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回忆 - 留给女儿的故事 (Bravo原创故事完整脱水版) !禁止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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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回忆 - 留给女儿的故事
原创: Bravo
..................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桅子花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
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
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 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永远不会再重来
有一个男孩 爱着那个女孩
..................
(刘若英: 后来)
http://80bbs.am89.com/users/qtlyz/tlyzfkb/mysite/80bbsaudio/no2/107.mp3
一直很想把这些事写下来,但是都不知道从哪里下笔。趁着现在怀着bb在家,我决心把他们都写下来,不论文笔好坏,就当作纪录。
如果我的bb是个女孩子,我会在她10岁的时候给她讲我的故事,好让她从我这里吸取教训获得经验,男孩的话就算了,让他问她爸爸去。
其实我的经历并不复杂,也不“另类”。目前为止,在我生命中落下痕迹的就只有阳、逸和我现在的老公三个人。问题的关键在于,10岁的时候我爱上了阳,花费8年,然后是逸,花费5年,之后和老公谈了5年,06年终于结婚。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失败,对于感情的处理和对自己的把握,总是处在稀里糊涂的情况,被现实推着走,都没有好好争取过什么。
现在回忆得越多,觉得越明白了些什么。可惜却不能和老公讲。
先写到这里,算是个开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
按照时间顺序写吧,先说阳的事。
我常常留心小学4年级的孩子,看着他们就会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么小!是的,我就是在那么小的时候开始迷迷糊糊的体会感情。
4年级的时候,我们家搬家去了另一片城区,我转学了。第一天,老师带着穿了一身新衣服紧张得要命的我去新的班级作介绍。站在讲台前面,不记得老师说什么了,只记得从这个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角度看下去,下面是40多张陌生的脸孔。我的额头出汗手也出汗,老师教我介绍一下自己,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天阳光很好,我突然看见他在阳光里面朝我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好像使我获得了莫大的安慰。从此我记住了他,阳。
那个时候才80年代末,社会风气还很闭塞,电视上偶尔出现接吻镜头的时候小孩子都会被勒令不准看。我也不知道自己何以会那么早明白感情,也实在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开始的。
还能记得最早的事情是有一天放学后大扫除,好像英伟什么事情必须在几点之前完成。他那个时候是劳动委员,每天都要留下来组织大扫除以后再能回家。那天偏偏有个值日生不知何故不在,而我偏偏在。为了赶在规定时间内完工他请我帮忙一起劳动。可我故意刁难,坐在第一排课桌上面两个脚悬空一前一后的晃荡,看着平时很骄傲的他一脸尴尬的拜托我,东拉西扯的就是不干。
当时我出了一个令我后悔一辈子的难题给他,我说: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干活。
我只是信口开河,根本没有想过后果, 只是觉得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叫我干活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当场给我磕了三个头。我当时就惊呆了,而以后的事实更加证明,这三个头我是受不起的,留给我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也许10岁的小孩子并不明白磕头意味着什么。
当中再发生了什么实在是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开始在心里牵挂一个人。
我慢慢的在放学后找各种理由磨磨蹭蹭地留下来看他指挥大扫除。上课的时候我经常会回过头去看他一眼,如果他没发现,我就悄悄收回眼光,有的时候他发现了,就会朝我一笑,就像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那种笑。忘记说了,他有两个酒窝,牙齿很白,笑起来很好看。我就像傻瓜一样对着笑容找了迷。
我想我的老师们都是疏忽的,他们一定想不到10岁的小孩子会有这样的感情。在我如此高频率的回头情况下居然没被注意。但是小孩子们却是敏感的。很快他的座位四周的小朋友们都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是他们都不说什么,也许是不懂?我不明白。反正我们的这种“会心一笑“一直持续到毕业,都没有人来干涉也没有遭到同学们的讥笑。
我知道现在也不明白,这到底是真正发生过还是我的幻觉。我一直不觉得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我坚信那个时候我们是有感情的交流的,然而他说不是。
当时我们那个班级一定是早熟的一群。因为成绩不错,我很快有了自己的拥护者。他们经常向我汇报,他和谁昨天放学一起回家了,和谁一起参加书画比赛了。朦朦胧胧中,我也觉得会有酸意,只希望他的笑只对我一个人。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在学校的运动器械(比如单杠双杠)上面做各种高难度动作已吸引他的主意,学男生那样把柳条扫帚倒过来顶,偷学校的无花果送给她,抢着和他玩“推人”游戏(就是两方各出一个手互拉,脚不动,或推或拉让对方重心不稳移动了脚就算赢),因为那样可以和他拉着手。
我们学校有运动会,我傻乎乎的报名参加并不擅长的长跑,因为那个项目缺人,也因为参加那个项目他看着我的时间最久。几圈跑下来名落孙山但是累到快要断气,他在最后带着他的两个“党羽”过来问候我,把我激动得要死。
我做了所有能做到的各种傻事。每天睡觉前,想想这天发生的事入睡,都觉得很快活。
他那个时候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是钢笔字,常常被作为范例贴在学校的走廊上。他还会画一些小画,参加学校或者里弄里的书画比赛。以至至今我都对能书能画的男人特别有好感。十几年后我还保留着他当年写给我的卡片,上面的自己很难相信是一个10岁小孩子的,非常老练。这个留到后面再说,另有一段故事。
现在要说的事一件比较出格的事。
我觉得他再傻,对我的种种不会全无感觉,可是这一点我却不能确定。这也许就是单恋的怪异之处吧,天天在那里揣摩他的想法。直到有一天,他请我到家里去玩。他们家那个时候就住在有电梯的楼房,算是很好的,那栋大楼至今还在,成为我回忆往事的一个纪念物。
那天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和一只养在大笼子里的鸟,(至今没见过,因为当时他们在另一间房间里。)我们坐在他的房间,看他参加书画比赛的作品,他的藏书。然后坐在床边玩跳棋还是什么的游戏。
忽然之间,他用手捧起我的脸,并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我的嘴唇。
(写到这里,我很想抽自己耳刮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如灵光迸现,我哗啦一下子明白了,惊呆了,也兴奋极了。人僵住在那里。
然后,他拥住了我。呆了3秒钟后,我也伸手抱住了他。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有明确的“异性”的认知。心跳到抽筋经。
在床的对面,有一面大镜子,我在镜子当中看到了站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然而面目是模糊的,以后的若干年中,每当我会想起这一段,自己的面目都在逐年长大,他的面目似乎永远就是一对眸子和一对酒窝、一付白牙的组合。
然后,(没有发展下去,呵呵。毕竟才10岁啊。)似乎两个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还保持着站立着拥抱的姿势,直到那只笼子里的鸟发出叫声。他醒过来了,说:“不要这样,不好”,然后我们放开彼此。
然而从那天起,我认定了他是我的唯一。
我的家里情况有些特殊,我爸爸因为工作关系长年在外,很少回家。我妈妈和我奶奶关系很坏,所以没多久就搬出来,带着我两个人过日子。但是我妈妈的脾气也不好,她是老师,对我要求特别严格,又由于爸爸老是不在所以她一直很压抑,对照顾我很忽视,也常常朝我发火。
我常常觉得自己很孤单,没有人陪伴,连玩具娃娃也没有。对周围人对我的态度很敏感,对未来的看法很悲观。
我承认我把他当作一种温暖的来源,从他那里我感觉到关注,这使我感动不已。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越来越糊涂那些事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在累积这么多年的单相思后产生的幻觉。如果我的记叙当中前后矛盾请各位姐妹不要质问我,一边回忆一边去伪存真不容易。
那天之后我开始全面发狂。我真心认为我们的感情是相互的,甚至没有向他确认。
发疯一样的学习,发疯一样的参加各种学校活动,得了好多奖状。(谁说早恋妨碍学习来着?)拼命的学画,练习钢笔字。临帖的时候,特意挑齐了他的名字,分开来写了一页又一页。谁都不知道我的心事,我那粗心的妈妈还很开心。
很快小学毕业了。那个时候我们小学只上5年,就要考中学,去中学里面上“预备班”,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89年的小学毕业考试,我们两个做错了同样一道数学应用题,同样差了几分与近在咫尺的市重点中学擦肩而过。
还记得考试之前,他送给我一张卡片,上面用他标准的“阳式字体”遒劲有力地写着:xx同学,DT中学是我们共同的奋斗目标,让我们在这最后的20多天里共同努力,考上理想中的学校。愿我们的友谊常在。”
这样的句子,在我的眼里看来绝对是他暗示说我们要一起考进这所中学,然后在那里继续我们的感情。要知道当时有哪个敢公开说“爱”的,“友谊”两个字就是最好的隐含字眼。
而那个时候我的梦想是:快点快点考中学吧,上了中学我们就可以“早恋”了!因为刚刚从电视中学到“中学生早恋”这个词,没想到自己比早恋还要早。
落榜在当时与我没什么感觉,不觉得难过,因为知道我们会一起落在我们这区的一个三流中学。
我妈急了。调动社会关系,把我弄进隔壁一个区的一所新升级重点中学,但是在所谓的“后门班”里。
1989年秋天一开学,我就在欢迎新同学的海报栏里看到了他的名字,看来他的“后门”比我厉害,分在了正规班。我们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重逢“。
当时我妈有事到我们学校来带着我去老师办公室,他正好和另外一个男生打打闹闹的从教室里面出来,我们两个教室正好是门对门,我们就这样毫无准备的相遇了。他很惊讶,看来他没有看新生名单。我很激动也很镇定,我妈在边上不容我有什么异样反应。
这学上得异常快乐。我常常假装忘记带某科的教科书,跑去他们班级问他借。每周四轮到他去食堂取整个班级共同蒸的盒饭,这是我趴在楼梯上看他如何走出去又如何走回来的大好时机。他们班上体育课而我正好轮到坐在窗边的时候是最幸福的时刻,可以一直看一直看。
那所中学离我们家步行45分钟,之前我一直步行上学放学,后来想到他是坐车的,而他家和我家虽然不近但总在一个方向,就问他是做什么车的。他告诉我坐66路,我就一路打听去找那个车站,幻想可以以后和他一起坐车放学。等我终于找到车站,才发现他已经换坐另外一路车子。我都不懂得生气,还期待着有天也许他又回来做这路车了。
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学期以后,我妈再次调动关系,把我转到离家10分钟路程的一所区重点中学。这件事情我很感激我妈,这所中学给了我最适合的教学方式和最美好的回忆。
但是我和他分开了。这种状态持续了6年多。写起来很苍白,但是这段日子很重要。因为这段不相见的岁月中,他在我心里完成了从普通人上升为完美无缺的“神”。那种单恋的力量是恐怖的。因为没有希望见不到他,我就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讲过的话。他送给我的东西拢共加起来有三样,一件事前面提到的,“友谊长存”的那张卡片。一张是手制的“新年快乐”的贺卡,无一字。另外一张是图画,画了一个女孩子坐在月下的纱窗前画画,下面配了一首小诗。这三样是我仅有的,除了回忆以外的实物。我把他们像珍宝一样的收藏,用我最好的真丝手帕抱着藏在抽屉底下。后来有了日记,又夹在日记本里,藏在各种地方和我妈捉迷藏。
最疯狂的是我通过一切可能的同学关系,通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轻描淡写的打听他的消息,但少得可怜。5年后,打听到他考高中考进了遥远的在城市另一头的一所大学的附中。当天我就找出地图,一个人坐车去了那家附中,可是没敢进去。
他在我心目中越来越完美无缺,而且比完美无缺还要完美无缺。这可能是最最致命的。
有什么事情开心了,我会在心理和他说话;受了委屈了,我在夜里流着眼泪喊他的名字。月圆的时候,我会对月亮许心愿,愿能早日见到他,过年和生日的心愿也是见到他。自然,周围的男生一个也比不上他,他是完美的,他一定学习出类拔萃又不是很用功,体育也好,又会主持班会,又会出黑板报,又会。。。。。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只是觉得是他的话一定比周围的人干得都好。他的字漂亮,人又潇洒,还很高大,印象中他比我高大半个头,待朋友又义气。后来发展到对他的名字也开始迷恋,迷恋电视剧里和他同名的男主角。
自己对自己发誓的时候,会说:我一定要干好XX事,否则就没机会见到他!
觉得很伤心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不要紧的,记住你至少还有阳!
很多年之后我才领会到,我最大的失败之处就在于将一个人神化,赋予了他太多的我自己的理想。这是谁都不能负担的重担。到后期,我想,我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爱着他还是爱着那个长着他的样子叫着他的名字的,由我自己塑造的虚像。
漫长的近7年分开的日子里,我见到他两次。
我想是神听见了我日夜的祈祷。终于网开一面让我见到他,但不是相见,只是我见到他。
那是有一年过年,我穿了阿姨从国外带回去的一件白色毛皮大衣,一条小裙子还有我妈的高跟鞋,和家里人一起出门去拜年。当时90年代初,这样的打扮算是比较前卫的吧,而我平时有比较朴素,一路上被人看得很不好意思。走着走着,发现前面走这两个人。一个,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他的背影,虽然时隔多年她走路的样子我忘不了,另外一个应该是他的家人。
我好紧张!虽然我的父母就在边上,但是我完全可以以老同学的身份去和他打个招呼说两句话的啊,可是我突然觉得很自卑,觉得他一定会嫌我打扮得怪里怪气。我没敢喊出这一声,知识和父母一起走在他们身后,一直到他们拐过一个街角,再也看不见。
第二次见他就比较幸福一点。
那个时候心血来潮拿压岁钱报名参加了原来那个我们想考而没考进的市重点中学夜间的新概念英语班。念到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发现他在比我高一级的班里!那是一次下课,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了他的背影。高兴得要发狂,抓紧所有下课的时机去他们班级门口晃悠,但是他始终没看到我。
但是他终究还是注意到了我。
在一次下课回家,大概10点左右的时候,我已经踏进我们那两栋居民楼的院子里了,那里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他出现在那里,其这一辆28寸男式自行车。他在车上也不下来,只是笑着问我怎么也会来念这个英语。我不知道打了什么,只知道狂喜,在那以后每次下课都走得奇慢无比,以期待他能再一次跟上来和我说话。而事实上没有再发生。
不过我们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却常常有机会一起散散步,在那所中学的操场、花坛边,都是很黑很暗的地方,可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和他一起走走,呼吸空气就已经幸福道要死掉了。
可惜新概念英语才3册,(第4册一般不教),没多久他念完了三册,不再念了。我也念完了三册,他又不见了。
前面有一楼的姐妹说,为什么不留下联系方式。嗯,因为那个时候大哥大都没有发明,别提手机、email、qq了,只有高干家里有电话。小孩子能用的联络方式是里弄里的传呼电话,还有地址。
传呼电话我没敢打,因为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让他们那里看电话的大妈去叫他。地址我有,最早的时候,我把它抄在一个小纸条上,卷起来放在一个很小的盛珍珠粉的小玻璃瓶子里,放在铅笔盒里。有一天,我妈发现了这个纸条,我编了个理由骗过了我那粗心的妈。然后我丢掉了纸条,把地址烂熟于胸的背了下来,可惜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
每年我都亲手做贺年卡。我在这方面有点小天赋,会把杂志上几个小朋友舞龙这样的图片剪下来然后做成一张一打开小朋友们都会站起来的立体卡片。写好他的名字,写好祝福语,当然也是“友谊长存”这一类的,做好信封写好地址,终于还是没有寄出去。这样的东西历年积攒下来有不少,后面再提,先跳过。
如果那个时候能发短信,也许我会常常发匿名短信给他吧,我想。哎。。。
其间还有一件事我还记得。
他们家们对面是96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我常找各种理由去坐那路车。有一年夏天,我去游泳,故意选择要坐那趟车的游泳馆,每次等车都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很靠近他。
老天对我还是很仁慈的,他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有一天游完泳回来,车到他家对面,天降瓢泼大雨。众人都在诅咒,独我开心地要死,这是个好机会,我可以有正当理由去他们家借伞!
他们家住在四楼。我冒雨冲过马路,浑身都湿透了,心里很开心,觉得自己此行理由充分,行动自然,一定成功。可是在从一楼走到四楼的过程当中,我的勇气在流失。当最后走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快瘫倒下来了。我站在楼梯过道里,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望着外面的雨和湿淋淋的自己,给自己打气。
鼓足勇气走过去,又退缩回来,走到门口举起手打算敲门,又放下。。。反复又反复,奇怪的是期间居然没有任何人从楼道走过,万一有个人看见我一定会觉得奇怪,而我也一定会吓得跑掉,就没有后来更丢人的事了。可惜没有。我在那里走来又走去,直到自己浑身的湿衣服都干了,(那得是多长的一段时间啊,我这个笨蛋)终于站定在他家门口,横下了心敲了门。
门里面应答的是他的老奶奶以及鸟叫声。(这位老奶奶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人间,我一直对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老人家问:谁啊?
