子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更不要说普通的巴西水龟了。

    十多年前,去北京接儿子来德国,正巧一个住在德国的朋友也带着儿子回家探望父母。聊天时她说,在北京官园的鱼鸟市场买了二只小乌龟给她儿子带回德国玩,我听到後很受启发,想儿子到德国後,一个朋友都没有,一定会很寂寞,何不也买几只龟带回去,给儿子做个伴儿呢。我跑到官园鱼鸟市,挑了三只颜色有别的巴西龟,个头儿比啤酒瓶盖大不到哪去,至於它们是否真的来自巴西我不知道,卖龟的人说是从巴西来的,那肯定是走私无疑了。我和儿子小心翼翼地把三只小龟斗胆又走私到德国,来法兰克福机场接我们的先生得知後,吓得脸都绿了,说若是叫人查出,肯定连人带龟统统送到巴西去,那还谈什麽家庭团聚,全家人上巴西养龟算了!後来我在德国到处都看到有乌龟出售,气的我在心里把朋友大骂一顿,早知如此,我何必冒这个危险!朋友比我早来德国十年,又有两个孩子,肯定知道宠物店的情况,从北京买龟无非是贪图便宜而已,我不问所以跟着冒险,实在是愚蠢之极!

    三只小龟对非法偷渡一事并不放在心上,该吃时吃,该玩时玩,只是好象对它们的住处不满意,总是想方设法往外爬,可能是遗传基因告诉它们去找大海,而不是生活在一个四处透明的箱子里,因为它们的母亲自己没有被人类强行收养的经验,不会告诉它们给人类作宠物时应该怎麽办。几个月後,天气渐渐的冷了,它们好象生了病,不吃不喝的缩在一起动也不动,我心里很担心。我那时很傻,以为巴西一年四季热烘烘的没有冬天,生活在那里的龟也不会有冬眠的习惯,以为它们太小,经受不起众多的颠簸生了病,没想到来年春天,三个小家伙又都生龙活虎了,大家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五月,儿子的学校放假了,我们全家带着小乌龟千里迢迢的来到了法国的布列塔尼半岛(Bretagne),儿子在海滩上安营扎寨筑城堡,小龟在沙堡中爬来爬去,有时还被小心地放进海水漂游一下。五月的太阳虽然热热的,可太平洋的海水也不过十三,四度,我们把小龟捧在手心,小心谨慎地浸在海水里,几只“小瓶盖”手忙脚乱地在水里划拉,闹不清它们是愉快还是恐慌,人总是喜欢按照自己的感觉去理解动物,以为自己到海边度假,就一定也要小龟到海里涮一涮,或许它们根本就受不了那咸咸的海水呢!

    从法国回来後,三只龟中个头最大的,颜色最深的,也是最活跃的那只生了病,他食欲不振,精神不爽,一反以前的霸道作风,与世无争的龟缩在角落里,紧闭的双眼肿了起来,好象大眼泡的金鱼。为此我跑到宠物店去打探,那里的人告诉我,小龟着凉了!他把店里养的龟指给我看,透明的水缸里安着暖气,水底铺放着美丽的沙石,水面上有用树干,树皮搭成的平台,水龟们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找鳖,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从宠物店回来,我手里多了几样东西,更大的容器,更有营养的食品,和一个水暖气。从此,我们的几只小龟也有了暖气和平台,当太阳照进屋里时,它们统统爬上平台,叠罗汉似的一个踩着一个,伸出细长的脖子,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可爱的无与伦比。那只生病的小龟尤其爱趴在暖气上,看来还真是受了凉,慢慢地它也恢复了食欲,只是两只眼睛仍旧白白肿肿,成了盲龟。我不甘心,带着它和先生一道去看兽医。兽医的诊所离家不远,先生以前的狗闹病时都是找他去看。兽医看到我有些吃惊,怎麽这个中国女人会是律师的家属,是律师的家属怎麽会每个星期去给他的母亲打扫卫生!这里面的故事很多也很有趣,不过今天的篇章是为龟而不是为人。兽医给了我一管水剂,让我每天用四十温度的加药水为病龟泡澡,泡上十天半月的就会生效,然後分文未取,就放我们回家了。按医嘱行事,把盲龟泡在四十度的药水里,它看起来舒服的不得了,四肢长长地伸出,很享受的趴在碗底一动不动,闹的我都不忍心把它取出来放回大盆里,结果一个星期都不到,它的眼睛就消了肿,又圆圆亮亮的像两颗小绿豆,与从前别无它样。

    小龟是为儿子买的,儿子刚来德国时也经常和它们玩,他放任自流的随小龟们在家里到处乱爬,他玩够了就跑来告诉我们,小龟不见了,我们就必须总爬在地上到处寻找,把它们再送回水盆。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儿子把三只龟放在窗台上,让它们能晒到更多的太阳,我告诫儿子,那里很危险,搞不好小龟会掉下楼去。儿子胸有成竹的保证,他一定会照看好的。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他垂着眼皮来见我,

    “一只龟掉下去了!”

