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11
成二丁把从宴会上带来的酒肉往桌子上一放:“明堂大哥,饿了吧。特意给你捎回来的。”
王明堂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就吃,边吃边说:“回云南的时间定了吗?”成二丁点点头:“后天吧。”
王明堂放下酒,冷笑着:“李一铲啊,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
成二丁开始猛烈地咳嗽:“明堂……大哥,为什么现在不动手?”
王明堂来到他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老成,你没事吧?我之所以没动手,就是为了那个契丹古墓里的鬼面。先让他们想办法去争去夺,到时候我再来个黄雀在后。”
成二丁此时“哇”的一声,居然咳出了一口鲜血。王明堂大惊失色:“那个高棉邪降的降头术真的这么厉害?!”
成二丁抓住他的手,颤着声音说:“明堂大哥,你能不能听兄弟一句话?”
王明堂把他扶到床上:“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什么你就说什么。”
成二丁用随身的丝巾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明堂大哥,那个邪降族女人太危险了,你能别惹她就别惹。你看看兄弟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王明堂皱着眉:“老成,你别说了。我弟弟的仇是一定要报的,鬼面我也是一定要拿的。现在什么人都不能阻挡我。”
成二丁抚摸着自己肚子上的青龙黄菊文身,想要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摇头作罢。他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条项链,项链顶部挂着一块泛黄的石头:“明堂大哥,你既然真的决定要去,这项链你给戴上。能保你平安。”
王明堂接过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轻轻拍着他的肩:“谢谢你,好兄弟。”
火车呼啸着在田野山村之间穿行,“咣咣”的铁轨声让人昏昏欲睡。成二丁穿着灰色长褂,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干涩得就像一个橡皮人。叶有德看着窗外不断滑过的片片绿色若有所思。皮特李倒是兴趣蛮高,他一直拉着李一铲讨论这些奇异的东方法术:“李,你知道降头是什么吗?其实就是那些所谓的巫医用动植物的一些特性搞的把戏而已。不过必须承认,东方世界既古老又神秘。”
李一铲笑了:“我没念过洋书,也不知道科学是何物,只知道中原法术九源一流,都是出自《奇门遁甲》。在唐朝的时候,各个国家交流频繁,《奇门遁甲》就传入了东、南洋,形成了各种旁门左道。哈哈,和你接触以后我发现,你们洋人总想把任何事情都解释出来,而我们讲究的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几天之后,众人到了云南。叶家在江湖上也是跺一脚震四方,虽在云南但也有很多道上的朋友。叶有德很快就搞到了车,一行人又坐了两天的汽车这才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云南保山。
这个地区罕有人烟,山连着山,岭套着岭,连绵不绝,而且山头永远都雾气蒙蒙。一行人来到了成家,成二丁的老娘一看自己儿子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叶有德看见此景心里疼得厉害,他对李一铲和皮特李说:“我想今天就上山。”
这时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口气非常严厉:“不行。”一个穿着黑色短衣,腰间斜挎短刀,两条剑眉倒竖的高个子年轻人走了过来。成二丁一听这声音,干涩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容:“我给众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烈哥。他可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好猎人,我刚才还发愁你们怎么进山呢,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叶有德一抱拳:“这位小哥有礼了,此次进山还得劳你费心。”
烈哥直直地看着叶有德:“你是那柳子帮的叶老大吧?我事先说明,这次帮你不是为了别的,我是为了兄弟成二丁。多年以来,我们这里对待邪降族的态度就是他不犯我,我就不犯他。但这次他们居然动了我的朋友,我就不能束手不管。现在天色太晚,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山。”
刚刚下过雨的山林里又热又潮,空气都是湿湿的。阳光从密厚的山叶中直射而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被染成了绿色。头顶鸟叫得热闹,但只闻其声不见其踪。
烈哥背着箭篓在前面用宽刀劈开杂草和树枝开道,后面李一铲和叶有德背着水和干粮,最后的皮特李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里面装满了小斧子、小铲子等各种工具,还有一个用来随时记日记的大笔记本。他这次是铁了心,说什么也一定要闯闯那禁区,谜一样的木屋、神秘的少女,想想就让这洋小伙浑身兴奋地颤抖。
众人在密林之中一直走了三天,风餐露宿。林中危机四伏,杂草、凶兽、沼泽,如果没有烈哥当向导,这些人早已葬身林中。李一铲的体力比以前强多了,可走这崎岖的山路还是感觉特别吃力。叶有德掏出水壶大口地喝着水,突然他一声惊叫:“看那。”众人顺着他的手势去看,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横着一间不大的树屋,一个挂梯从上至下落到地上,在微风中轻轻地起伏。
叶有德走了过去,紧紧把住挂梯感慨万千:“我又回来了。”烈哥看看天色,对其他人说:“今天就在这暂时休息一下,明天我们继续出发。”这些人是真的累了,衣服也不脱下就躺在木屋的地板上呼呼大睡。
黎明的时候,李一铲被一阵呜咽的声音惊醒,这声音奇特至极,异常尖锐但是却又极其响亮,戛然划破了寂静,听得人心为之悸,血为之凝。几个人醒了过来,发现烈哥已经不在了。
三人正在狐疑的时候,挂梯响动,烈哥爬了上来一翻身跳进屋子里,他的表情极为严肃阴沉:“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叶有德急忙问:“烈哥,到底发生什么事,这是什么声音?”