差劲的结果是:
我很丢人也很不负责任的跑掉了——害怕到极点,不知道怕什么。
一口气冲到底楼,还是没有遇见任何人。
离他家远一点点,我的气也顺过来了,勇气又回来了。我重上四楼,再度鼓起勇气敲了他家的门。在里面人应答的一瞬间,我又逃跑了。这次我逃跑的方向是往楼上,一直冲到8楼。那瞬间我突然想到,如果他们家人问我前面那次敲门的是不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我逃跑了。
第三次,我决定无论如一定要敲门进去而且说清楚是来干嘛而且要说完全不知道前面有谁敲过门。
梦想再次破灭:这次回应我的不再是和气的一声“谁呀”,而是愤怒的“谁家的孩子,再闹告诉你家大人!”我只得再次落荒而逃,逃回雨地里。逃回远远望着他家的大楼数他的窗户的境地。上天给我一个绝佳的机会,我没把握好。
对这件事情,我一直对他的老奶奶很抱歉,那个下午我一定是吵了她的午觉,让她很生气。但是她一定想不到,敲门的不是一个调皮的男孩子,而是一个平时很文静内向的正在偷偷恋着她十几岁的小孙子的女孩儿。
这是几件在贫乏的生活中仅有的,能时不时拿出来自己回味的事件。除此之外,我和他,只能用空白来形容。或者说,只有我一个人在自己的舞台上唱着独角戏,没有回应。这个中学的7年时光在这样的空白中慢慢度过。曾经幻想过的,“上了中学我们就能早恋了”没有发生,因为只剩我一个。思念,或者说幻想,差不多是我能有的全部。偶尔晚上做梦梦见他,也会激动好几天。
顺便说一下,我们当时女生中流行一种迷信,根据姓名的笔画测算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好像是把每个字的笔画数目加上一个什么数字,然后两位两位的相加最后得到一个10-99之间的数,数字越大越有缘(具体怎么算的已经记不清楚了,那位知道的姐妹请一定告诉我!我想算算我和老公的缘分。)我算过我和他的缘分,居然只有18。我固执的修改了游戏规则,硬是把这两位再相加,得到了9,那就是1-10之间最大的数了,这样才称了自己的心。当时,我的第二个男朋友还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我也算过我和他,算出来是56。呵呵,这个迷信还是蛮灵的。
我的少年时期很忧郁,一直觉得没有人理会我。我不是班里最漂亮的,也不是学习最好的。从来不是“热门”。但有时也有几个男孩子和我接近,我知道,可是我没感觉。因为没有人能够超越他。他像是一个永远够不到的标杆,每人能和他比。渐渐的我自己也开始觉得有问题,我觉得在这样一之见不到他,我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恋爱。
这里又讲回到我的家庭。我上高一的那一年,我们加分到一套新房子在很远的西区。妈妈装修好房子搬好家之后去了我爸爸所在的城市,把我留在家里一个人过日子。说起来我有一个亲叔叔,还有亲爷爷。但是我在叔叔家住了2、3个月后,婶娘找理由把我送到爷爷家不让我再住。东西还没完全搬到爷爷家,我那个曾经带来白色毛皮大衣的小姨得了重病,她没有结婚,只有爷爷照顾她,爷爷也不能接收我了。于是我妈打电话给我们的一个邻居,让我住到邻居家里去,周末和放寒暑假我回我们的新家,一个人。
呵呵,我自己觉得写得如同流水帐,完全写不出当时的心情。还好大家很有耐心的看下去。而且我很罗嗦,500字的作文常常写半本作文本子。
我现在是自由设计师,做室内和家具设计。很想去相关的杂志社工作。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学会体验“孤独”。那不光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的孤独,还是没人管没人问的孤独。在那个刚刚搬完家的新家里面,16岁的我慢慢收拾着大小箱子,主持了家里装煤气、装电话、甚至在第一次房改的时候决定买下那套房子。那个时候我常常请假,好在学校老师很体谅我,从不说什么。可是我很孤单。尤其是那次装电话的,通知我周一来我家装,我请好假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来,原来那批装电话的负责的前一栋大楼发生盗窃案,他们都被临时叫去做笔录。于是又等一天。在那个没电话,没电视(我妈妈担心小偷,把所有值钱东西都寄存在别人家里包括电视和音响。)更加没有网络、手机的新房子里,我像在坐牢。
我看遍了家里所有的藏书,把《红楼梦》通读4遍。
整理箱子的时候,我发现了我爸爸年轻时候的情书。
一直没有写我爸爸,因为我爸爸常常不在家,可是我很喜欢我的爸爸,他不会常常即兴挑我的毛病。如果爸爸生气了,那一定是我真的有错了。
我从来没想到我爸爸会爱过妈妈以外的女人。
那个女子的名字很美,叫做“莲”,她的字也很美,很秀气。我没见过,但是听我奶奶说过那个“莲”,应该也是个温柔如莲的女子,文.革中的上山下乡拆开了他们才成就了我的出现。
当时已是事隔十多年,两个人所用的蓝色墨水都开始退色了,信纸也发黄变脆,但是它们却一封一封的按时间顺序你来我往的排好,用丝带扎着收在一个纸盒子里。我开始还以为是我爸给我妈的情书,就打开看,没想到说的都是些更久远的事。字里行间充满着“革命的敬礼”“毛.主.席教导我们”之类的词语,可还是能看出写信人一边写一边甜蜜的微笑。
我很震惊的是发现我爸爸原来是这么感性细腻的一个人,那些温柔的话语即使是“革命同志”之类的字眼也掩盖不了。我这个时候明白了从爸爸那里自己遗传了什么。另外一方面我也震惊于我妈的大度宽容,要知道搬家时每件东西都是她一手打理的,她居然为自己的丈夫细心的保留着过去给初恋情人的情书长达十多年。这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这件事也影响了我的习惯,喜欢留着所有的信件。
扯到旁的事情上去了,还是兜回来说我自己。
那个时候我每个月去爸爸单位一趟,领他一百多元的工资作为我的日常开销。可是这笔钱常常不够用,尤其是93、94年的时候物价开始飞涨,我又要负担家里的水电煤气电话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费用。我没有对我妈说,我妈也根本没想到我会缺钱。记得当时电车的车费刚刚从4分涨到1毛钱,为了省钱我常常步行3、4战电车路去办事,夏天晒得像猴子一样。吃的方面我也很节省,知道在菜场里和人讨价还价,最怕的还是生病。有一次夏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高烧,我以为是受了寒,用毯子裹起自己再加上热水袋,一觉醒来烧到40多度。外面的气温高达36读,我却冷得穿上长袖长裤。我觉得这样下去我就算在家里死掉也要等一个星期后隔壁邻居回来才会发现。没办法只能硬撑起来扶着墙走三步歇一歇的去看病。医生给我开药的时候我告诉他,我父母都出差,我没多少钱,请给我开最便宜的药。回去的路上我走到一家小卖部怎么也走不动了,就买瓶汽水坐在人家门口歇着,小卖部老板娘见状就问我怎么了,我当时就忍不住全说了然后就在路边哇哇大哭。后来老板娘没收我汽水的钱,还让她的小伙计送我回家。
楼上有人羡慕我的那段没人管的日子,如果没人管也缺钱的话,日子可不好过。
前面提到的我平时住在老邻居那里,因为那里离我中学近,而我自己家去上学要横穿整个城市。那家人家有个女儿在上大学,空出一间房间就借给了我。问题是那间房间并不完全属于我,因为没有门。
而且这户人家养了17只猫,巅峰时期超过20只。凭良心说他们待我还算不错的只是那17只猫在夏天的时候是个大问题因为它们的主人没精力给它们洗澡,他们都长了跳蚤。我处在猫窝里,一个夏天下来浑身被跳蚤咬得全是红色的硬块,奇痒无比。我想这里没多少人有过被跳蚤咬的经历,跳蚤咬后发出来的红色硬块比蚊子包痒十倍不止,而且末了会在正中央出现一个水泡。最后它留下一个痕迹,即使到冬天也不会销掉。因为这个问题我只要能够就尽量不住在他们家。
可是一个人住在自己家里由衷的孤独。
补充说一点,我妈也是没办法,我也一直没告诉她我缺钱。(压根没想到可以问父母要钱,汗)最短钱的时候我问外婆借了200元,并且到外婆家蹭饭,同时交给外婆每个月100元。最后短了3个月实在交不上,等我妈回来后补上了。
当时我们家所有的亲戚都好像失踪了。
爷爷和叔叔那边已经说过了,我妈临走的时候交待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阿姨要照顾我,每周来给我烧个菜。而这位阿姨在整个一年之中只出现过一次,就是我妈回来前一个礼拜,她来我家扫了客厅的地。我的外公外婆大舅小舅都在,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16岁的我孤孤单单的过日子是否需要照顾。所以我一直到现在都很难和这些“亲戚”热络,我只有朋友。
在生活上最艰难的时候,也是感情上最艰难的时候。我孤独的快要死掉,觉得世界上根本没人理会我。我只有在心里和我的阳交谈,告诉他我今天又遇到什么事了。半夜里我常常睡不着觉,爬起来在18楼我家的阳台上看附近的高楼,只有一两户人家会亮着灯,我就猜想这些人家在干什么。然后一直把自己折腾到累了才能继续睡。更无聊的时候,我拿出唐诗宋词,一首接一首的背。尤其是《长恨歌》我最喜欢,我的玩法是拿着秒表计算一字不差的背诵一遍所需时间,一次一次打破自己的纪录。以此作为给他的礼物,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背给他听,他会还我一个惊讶的表情。
说上面这段废话,主要不是想说自己多么坚强多么厉害,而是那段时间,形成了我外面看起来勇敢积极,内心里面又脆弱又敏感的性格。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深深的受伤了,我不是那种越磨练越坚强的性子,我在磨练中越来越悲观消极。对我现在肚子里的bb,我一定要留意他的性格,不能一味的相信“百炼成钢”之类的教育理念。
太罗嗦了,我尽量讲简短一点。
一句话,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唯一的消息是他在遥远的城市另一头上着寄宿中学,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差点冲进他们学校去找他。其间有过两个班上的男生追求我,但是没有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什么痕迹,反而到现在还保持着普通的联系。不表。
但是他,好像是永远停在头顶的一片乌云那样,遮住了我的阳光,让我感觉自己是没有希望的,永远见不到他了,也永远不能爱上别人,这辈子就算是这样完了,只能永远在想念他当中度过。这有点像自娱自乐,又像自虐。
我想,这是我欠他的,因为他曾经给我磕过三个头。那以后,我就要用我所有的热情和最纯真的感情还报给他,除此之外,我没有出路。见又见不到,断又断不了。我需要靠想着他来维持人生的热度。
很快就开始考大学的准备了。我比较走运,在最后的冲刺中激发了潜力,出人意料的考进了全国数得上号的JT大学,我爸也正式回到我们身边,从此以后没有长期的远离。生活开始渐渐步入正轨。
很高兴有这么多姐妹们来看我这片超级啰嗦的文章。我自己也没想到,昨天一时心血来潮开了个头居然一口气盖了100多层楼。今天早上我把昨天写的那些文字口拷贝到word里面,发现居然有9页之多,真没想到啊。我实在是写得太罗嗦了,太多细节,这样下去写完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的脑子里存了很多“杂物”,哪件小事都舍不得放弃不写。
有一处需要更正的是,我那个生病的由我爷爷来照顾的“小姨”实际上是我爸爸的妹妹,应该称作“小姑姑”,只是我们那里习惯叫做“niang-niang",第一声。我找不到这个词语。
我的阿姨是另外一个人,是我妈妈的妹妹,就是在我妈回来前一个礼拜到我们家扫地的那个。我小姑姑的事情也有很多,看有没有机会写到。
还是写一写我的小姑姑吧。也是一个唏嘘的故事。
小姑姑一直是我爷爷奶奶的骄傲。她非常漂亮也很聪明,80年代的时候她在TJ大学当老师教德国文学,追求者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当时好多追求者甚至拍马屁拍到我这个小侄女的头上,带我好吃好喝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却爱上了她的导师,一个比她大10来岁的有妇之夫。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是大逆不道的“个人生活作风”问题,非常严重,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也太小不太明白。
那个男人最后退缩了,利用他在大学里的影响力将我的小姑姑公派德国学习算是了结了这件事。于是小姑姑到了当时东德的康斯坦兹大学。(这个地方我一直不敢去,回国前该去看一看。)80年代的中国留学生在德国比我们这一代人要艰难得多。第一年,小姑姑过得不错,经常来信还得了奖学金给爷爷奶奶买了台彩电。第二年开始信件就越来越少以至于没有。至今我们都不知道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在很多年以后听大使馆的消息说小姑姑在那里遇到狂热的追求者由于追求不成在她的房间里面上吊自杀。以后就过得很不好。
那些年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全家人一直担心了6年。
第七年她回来了,却是波兰大使馆通知我们家去火车站接人。那天我和奶奶一起去的,在火车站接到了孤身一个穿着单衣没有行李的小姑姑。她坐火车路过波兰,丢失了所有的行李物件,在大使馆的帮助下才回了国。
原来她在几年前就已经神志糊涂了,估计是受了那个自杀者的刺激以及德国人的排斥。我前面提到过我爷爷必须照顾她而没法接纳我就是因为小姑姑得的是精神方面的重病。她不哭不闹,始终在思考或者安静的看书,但她的思路明显留在了7年前,她疯了。
有一天,爷爷关照我带小姑姑上街散散心,那天还带着我10岁的小堂弟。我一路很紧张,照管着两个人。小姑姑始终很安静,一直到停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前面。
她在那里拨了一个电话,居然就是那个7年前的男人的电话,用我听过最温柔的声音问:“喂,是XXX吗?”
我从大人那里听过那个男人的名字,这才意识到她是在给他打电话,即使在她病了以后这么多年,这个号码居然还是深深地印在她心里。。。让人无语。。。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个时候,我10岁的小堂弟突然莫名其妙调皮起来,跳起来按下了电话的“挂断”钮。我能保证小堂弟是无意识的,但是结果是电话断了。
小姑姑拿着电话筒,在那里站了10秒有余,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走了。这一声叹息,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那一刻,我不知道她是病着还是清醒着。
过了没几年,小姑姑死于癌症。又过了很多年,2003年我到德国之前,去那个TJ大学的德语强化训练班,隔壁一个班居然就是那个男人教的。我特意去看了他,居然已经是一个秃顶的老头子,胖胖的身材,微微陀着腰,带着一个金属的保温茶杯。除了叹一口气以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了。
老毛病又犯了,现在兜回来说我自己的事。
考进大学才是我和阳的故事的高潮以及结尾。
1996年9月10日下午三点,我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后面跟着我妈拿着脸盆之类的东西去学校新生报到。新生报到处在学校的大体育馆,里面人山人海一片混乱。
阳就在我刚刚踏进体育馆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转变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他!是他!那一刻我真想跪下来感谢上帝。
一瞬间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他带着一脸的笑站在我面前,他的酒窝依旧白牙依旧。一时间我头晕目眩双耳齐鸣,所有血液一下子离开身体又一起冲回来,心脏狂跳到我担心体育馆里所有的人都会听到。
我觉得自己当时狼狈极了,满头大汗还提着3、4个各色袋子。在漫长的时间里面我幻想过各式各样的相遇场面,包括大街上、图书馆、我们的小学、他家楼下等等等等,甚至想过发生一场车祸两个人被送到同一家医院等等离奇的场面,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们真正相遇的时候这么平凡普通,我还这么狼狈,真恨不得自己消失。
说实话,到如今已是整10年过去了,回想起来,也许没有遇见会更好。
不扯旁的事情,好像很难受似的。不过谢谢督促。好在我们家没多少可歌可泣的事可写。
我总是在关键的时刻作逃兵。那个时候明明应该抱着他又哭又叫又笑又跳,我却之说了一句“你好”之后就接不上气,迅速拖着行李躲到人堆里面办事去了。(再次抽自己3个耳刮子)倒是我妈妈却记得他,问我是不是我小学的同学阳,真是奇怪。
巨大的意外冲得我的头一支嗡嗡的响。一片混乱中办完所有的手续冲出人群,他居然还在那里,而且还问了我的寝室所在。然后我就被一帮迎接新生的用黄鱼车拉走了。我又想哭又想笑,又要在一堆陌生的热心人之间保持自己正常的举止,还要应付我妈。终于把他们统统打发走了,我关上寝室门终于哭了出来。哭完才想起来,忘记问他在哪个专业,住哪个楼。
所谓“住在J大",和当时其他的大学比起来,我们学校的住宿条件真是一流。我分到一间朝北的小间,才两个人住。一个套间14个人,合用卫生间。我在4楼,我们窗下就是整栋楼的入口。
在一片晕糊晕糊中我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迎来了室友。夜幕降临。
吃过晚饭我打开新的日记本,开始写入大学的第一篇日记,原句是:“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当时感觉巨大的幸福感一下子涨满了我整个人,甚至要爆裂开,怎么形容都描写不了自己的心情。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有过类似的经历,也许能比我写得更明白些。才写没几句,就听到楼下有个奇怪的声音,折腾半天发出各种声响,最后喊了我的名字。
这是我这一生之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他大声喊我的名字。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只喊我“喂!”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进了大学了,从此再没有人管着我早不早恋的了!
有时候记忆明明已经沉淀下来,硬是去把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回想,也很痛苦。好像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悲欢。
我冲下楼去,见我那分别7年也占据我内心7年的神祗。
我从来没有过,在那之后也再没有过当时的那种翻江倒海的快乐。我感谢所有被我祈祷过的各路神仙,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那天我穿着一条天蓝色细格子连身长裙,和他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长长的裙摆抚过路边的植物,亲亲的摩擦着我的小腿。我幸福的颤抖着,听我的神祗和我讲话。原来他真的和我打听到的消息一样,在那所我们一起上过半学期的中学苦学4年,考进那个寄宿制重点中学,一扫“后门生”之耻,又苦读3年,扬眉吐气的考上J大。
对于考上J大的机械系,他很得意。他说他的梦想是将来造个机器人佣人。我觉得他的理想好伟大,他的思维好深邃,不愧为我的神祗。
他对于我从一所区重点中学也能考进J大表示难以置信,虽然我是一本班最高分考进这所学校,但是我们的系比较弱小,属于学校里面不受重视的学科,这使我觉得自己居然和他能在一所学校很惭愧。
大家不要猜我小姑姑的那个男人了,不管当年是怎么一回事,我小姑姑都不是光彩的角色,何况那男人现在家庭和睦事业有成。
只是她过世的时候很凄凉,一个人在医院的病房里面,原本活色生香的一个女子,走的时候才70多斤。丧事也很凄凉,只有我们几个亲属。当年那些为了追求小姑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追求者全部不见。
那天我们从龙华出来,在车上我看见我爸爸平生第二次哭了。第一次是我奶奶过世,第二次就是小姑姑过世。
好吧,这个话题打住,否则由要犯啰嗦的老毛病了。
还是再啰嗦几句吧。忍不住。
我想那个男人不知道。我们家应该没人回去通知他。
所以你知道了吧,2003年我跑去偷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目的不仅仅于此。我没告诉大家的是,我和我小姑姑长得非常相像,我很想知道,那个男人看见我会不会有所反应。那天我特意打扮得很“怀旧”还绑了两条辫子,模仿我小姑姑当年的样子。
如果是演电影,应该是“老人的目光停顿,若有所思。。。。。。”,可是事实上,你们知道吗,那个老头一点反应也没有!哎,算了,不提了。
重新回到我自己的事情上来。思路有些乱掉了。嗯,还要简短些。上接14页最后一段。
从第一次喊我下楼以后,他就常常来我的楼下喊我。也不多言语,就是“喂!”的一声。我听见了,就放下手上的事飞快的跑下去。室友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并把他取名为“喂”,有事没事就问我,“今天‘喂’来过了没有?”。他的寝室里有6个人,很快也都发现了他每天晚饭后的去处,一帮人哄哄的来看我。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叫我“大嫂”,搞得我甜蜜死又惭愧死。
然后的发展和所有的校园恋情大同小异,就是常常在校园各处一起散步和谈心,从头到尾我们也没有牵过手。和上小学的时候毕竟有些区别,我们终于开始交谈了,我也是从这个时候才真的开始了解现实意义中的阳,开始渐渐发现他也是个平常人。
举个简单的例子吧,刚入学我们英语分级考,他比我考得好分到了更高的一级。在我心目中,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是全能的么!可是有一次我们聊天,他却说起,觉得要跟上英语课的进度挺累的。我大吃一惊,原来我的神有这样的困难!