    我惊吓的跑过去,倾斜的屋顶上瓦片光光,不见丝毫龟迹,很可能会掉到房沿下的雨槽里啦!我找来家中所有可以做绳子用的东西,打算把自己拴住爬下去寻找,转念一想,儿子太小拉不住我,我就冒险把儿子五花大绑後送了出去。儿子身上系的有天线电线,跳绳,麻绳,另一头系在暖气管道上,还在我的腰上绕上一圈,总之不能在丢了一只龟後再把儿子搭上。儿子像只小壁虎,在四层百年老屋的斜顶上灵活的爬来爬去,一点恐惧之心都没有,到像是在游戏,爬完了半面屋顶一无所获,小龟很可能顺着雨槽爬行进了流水管後,滚翻到楼下去了!我拉回儿子,两人匆匆下楼,一寸一寸的寻找,结果仍是一场徒劳。先生回家後得知,把我劈头盖脸的凶了一顿,说我混了头,拿儿子的生命开玩笑,要是传了出去,肯定是德国特大新闻,哪里会有像我这样的母亲!骂够了,我们三人都陷入悲伤,茶饭无味,先生强打精神安慰我们说,掉下去的小龟肯定会被人发现,只是人家不知道是我们丢的,所以没办法送回来,它现在一定是和另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丢的那只龟是最小的一个,颜色也最青翠。一年多後,也是为儿子的缘故,我们养了一只狗。狗只有几个月大,见到什麽都好奇,如果把小乌龟放出来散步,它就叫着冲过来,又抓又咬的当成玩具耍,放回水盆後,它又趁你不注意,下爪去捞,我招架不住去求援,朋友夫妇很高兴的做了它们的继父母,并且用我和先生的名字称呼它们,就这样,剩下的二只小龟改换了门庭,住到朋友家去了。

    龟送走後二年多,我们在小镇上买了房,在园子里种上松,竹,樱桃树,鹿角漆树,杜鹃花,喇叭花,玫瑰,西红柿…,总之能种的地方全都种满,然後又在屋旁挖了个一米见方的小水池,二只离家几年的龟又搬回来啦!它们走时只有四十公分大,再次回家时已长到比手还大,尤其是“先生”,厚实浑园而且不怕人,两只眼睛明亮泼辣,好奇地四处打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有过盲龟的痕迹:“我”则身体呈圆形,比“先生”秀气一圈,有点动静立刻龟缩在一起,两只绿豆小眼窝在脖子里向外张望,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把它们刚放进水池时,它们好像受了惊,怎麽也不肯住下去,总是不断地从水中爬出,然後在草地上四处乱撞,好像大难临头慌了神,不知该往何处去了,结果回家不过三天,两只龟就无影无踪了。我们拿着棍探雷似的,把整个园子寻了个遍,也不见它们的踪影,只好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把希望寄托在街坊四邻的身上。二个星期後,一位女士按响了门铃,说在她家水桶边上发现了一只乌龟,请我去看看,是否是我们丢的那只。我兴奋之极,本以为没有希望了,那曾想它居然爬到离家四个院子之远的邻家去了,一定是渴的难受,所以就缩在水桶边嗅水止渴啦!那天我们全家都高兴的忘乎所以,对“先生”也能够归来的希望大大的加强了。一个星期後,“先生”也真的被人送了回来,它爬的更远,居然爬到了另一条街上。送龟来的女士告诉我,其实是她的狗—芬妮找到的,芬妮在它家花园的草丛中发现了乌龟,由於不认识,把龟当作敌人咬了一口,两道深牙印在头顶,血虽然止住,伤口却险恶的外翻着。从此我们不敢掉以轻心,把有水池那面的园子用铁丝网围了起来,它们再也没有机会爬出去了,其实它们後来完全习惯了新环境,你就是把它抱走,它也会自己又爬回到水池里,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冬天来了,二只龟就被请回家中,放进水盆里在地下室过冬,它们安静地睡上好几个月,直到来年春天才睁开眼睛。第二年夏天,邻居家因丈夫过世,子女为遗产打架,太太只好卖掉後花园,以平纠纷,我们也为此多了个近200平方米的新园子。有了新园子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乌龟们挖了个3乘3米的大水塘,里面种着芦苇,荷花,和大片水草,和以前的住处相比,大有天壤之别。尽管如此,我们把龟送进新家时仍旧提心吊胆,怕它们会像上一次那样又爬个无影无踪,那料到这一次它们入水後就不想再出来了,在水塘里露着小脑袋游来游去,幸福的不知所以,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在这样宽阔的水域中自由自在的漂着,本是它们意料之外的事情!有了这个水塘後不仅乌龟们心满意足,我们自己也觉得心旷神怡的,水塘前我们动手搭起了小木屋,然後坐在木屋前的平台上,看一会儿书,看一会儿晒太阳的乌龟,撒下一把龟食,看它们进餐,它们的胃口夏天时极佳,你只要在塘前一站,“先生”就立刻爬过来,仰着头向你乞食,若是不给,它就会爬到食筒前,对着筒上封面里画的龟食一口口的哚下去,叫你哭笑不得。“我”总是很腼腆,从手里叼走一条小鱼干後转头就往回跑,藏到水里满嚼慢咽,不像“先生”,很不得把一筒食都拖到水里去。