烈哥看着黑黑的森林,声音已经开始发颤:“这声音出自一种叫做‘齿’的竹制乐器,它的形状酷似牙齿,只有高棉邪降族在举行特别重大的仪式时,才能被吹响。现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们必须马上走。”
三人互相看看,叶有德看了一眼烈哥:“那你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12
烈哥摇摇头:“我既然答应把你祖先的尸骨请出来,我就不会言而无信。你们先顺原路回去,我已经沿途做了路标。出去之后等我的消息。”
叶有德一把拉住他:“我不能让你冒这么大的危险,烈哥,我们一起去。”
烈哥急了,剑眉倒竖:“你们快走,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感觉树屋开始轻微地摇晃,树叶纷纷落地。烈哥把住屋门,伸头向下望,借着依稀的晨光他清楚地看见在不远的山林中,有一大团黑影慢慢地移动过来。在黑影未到之处,一大群野兔山鸡四下奔跑。烈哥这汗当时就下来了,他回过头看着众人,脸色极为苍白:“现在快跟我撤。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命大不大了。”
说着,他站在门前,猛然一提气纵身而下,这树屋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六七米,可这烈哥跳下之后,十分稳健而且落地无声。他朝上面一挥手,三个人把住挂梯边缘一滑而下,这个时候那一大团黑影就到了,众人眼看着一只兔子瞬间被那黑影吞没,刹那之间,只剩下凛凛白骨。
李一铲惊呼:“烈哥,这是什么?”烈哥看着这黑影说:“它叫血陀螺,是这密林中的一种植物,以肉为生,它的开花期极短,但在这段期间内它会吃大量的肉。这种植物能大量繁殖蔓延,所到之处看不见一个活口。”
正说着呢,那血陀螺迅速地蔓延了过来。烈哥急呼一声:“跑。”几个人掉过头在林子里狂奔。血陀螺的枝干上长满了厚厚一层的白色绒毛,对动物气息极为敏感,它似乎嗅到了这几个人的人气,呼啸着直追过来。
几个人在林里狂奔,脸上身上都被树叶枝杈划得鲜血淋漓,他们这个时候也感觉不出来,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跑。后面的大团黑影如魔鬼一样,紧随其后。跑着跑着,皮特李停了下来,他把腰里的短刀拔了出来:“我不跑了,不就是个植物吗?我就不信斗不过它。”叶有德眉头一挑,豪气顿生:“好,咱哥俩并肩作战。我堂堂一个瓢把子被一个植物追得四处乱跑,有辱我们叶家名声。”
烈哥急得嘴唇都白了:“你们别胡闹了。这血陀螺枝繁叶茂,而且内含剧毒,我曾经听老人说过,它可以轻易地吃掉一只大水牛。”
皮特李撇撇嘴,嗤之以鼻,叶有德挑战性地看着李一铲,等他表态,李一铲也没了主意。就在这个时候,那血陀螺就到了,两根又长又粗的树枝“刷”的一声就飞了过来。皮特李手疾眼快,挥刀就劈了过去。他手里的刀是云南猎人专用的,三尺长,三寸宽,厚背,薄刃,圆头,护手刀柄上文盘龙,刃口时时都闪耀着寒芒,绝对的利刃,不说斩钉截铁也差不多了。当地猎户都用这种刀直接分割动物尸体,碰手断手,碰腿断腿,横扫过来不用太费力就可以把一只整猪砍断。
皮特李紧张兴奋之下,出手如电力气极大,可那刀劈在血陀螺的枝杈上,只砍起了表皮的一些碎末,刀在巨力之下反弹而起,皮特李握不住了,那刀脱手而出。枝杈突然卷曲,很快就把皮特李给捆了起来,开始快速收缩,皮特李在满是落叶的地上滑出去老远。这一切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烈哥首先回过神来一个纵步跳了过去,一脚踩住那条枝蔓,举起猎刀对准最薄弱的枝节就砍了下来,烈哥挥刀之下只听见“啪”的一声那枝蔓就被砍为两段。
一股白浆顺着枝蔓的断口处喷出来,烈哥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皮特李给拽到一边,那白浆喷在地上“嗤”地升起一股烟。