还好这样的“瑕疵”并不太多,主旋律还是我沉浸在美梦中,和他一起并肩散步,是我多少年的梦想啊!闻到他身上的肥皂味,都觉得迷人的要死。他会朝我笑了,甚至有的时候,在他室友的起哄下,还会脸红。当时我们聊天的话题真得很纯洁甚至可以拿到校报上发表,都是关于学习啊,理想阿什么的。
终于有一天,我问他往事。
往事与我,常常清晰得如同昨日。我从小学四年级的转学开始,讲到磕那三个头,讲到我们的拥抱,讲到一同落榜,讲到一起开后门去别区的学校,讲到随之而来的漫长分离,讲到新生报到的那一天,一直讲到前一天晚上我回寝室后写的日记。我给他看他送给我的那三张我珍藏着的卡片,将我们7年分离中仅有的两次相遇。
他给我的回答我终身难忘!!!
他说,他完全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这些事。这些年,他所作的就是在念书,从没想到过恋爱这回事。
我的日记在出国前连同所有信件打包封死,寄存在死党家里。现在写得这些事,都是脑子里还留下的一些琐碎的事。还有很多,我想是忘记了。记忆的话,我觉得总是留下最最珍贵的那些。
那一天从吃过晚饭开始,一直絮絮叨叨连哭带讲的讲到半夜。我想他也听得呆住了。
11点所有宿舍熄灯,整个校园哗的一下暗了下来。他就在一片黑暗中给了我那样的答案。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觉得我一下子灰败了下来,耳朵里听见“哗啦——”的声响。有一部分东西坍塌了。
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结束的。第二天,我翻出了历年做好的应该寄给他而没有寄出去的卡片,统统装了一个大信封丢到他们班级的邮箱寄给他。然后睡了整整一天的觉。
这包东西加上他的转述,在他们那个“和尚系”里引起一片反响。更多的人跑来看我这个傻瓜。
我的脸上写满失败,因为我花这么多年做了一件天字第一号傻事。几天后,和我截然不同的是,他意气风发的来找我。告诉我他很受感动,决定接受我。
出乎我自己的意料之外,我竟然不激动,真的。我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样,觉得终于能够抬起头来平视我的神祗了。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事情到了这里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在那天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年的旧事之后,我好像吸进一口新鲜空气那样,长出了新芽。我开始重新审视他。
他依然高我大半个头,酒窝没有变,牙齿也还是很白,音容笑貌走路姿势等等一切如我烂熟于胸的那个样子。只是有一些东西变化了。
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怪,阴差阳错的事天天在发生。在自己的舞台上站了这么多年,才发现是一场真正的独角戏,现在男主角终于打算登场,我却爱不起来了。这有多奇怪。
他不是我的阳。外皮还在,芯子却换掉了。
最先发现这个事实是源于看了他的笔记本。还记得那张“友谊长存”的卡片吗?那上面遒劲有力棱角见方的字体一直是我着迷的地方之一,当我事隔多年在一次打开他的笔记本,他的笔记完全变了。变成那种圆滑的,潦草的,风骨俱无的字体,普通的好似自修教室里用来占座的那种作业本上的字。
然后是,我发现他其实并非全能。他是新一届学生会的一员,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和我说起学生会的事。谁和谁是不合的啦,谁的xx亲戚其实是校领导啦,今天在xx与xx的争吵中他如何左右为难啦,等等。学习方面,由于他们系汇总了各地的尖子,竞争很激烈。他常常和我谈起,一定要如何如何才能争取到哪个名次,才能保住他在学生会的威望。今年要靠过6级,然后下个学期考Tofel,接下来考GMAT,这些考试如何如何难。他给我看他正在背的英语词汇字典,我发现不过如此。
今天回想起来,我依然认为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并且对自己的将来做了现实而详尽的规划。但是糟糕的是“我的阳”在我的心里不是凡人,和“我的阳”比较起来,他太平凡了。
“神”和“人”之间的落差实在太大。使我感情上出现怪异的变化。一度我开始恨他,觉得他抹杀了我心目中神祗的形象,我的“神”从那个时候开始模糊、分解。
我不甘心。付出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他也有回应了,我无论如何要和他在一起。我告诉自己重新认识他。我花了更多时间和他聊天谈心,到他的寝室认识他的朋友们。重新认识的结果是,我发现他再也不是原来我印象中那种卓尔不群、自信大度的风采。8年后的他,更多的是世故、小心还有愤愤不平。
我迷惑了,这根本不是我找的那个阳。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他却渐渐得真地爱上了我。
他告诉我的那天,我哭了一晚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迟!我不知道要去怨恨谁,只觉得哭尽所有力气我会好受一些。
我的ex神祗从天上降到人间,开始使用大学男生通用追女生的手法,在他的朋友簇拥下正式展开追求。然而这个时候实在不是好的时机。也许是纠妄过正,我对他的评价一落千丈,他现在是J大里面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男学生。在J大这个男女生比例7:1的地方,他再没有闪亮的光芒了。我迷失了方向。我希望有人能够体会,拼命冲到目标面前目标却坍塌的了感觉。我就是这样。
如果我们没有分开,一起成长,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距离感。我会早早地告诉他我是多么喜欢他,他也许早早的拒绝我,也许真的在一起,怎么的都比现状要好。如果而已。
我从来不是个能拿着理性压倒感情的人。最要命的是这次,我的感觉清楚而明白,我不会再爱上他了。我喜欢的是那个小时候的他,或者说以他小时候为基础塑造出来的虚像。我知道,我们完了。
终于明白这一点后我出奇的冷静,把他约出来,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这回轮到他哭了。他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觉得我在胡说,他不信。以我当时的阅历,我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彻底改变了我的感觉,我只能告诉他,他和我印象中完全不同了。我想他一定是被我搞糊涂了。只有一点很明确,我告诉他,不用追求我了,我们没有可能。
坚定地说完这番话,我转身回宿舍。房门一关上,我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在墙角哭得缩成一团。那时的眼泪,可以用泛滥来形容。我哭,我发泄心中无所指向的怨恨,我为自己悲哀,又很同情自己,又觉得自己很伟大,又觉得自己很傻。但是我知道这么做是正确的,虽然难过得要死,不翻过这一页,我的人生怎么也迈不过他这道槛去。
周围的人都糊涂了,我的室友问我,你们到底是谁提出分手啊,既然是你,你哭什么?我答不出来,还是哭。他的室友也糊涂了,推了个代表出来找我谈心为他说好话。但什么都没用,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动了情,错开了时间,错在再相遇。如果没有大学里的再相遇,他会永远是我的神。
隔了很多年以后,我还是常常回想。我相信,是他磕的三个头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注定我用这些年的狂热来偿还。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真正觉得,我还完了。解脱,解脱的同时我和自己的少年时代告别,我分明听见自己的一部分被“嚓”的一下撕走了。解脱,解脱的同时我也虚脱了,那种跑完长跑后的虚脱感,觉得自己空空荡荡的。
我把关于他的日记,他给我的卡片统统装起来,封上封条写上封印日期,告别过去。我知道,我的人生向前跨了一步。
第一部分就写到这里吧。今天写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喝蹄膀汤补补去。
楼上有个mm说得很好,初恋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谈恋爱罢了,对象是谁,好像真的不太重要。我们怀恋初恋好像更多的是怀念当时那份毫无杂质的感情,那个或者勇敢,或者懦弱,或者甜蜜,或者酸涩的自己。写那份感情,也是个祭奠吧,为那个不会再重现的自己。
看了所有的留言,很享受有大家即时评评讲讲的感觉。其实仔细想想,我的事说白了也就那么点点,没什么惊心动魄的地方。只是当时的心情,我怕等我老了或者更麻木了的时候,再也不记得。
每个人心里都有故事,只是有的人说出来有的人不说而已。希望也能听到各位的故事。
关于故事里的事,我很有些担心会去打扰到别人的生活。所以我不愿对我小姑姑的事说得更多,也希望大家都不要再追究。就当它是个老故事,让生者和逝者都得到安宁吧。
我很喜欢引用吴镇宇演黑帮老大时候说过的一句台词:“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真的是这样,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体会到。
讲和逸的故事,时间要退回到高三,或者更早,里面还牵涉到其他人。慢慢讲吧,其实这不只是一个恋爱故事,倒像是我的中学和大学生活的整体回忆录。
我在预备班下学期的时候转学到N中,一所区重点中学,以轻松教学闻名,所以我们一直很轻松。那所学校在我们初中时就庆过130周年校庆了,很老。学校的正中是一块长方的大草坪,草坪四周都是4层楼那么高的香樟树和银杏树。四栋古老的大楼把草坪包在中间。印象里面满眼都是绿色,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亮得晃眼。
从一开始,我就和逸,文还有嘉在同一个班级。刚开始什么事都没有,后来渐渐的,嘉出落得越来越漂亮,成为全体男生追逐的目标,其中以逸和文为领军人物。
大家一定都知道,青春期的男孩子群起追求一个女孩子场面有多么混乱。
当时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逸是班长,很勤勉功课好但是人比较“憨”,全班都知道他喜欢嘉但他就是不敢去表白,如果有人当面说起这事那是打死也要予以否认的。文是另外一种风格,他不怎么用功成绩一般不过很在意自己是不是够“酷”。经典的例子是当时有个古板的班主任看不惯他成天敞着茄克拉链扮小流氓状,非要他把拉链拉起来,为此他跳起来和班主任大吵并最终赢得了胜利。
不知道什么时候文背着众人偷偷去向嘉表白,并赢得了美人心。他们开始放学后一起回家之类的。班主任也不是吃素的,很快拿出高压手段迅速扑灭“早恋的苗子”,将所有人包括文和逸的“苗子”统统打入地下。嘉开始谨慎的不合男生来往。
我是这一团混战的旁观者,成天想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心事。几年后我们一起升入本校高中部,又分在同一个班,文和逸冤家路窄地成为同桌。高三开始,我调到他们的前面一排。故事从这里开始。
文和逸天天吵架,内容五花八门从时事辩论到习题解答,有时候甚至只是为了吵架而吵架,不明不白地。听说他们一边上课,一边还要在桌底下暗较手劲,一堂课下来,手酸的都拿不住笔,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很烦人。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傻瓜,明明两个人都对嘉贼心不改,又哪个都不承认。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知道那一天起,我也加入了战团。纯粹是幸灾乐祸型。
由于他们吵架的内容非常可乐,又由于他们两个常常吵得势均力敌没有分晓,我在里面插一两句嘴往往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反正他们对任何事物都一定要发表相反的观点,我很乐意时而支持甲方时而支持乙方,(主要看谁拍我马p)顺便夹枪带棒捉弄讽刺他们两个。
不久他们两个发现他们都吃了亏,居然生出默契联合起来对付我,把我看成“外敌入侵”。从此之后这两个冤家对头居然化敌为友成了兄弟,只在偶尔还互相“斗”一下。
那是一段真正的友谊,让我们高三艰苦的学习生活变得乐趣无穷,每天都盼着去上学,看看他们今天又要出什么糗事。当我回忆起我和逸的点点滴滴,反而是这段日子里的事最最清晰。到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是在很令人惋惜。
忘记介绍逸这个人了。那个时候他是个小平头,比我高半个头,也有一口白牙包括两颗虎牙,笑起来很爽朗。他很聪明,我是指学习方面,那些数学、物理题在我看来混不可解,他三言两语就能给我解释清楚。但是在除了学习方面,他又很蠢,很容易上当。
有一次我搞到一包粉末状的咖啡色浓缩感冒冲剂,背着他们两个先吃一块巧克力,然后转过去大发现似地告诉他们:“咦,现在的感冒冲剂还真的改进了,做成巧克力味的了!而且干吞就可以!”
“哇!”他们两个都很惊讶,不过很快文就不作声了只是看着我。他拿过感冒冲剂撕开拿手指沾了一点点打算尝尝。
”是真的,我刚吃了一包,不信你闻!”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哈了一口气。
这是文已经尝到味道了,但是面不改色也不说话,直接把感冒冲剂地给逸。
逸拿过来直接把开口撕大“咚”的一下把整包都倒进嘴里。
随后我们统统笑翻在地,逸跑到厕所拼命漱口,回来后表示要掐死我。
逸也是个很节俭的人。他用的铁皮铅笔盒年代久远几如文物,那个该死的铅笔盒老是夹住我的发梢,每夹住一次我就要找个其它什么事修理他一下。他的书包很早就断了背带,他也不换,天天夹在腋下。他的眼镜很老式,一直到我们好上之后在我的严正要求下才到巴黎三城换了一付适合他的时髦一点的。06年班里同学聚会,我在文给我的照片上看到,他还带着那副眼镜。
逸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惊人的毅力。比如做习题吧,一开始他英语不太好,结果他就跑到图书馆借了一本200页的习题集从头至尾做完不算还连做三遍。他的学习成绩,绝对是努力得来的。他还把他的毅力用在其他方面。
那个时候,邰正霄唱了一首《千纸鹤》,于是就有一种迷信说做到第一千个纸鹤,什么愿望都能达成。有一天开始,逸买来一大张红纸开始做纸鹤。他在下课时候把大纸裁成小块,在上课时后孜孜不倦的开始做。问题是他不会做那种日式的正宗纸鹤,他做的是那种“小鸟”,就是一扯尾巴翅膀会动的那种。于是我和文开始新一轮的热点话题,日以继夜的嘲笑和打击他这种白痴行为,并且探究他做了干嘛。
逸毫不为所动,坚持做他的“千纸鸟”,大大小小的,做完了红纸做白纸的然后又换成红纸。我和文渐渐的从嘲笑变成感动,钦佩,最后都很同情他。而且他就是不说为什么做。我想,他一定是为了嘉,真是执著的让人感动,这些时间在高考前是多么宝贵啊。
96年高考前2个月,我生日的那天家里收到一个牛皮信封,上面的狗爬字体一看就是逸写的。里面装着一只红色的纸鸟。除此之外一个字也没有。
收到那只纸鸟之前,我爸妈都从我的口里了解到了逸的人品性格。没办法,因为他每天都出各种状况,好笑的事一大堆,我就常在吃晚饭的时候讲给家里听。还有一次,我爸受我们班主任邀请,来我们班级作一个讲座,讲解一些科学知识之类的,是由逸接待并主持的讲座。我记得他最后引用一首诗来结束那次讲座,很得我爸的心。
很多年后,我妈告诉我,那个时候她问我爸,说小孩子收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好像是有点在谈恋爱哦,怎么办。我老爸的回答很妙,他说:“随她去。”
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还没有“谈”恋爱啊,我心里惦记的是另外一个人,可不能告诉他们。
那只纸鸟让我觉得有些异样,问逸,他说是祝我考上理想的大学。
紧接着来的高考让人喘不过气,高考后全班出去旅游了一次,成了最后的欢聚。然后就像歌里唱的:总以为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逸以高分考进了医大,需要连读7年方能拿到硕士文凭毕业。文考进TJ大学,在城市的东北面。我考进J大,在城市的西南面,但是我们专业却在离市区遥远的南部郊县,都出了地图的画面了。
进大学的那段大家已经都知道了。最初的那些日子,我很消沉,一点也没有新生入校的那种跃跃欲试的样子。同学们觉得我假清高。当时我因为入学成绩的原因得了个奖学金,我班那个比我们才大三岁的班主任在我生病的时候来看了我一下,结果好事者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说我和班主任谈恋爱以至于得到奖学金。我懒得解释,常常一个人默默不语。后来得了一个“心计颇深”的评价。
其实我无所谓人家怎么看我了。那个时候的我,像刚刚经历过火灾一样,烧得就剩下几根骨头架子了。
逸、文和我开始通信。那个时候没有电子邮件啊,我们都是手写的信。每封信都要写上至少两页纸,将学校里的事情,讲讲自己的心情。我们还约着互相串门,到各自的大学里面玩。当时我们有一张三个人的合影,阳光下在一条开满樱花的小路上,我站在中间,一边挽着一个,三个人都笑得那么没心没肺的。如今,再也照不成这样的照片了。
他们统统涌到J大来的那天晚上,我请客大家去后门外面的大排挡腐.败。当时我们学校后门外那个是荒野一片,路灯下面外来的老乡们支起几张摇摇晃晃的小木桌就算是开张了。炒个螺蛳,番茄炒蛋,炒青菜,几样简陋的小菜就可以喝啤酒还喝得特别开心。那天晚上我喝得吐了,又哭又闹地说我在学校里的委屈。逸当天滴酒未沾,回去后没多久却胃出血了。
有一个关于人的行为模式的测试,说如果你买了IKEA的一套复杂的家具拿回来自己装配,你会:
1。不看说明书,全程自己摸索,挑战自我。
2。先找能装得起来的装装看,碰到不能解决的问题再找说明书出来看。
3。先坐下来把说明书从头至尾研究一遍然后动手。
我是2型的,大多数时候做事随性而为,遇到困难再想办法,不太愿意先操心。逸是一个绝对的3型。对于遇到的事无论大小他都办的严谨而认真,各个角度都会想周全,让你挑不出毛病。这样的性格对周围的人都好,唯独本人实在是很累,我这么认为。
这次胃出血是他没有算到的,而我以为有其必然性。前面说过了,他对待学习的态度是如何拼命,我是亲眼所见他为了高考作了多么艰巨的努力而且坚持了这么久。进入大学之后,他们由于学制的关系,要把一般人家2年学的东西压缩到一年之中学完。终于把他折腾出毛病来了。
平时在学校见的都是生龙活虎的逸,那天却平生头一回见到他躺下了。在医院里,他穿着那种住院病人的蓝色条子睡衣孤单单躺在一片惨白色的病房里。我的心里充满了说不清楚的情愫,很难过,很想哭,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又有些害怕,又。。。。。。很想抚摸着他的头给他安慰。他也着我,不说话。
后来文说,那天我看逸的眼神让他妒嫉得要死,恨不得自己也马上胃出血躺到病床上去。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慢慢的有了些变化。
前面提过,我们三个人的通信。逸保持着每隔一天一封信的频率,每封信至少2、3页,我大概在3封里面回两封。文大概一周一封,他解释说他的字比逸的狗爬字小一半,所以写信的内容总量他们两个是差不多的。从那次探病之后,文的信却慢慢地少了,逸保持不变。终于有一天逸寄来一张信纸,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爱”字。
他的病慢慢的好了,年轻么,只是从此不能饮酒。
那年的冬天,我们相约到华亭路(现襄阳路的前身阿),因为听说那里有便宜的衣服。我们哪里懂什么名牌,纯粹是瞎挤热闹。那条小马路不过5米来宽,两边全是一个连一个的棚子,穿着厚厚冬衣的各色人种摩肩接踵穿行其间,比公交车还挤。不久我们就被挤得东倒西歪,却非常开心。突然,我发现有一只暖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是他的手。我轻轻挣脱了。
一路奋力拼搏冲出人堆到了淮海路上,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我觉得轻松多了。他在我边上低着头走,再一次坚定地握住了我的手。很暖和的手。
这感觉像冬天的阳光,晒烫了我的脸,把一缕温度传到了我心里。这次我没有再挣脱。
他的确如冬天的阳光那样,温和而带着治愈的奇效。在我内心的废墟上一点一滴的作着重建工作。
直到今天,一直叫我念念不忘的是我在青春岁月里收到的这份重礼,一个男孩子真诚的感情。永远都不会重来的真情。可惜我没能珍惜,没能好好给他配得起他的回报。。。。。。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会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日子好好待他,虽然我还是会维持现在的选择,但是至少不会像现在遗憾得这么多。
我很遗憾把这一段写得如此俗套,差点连周星星的台词也要搬出来了。
有没有谁可以帮忙贴出刘若英的《后来》呢?每次听这首歌都特别感伤,想到自己年少轻狂的日子,以及做过的种种错事。
..................