    转眼又是深秋,乌龟们几乎不露面了,躲在水底准备冬眠。书上说他们只能在零上2—4度的温度下冬眠,而德国的冬天却没有那样的温和,所以我们都在入冬前把它们捞出来,在地下室过冬。没想到的是,去年秋天突然猛烈降温,还未等我把他们取出,水面就结了冰。第二天虽然艳阳高照,却仍旧只有2度,我用网在水里搅来搅去就是捞不出来,情急之下脱下长裤,穿着裤衩,一咬呀跳进池塘,俯身下到水底,终於把二个家伙弄了上来,冻的我浑身打颤,心里的石头却落了地。先生回家後得知,不知道应该对我表扬还是批评。

    今年的冬天又慢慢来了,我突然吵闹着要回京看老妈,临走前因赶着把几个故事写完,没有来得及把龟捞回。明明知道自己走後,先生要工作,要带狗,要照看花,还没有人做饭给他吃,却仍旧狠心把捞乌龟的事情留给他,我那时真是鬼迷心窍了!本来定好在北京呆20天,12月30飞回德国,和先生一起过新年。回家後才几天,先生在电话里告诉我,德国那几天开始变冷,他利用中午的空闲回家来捞乌龟,好不容易弄上来一只,没关好又爬回水里,然後就无论如何也捞不出来了,他的手指都要冻僵了,他准备第二天再继续,然後他就又急忙上班去了。我在电话里安慰他,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责备自己没有在临走之前完成这件事情,那一夜我辗转不安,一股不详之云窝在心里排不出去,若是那一夜气温在零度以下,那被先生搅醒的龟还能及时再进入冬眠状态吗?如果不行的话,它们如何抗过严寒呢!虽然只是一夜的时间。

    第二天,先生的电话来了,他的声音颤抖而不连贯,“一只还活着,另一只没有生的迹象”。 “别放弃,先放在常温水中观察,然後再慢慢加温,把水暖气安上。”我梦呓般的出着主意,幻想着乌龟会按照我的意愿苏醒过来,那几天我和先生都下了地狱,茶饭无心,夜不成眠。我在北京每天都在忙忙碌碌,还可以不时的逃避悲伤,而先生一个人在家守着无救的生灵,明知无望,又不愿放弃,绝望中他的神经渐趋崩溃,我们俩都被自责压得喘不过气来,唯一的办法是去了民航更改机票,在北京强呆了二个星期後,我又回到德国。12月25日晚上,我进了家门,电视里正播亚洲的地震海啸新闻;我随手翻开导报寄给我的第12期,最後一页上登的正是我几个月前写的小向日葵的故事!我疮痍满目,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不能向先生表示自己的悲伤,他已经筋疲力尽,我不能向任何人表示我的悲伤,因为我不能提起这悲伤,唯一可行的是写下祭文一篇,再把它烧成灰埋在和我们生活了十余年的小龟身旁,虽然到今天我还不知道死的是哪一只,因为我受不了下楼去看活着的那一只。我要把这祭文投给导报,希望有人会与我分担这悲伤,不是说痛苦有人分担则痛苦减半,那导报众多的读者里,若有人与我同心同情,我的悲伤就会早一天被收进心底。

    神龟随寿,犹有竟时。龙蛇腾雾,终成土灰!何况小小的巴西水龟呢!

    它们随我们而来,而先我们而去,我望见那路上,一个又一个的土馒头,有谁能分得出新与旧?!

me100 发表于 2006-10-27 23:11

哼,最讨厌这种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什么什么过失啊,怎样怎样后悔啊,然后发文章赚同情赚银子赚名声的人了!最后怎样?还不是那些小动物无辜的被连累?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别人说我把他放到阳台上去玩,又保证说不会让他跌下去,你肯吗?归根结底,无论对自己的宠物如何如何好,在心里还是丢在底层。活着的时候不能对它好,等它离开了又开始不爽,何必呢?有什么用呢?对这种人,就一句话:该干嘛干嘛去吧,少装蒜了!$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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