烈哥把缠到皮特李身上的枝条给拽下来,扶着他就往前跑,刚跑两步,那皮特李嘴唇异样的惨白,翻了白眼“扑通”一声翻到在地。烈哥大喊道:“他中毒了,快来帮手。”李一铲和叶有德过来就扶起皮特李,血陀螺此时越离越近,两米多高的主枝上长着十多张厚厚的长叶,叶子上布满了白色的浆液。叶子陡然张开,铺天盖地的白色浆液从天而降朝着这几个人就射了过来,烈哥把皮特李给背起来,撒腿就跑。李一铲和叶有德紧紧跟在后面。
别看烈哥背着个大小伙子,但行动奔跑起来速度不减。跑着跑着,三人到了林中一个岔路口。烈哥说:“跟我走右面的那条路,左面是邪降族的禁区。”说着他就直奔小路而下,李一铲和叶有德刚想跟下去,眼前小路上突然蔓延出许多血陀螺的枝条,把道路封死,并朝他们直扑过来。两人再想回头跑,来不及了,血陀螺的主枝已经到了,把去路全给挡住。
两个人被困在中间,眼睛所到之处全是密密层层的血陀螺枝条。每一根枝条上都长满了密密的白色绒毛,恶心诡异至极。叶有德和李一铲把刀拽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笑,一起开始挥刀劈木。李一铲喊着:“叶老大,砍那枝节。”刀刀之下,白色碎末乱飞,一根根枝条断在地上,可那血陀螺的枝藤一层挨着一层,密密麻麻,两个人渐渐没了力气。
叶有德仰天长叹:“罢了,这就是天命,怎么都逃不过一死。”
李一铲虽然气喘吁吁但还没叶有德这么绝望,他还奇怪,这么一个堂堂大当家的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打垮。
这时候那血陀螺的主枝越来越近,枝条上所有厚大的叶子全部张开,如同一张大嘴一样随时可以吞噬两个人。叶有德看着布满了白色浆液的大叶子笑着对李一铲说:“一铲兄弟,被吃掉是怎么个滋味?”李一铲握紧手里的宽刀:“只盼不要太痛苦了。”叶有德苦笑一下:“痛苦?!谁有我这半年来受到的痛苦大?”李一铲皱着眉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血陀螺越来越近,枝条越伸越直,所有的叶子全部张开,在地上罩出了一个个巨大的黑影。李一铲把手里的刀握得紧紧的,只等那血陀螺近前好给上一刀。
这时,他俩身后发出细碎的声响,两个人回头一看,烈哥已经用刀在那些枝条中劈开了一个洞,烈哥浑身溅满了白汁,喊着:“快过来。”两人跑到跟前,李一铲说:“叶老大,你先走。”因为时间太紧,叶有德来不及推辞,他感激地点点头,一把拽住烈哥的手,烈哥猛然一用力把他拽了过去。
烈哥又伸过手:“李一铲,快来。”李一铲拽住他的手刚想过那洞,谁知血陀螺枝条蔓延的速度太快,一层一层的枝条瞬间就封住了洞口,李一铲就看见烈哥的手伸在眼前,人已经不见了。那枝条上长满了倒刺,烈哥的那条手臂被划得鲜血淋漓,白色的汁液顺着伤口流淌,李一铲知道自己肯定是过不去了,他把住烈哥的手往外一送,喊了一声:“我自己想办法,你们快走。”
那只手缩了回去,再也不见。李一铲看到血陀螺的枝条并没有把左面那条小路封得太紧,他跑过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砍出了一个小洞,爬出了血陀螺的包围圈,踉踉跄跄地奔着这条小路就跑下去了。血陀螺的主枝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这条小路实在崎岖,而且周围总是蒙着一层黑黑暗暗的雾气,稍微远点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李一铲就盯着自己的脚下,有道就跑,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他实在是没了气力,回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血陀螺的枝条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他决定不再跑小路,便一头扎进密林之中。周围的叶子密密实实,天地之间已经没了声音,李一铲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喘气声,跑着跑着,他被地上一根树藤绊倒在地,一下往前翻滚出很远,地上全是枯枝和带着锋利边缘的断草,划得他身上血迹斑斑,等他勉强爬起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眼前一步之外就是一座断崖,远处是群山连绵,再也没了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13