后来
刘若英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桅子花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
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
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 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永远不会再重来
有一个男孩 爱着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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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链接! 听得我又想掉眼泪。不知道是谁写的歌词,一定也有过这样得日子,否则写不出这样的感觉。真的,当我们若干年以后懂得什么叫爱的时候,那个人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于我们两个的恋爱,我的父母比我起劲。逸这小子很得我爸的心,当年他的志愿原本是要填生物方面的,听了我爸的建议后改作学医。我妈更加直接,在他胃出血后带着些补品去拜访了他的妈妈,把我赶出房去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后来就也没有管过我们的交往。
逸学了医简直是太合适不过了。他的严谨认真、负责守信等等优点都渐渐被发挥到了极致。我一直坚信,他会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好大夫。我呢,进了艺术专业,我血液里的随心所欲、任性妄为、异想天开也被一点点激发出来。
我们上课的时候是这样的:几十张画架架在教室里,画那些莫名其妙的头骨、破罐子,教室里永远放着摇滚,同学们一个赛一个的“性格”(没性格是要被bs的)。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触了张楚、崔健,当时我们这群人最喜欢的就是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去大排挡喝啤酒,然后一起放声高歌:“我要从南走到北,也要从北走到难,我要人人都看见我,却不知道我是谁!”我们常常组织了去外地写生,几十号人都租了自行车背着画板颜料在那些古巷里面呼啸而过,在穷乡僻壤的山村住5块钱一晚上的破旧招待所。“自由”渐渐成了我常挂在嘴边的词,“打破一切!”是我的追求。
和我截然相反的是逸的生活。他的实验不允许有些微的差错,他的笔记必须一丝不苟且不参杂感情色彩。不仅是他,他周围的同学统统是这样。我曾经去过一次他们的自修教室,偌大一个教室里所有的人都是一张扑克脸,埋低了头聚精会神的在自己的世界,连我和他压低了声音讲话还被人敲桌子警告。一派低气压。我不喜欢去他那里。
他越来越“老成持重”,随之而来的是渐渐的他在我的面前只有微笑一种表情。从他的脸上慢慢地看不出来伤心、难过、忧虑,也很少再看到他仰天长笑或者顽皮促狭,他成长为一个标准的医生,他把自己的心事都埋了起来。
他的心事是担心我的不安定。大学里的生活丰富多彩,我渐渐的活跃起来。我出海报、学打网球、学溜冰、学会逃学去看画展,慢慢的不再那么自闭也开始有男生追求。逸不可能时时在我身边,他只能继续每周3封信,偶尔打个电话。那个时候我们要打电话,需要在楼下的公用电话排队,而且每次周围有3双以上的耳朵同时听着,几乎说不上什么话。只能靠写信。可是信件在邮局走得那么慢,有的时候等到他回信来想办法帮我解决问题的时候,我都已经处理掉了。一周,就只有周日的时候我们能见个面。
我们开始慢慢有分歧。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占着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没理也不承认。他总是让着我,顺着我的心意。比如说学跳舞。我有一段时间迷上跳舞,经常和几个女生一起去学校外面的舞厅玩到半夜,也就是瞎蹦蹦,可是因此错过了好几次他的电话。开始我们吵架,后来我不理他,觉得他老爱管着我。结果呢,他居然瞒着我偷偷交费去文化宫学习国际标准舞,虽然他的舞步实在是有些不协调但还是着实让我感动了一番。感动过后,我还是觉得,我喜欢的其实也不是什么三步四步,我喜欢跳舞的那种感觉。可是这个,和他说不通,他依然不喜欢去舞厅,他觉得既然喜欢跳舞应该和他跳。
这样的分歧很多。于是我们开始吵架,每次吵架两边都写信向文诉苦。文总是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两边劝。
吵吵闹闹中,我做了第一件错事,伤了逸的心。
大一的暑假我们班去皖南写生。(插句废话:大家有机会一定要去啊!世外桃源。)我和我们班的一个广东帅哥走得很近。首先应该承认他比逸帅,这多少有点满足我的虚荣心。其次他会讲他们老家山里的故事给我听,他会撑竹筏子载我过河,他会用树叶编成小昆虫给我玩,他带着我点着蜡烛逛山里的夜市。我被这样的“浪漫”迷住了,哎,浪漫,一直是我的死穴。
好在很快我就看清了这个帅哥。一件事是,写生完我们去爬黄山,我发现他的体力还不如我,下山的时候是我一路扶着他下的。另一件事是,他不求上进,在我给他补习功课的时候敷衍我。我很干脆的了断了。然后我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想法分别写信告诉逸和文。
文很快回信了,仅对我的破眼光表示鄙视,他说如果他是那个帅哥,要女生扶下黄山来不如自己跳下来。逸的回信来的很晚,他伤到了。
我也觉得很惭愧,很后悔不该告诉他,原来觉得当一个故事告诉他也没什么,没想到我们之间为了这事有了第一次的隔阂。
回到学校后紧接而来的是军训,军训后我们高中的班机组织了毕业后第一次聚会。刚进入9月,天气还很炎热,我们组接到了一个小小的餐厅,正在里面围着桌子准备开吃。(以后每次同学聚会的内容都是吃。汗一个。)虽然是逸组织了这次聚会,但听说他因为学校里军训没结束不能来聚会,我低着头心里很难过。就在大家正在谈论他的时候,他突然从外面走进来。餐厅里光线不亮,外面却是一片耀眼的炎炎夏日。逸晒得乌黑乌黑的从夏阳中走进来,居然激起了餐厅里的一片掌声!
从这个时候开始吧,是爱上了他吧?
用了问号,因为这句话到现在在我心里都是一个问号。我们到底爱过没有?
我不信我们没有爱过。我们在一起这些年吵过闹过,也开心过。和他在一起,总是觉得万分安心,他会安排好一切,出门旅游他会事先用2升的大可乐瓶灌上2瓶白开水准备路上喝。甚至,和他在一起,医好了我20年来夜夜做恶梦的毛病。
说那感情是爱吧,总觉得缺了重要的一个部件,就像一幅puzzle缺掉当中心关键的一块。我也努力的去爱,去做一个女朋友应该做的,可是总是不及他为我付出的多。就像写信,他能坚持一周3封我却做不到,渐渐的偷偷把信纸换成双线的,这样同样的内容就可以显得更多一些。像他那样的热情,我觉得有些吃力。
我以为这是因为经历过上一次暴风骤雨的感情后,自己的感情变得贫乏了。我想,慢慢来吧,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的父母对他的喜爱一直比我多。我们交往以后,他常常来我们家吃饭,吃完了就合我老爸谈论专业问题,一串一串的专业名词术语没完没了。好几次我陪坐在边上都睡着了。他的专业,我真的一点不感兴趣。
我喜欢谈论美,喜欢充满历史感的建筑,喜欢激情浪漫、创意和灵感。他呢,开口没几句就会兜到他的专业,那些生老病死,挣扎恐惧。他常常叹息,为了一个几岁小孩子的绝症或者是昨天解剖台上,一个无名老翁的尸体。他学他的专业越来越入迷,我学我的专业越来越觉得对胃口。我们开始渐渐走上分岔路。
很多年后我都不知道,应该感激我爸爸引导他学医还是应该责怪。他原本想学生物的,那些年生物学的出路不好我爸才建议他学医学日后做博士改学生物。没想到他学临床医学就爱上了这门专业,后来也没有再考博士。没想到这几年做医生的越来越受到各方面的压力,他又没有医学世家的背景在医院里不知道混得好不好。另一方面,我觉得我们的专业不同渐渐的将我们的性格往两条截然相反的路子上引,最终成为我们结束的主因。
是的,我也许真的是不够爱他。爱情这个东西,没法像水龙头那样,说开就开,说关就关,水流大小随心所欲。
他为我做的许许多多让人感动的事,让我永远不能忘记。为什么人年少的时候,就这么不懂得珍惜别人的心意,为什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去伤别人的心。那些生活中你来我往的小事,为什么我不能用心好好品位当中饱含的心意?被他的爱包围着,我就像富人家没教育好的小孩子,将一件件贵重东西随手丢弃。
文有一阵子消失不见。我们吵吵闹闹的时候,都把它当作宣泄的对象,却没有去关心他在干嘛。
谜底转眼揭开,他给我们各来一封信,告诉我们他要移民去美国手续都已办齐。
我们两个立刻放下手头正在吵的架,齐刷刷赶去扁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文还是吊儿郎当的,耸耸肩说早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啊,万一办不成不是还让人笑?我们都很愤怒:早知道你小子要移民我们就早点和你绝交,省得现在这么难过!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离别”。一个亲密的如同手足的朋友一下子就要到时差12小时的地方去,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只好以假装的愤怒掩盖离别之情。分别的日子霎那间进入倒计时。
三个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都是尴尬的假笑。吃完饭文破天荒地提出,要自己送我回J大。
还是头一次呢,我们两个一起坐小巴颠簸在路上。路灯照在我们脸上又映到斑驳的车窗上,我们的脸忽明忽暗。伴随着车里乘客咳嗽讲话、售票员扯开嗓子拉人上车以及司机播放的嘈杂音乐里面,文突然讲了一句:
“分手吧,你们不合适。”
“啊?他对我很好啊!”
文后面讲什么我都没听见,也许他什么也没说。
终于到了校门口,说好了在这里分手。文说走的那天不想我们去送,省得他一个那么酷的男人在机场里婆婆妈妈的。我们说好走到校门口的那个路灯下就说再见。可是我很难过,怎么也开不了口。文说,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又不是去死,我是去美国啊,我们还可以写信的嘛。和原来一样。
怎么会和原来一样呢?那个时候每封寄到美国的信要5.60元,我的两顿饭钱。信封里面只能夹2张纸,多了就要8块多邮票了。于是写给文的信只能过一阵子积累了素材密密麻麻的在两大张白纸上正反面都写满,才不辜负那巨贵的邮票。写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应该都是芝麻绿豆的事。记得有一次在开桂花的季节,我见那花开得好,就采了好多放在信封里面,希望文也能分享家乡的桂花味道。好不容易他回信了,却对桂花只字不提。我再写信去问他有没有收到桂花,他再回信说他收到的时候都是一粒粒黑色的东西,还以为是花籽呢。这么一来一去的,就是一个多月。
又扯到旁的东西上去了,再扯回来说路灯下的告别。
路灯下,我们说再见,说保重,说一定会再见的。说了n遍。
“总是要走的哟,”文说:“最后一个要求,让我抱一下好吗?就当在机场拥抱了送行。”
我吓了一跳,认识了这么些年,虽然无话不说但是我们连手都没碰过,拥抱,在这里?校门口?
“来,还没到美国让我先美国化一下!”说完文真的拥抱了我,众目睽睽下。我呆住了。
“我会自己和逸说的。就这么一下,他不会杀了兄弟的。”说完,文转身走了。
文一直很瘦,到今天也没几两肉。他到美国后的生活,和我们提得很少。提得最多的倒是他如何追mm的“光荣事迹”,可是他一直没找到能让他安定下来的那一个。但是他说,他总想干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也许哪天闪电结婚,让所有人都差异得下巴都掉下来。
文走之前,我想送他一件护身符。当时刚刚看了《侠探寒羽良》,很迷信子弹头项链。于是我去城市的老街和杂货摊拼命的找,还真的给我找到了,与之同时,我还买到一颗玉珠子,一颗暗绿色的透过光线可以看到里面矿物结晶的绿玉珠子。我把子弹头项链送给文,他说:“不知道安检能不能让我过啊。”我把绿玉珠子穿上一根茶色的丝线送给逸,他说他会一直带着洗澡也不拿下来。
我和逸还是吵吵闹闹,好了又闹分手,分手了一阵又合好。
我嫌他不解风情,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浪漫。那个时候我好迷恋玫瑰花,就告诉他要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他答应了。生日之前,他特意来请示我喜欢什么颜色的,我说香槟白带着些许红色的那种。过了一阵,他又问我,配上满天星你觉得如何?我说好。生日那天,他果然带来了香槟色的玫瑰和满天星,不过那是一束20支还没拆捆的玫瑰和一把原捆的满天星。我挺感动他一大清早去花市买来最新鲜的花束,但同时很不耐烦听他讲,那种带着漂亮的彩纸,扎着美丽的缎带的加工好的花束是多么的不实惠,反正回来包装还是要拆掉的呀,你看我们这样,一样的价钱多买了好多花呢,而且是最新鲜的,你看,我还买了鲜花保鲜液,你喜欢吗?
我只能说我很喜欢。其实我更多的是很感激。怎么说法呢,我觉得那个时候得我太不懂得体谅别人的辛苦,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我当时感觉好像叫她买了一捆新鲜白菜),完全没有体谅到他为买这些花费了多少心思,兜了多少次花市才能确定一定在我生日那天早上买到最新鲜的、我指定的那种玫瑰。而我,从来没有为他做过这样的事。
后来我和我的LG交往开始,也是我的生日。当时我老公正好回家去了,和我不在一个城市。他事先打听到我喜欢那样的玫瑰,背着我打电话让我们的一个朋友代他买好送到我手里,给我一个惊喜。那个朋友当(男)时就说:“害我拿着这么大束玫瑰在学校里乱跑被人家盯着看,我只好到处说这是xx(我LG)送给你的!”这是后面的事了,以后再说吧。
我总在想,如果告诉我女儿的话,这段故事最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当你还不能100%确认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要轻易说喜欢。
活生生的例子。当年逸追求嘉,嘉从来没松过口说喜欢。现在他们还是好朋友。我呢,被他的热情感动得乱七八糟,他问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沉浸在一片暖洋洋当中,就说“喜欢”。这是一种深切的不负责任。其实我也搞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爱?或者不是。现在呢,我们已是陌路人。
总觉得不可能不爱他啊,他这么好。就像大家说的,他是一个完美的老公人选,那么爱我,我们又从小认识,知根知底,多圆满!我父母也喜欢他,他父母包括他奶奶都喜欢我,就差年纪太小否则就该催促结婚了,前进路上似乎一片光明。到底是什么那么深刻地阻碍了我们?为什么我的感觉始终像是80度的开水,烧不开也凉不了?
玩玩乐乐的大一转眼间就过去了,写生阿、旅游啊什么的节目进入大二就再没有了。我的大学生活开始慢慢的和逸的类似起来,功课越来越繁忙了。也许是我也玩够了厌倦了,反正学校里的什么舞会阿竞选阿重新成了下一届学妹们的节目。我开始念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和逸渐渐的吵得少了,那段时间也是我们处的最和平的日子。
和平是有代价的。代价是我们两个,尤其是他吧,开始小心翼翼。寝室里装上了电话,靠200电话卡我们能够经常打电话了,却感觉不像以前要看电话的阿姨在楼下喊才能接电话的时候那么激动。平时,我们各自在学校,只有周日我们能碰面几个小时,有的时候一起约好了去办什么事,或者他送我回学校。每周就那么一点点见面的时间,我们谁都舍不得讲让对方不开心的事。他呢,开始没有原则的惯着我。约会的地点,总是我想去哪里就是哪里,他都依着我;买衣服,凡是我试的他都说好看。总是我出主意他随声附和,从来不违我心意。我们好像比以前更好了,身边的朋友们说我们两个“reset”过了。只是我们的对话开始越来越像两个接了婚几十年的老夫妻,说些天气啊堵车阿导师阿什么的。
生活开始如钟摆一样有规律。每天醒过来就去上课,吃完晚饭自习,抽空打个电话,周末回家,周日他送我来学校,然后周而复始。这段平静的时间持续了很久,其间,我的日记少了,我们的信也渐渐不写了。逸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也很满意我的“乖”。我也觉得不错。经历过一次翻江倒海式的感情波澜,我怕了。如果这辈子没有办法找到最爱的人,找一个最爱我的人共度一声也足够心满意足的了。我对逸,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这样也挺好,我的感情早就淘空了,现在就这样一点点地积累吧,也许人生本就是这样,只要他能一直爱着我,我决心好好和他在一起。
我每晚做恶梦的毛病也是在这段日子里好的。生活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换种说法是,没什么可以想的,未来,都已经定好了。坐在那里,我能想象得出十几二十年以后的生活:一个穿着过时的中年妇女,头发没有发型可言,只用一根皮筋简单的扎在脑后,脸上没一点颜色。她左手提一个塑料马甲袋装着刚从菜场里面买的菜,右手牵着一个扭来扭去的小孩子,一边走着,一边还不时地训斥着小孩子。
我被这幅画面吓住了。这会是将来的我吗?
平静的日子和所有人的一样平静。都找不出什么可以拿出来写的。
我把我脑海中的那个中年妇女的形象和我爸讲了,我爸爸哈哈大笑,说:“你将来90%可能性就是这个样子!”真的是这样吗?我不信,我不愿意,我心想。我爸说,收起你那些琼瑶式的梦想吧,恋爱是一种短期精神病,结婚其实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啊。你看我们周围那对结了婚的夫妻还天天情情爱爱的,你看我和你妈,经常吵架还不是将就着就这么过了一辈子。能过得去就行了啊。我还是将信将疑,我问我爸:“那么你当年为了什么和我妈谈恋爱?“
我爸很经典,他想了一会儿,深刻地说:“冲动“。
说这番话的5、6年以后,我真的结婚了,还有了自己的小孩。我可以先告诉各位追看的姐妹们,我现在觉得当时我的观点对50%,我爸的对50%。真正的生活其实不像我当初想得那么唯美动人,也没有我爸描述的悲观惨淡。呵呵。如果找对了人。
平静的日子一晃几年。夏天,文回来了。
他在美国一开始也不顺利,先打了一年工,后来上了社区大学,又转到另一所好一点的大学,折腾了好久,刚刚安定下来,这次回来过暑假。他果然干了一件让大家都惊掉下巴的事情:就在夏天短短的几十天里,他把嘉重新追到手。也许他们之前就书信来往吧,我不清楚,反正他回来没几天,嘉就以文的女朋友的身份加入了我们这个小团体。我挺开心文终于有了固定女朋友,但是看到逸和嘉讲话我又会不爽。估计是吃醋,毕竟我可是亲眼看见当年他如何追嘉的啊,只不过人家嘉没有理他。
在文和逸的策划下,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了一趟雁荡山旅行。
旅行很开心。我记得雁荡山还有与众不同的夜游节目,看那些山峰在夜间显现出和白天完全不同的风貌,配合着一个个古老的传说。大家玩得很尽兴。在雁荡山著名的三折瀑前面,我们四个人有一张合影。是张难得的好照片,每个人都笑得很自然,四个人或坐或蹲或站,连构图也很完美。后来我再看到这张照片,常常感叹命运的不可预料,当时拍这张照片时2对情侣,如今已是4个分离的人,各自都有了新的另一半。当时如果知道日后是这样的结果,还会拍照吗?
文只呆了2个月,又匆匆的走了。他和嘉开始跨越地球的两地恋爱。
回忆我和逸在一起,算得上“浪漫”的事我能想起来两三件。
一件是,有一年冬天我妈住院动小手术,我在家和医院当中来回跑,他来陪我。有天中午正好有一个小时的空当,我们就在小区的公园里面找了个像样背风的草坪坐了一会儿。这一坐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背靠背地睡着了。等我恢复意识,身体还没来得及动的时候,就感觉到他也醒过来了。原来我们同时睡着又同时醒过来。在我记忆里,那是个很温馨的小憩。
另一件事也是冬天,我在徐家汇的车站等他来,他的车堵在路上。我一直等啊等,不愿去附近的商场取暖,生怕他下车的时候看不到我着急。等足45分钟他的车才到,他下车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雪了,我已经快冻僵。他在雪地里面用他的手暖我冻僵了的双手。
还有一件事,当时QQ刚刚兴起,他给我申请了一个号(当时都是5位的号码啊!),我认识了一个叫做“笨笨”的网友。我和他聊了不少自己的事,自己对“爱情”的想法,对“平静”的无可奈何。这个人显得非常理解我,我觉得我们很谈得来,有些话没能告诉逸因为怕他伤心但是却告诉了笨笨。我把这个网友的事告诉逸,没想到这个笨笨就是逸。我很是感动。
除此之外,大概都属于“过日子”的事。我们讲的话很多,但是交流的却很少,渐渐的没什么话题好说。
逸不觉得平静无波问题。他和我爸的观点出奇的一致,认为我成天坐不切实际的梦,追求所谓的浪漫。在他的心目中,生活本该如此。恋爱只是刚开始追女生使用的手段,追到了,就要开始一心一意过平淡是真的日子。一切都可以以“老夫老妻了嘛,闹这套虚的干什么”对付过去。他的信不写了,电话也越来越少,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有一年的暑假我在家里,居然十多天都没有他的电话,这哪里像在谈恋爱的人?我打电话过去追问,他居然说他没干什么,就是在家里打游戏忘记打电话了。
每次我和他闹,怪他不解风情不懂浪漫,他就会改一下,会记得多打几个电话给我,但是过了一阵子,又恢复原状。我不能认同他的观点,我才20刚出头啊,难道现在就开始过这种死气沉沉没有激情的日子?那些让人感动得什么纸鹤啊,信件啊,不再出现。连每年的生日礼物我也都预先知道。我觉得沉闷,觉得自己有七老八十了。
其间我写信对文说,我怀疑我和逸之间现在到底还是不是“爱情”,我越来越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跑到图书馆查了很多资料,我觉得有一部分条件我是符合的,比如”经常会想着这个人”,“有好东西都想留给他”,“以他为骄傲”等等。但是也有些条件我不符合,比如“和他在一起觉得生活充满希望”。我觉得未来,没什么值得向往的。他会做个好医生,我也会找个设计单位上班,两个人辛苦工作养家,仅此而已。
文说,如果你和一个人相处了4、5年还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他,还是早点分手。他就是这么怪,老是拆他铁杆兄弟的台。
一次我爸生病,连我爸单位里的同事也在探病当中认识了常常到病床前慰问的他。似乎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等毕业了。可是我心里的疑惑一点也没有解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当时我用“钓到了鱼就不用再给鱼饵了”来形容他的表现。他似乎越来越大意,一切都开始变得越来越程式化,记不得有多久,我们都没有过触及内心的谈话。他对我,很客气。
我不很生气,和他吵,却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也不知道自己不满意什么,就说觉得被忽视。被忽视?好的,他接受我的意见,在接下来3-10天中多打几个电话,然后又恢复原样。就算是见面,说些什么话都好像是预先安排好的,如白开水。我说分手吧,这实在是太让人疲惫了。可是每到一提到分手,他的反应却又很强烈,坚决反对,然后我们又在一起讨论,我们的问题在那里,很诚恳地努力维持我们已经4年多的感情。再后来,都懒得提分手了。他说老夫老妻都这样。我开始恐惧婚姻:婚姻就是这样一种死气沉沉的”维持“?我模模糊糊的有种感觉,如果是这样的婚姻,就是结了婚我也要出轨的。
1999年冬天,我决心考研。如果不考研,我在2000年就要毕业工作,他还在学校里念书,那么我估计我们很快会分手。上了研究生,我们就可以同时毕业,一起参加工作。我这么盘算着,这样可能对我们更好。不过没想到这个决定导致我们更快分手,这是后话。
考研的好处之一是,我在学校里搞到一间独.立的宿舍作为考研基地。一个人搬进去开始夜以继日的温习。逸也开始实习,慢慢的叫他“X医生”的人多了起来,他也越来越像医生——沉稳的叫人害怕。那段时间他来我们学校多了,在那间小屋里,常常是他打来饭菜我们一起吃,然后各自看各自的书。就像两个人在“办家家酒”,一本正经的开始了“居家生活”。我想,我以后的日子大概就会是这个样子吧。
有个我自认为很诡异的小插曲值得记录一下。
有一天,他在我的房间,我突然有一个很异想天开的念头。(那个时候他来我这里瞒着同学和家人的。)我突然想打电话到他的寝室,看看他同学会怎么说。刚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幅好像日本恐怖片里面的故事:我打电话去他们寝室,有个人接起电话,我说:“我找逸。”那个人说:“我就是,你哪位?”这个画面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手里拿着电话听筒开没来得及拨号,我猛一回头看身边的逸,他正带着笑看着我。我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心直灌下去。我身边的这个人,真的是逸吗?我怎么觉得有点陌生?说不定真的逸现在还在他自己的寝室里?
我吓着了自己,他觉得很搞笑,还特意打了个电话验证了一下。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沉闷的生活还是继续。
终于有个机会让我透透气。
2000年3月,我们毕业实习开始了。我特意抢着去最远的广东顺德的一家公司实习,我要远远离开熟悉的一切,好让自己安安静静的想想。也许能体会一下“距离产生美”的感觉也说不定。
那个陌生的地方,我适应得不太好。实习生和女工一起,住在8人一间的简陋宿舍里。窗上有铁栅栏,外面有大铁门,让我经常担心大火的时候我们怎么逃生。我还头一次卖到了“黑心棉”制成的棉被,盖了一夜后床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黑灰。但是那里的事物却很美味,我爱上了龟龄糕、双皮奶和卤牛杂。陌生的环境里,我想家,却对他不怎么“魂萦梦绕”。远远的想着,好像他也是我们家的一员,如果他有事我会很担心,如果他挺好的,我好像也不怎么需要他陪在我边上。这种感觉,使我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
顺德那里,电视里面讲的都是粤语,宿舍的人隔1、2周就换一批。我又回到那种经常沉思不大和人讲话的状态。家里人也不给我打电话,他也不打。那种孤单的,被遗弃的感觉,又回来了。
广东三四月份就已经挺暖和的了,穿件衬衫就很舒服,夜风吹来格外畅快。实习我不怎么用心,实习之余的很多时间,我四处游荡,在顺德的街头玩游戏机房里的跳舞游戏和“吃角子老虎机”,然后就是四处找些新奇的食物吃。说实话,(这里有没有顺德的mm,莫生气)哪里治安不太好,街上路灯照不到的角落常常有女孩子抽着烟站在那里等客,大街上主要交通工具是坐了两三个人的摩托车,从身边开过的时候就“mm~,一起来玩吧!”这样喊你。我那个时候也不害怕,晚上在街上一个人乱走,潜意识里希望发生点什么事打破我的落寞。
有一天晚上,我路过一栋老式石头房子,欧式的那种,已经晚上了,房子里面亮着灯,敞开的大门里面传出阵阵安详的歌声。那歌声带着强大的安抚的力量,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基督教堂,好奇心起,我进去看看。里面的人正好唱完一首歌,看到我进来都朝我微笑。还有人朝里面挪了一个位子,示意我坐。我就顺势坐下,看他们拿着圣歌本子在那里虔诚的歌颂耶稣。唱完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起来,用听不懂的方言开始布道,一个年轻女孩翻译成粤语,我什么也听不懂,却觉得从心底里感觉安详。
布道结束,他们又开始唱歌然后祈祷。我听着歌声,想着自己,想到对阳无果的单恋,和逸沉默的现在,想到总是将我忽略的家人,莫名其妙的悲从中来。我突然觉得,生活了20来年,周围的事物都在变化,唯独我心里那份孤独的感觉,从来就没有远离过我。身边那么多人,无非都是从我身边匆匆走过,有谁是真正了解我的?有谁的心是和我贴在一起的?我忽然回到多年前一个人站在半夜的阳台上时的感觉,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我觉得没有比那个时候改进多少,我还是孤单和清冷。
我的眼泪无声的滑下来,一滴滴打在丝质的裙摆上跌碎又掉落在地。开始还无人察觉,渐渐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周围的人发现我在哭。他们停止了唱歌,都来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是不是生病了?有个长者还过来摸摸我的头。不关心还好,这一被关心我更受不了,干脆就哭出声来。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开始围绕着我坐,为我祈祷,为我唱很安详的歌。这次我听懂了,他们祈祷说无论小妹妹发生什么事,求主带给她内心平安喜乐。我被这虔诚的祈祷由衷地打动了。平生第一次,我感受到陌生人的真心关怀。我有了第一本圣经。
实习结束,回到学校,紧接着就是毕业论文和答辩。等忙完一切,我研究生入学的事也定了,毕业合影也拍了,散伙饭也吃了。你看,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大家再一次各奔东西。
还在学校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每天都要送走好几个。一到晚上不能去暗处,到处都有人哭泣。我无所谓,我只是把我的东西从本科生楼拉到研究生楼,我的学生生涯还在继续,我的恋爱故事也没什么变化。
要说意外倒是有一件。那就是阳。
我们同校了4年啦,自从轰轰烈烈的闹了分后之后,反而倒成了朋友。偶尔我们还一起散个步,讲讲各自的事,他追女生的时候我还帮着出主意,只不过到最后也没成功。我累死累活准备考研的那阶段,他告诉我,他努力了多年终于有回报,可以免试保送本校研究生。他很得意,我好羡慕。等我们考完放榜,新一届研究生入学名单里面却没有他。原来他在本科最后一门考试的时候不知怎么得居然没考过,丧失了免试保送的资格而考研的报名日子正好刚刚过去。这就是人生吧,不到最后一刻,都很难讲。
另外一件应该交待的是,和我同期考研的一伙人当中,一共录取了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健,我现在的LG,孩子他爸。
说起来到那个时候为止孩子他爸和我也作了同班同学长达4年之久,不过我们在本科期间连一个故事也找不出来,比不认识稍微好一点点。我们是两个圈子里的人。硬要说的话,只有大一的时候我们写生,要过一条齐膝深的河,是他背我过去的。不过他那天可不只背了我一个人过河啊。后来我们常常争论,到底是他主动要求背我过河还是我求他背我过河。目前为止尚无结论。
开学,上课,按部就班。本院研究生编了一个大班,我们和另外一个理科系的学生们编在一起,大家也是早就认识的。当时班里有个男生从大一开始追求一个女生始终不成功,那个女生叫静,正好和我一个寝室,那个男生和健是好朋友,于是就策划了利用国庆长假一起出门旅行。那次旅行有5个人,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个胖子强,后来成为新一轮的好友圈。静更在2006年从荷兰飞来德国作了我的伴娘。放到以后再说吧。(伴郎是谁,猜猜看?)
这次旅行我们又去了皖南。我和健建议的。我们都对4年前大一时候去写生的那次念念不忘,那里的风土人情,斑驳的白墙黑瓦,青山绿水间古老的祠堂和牌坊。在我们两个的强烈推荐下,一行人很快订下行程。
走的那一天,我们5人相约在火车站,逸送我去的。我迟到了,他们4个早就在那里说说笑笑了。理论上讲这群人当中有三个男生,可是那天逸偏偏注意了健。那天他很沉默,甚至在送我到达后只略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走了。那次使他们两个唯一的一次见面。
也许逸的直觉真得很准,也许他已经充分了解我了,我不知道。虽然那个时候我和健只是普通的同学,连“朋友”也称不上,这次旅行却让我们发现,我们之间简直太有共同语言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比如商量行程,他说我记得四年前去过x村,非常好的,一定要去。我就发现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进了村,大家分散活动(主要是为了给那个男生,就称他为小丰丰吧,和静制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我们会不约而同的选上同样的景色,画完后才发现。当地盛产歙砚,我一心要买一块回去,健帮我挑帮我出主意,我发现我们的审美眼光也是如此接近。他呢,原来他一直以为我是那种很难接近的女生,没想到和我这么谈得来。
除此之外,我一直觉得健的艺术造诣远在我之上,他的画是那种轻松、随意的风格,这一直是我追求的境界。我自己的画往往很写实,太刻意求工。其实画和书法一样,非常能反映人的内心,通过健的画,我慢慢了解他,欣赏他。这也许就是相识恨晚吧。4年同学,居然没有发现彼此,我们都有这种感觉。
应该说不光是我们两个,整个旅游小分队彼此之间都配合很默契。胖子强是负责活跃气氛的,一路上讲故事、闹笑话的都是他。小丰丰是负责义正言辞地和人交涉的,健负责提供手机通讯(当时只有他有一个手机,旅途中我们找过好几次当地旅游管理局投诉),静很细心,她总能在各种菜肴里面找出什么头发啊、小虫啊之类的,让我们免了好几餐的饭费。我最没用啦,负责打边鼓和强调事实真实性,还负责摄影。虽然到最后小丰丰也没追到静,但这次旅行让我们5个成了莫逆之交。
有一天晚上投宿的时候,静在临睡前说:你和健还真合得来呢。这句话像给我浇了盆冷水,我突然意识到,旅行中,我和健讲了太多的话。
站在歙县巨大的牌坊下面(就是拍《烟锁重楼》的地方),听导游一块一块的讲解。讲到那块“贞节牌坊”的时候,我出现一种幻觉,觉得那块牌坊呼啦一下倒下来,把我压得粉碎。我在干什么啊?我想,我已经有逸了,而且他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够和其他的人这么热络!
我重新闭上嘴巴,克制住尽量少和健讲话。在我心里,我是必须要嫁给逸的,他为我付出得太多太多,我始终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亏欠他的太多太多了,只有嫁给他。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我想周围人包括我父母也是很乐于见到我和逸在一起。大家都以为,一毕业等待着我们的就是婚礼,毫无悬念的。
重新回到学校,我尽量减少和健的接触。不过和逸聊天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地经常讲起关于健的事。终于有一天,逸忍不住对我大吼:“够了!你没发现这几个月来你提这个人的名字的提得太多了吗?”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从此一个字也不提健。
和逸的交往照旧按部就班的继续。但是逸更沉默了,很多时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天他对我说:“你不要以为自己高枕无忧哦,我在学校里也是很抢手的。”我根本就没留意这句话。我想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享受他的付出,并且习惯于接受他的付出,从没留心作为一个男生在医学院里受到的注目其实和一个女生在理工科学校受到的瞩目是差不多的。他对我的好,他们班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他的优点,我常常视而不见,别人却都是看得见的。
成天在一起上课,我能拿来和逸说的,不涉及健的事,不多。我也越来越少话了。两个人小心翼翼的选择合适的话题,差不多到了没什么话可讲的地步。另一边,学校里,我和健的合作却多了起来。还是那句话,我实在是做不到拿理智压制住冲动。我每天都告诫自己,不要和健在有什么事,我不能再做让逸伤心的事。可事实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专业一共也就我们两个人,还是一个导师带的,很多事都不得不合作。
当时我有一辆男式自行车,从本科的时候就一直骑它(穿裙子的时候就不骑车呗)。有一天,健把它借走了。没想到一借之下就不还给我。我找他理论,我说我每天早上上课去要用的!他说早上不用担心,我每天骑车过来带你过去好了,你还不用花力气骑车。于是,就变成每天早上他骑车来我楼下等我,带着我去教室。下课了也是由他骑车送我回寝室。旅游小分队的人发现,那次旅游没有成就小丰丰和静,我和健却好像走得近了。
大家都知道我有一个交往了快5年的男朋友,健也知道,他不在意。但是我在意,很在意。
每天,我都告诫自己,不能再和健牵扯不清,为了不再感情上有所发展,我努力的把自己变成他的“兄弟”而不是什么其它的,故意模糊我们之间的性别差异,故意激怒他和他吵架。他都不在乎,还到系主任那里接来一个活,晚上利用系办公室里面的设备,和我一起参加各一竞赛。
那段时间我一定是疯了,我觉得有两股力量在我身体里面互相撕扯。一股力量是逸的,他叫我谨守本分,安心等待毕业和他结婚;另一股力量是健的,他对我来说是不应该的,是错误,可是却如此真实的每天吸引着我。逸,还是健?这个问题的答案每天要更改3次以上,我失眠。
那年开春,我因为一个项目关系,去了一趟满洲里10天,一直走到中俄边防哨所。当我们南方穿这薄衬衫的时候北方居然还有地方积着雪。我带少了衣服,一边工作一边稀溜溜的感冒流鼻涕。我盼着电话,我希望是逸打来的,那样的话我的感情天平还会向他那边倾倒。我也盼着家里来电话,问问我在远方一切可好?关心我一下给我鼓鼓劲。我不希望健给我打电话,我已经在临界点上,不能再受一点点诱惑了。然而,电话响,偏偏是健。
逸呢?他在干什么?我生气了,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为什么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都没有一点点担心呢?打电话回去问他,逸说,不知道我的手机在那边能不能接通,就没有打。那么,我说,“你是连试也没试过咯?”
终于,最后一根草压垮了大厦。我的天平开始逐步倒向另一边。
沉重的负罪感让我呼吸困难。我故意每天打电话给逸汇报行踪,我组织旅游小分队烧烤故意不叫健。。。可是这样也阻止不了我的心飘走。终于,逸来我们学校看我,我一幅魂不守舍。他问我:“你是不是和健在一起?”我赶紧否认。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不管已经发生了什么,你答应我不要继续和他来往,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答应我!”我张口结舌,我想答应,可是我衡量了一下,很难做到,我不想欺骗逸。我说,给我点时间。逸站起来就走。我赶紧追出去,哭着说:能,我答应你,我能做到!
事实上我还是没做到。我偷偷跑去看健打篮球比赛,体育场的聚光灯下他显得那么挺拔。他呢,后来我才知道,他也矛盾过。是胖子强给了他一阵强心针,他说:“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那个时候我开始学德语,周末去外面上课。健知道了,就业去报名那个班,插班近来。这样,我们一周7天都见面。我们谈得很多,我把我和逸的告诉健,想让他知难而退。他说,这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嘛!健有的时候晚上出去,我就会特别的无聊,一个人在校园里瞎逛,最后逛到小丰丰的办公室把他拖出来,却低着头没有话讲。小丰丰说,不用讲啦,我们都知道,支持你们。
与研究生班同学们截然相反的是原来和我、逸一起玩的本科同学,他们也都认识健,对于我和健在一起表示特别不能理解。有个男生甚至代表逸来指责我忘恩负义。我爸妈也渐渐察觉了,在我的房间里找到健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的一幅自画的水墨扇面。我爸当下就评论说:画得这么差还好意思拿来送人!从那个题跋的字来看,就知道这个男生轻浮!我妈呢,开始苦口婆心的和我谈心,她问我要了健的照片来看,说:从照片上看,这个男人眼角上挑,属于浮夸性格!(其实n年以后,这个上挑的眼角被很多人看作是我们夫妻相的一个典型代表。一个人是不是合适自己,最终只有自己知道啊!)我知道,他们对逸有着特别的好感,而且健对他们来讲还是很陌生的,家又不合我们在同一个城市,我能理解父母的心情。
但是在当时那个时候,我深深的体会到“众叛亲离”。所有的人都不看好我们,只有旅游小分队是我们的后援团。而要命的是,健还没有表白。
真是日夜的煎熬。我已经很清楚了,我的心不在逸这里了。但是我还存着最后的一丝侥幸,我想,也许很快对健的热情会过去,只要我人不离开逸就还不算太对不起他。我重新坠入夜夜做梦的状况,每天,逸在我的梦里面把我指责得体无完肤。我养成了叹气的习惯,真希望郁闷也能随着气体一起呼出胸膛。
健没有耽搁很久。2001年4月的一个晚上,他拉我到学校的人工湖遍,憋了很久都不讲话。那我说我们走吧。他站起来根在我身后。忽然他从背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了我至今不忘的一句话。表白很简单,就一句话: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们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开,他吻了我。
这是健的初恋,初吻。我经历的比他多些,可是我不见得比他成熟。对于未来,我还没有考虑过,我只是一味的被狂涌而至的爱冲得晕头转向,我只清楚一件事情,我舍不得放开健。吻完,他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不用开口了。
窗户纸既然捅破,我连最后一点约束自己的力量也没有了,天天和他在一起一直呆到晚上熄灯。他还是骑自行车带我,我的手冷,他就把我的手拢在他的衣服兜里。我一边仍旧觉得负罪,觉得自己背着逸和另一个人快乐的要命,另一方面,由衷的快乐。
逸从来不傻。我想他对我的反常举动一定都痛心地看在眼里。
终于我要写到那一天,我最不愿意回想的一段故事。 他把我越到圆缘园,那天下午,茶坊里面只有我们两个。
他说:“最后一次机会,你离开健吧,我们重新开始,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我说不出话来。心里面自责得要命,可是我说不出来我答应离开健的话。可我也不敢和逸提分手,如果可以,我希望以永远不知道。我还存着侥幸,也许不久,我就会冷静下来,重新回到逸的身边好好过日子,也许我现在只是一时冲动啊。
逸终于没有再给我拖下去的机会。他说:“我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在了,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分手。与其这样,分手这句话还是我来说吧。”
虽然早有准备,我还是一时接受不了。抬头看他,才觉得不到半年他瘦了很多,好像又重新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生病的逸。
他解开衬衫的领子,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件。我一看,就是我当年送给他的那颗小绿玉珠子。那珠子不是什么很好的质料,没想到他几年戴下来,居然给他胸口的肌肤磨得晶莹起来。取下玉珠子的同时,逸的眼泪也掉下来了。认识他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
我想告诉所有的人,如果可以,千万不要让爱你的人流眼泪。这是种罪,这是种债。
那天,空空荡荡的茶坊里面,就我们两个相对流了一下午的眼泪。也许没有一下午?我只觉得时间好长好长。最后他还是走了。后来,等我真正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逸已经不在我身边。我对他还有怎样的感情,他不稀罕了。可是他始终是我这辈子伤害得最深的一个人,我忘不了,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了。
那个初夏的下午,是那么的冷。冷得让我浑身颤抖。控制不住的抖。我妈如神婆一样灵验,她看了我一眼,说:“分手了啊?逸对你多好啊!你要拔慧剑,斩情丝!”我爸说,这个健我看一点也不比逸好。我阿姨说,你怎么这么傻,你不会两边都交往着,慢慢的比较吗?
我做不到像阿姨说的那样,两边都维系着。我也做不到像我妈说的那样,斩情丝。斩哪边?逸这边,有我们5年的积累,相濡以沫,是道德在约束我。健这边,我是真正动了感情。和健,唯有用“共鸣”来形容才行,那种感觉,像是地图拼板,“咔嗒”一下,拼对了正确的一块。
是的,从那天开始我和健走在一起,但是我还是忘不了逸。不像上一次,能和阳断得干干净净,了无牵挂。对逸,还是很牵挂,担心他会不会再次胃出血,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逸送过我一枚小小的银戒指,以前忘了说。那枚戒指他买得太大,我只能套在大拇指上才不会丢失。分手后我还是迟迟不愿摘下这么戒指,我也讲不清楚为什么,也许只是习惯了?健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他每次牵我的手的时候,但是他说,他愿意等,哪怕我把他排在第二位的位置上。我心里知道,我怎么可能把他排在第二位,我的心里装不下这么多人。我只是,觉得我欠逸太多太多。
真正开始写到和健的故事了。好慢啊。很担心写不好看,因为不幸的故事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故事总是大同小异。
和健打从一开始,好像就是在并肩作战。我们一起承接了一个设计项目,在炎炎的夏日,靠两台破电脑,日以继夜的工作。宿舍里面不通风闷热不堪,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我们两个都很穷,商量了好久,下狠心买了两架台式风扇。一架对着电脑吹,一架对着人吹。另外花4块钱买了一个水枕,灌上自来水坐在屁股底下。这就是我们所有的降温措施了。晚上,我熬不住,他却熬得住,没命的干活。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工作的男人最性感。
哪个项目整整干了3星期,那段日子健每天洗4次冷水澡。我比较不怕热,主要在白天干活,他怕热,晚上接班干。那次我们小挣了15000rmb,两个人快乐的要死,到小饭馆吃了一顿庆贺。忙完这个,我打工的那家设计公司对我们合作的项目非常满意,把健也招进去,从那个时候开始健的才华越来越显现出来。他是那种创意不断的人,随手就有点子,但是他的缺点是:没有耐心。我呢,就常常负担起各种反复细碎的部分。我们成了好搭档。那年夏天,是拼命工作的一个夏天。忙乱中,我只是担心,却没有去关心逸的生活。只是,我知道我们两个都把已经分手的事告诉了文。这个时候已经是通过Email了。
8月,还没开学我就早早到学校。一天半夜,寝室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我在下铺,没来得及开灯就跳起来光着脚去接电话。居然是文打来的越洋电话。黑暗中,文说:“你们终于分手了。”我无语。文说:“我早就说过叫你和他分手的。”我说我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逸。文说:“你不用担心,他已经有新女朋友了。”我一下子明白,这话才是文打电话来的主要目的。黑暗中,水泥地板上的凉气随着脚心往上蔓延,一致通过背脊到达头顶。距分手那天才不过三个月而已。终于,到了真真正正的结束。这次,逸是真的远远的走了。我大口的吸气,尽力维持着声音听起来一切正常,黑暗中,我悄悄摘下那枚戒指。
然而事情还没完,文干了一件很残忍的事。
文说:“其实当年他送给你的那个纸鹤我知道,他是做给嘉的。估计嘉不会收,他就寄给了你。我想你现在不应该还会在意的。”
我不知道文这个时候对我说这个是为什么。为了证明他的远见卓识?为了指出他早就在提醒我而我没注意?我甚至怀疑他说的事实。我怀疑,他为了让我好过一点,故意说了一个谎话,让我不再觉得有多亏欠逸。这件事,一直没想通。不过即使文说的是真的,逸也用他多年来的行动弥补了开始的一点点小遗憾。
逸是真的消失了。他没有再打过电话来。连我爸妈也很疑惑,他们本来以为,逸至少还会做一下挽回的努力,比如找他们谈谈让他们来规劝我什么的。至少大多数人会这么做。但是逸都没有。他做得很干脆,连让我再动摇动摇的机会也没给我。
他的新女朋友,我早就听他提到过。是他的同班同学,很漂亮很聪明的那种。我想,作为同行,她一定会比我更能理解逸,更有共同语言。我想,她一定是在这个夏天里给了他许多的安慰,帮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我衷心希望逸能得到幸福,但不可否认,我的心里有一点点的酸意。3个月,才三个月。
读研的日子轻松又忙碌。说轻松,是因为在学校里只能用“混”来形容我们的专业进展,没人管。说忙碌,是因为我们除了必须出席的课程,还在校外兼职,跟着公司的人大江南北的跑。除此之外,还要上德语课。说起来那个德语课,已开始我只是因为无聊就去多学一门外语,后来就一期接着一期念下去,然后就开始考虑是否要出国的事。在出国这件事上,我的父母极力支持,甚至我觉得,自己有一大半是被他们赶到德国来的。那时候他们每天都宣传,谁谁家的儿子出国了,如何如何好;谁谁家的女儿现在被外国公司派回来了,如何如何好。好像出国个个都能前程似锦似的。这不能怪我父母,在我们那里,出国更像一种时髦而不是一个人的人生追求。另一方面,我也有点怀疑,他们想通过让我出国这种方式,让我和健断绝来往。
他们不喜欢健。也许是逸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扎根太久,他们从一开始就反对我和健来往。这倒不是像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因为健家里在外地或者因为他们家经济实力的缘故而反对我们,他们对健实在是很陌生,对逸又早就认同了。我能理解他们。但是我妈老是来找我谈心,分析“生活习惯不同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是多么难”,以及向我宣传谁谁家的女儿嫁得多好多好之类的,我很烦。说实话,我的压力很大。
说说健的情况吧。他和我同岁,比我高一个头。写得一手好字,艺术方面颇有些小天才。但是他有数不清的坏毛病。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说起“完美无瑕的男人”,他当时就摆了个表情意思说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我马上就说,相比起“完美无瑕”来,他简直是“千疮百孔”!怎么说呢,比如袜子喜欢丢到沙发上,穿着睡衣去炒菜,自己的东西不知道整理,没事就爱睡懒觉等等等等,不计其数。但是我还是喜欢他。我最喜欢的是他的性格,看上去好像有点孩子气但是其实他很坚定,打定的主意谁说也不更改。他的精神积极乐观,他的神经比钢缆还要粗,这些优点在我们这几年在德国的生活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我常常想,不是他的话我早就在德国这个沉闷的地方垮掉了。具体的事以后写到的话再讲吧。
一开始,健混在旅游小分队里面,一群人一起到我家来玩。那天气氛挺紧张的,幸亏有胖子强一路插科打诨,小丰丰旁敲侧击。不过长着娃娃脸的健还是没在我父母那里争取到多少分数。多亏我持之以恒地在父母牵时不时地讲述我们一起兼职的公司里做的各种项目中健是如何表现出色等等,我妈稍微有点松动。可是健还是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上我们家来。
那个时候我心里很烦,为了很多小事找茬和健吵架。有一天,我不知道为了什么又怒气冲冲的赶回学校,打算找他算账。我记得自己正在小卖部买东西,远远的看到他吵我走过来,我想,好啊,正要找你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他脚下有一团很小很小的,毛茸茸的东西,和他穿的衣服一个眼色。他看到我,也不走过来,站在原地歪着头指指小狗,小狗抬着头看他。好像很有默契似的。
我跑过去一看,居然是一条小狗!
那只小狗才一个来月大,圆头圆脑一身的绒毛。它是个黑脸,眼睛又黑又大,四个小爪子又粗又短,可爱死了!捧在手里,小狗比我的手掌没大多少,拿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一下子就喜欢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和健生气。真没想到他会搞来这么个东西。后来事实证明,这只狗绝对值得我们两个给他发勋章,也是由于它的功勋,臭狗如今正在我妈家里享受着每天好吃好喝的超级待遇。
这只小狗人缘好到没话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在男生寝室里,每天都有人热心的剩点肉啊骨头阿什么的给他。每天晚上,健给小狗用热水洗了澡就放在暖风机前面烘着,不久就能看到活生生的“热狗”登场。不过通过这只小狗,我发现这个男人的有一个优点:很有爱心。他给小狗做了一个纸坊子,拆了自己的针头给它做窝。大冷天暖风机不对自己吹只对小狗吹。每天他把洗好的小狗放在枕头上和他一起睡,第二天还画一幅画告诉我昨天小狗是如何在他脸上爬过来又爬过去。在学校的草地上,我看他趴在地上和小狗玩得热火朝天,心里暗暗的觉得很幸福,我隐约觉得,多年以后他会和我们的小孩也这样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开心的翻滚。我对幸福的定义,不过就是个相爱的男人和快乐的家庭。
一个月后,开始放寒假了,我们都要离开学校。小狗怎么办?健说:“放到你家暂存一下如何?”
我妈听说只是放一个月,也就勉强答应了。我爸很强硬,说:“什么小狗,你拿回来我就把它从窗户里面扔出去!”(我家住在18楼)。我才不信他真的会扔,还是把小狗装在纸盒子里带回了家。
那只小狗是路边买来的根本就谈不上品种。但是它一定是绝顶聪明的。我想它绝对知道我们家谁说了算。那天他摇摇摆摆的从纸盒子里面爬出来,毫不犹豫的朝我爸走过去,然后舔了舔我爸的脚。我爸再也说不出来要扔掉它的话,我妈更是一下子爱心泛滥,喜欢上了它。从此小狗再也没有离开过我家。
健从此有了上我家的理由,他常常提着些狗食之类的东西,跑来看小狗,和我妈聊天,慢慢的家里人开始熟悉他了。我们日后谈起这事,总说这是一只“功勋狗”。据说当年路边的小贩在一只纸箱里装了十来只差不多大小的幼狗,人家都是白色的,就是我们的这只是深色的,于是健一把就把它提了出来。说来难以置信,这只小狗才90rmb,可是后来,我妈每年光是给它上户口就花1000rmb,更别说每周洗澡、每天的口粮。我爸现在最快乐的事就是每天下班回家,那只狗扑面而来撒欢发嗲。这可真是没想到。它给我们两个的交往挤开了一条门缝。
前年我回国的时候发现狗狗不但霸占了我的枕头,我的好多旧衣服,居然连我的小名也霸占了:我妈现在用我的小名来称呼狗狗啊!这是什么世道!
好了,不说狗狗的事了。还是说我们人类的事。
我和健一起学习一起工作,其他一切都很合拍,就是在出不出国这件事上有点分歧。其实我那个时候基本上没了主意,我家里逼得一直很紧握也就慢慢真的觉得出国会好,至于好在哪里,也说不上来,但是有一点我清楚,要是不出国,我家里会一直说这件事,一直说一直说,没完没了。健那个时候到设计院找了一份临时工做,他们项目的总工很看重他,像叫他留在设计院。那个设计院是我们这行都梦寐以求的工作单位,还开给健不错的工资。健很想在那里工作。但是那里短期内没有正式员工编制,需要等机会才能转正,暂时只能以编外员工方式工作,工资随高没有保障。我们两个讨论了很久。健的家里反对出国。当时他妈来看健,他还住在临时租的房子里条件挺差的。他妈妈说:“出国有什么好啊,三年后你们就算拿到文凭,回来还是租这样的房子。”这句话给了我们两个很大的压力,我们一直担心这句话变成现实。
我们一边犹豫着,一边准备材料一边继续学德语。他学语言的热情不太高,为此我常常和他生气。
2002年春天,一天我接到一条手机短信,一看是逸发来的。我们又恢复了联系。我很开心,希望他已经渡过难关,我们可以接着做朋友。
他告诉我最近的手术中把手弄伤了。我告诉他我的狗狗生病了。那个时候狗狗的了一场大病,健刚好出差去。逸很热心的跑来帮我带着狗狗去看病。没过多久,文又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那天逸居然打扮得焕然一新,穿了件嫩黄色的衬衣,配白西裤和白皮鞋。很明显他是刻意打扮过了,和平时不修边幅的样子完全不同,但是他那身打扮让我感觉好像他要去参加歌咏比赛。我们送文到家里,三个人讲话不像以前那样畅所欲言了,都有些尴尬。从文家里出来,逸送我回家。他走在我后面,我忽然听见他在唱杜德伟的《不走》。我这才想起来,据我们分手已是整整一年。
我以前常和逸开玩笑,说我最喜欢杜德伟的这首《不走》,歌词写的感动极了。如果我们分手你记得要唱给我听这首歌,说不定我就回心转意了。还说,我要是出轨,你记得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再怎么热络的孽情都该结束了。走在大街上,我突然把以前的这几句玩笑话都想起来了,顿觉汗颜不已。
回到家,家里没人,就只有狗狗在。逸突然拉住我,问我:一年了,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们重新开始吧?我羞愧欲死,我几乎都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只有他还记得。可是现在,我们其实都不能回头了。且不说我和健是真心相爱,他就能狠心丢下他的女朋友吗?即使他能,我又怎么做得出来?
我只能狠心但是坚决的给他否定的答案,再一次他的眼睛暗淡下来。我们相对无语。这时候狗狗跑过来扯我的裤腿,我抱起它,说:“你看,这狗狗也是健送给我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它了吧?”我故意这么做,逸不能再对我有任何牵挂,他必须要忘记我,甚至很我也无所谓。他应该找到自己的幸福。
文在的这段日子,我从他那里知道逸的新女朋友。是个娇小文静、外柔内刚的女子。她才是全心全意爱逸的那个,比我做得好得多。她不太会玩,总是轻声细语的和逸讲话,让逸拿主意。我想,逸会幸福的。文自己呢,他和嘉却分手了,原因不明,据文说嘉想结婚而文不愿意30岁前结婚。另一方面,文觉得嘉毕业后越来越像普通的办公室女孩子,沾染了攀比、不求上进的习气。文说,没有感觉了。就这样,我们2对变成了4个人。
逸偶尔还是给我发个短消息,说说身边的事。我也会回,仅以朋友的身份。我知道自己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后来,短消息慢慢停了。我有些担心不知道逸的近况,另一方面渐渐开始怀念在中学里的美好时光。有一天,我在我们以前经常去的一个BBS上用马甲写了一段大约200字的短文,回忆了中学里两小无猜的快乐时光,写了自己心里的遗憾。没想到被逸的女朋友发现了。这给逸带来了很多麻烦。后来据文转述,他们为此吵了架。
2003年春天,我和健的申请遇到了点问题,我很烦。有一天,突然又接到逸的电话。他约我在茶坊见面。
他告诉我,他把我以前写给他的信包括照片统统烧掉了,他的女朋友不愿意看到他留着这些。我很心痛,再怎么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啊,是一个人的历史。人如果没有历史,又怎能成为今天的自己?但是那时我写给他的,他当然有权处理,我没话说。逸又问我要回他写给我的信。我不给。
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知道这些信到了他的手里,还是一样会被要求烧掉的。我不愿意。我会留着这些信件,就像我妈留着我爸当年写给初恋情人的信件那样,等我很老的时候还会翻出来看看。这是一段青春岁月的见证,无论如何,我们都曾经认真付出过!他没有看着我,只看着面前的茶杯。
最后他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女朋友不希望我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我们快结婚了。
我一下气得有点糊涂。为什么?这是要把过去一笔抹杀?这是说以后所有的同学聚会有他没我?但是我那莫名奇妙的骄傲让我马上就答应下来。于是那天,我们约定今生不见。
难处在经济问题上。我们两个虽然这些年作了些项目积攒了一点点钱,再加上健在设计院那的工资,还是不够6200欧/人的留学保证金。我们都很早就不问家里拿钱了,为了凑那笔保证金我们省吃俭用,更加疯狂的承接项目来作。那段时间,真是想钱想疯了。然而雪上加霜,我们头一次与人合伙做项目,积蓄的3万块钱都居然被人骗走了。健很难过,觉得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他妈妈。(有一部分是他妈妈的。)
我们两个之间有一句暗语,叫做“连瓶子也坏掉了!”就出自那段时间。那个时候他每天要坐2个多小时车去设计院上班,然后赶到TJ大学和我一起上德语课,又赶上2003年夏天的异常高温和SARS,常常上着课就睡着。他有一个雀巢纯净水的蓝色瓶子,每天他在设计院上完班就用这个水瓶子灌一瓶单位里的纯净水,带到班上喝以节约买矿泉水的钱。那天他迷迷糊糊的不小心开了热水开关,把瓶子烫坏掉了。他把烫坏的瓶子带给我看,我们两个对着这个坏瓶子一阵难过。觉得日子真是艰难的受不了。这句话后来总是被我们用来比喻艰难的日子。那也许是我们最脆弱的时刻吧。
好在不久发现,原来健准备了1.5w不敢动等着学校来收他的研究生学费,等我们毕业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是免费的名额。真是天大的喜事!然后,健的工资不久发下来了,连同奖金居然有2w。健的妈妈瞒着他爸爸拿了钱出来支援他。紧接着我爸拿出一笔钱,给我付上了我的6200欧元,还令给我一些随身带着。我们终于在父母的帮助下走出了经济危机。
这个时候审核也批下来了,我开始写申请信,跑公证处,跑邮局等等,和大家都差不多吧。好在我们从头至尾都是由我在经办两个人申请的事,没有通过中介,繁琐一点但是省下许多中介费。好不容易我的ZU拿到了,签证也下来了,健的却又出了问题。
由于他换了个专业,学校要求他7月份去参加资格考试。天哪,我们接到这个通知都已经是6月份了,怎么也来不及。那个时候我的德语还很滥,根本没写过信。只好去求我的德语老师。老师让我自己先写一封,然后他帮忙改动。可能使我写得实在太过不堪入目,老师最后亲自捉刀给我写了一封漂亮的申诉信,终于得到学校允许110月份另外给他安排一次考试。真是好险。
[ 本帖最后由 水星 于 2007-2-5 16:31 编辑 ] 2003年9月。我收拾好行囊登上飞机。那个时候健的签证还没有下来,我的学校就快开学了。机场里面两家的人都来送。我最后回头,看见高个子的健站在一堆人后面拼命的向我挥手,一直到我看不见他为止。
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我一点也睡不着。我很担心间的签证能不能下来,如果不能下来,眼看这就是我们活生生的分别。以后还能不能在一起,真的很难说。这是我最大的担心。如果他出不来,我是不是有勇气违背我父母的意愿转头回国呢?我没把握。
我坐的飞机先是飞到巴黎的戴高乐机场,然后再坐法航的飞机飞柏林。在戴高乐机场里面,我停留了4个多小时。这是我第一次亲自打量欧洲。我的第一感觉是,怎么合浦东机场这么像啊?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戴高乐机场和浦东机场是同一个设计师,相像是自然的。坐在机场里面,我写了离家后的第一篇日记,详细记录了飞机上遇到的人,和在天空中看到的北斗星的位置变化,那时我第一次看到北斗星。
在机场里我先来无聊逛逛商店,把所有看到的东西在心里换算成rmb,暗自咋舌。尤其是一瓶小小的可口可乐,居然是中国的10倍价,我很庆幸自己聪明的从飞机上带了一小杯水下来。(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可以直接喝龙头水)。
紧接着,我就观察机场里面来往的人。到底是法国,mm们都极漂亮。其次,我看到好多人都牵着小狗坐飞机,有些小狗直接站在主人的行李箱上面,那个神气啊,让我很想念我的狗狗。最后,我看见一个清洁妇,除了脸孔,感觉纠合在浦东机场大嫂的清洁妇没什么区别。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欧洲也不是人人都活得那么鲜亮啊。这种感觉随着在德国的日子增多而越来越清楚,我想也许很多人都曾经和我有过类似的体会。
我在德国一个人也不认识。幸亏在临出发前两个星期在语言班里认识一个男生,他有个死党在柏林。通过这层关系,请他帮忙先找了一个学生宿舍,不过3天后才能住进去,先到他的另一个朋友那里去挤一挤。万幸有这条线索,否则我出了机场都不知道往哪里去。感谢哪天来接我的那个男生,忙乱中我只留下了一张和他的合影,后来就失去了联系。也许大家刚来德国,都是通过这样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找到人接机,得到过无偿的热心帮助,想到这里,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
下飞机后,那个男生帮我买了一张天票,然后就帮我拖着大小行李带我去那个“临时挤挤”的地方。那也是个学生宿舍,在柏林的东面,遥远的、遥远的东面。感觉坐了好久的车,下来一看,我立马觉得这就是郊区了啊!和我想象中的“西方发达国家"截然不同的是,一片森林后两栋4、5层楼的平板联体公房。这就是学生宿舍了。房子里面倒是挺干净,放下行李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倒头就睡。
睡到大概晚上7、8点钟,同屋的女孩把我叫起来,原来有人特意从打工的中餐馆里带回了好多菜,什么大虾、宫保鸡丁、茄汁鱼柳等等,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发出好大一阵欢呼。我看那些菜,差不多都是咖啡色的,一看就是放了好多酱油,和我临上飞机前我妈自己在家做的那顿都不能比,真不按相信这还是餐馆里的菜。看其他人摩拳擦掌的样子,我想,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为这样的食物欢呼雀跃了吧?从那天开始,我决定要做一手好菜,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胃。
第二天,一大早(真得很早啊,才4:15,谁叫我有时差呢)就醒过来了,哪个房间临马路,一晚上车子声音没停过。我睡在窗下的一个临时垫子上,太软了,有些腰酸背痛。起来后第一个反应是:好饿啊!可是其他人都睡得很沉呢。
慢慢的,我开始有些不对劲。先是肠胃闹意见,又吐又泄,然后开始发烧。我以为是昨天睡在窗下冻着了,找了个热水袋焐着可是没效果。吃点药吧,药片都在行李里面,塞在各种可能的空间比如鞋子里什么的。那个行李打开了我可没信心再装起来。我又到厨房找了点生姜,烧点姜茶喝下去,也不见效果。我只能迷迷糊糊的躺着,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着,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9点多,大家都起来了,我也好一点了就也起床,出门去逛逛。东柏林的景象有点吓着我了:这里可以用“荒凉”来形容!而且人的衣着服饰什么的看上去都很土。这就是德国?我感觉自己怀着对“丽晶大酒店”的憧憬来到了“丽晶大宾馆”。
回到房间,我看着自己带的一个26寸大行李箱,一个带上飞机的托杆箱,一个背包。这就是我在德国的所有家当啊!除此之外,连一张纸片也不属于我。发着烧,我开始胡思乱想,越来越觉得来错了。我还是哭了,趁没人。但是不敢多哭,因为纸巾也用的别人的。
我又跑出去去给健打电话。本来想不哭的,好好说说话,没想到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哗啦”一下子哭出来。我说叫他不要来了,这里一点都不好。他说不行,这么不好他更要来了,一个人怎么对付啊。这个时候,健的签证还是一个悬念。
晚上,同屋的发现我哭过了,在一看,发现我在发烧,就张罗着给我找药。问了好多人以后找到一些藿香正气丸就了我的命。终于不再发烧了。然后大家和我聊天讲了很多德国的不景气啊,打工难找啊,德国人怪异阿之类的。听得我很紧张。
来德国的第三天,我摸索着找到我的语言班。想想也挺糗的,为了不好意思开口问路,我在大街上朝错误的方向足足走了3站路。紧接着,经历了第一次搬家,就是从“临时挤挤”搬到学生宿舍。由于那个时候我还没注册,那个房间还是一个印尼人名下的(他不住那里),我要假装他的女朋友才能住在那里。
那天,还是来接飞机的那个男生帮我搬的家。东西还是那三件行李,不过多了一个塑料袋(从行李里面挖出来再也塞不回去的东西,请大家注意:以后每次搬家行李越来越多)。
到了新的地方,又有事情让我吃了一惊。
前面住户搬家那个搬的彻底啊,什么也没剩下,想找个多余的塑料袋也没有,更别说被子枕头什么的。我这才想起,我没有被子。前两天都是盖的别人的。
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我早就累得眼皮打架。可是不劳动没法睡觉,只能打开行李,将我的被单先找出来,好歹铺上。没有被子就穿这衣服睡,再盖两件大衣,枕头是我的一对厚棉拖鞋。关灯,闭上眼睛,想像自己还在家里。就这么混过了第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原来是前面的住户又回来了:她忘记了水斗里面滤水的那个塑料东西和厕所的卫生纸。不过她也很热心的带我去附近的商业街,告诉我买东西的地方。在那之后,我才慢慢的把房间里的东西一点一点置备起来。
最激动的莫过于第一次在德国吃上自己做的饭菜,因为那顿饭是从买锅买碗开始的。我还记得每买一样,都要算算在国内这个东西值不值这个价,终于在55cent店里买了大部分东西。没买到筷子,狠狠心拆掉了原来打算送人的工艺筷自己用。我现在还留着当时派的第一顿饭的照片,我拿生菜炒的香肠,白米饭是在普通的小锅里焖出来的,居然软硬适中。这预示着我将在德国成长为一代大厨。
可是发烧和上吐下泻的问题又来了。我找出药来吃,可是一点不见效果。我吓坏了,我还没办医疗保险,都不知道怎么去看医生啊!当时烧到什么程度,可以举一个例子:我在语言班一边上课一边发烧,眼睛里看出去的东西都有点问题,老是觉得自己面前的桌子是斜的,左边高右边低。我悄悄在桌子上放了一支润唇膏看看它会不会自己滚到右边去以测试到底是我的脑子有问题还是桌子有问题。唇膏动也不动。我也不敢告诉家里我在生病,说了有用吗?也不敢告诉健,他会着急的。就这么硬挺着。过了好几天,才发现问题的根源:原来我看见冷水管子里的水可以喝,就以为热水管子里的水也可以喝,还很开心地拿那个水泡了很多茶来喝。。。就这么的喝得拉肚子上吐下泻了。。。。。汗啊。。。。。。
更汗的是我的德语水平啊。在国内的德语班,我算是最认真的学生之一了,认真地念完了1200学时。考试的时候向来都是别人抄我的。我还幻想着一来就能通过DSH。
第一次去学校的语言班,第一堂课我们就做听力练习和阅读练习。我可以用“完全不知道它在讲什么”来形容。听完才知道要在纸上答题。我的天啊,那是什么?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过那种要交白卷的恐惧,完全不知道要写什么。只能超边上的意大利人的,他那个字又写的和天书似的。硬着头皮胡编乱造写了几句交上去,老师批完我一看,咦,再一个单词下面老师划了一道红线,写了个“2”字。我按照国内思路,以为就这个单词写错了,扣两分。没想到我还挺厉害的嘛,乱写也能的13分。(总分15分)后来老师一分析卷子才知道我答得都是狗屁不通,只有那个可怜的单词和题目意思搭了点边,老师不忍给我鸭蛋就给了我2分。真是汗颜到死啊!!!
新来的人总是问题一大堆。
买车票也是一个问题。由于我还没来得及注册,没有学生票,一开始我就每天买票。头一天不会买,站在自动卖票机前面光会出汗,后面的帅哥等不及了,刷刷的帮我操作了。买完了票也不知道要上车前检票,带着张光板的票上车。那次还遇到了查票的,我自信十足的把票给他看,那个人居然也没看出来就这么混过去了。后来才知道上车前要那样子“哐当”一下,否则算是逃票啊。好险。
后来懂得检票了,有天刚前脚下去一个查票的,后脚又上来一个人,一上来就大声说:“Guten Tag......”我想怎么又查票,还废话这么多。就去拿皮夹子掏票出来。结果车里其他人都不为所动,那人一看我拿了皮夹子出来,就朝我走来,还拿只杯子伸到我面前。原来是个要饭的!可怜啊,我自己都快要饭了,还硬着头皮给了50cent啊,有没有人记得我的好啊?
和家里、和健的联系成了问题。
那个时候需要买一种电话卡,然后到我们学生公寓外面的一个指定电话亭才能用那个卡便宜地打回国去。一到下午,那里总是被中国学生占领。我常常在那个电话听外面,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等别人家讲完电话才能进去。有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了,家里却没有人,也有些时候,看到前面讲电话的mm在里面哭。我也哭过。尤其是和健打电话。我听说好些男生利用假期去工地上搬砖头打工或中餐馆打工,我只要一想到健在工地上搬砖我的心都快痛碎了,他的手应该是握着鼠标的啊。我还是叫他不要来了,这里看来不妙。
有一天我路过一个网吧,看见1欧一小时就进去。没想到根本不能看中文网站,全部都是乱码的。我凭记忆一路打开到我的信箱,里面居然躺了好多封健的来信。写的内容一句也看不了,只有一句用德文写的 Ich liebe dich能读懂。我好像一下子又被注满了干劲。
生活上的困难在慢慢的被克服。我找到了中文网吧,买了电水壶告别热水管子里的热水,给自己买了被子枕头,开了银行账户、医疗保险,学校住了册有了学生票。我甚至还把用了一半的月票以20欧的价格又买了出去。最大的感觉是什么都贵,哪样都舍不得买。我还记得语言班的教材,要求买新书要差不多20欧一本。我实在舍不得买又不能没有,就厚着脸皮问老师借来书,拿到最便宜的复印店里复印,跳过所有没内容的页,最后才花了8欧多一点。后来健的教材也是如此炮制。
安顿下来后,原先不怎么明显的担忧开始愈来愈厉害。我开始担心健的签证。他已经去过大使馆了,可是还是没最后拿到。眼看10月就快到了,机票还没定。他总是安慰我,说如果实在签不下来,他就去申请旅游护照,和我一起把欧洲玩一遍就回家。就当是结婚旅行好了。我知道这只是安慰我。那段日子,除了添置个人用品就是开始天天担心这个,盼着他的签证快快下来。
我和健从开始到那个时候,几乎没有分离过。原来一直两个人一起上学,上班,旅行,去北京APS,只有五一、十一那种长假他回家的时候我们有5、6天的分离。这次我和他分开,是交往3年来最长的。我开始体会到“相思“的煎熬。为什么叫”煎熬“呢,就是你一定要找点其他的事情做,分散下注意力,否则就会马上感受到那种难受。好想他啊,我开始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的种种,怀念冬天他把我的手放在自己衣兜里,怀念他在峨眉山买了长毛绒的玩具猴子逗我开心,连吵架也怀念。
感谢上帝,他的签证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办下来了,买了机票,时间正好是我来德国的一个月后。我开始天天看着日历数日子。那个时候的时间,过的可真是慢透了。尤其是觉得,健实在一种并非完全为了自己的情况下出的国。让我有一种需要一个人负担起两个人的命运的压力。如果他来了以后反而没有在国内好,我真是要一辈子歉疚了。
来还是不来?来还是不来?未来渺不可知,我们小心翼翼的超前走着。用健的话说,我还没有一种把两个人当作一个整体来考虑问题的思路,他说,要记住我们是一个共同体,我们在一起,发挥的是1+1>2的作用!
终于终于,熬到了日盼夜盼的那一天,健终于来了。他开了后门,多带了约10公斤行李。(后来我才知道,有人开后门多带了40公斤行李,连木桩子刀板也有。)在机场,我们只是相对看着“嘿嘿”傻笑了半天,没有想象中的拥抱和热泪盈眶。
一起回家。我们的两人世界正式开张了,在那间11平房小宿舍。
那里其实只允许一个人住的,一张床,一张矮桌,一个小柜子,然后就剩下一个过道了。在那间屋子里,我们共同生活了2个月。每天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房间小到再也放不下另一张床垫。由于没有书桌,我们找来一块很大的木板架起来当桌子,坐在地上用。房间里更挤了,可是我们还是很开心,觉得那间小屋很温馨。
如果不是Hausmeister发现这间单人宿舍住了两个人也许我们会一直住下去吧。不幸的是在11月差不多月底的时候,我们被发现了。我假装听不懂德语,和那个看房子的老头胡搅蛮缠了一通,老头觉得我无可理喻,走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看房子,不过还没决定,这一来我们马上拍板了其中一间,赶紧在周末就搬走了。
搬家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的东西已经远远不止我的30kg+健的40kg了。在同学的帮助下,我们3个人搬了7趟才完工。说起来我们两个都是爱往家里屯东西的人,才不过2个月,行李就翻了番。
新的房子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木地板的Altbau。我们实地测量,有44平方。独立的厨房卫生。房租很便宜,不算煤气和电费才170欧一个月,其他条件也都很理想,就是没有热水和暖气。冬天需要靠壁炉里烧煤取暖。
搬完家没多久,几个朋友来玩。大家都没玩过壁炉就兴致勃勃地一起来研究,结果烧了一屋子的烟。那个壁炉我至今不会烧,都是健每天从地窖里拎一桶煤上楼,然后点火烧炉子,后来他成了烧火专家。我呢,开始在厨房里施展拳脚。这里我们开始用上了明火,油盐酱醋也齐备了。生活开始渐渐周全起来。
唯一让我们感到紧迫的还是经济问题。健来德国后,我们的开销更大了,却没有一分钱收入,这种感觉是可怕的。每次都努力的拖延到不得不去才去银行取钱。我们已经尽力节省。新房子里的布置和家具都是人家送的或是捡的。我们花钱买的只有两把椅子共10欧,IKEA买的蓝白棉布10米,5欧。后来那匹布我们手工缝了3幅窗帘,结束了纸窗帘的时光。
有一天发生的事让我非常开心。那天我捡到一个空的咖啡杯,就是那种自动贩卖机里面的,还掉的话机器会吐出10cent。那天我拿着这个纸杯子走了好远才到自动贩卖机,当听到里面“叮咚”一下掉出一个钢蹦的时候,我开心坏了,这可是我在德国的第一个收入啊!后来,我就养成了习惯,在校园里走的时候眼睛就盯着花坛边啊,凳子上啊,甚至垃圾桶里有没有这种杯子,拿去退掉就是一个一个的10cent硬币啊!我一直捡了将近30个,才被健发现,他严厉批评了我不注意维护中国人形象的做法,并且说攒钱是男人的工作。
这一年的圣诞,文从美国飞来看我。
我的生活条件让他很诧异,他没想到我比国内的生活水平差了一大截,而我和健谁都不觉得苦,还很开心地向他介绍我们是怎么怎么节省的。文住惯了美国的房子,乍一到我这里,光一个壁炉取暖他就受不了,觉得太冷了,成天像孕妇一样捂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唯一我们一起去了一趟德累斯顿他还是因为冷多在那里的麦当劳里面死活不出来。而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在冬天来欧洲。
不过他来还是很给我们带来了好处。一个是,他请我去中餐馆吃了一顿。那个印象深刻啊,主要是心疼钱。另一个是,我们多了一个人手。那时我们烧煤也很节约,因为觉得煤也很贵,成天找替代品。先是在一次大学生集会散后发现他们留下很多小腿粗的松枝,松枝可是好东西啊发热量很高。我记得我们三个人一路高高兴兴地抬着成捆的松枝回去,一路高唱自己发明的“日本歌”,好让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日本人在捡树枝。后来,过完圣诞节我们又发现路上到处是人家遗弃的圣诞树,干燥了好些日子后也成为我们的柴火。圣诞树烧的时候会像放鞭炮一样“噼噼啪啪”的炸响,很好玩,而且味道很清新。这些树都是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接上拖回来的,堆了半间房间。搞得家里好似森林。
文走的时候对我说,没想到你过得这么苦。受不了就回家吧。苦么?我仔细想想,还好吧?就算苦,我和健在一起还是觉得很开心。
眼看着银行的存款一天天减少,我们两个都心急。我终于没能挡住健在TUSMA的安排下去给人帮工。有几次是帮人家卸集装箱的货,有几次是帮人家未开张的店家大扫除,有的时候是去做Garterner。就是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入不敷出。有一次,他居然奇迹般的得到一份9.5欧元每小时的工作,是帮人搬家。那天他好开心,一大早出门,一直到半夜10点才回来,一回来就摊在床上再也动不了了。
原来搬家的是一个办公室,搬的都是些死沉死沉文件资料,而且那条路车子开不进去要搬着走100米。健的手破了,而且累得连饭也不想吃,腰疼得直不起来。我心疼死了,赶紧用热水给他敷腰,然后包扎好他的手指。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我们再怎么说在国内也是硕士毕业,我们的那些同学哪里吃过这种苦头!我的健,有那么优秀的头脑,他应该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啊!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我想。应该有别的办法。
给我上课的有一个教授,开了一个课题没人愿意去,我就报名了。我想那个教授应该是很无聊的,因为他的课人家都不喜欢。那们课我上的不咋滴,倒是和教授熟了。知道他喜欢吃中国菜后,我就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他很吃得很开心,不仅自己吃还时常叫了6、7个朋友到家里,让我做饭给他们吃。我也总算糊弄着对付过去了,对自己佩服一把,其实之前我都没做过那么多人的饭。但是心里还是不开心的,这就是拿我当佣人啊。
不过一有空,我就和他聊天,讲我和健的事,把我们的作品拿给他看。他看了后觉得健不错,就把他推荐给他的一个朋友。就在我们大家都快忘记了的时候,那个人居然有回音,给了健一个设计事务所的实习机会。
那是一个每个月400的实习。一家很小的公司,小到连老板连健一共3个人。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开始。健不上学了,学建筑在德国是条漫漫长路而且毕业了不好办,他干脆放弃了。那400欧每月,基本上抵消了我们两个每月的开销。
我还在上学,可是越上越郁闷。原来一直以为,德国这方面比我们国家的先进很多,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可以说先进一点,可惜没多少。而且,学校让我从低年级念起,我觉得好多东西都是在以不同的手段重复我已经掌握了的东西。毕业远得遥不可及。我经常觉得很没有希望,觉得自己快完蛋了。
健的实习总算缓暂时解了经济危机。而“前途在哪里”的心理危机常常围绕着我们。到底向何处去?这书到底是念还是不念了?念吧,至少3、4年,而且毕业后还是硕士,不念吧,难道就这么回去?
我的脾气越来越急躁,经常拿小事和健吵架。他总是让着我。最让我感动的是,他总是把好吃的东西让给我,还坚持说自己不爱吃。发火的时候就吵、就闹离家出走,心平气和的时候就想,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们不会一直这么惨兮兮的。这么的又坚持了半年。
05年冬天,一个意外。
又是那个教授,他的一个朋友接了一宗中国项目,急着找懂设计的中国人。教授就推荐了健,顺便把我也搭上了。我还记得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我们两个坐了3个多小时的火车忐忑不安地到公司面试,只谈了1个多小时,他们就决定要我们了,而且是两个人一起!回程的火车上我们两个快兴奋死了,拿手机上的计算器计算我们每月可以得多少工资。我还记得在火车上拍了许多照片,张张都是合不拢嘴的。
于是我们开始第三次搬家,搬离柏林,搬到现在这个小城市。
这次搬家分做好多好多次,具体的次数记不清了,反正先把急用的带过去,其他的一有机回到柏林就搬一点走。因为这份工作是以“实习”的名义,没有合同的,所以我们做好随时做完回柏林的准备。房子也没出租,空关着。
开始工作了。健很快就上手,干得很出色。老板非常喜欢他。我呢,我一直觉得自己干的不怎么样,有点像健的拖油瓶,半学半做吧。健一直在指导我,有些小失误就帮我掩盖掉。我们干得不错。
这个小公司一共不到10个人,项目却很忙。他们的中国项目做完了第一个接着有了第二个,然后由第三个。。。我们也就安定下来。那年秋天,老板奖励我们两个旅游一次。一切都似乎再往完美的方向发展。我们在工作中也的确学了很多,认识了新朋友,再也不想回学校去了。每天我们24小时在一起,也不觉得厌烦,总有很多话要说。就算没话讲了,一人一台电脑打游戏,只要互相看得见彼此,就觉得很满足。
安静的生活中,我的一个老毛病又犯了,那就是会常常回想过去。
最主要想到的还是逸。怎么说呢,我想也许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就像“渗透”一样,渗透在我的脑海里。虽然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我们到底爱过没有,我的心里总是为他留着一个位置,毕竟我们在那些年中也曾真心快乐过。我常常回想起以前他为我做过的事。那些我以前轻轻易易就接受的下来的心意,回想起来的时候才觉得分外珍贵。很遗憾我在当时没有能给他回报,但是这份遗憾,让我懂得珍惜现在手上的幸福。
我常常和健开玩笑,说很可惜他是初恋就和我在一起,没有经历过其他女人,就不知道我到底好在哪里。其实我的潜台词是说,经历过阳、尤其是经历过逸,使我觉得能找到合自己两情相悦的伴侣是多么的不容易,我很感激。
虽然我以前也常常犯“爱回忆”的毛病,在德国犯起来好像更加猛烈一些。
具体的症状就是越来越渴望知道逸的现状,他过得是不是幸福。
其实那次我在BBS上用马甲写了一篇回忆文章后不久,他的女朋友不知怎么的发现那个是我,并我写过一封Email,指责我伤害别人并介入他们的生活,写得很难听。那以后我不敢随便写文章,(现在的文章法在这里倒不怕他们会看见。所以恳请各位不要转帖),也不敢再主动去联系逸。所有关于逸的事,文会隔一阵子告诉我一些,我知道他们领了证。后来又在5460上看见了他们的结婚照。
05年,逸结婚的时候我正好因为工作的关系被派到深圳7天,我本来以为自己在德国就能避免逸结婚的时候得我尴尬,没想到兜了一圈还是在国内,好在除了文没人知道。那几天工作忙得要死,每天工作14个小时以上,也没来得及想这件事。有天傍晚,文打我的手机,文说:“今天是逸结婚摆酒,我是伴郎。”我一听,果然电话那头喧闹无比。心里有些感慨,有些欣慰。
再后来,也是文告诉我,逸他们有孩子了。再再后来,又是在5460上,我看到了逸的儿子。说起来生命真的是很奇妙,逸的儿子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翻出来的。再再再后来,还是文,寄给我毕业后10年的聚会照片。照片里面,逸胖了许多,从表情上,也看不出他是高兴是不高兴,我想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过他。只有他的眼镜,我认出来了。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那幅旧眼镜,他没换掉。除此之外,也许现在的他于我又是一个陌生人了吧,我熟悉的,只是他的过去。
日子过的就是这么快。
还有一个不能对人言说的症状,就是我高频率的梦见逸。这个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本来就有夜夜做梦的毛病,到德国后愈演愈烈。梦里面常常见到逸,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最常见的还是我们在中学里一起玩,还有就是说不清场景的地方我们两个相对无言。经常,是我拉着逸不绝口的向他道歉;有的时候是我们两个刚要开口讲话他的LP就出现,把他拉走;还有些时候,是我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分手,还是和和气气的在一起,我们没有吵架、没有伤心。
我很为自己的梦担心,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意思,尤其是午夜梦回,刚刚经历过梦里面的场景又回头看见身边的健。我决定不告诉健,我想我能处理好。我只把这件事告诉文,文说,你放心吧他们现在就是一对平常夫妻。
平常夫妻。我以前一直喜欢看小说里面起伏跌宕的情节,生离死别的感情故事,经常幻想自己是女主角。经历过感情的起起伏伏后,真心觉得这“平常”二字才是人生的归宿。有一个倾心相爱的人,日日厮守,过平安富足的小日子,也许写起小说来是一点没有看头,但是轮到自己的生活,还是这样的好吧。
唉,我早就说过,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原来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真得到了现在的地步,却真的牵挂起来。也许上天就是安排这么一种方式,让我慢慢的偿还吧。以前也常常看到有讨论,说是选择“我爱的人”还是“爱我的人”。问我答案的话,当然两情相悦最理想,实在不行的话,我会选择“我爱的人”。对我来说,为一个人付出也很幸福,而一直得到却好似欠了人家很多的钱。。。。
打电话什么的还是算了。人家过得很好,未必希望我还魂。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很想他?他早就说过,他对过去再无留恋,从今往后都是老婆的好老公。
很遗憾生活不能像小说那样,男女主人公结束一段轰轰烈烈的故事后”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真实的生活,总是起起落落。
我和健的工作一起做了一年多,06年春天,我们工作中出现重大问题。当中牵涉很多复杂的公司人事,我就不多说了,简而言之就是各方利益争斗的结果,我作为牺牲品被踢了出去。健当时就要和我一起退出,被我劝住了。人在屋檐下吧,能保住健的工作,我宁可把错揽到我一个人头上。何况他的潜力比我大。
我发现每年春天总是我特别难过的日子,尤其是我生日前后,总是要出点事。06年尤其如此。我一下子失去工作,又被看成是不讲信用,人很消沉。回想我的人生中,这也许是第一个重大的挫折吧。我一下子懵了。有个把月,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哪也不去。健每天还要上班,在我最不好的那几天,他早晨都不敢走,怕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会胡思乱想出事。也是在那段日子,他养成了工作期间不时给我打个电话的习惯。
那段日子我每晚都睡不好,常常半夜惊醒。半夜里,健就拍着我的头,开解我,一再描绘我们美好的明天让我宽心。不仅如此,他在工作上更加努力,干得比原来还要好,终于慢慢取得老板的信任。后来我常想,没有他的话,我在那段日子里精神就垮掉了,也许以后落得和我的小姑姑一样下场。
在最最黑暗的日子里,健向我求婚。我们跑去大使馆领了结婚证,然后开始准备婚礼。在繁杂的具体事务中,我慢慢不再去想那些被欺骗、被抛弃的事。
我坚持要在教堂举行婚礼,那是我从小的梦想。我真地实现了!夏天,我穿着雪白的婚纱,在牧师的祝福下做了健的新娘。说起来我们的婚礼真得很简单很省钱:婚纱是国内订做的,礼服是我原来的一件小旗袍,3辆银色的礼车都是朋友借的,教堂结婚一分钱不用给,只有风琴演奏师和为我们唱圣诗的歌手我们各给了50欧作为谢礼。这里面牧师帮了很多忙。摆酒就在我好朋友开的中餐馆,这花了一点钱,蛋糕也是通过她定的,又便宜又好看。最得意的是我的婚纱照,就是我的伴娘和伴郎操刀担任的摄影师,就在我们城里拍的外景,连相机也是他们自带的。婚礼那天摄影摄像司仪都是朋友,至于化妆啊,头发阿都是自己搞,婚礼前一天我还帮伴娘作了头发。幸亏各路朋友帮忙,我们办了一个简单的教堂婚礼。
那天,我穿着拖地的礼服,牵着我爸的手在风琴声中从教堂门口慢慢朝健走去。风琴渲染出的气氛过于感人,震得我眼泪都掉下来了。又没有带手绢,只能拿手不停的擦。牧师问我愿不愿意嫁给健的时候,我只答了一句“Ja",后面的词全忘记了。而且由于过于激动,我都不记得我们婚礼上奏的是哪支曲子,还是后来看了录像才知道的。像很多人猜测的那样,文从美国飞过来给健作了伴郎,还在我的婚宴上啰里啰唆的讲了一大通话,揭发了许多我以前欺负他的旧事也成全了他“臭屁”的梦想。婚礼后他没有急急忙忙飞回去,却跑到伴娘家里去了,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结完婚,送走各路客人。我们又回到日常生活中。日子比原来紧了点,因为只有一个人工作了。我开始四处找实习、找工作。可是难度比原来在柏林的时候大得多。一方面,我的专业在德国本就处于不景气的状态,另一方面我和健不愿分离,有两家在其他城市的实习机会,我都因此放弃了。也许是结了婚后,我的斗志减弱了。几个月后我怀孕了,健就更加不放心我出去工作。我就这么呆在了家里,通过网络接一些国内的项目做。另一方面,健越干越好,公司里打算在国内开设办事处,今年5越我们就要回国去了。虽然是一个非常小的公司,但已经比我们出国时的预想好了很多。虽然我常常感叹自己现在事业很不如意,健总是说,从两个人的整体角度来讲,我们不算失败,要相信自己。慢慢来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等小孩子出世,我也要去努力工作啦。
写到这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和健,现在也是一对平常夫妻了。我们没有像小说一样感天动地惊鬼神的故事,我们也没有像我爸描述的“普通夫妻”那样惨淡悲哀,只是每天都很平静的相爱,很幸福。有了小孩之后,健更加承担了家里的重活累活,每天晚上我们一起做饭,看片,其乐融融。在一起快6年了,现在健每次出差几天,我们还是会想念得要命。
我想我该满足了,生命中做错过,有过遗憾,好在最后关头我选对了。现实中的问题,我们总能一个个慢慢克服。和健在一起的话,我有信心。有了宝宝,我会更加勇敢,更加坚强,因为我是妈妈了,从此我爱的和爱我的人又多了一个。
终于写完啦。$bye$
(全文完)
[ 本帖最后由 水星 于 2007-2-6 16:35 编辑 ] 你聚元没少赚哈;) 没从小妹那收来的多! $送花$ 好贴要顶!~~~~~~ $送花$ $送花$
不错
慢慢看 水星还把文中提到的歌词当引子,点睛之笔!这编辑当得不赖呀。把歌放上来便听边看就更好了$支持$ 原帖由 万里挑一 于 2007-2-3 20:44 发表
水星还把文中提到的歌词当引子,点睛之笔!这编辑当得不赖呀。把歌放上来便听边看就更好了$支持$
谢谢你的建议, 已经放上去了. $送花$
我对自己想出的标题也比较满意. 编辑也很辛苦, 称赞一下自己! $汗$ 应该来个三步曲,或者明显的标识三段恋曲,和阳的,和逸的,和健的。要不文章一大篇不太好看。 原帖由 whiteCalla 于 2007-2-4 09:43 发表
应该来个三步曲,或者明显的标识三段恋曲,和阳的,和逸的,和健的。要不文章一大篇不太好看。
本来也是这样计划的, 三集散装本都已经出了, 都还在. 因为逸和健的故事难解难分, 在和原著作者商量后才出了这本全集.
是太长了, 进来看的并不少, 留言的却不多, 估计很少有人能坚持一口气读完, 根本都还找不到留言板就匆匆跳伞逃生了. $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