背后碎叶声响,血陀螺的主枝慢慢地延伸过来。李一铲往前爬着,一点点蹭到断崖前,往下一看,下面一片迷雾,深不见底。前有断崖,后有恶草,他再一次面临死境。李一铲把心一横,留下来让血陀螺抓到必死无疑,不如跳崖,如果下面是一条河什么的,或许还有生机。
他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近的血陀螺,咬了咬牙,把住断崖边缘,纵身而下。耳边风声顿起,李一铲感觉自己下坠之势极猛,可也就一瞬间之后,自己被悬在半空再也动弹不了。他抬头一看,一根血陀螺的枝藤牢牢地拴住了自己的腿,开始慢慢地向上拉。
李一铲的刀还别在腰间,他顺手拽了出来,腹肌一用力翻身而起,对准那藤蔓的枝节就是一刀,“啪”的一声那藤蔓从中折断,李一铲大头朝下“呼”的一下直接跌向崖底。
王明堂已经在密林里潜伏很久了,一直在盯着降头师的那间木屋。
几天前,他拿着成二丁所画的详细地形图,尾随在李一铲等人身后,潜进了这危险重重的保山之中。
走了两天后,他突然发现李一铲众人所走的路线居然和成二丁画的不一样,犹豫再三,他决定根据地图来走。成二丁应该知道李一铲等人走的就是以前走过的老路,但他在地图上标记出的地形图却是一条新路,其中必然大有玄机。
王明堂根据地图上的指示又转了两天,风平浪静没遇到任何危险就进入了高棉邪降族的领域内,来到了这木屋前。他知道,那个邪恶的女降头师就住在这屋子里,而那个契丹古墓也就在这木屋之下。
等了很长时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决定试探性地闯一闯这个传说中的龙潭虎穴。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林子里静极了,只是偶尔能听见猫头鹰的叫声。木屋沐浴在月光下,更显诡异。这时,林中突然起了风,树叶在风中“瑟瑟”发响,一片片残叶慢慢地落在地上。王明堂轻轻抚掉肩头的一片叶子,握紧手里的板刀,深吸一口气,从树林里小跑出来。
他紧紧地贴在木屋外面,屏气凝神顺着木头扎成的墙壁缝隙往里看,屋子里黑黑的一片,没有一点声音,他紧张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了。
王明堂顺着墙壁边缘蹑手蹑脚来到了屋门前,门此时大开着,风吹动门上所挂的那串骷髅“哗哗”作响。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虽然尽力放轻脚步,但踩在木头地板上还是“嘎吱嘎吱”响。屋子里静极了,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他从背囊里拿出马灯,小心翼翼地点燃,屋子里霎时明亮,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些又大又笨的缸,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玻璃罐子,里面居然……泡着人的头。
王明堂就感觉口干舌燥,浑身烦躁不安。他走到那玻璃罐前,往里仔细看着,罐子里的人头属于一个男人,他的脸被水泡得发白,满头的长发在水中飘散。
王明堂耸了一下肩,干正事要紧,他蹲在地上,正要用手敲地板找机关。突然就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把他吓了一跳。他把刀握紧了,小心翼翼地来到那人的跟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死人。脸上身上血肉模糊,人皮不知被谁给扒去了,恶心得要命。
他暗骂了一声,“晦气”。刚要再去敲地板,只见地上那个“死人”猛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那“死人”身上似乎没有骨节,走路的时候浑身直抖,好像木偶一样。身上大量红色的黏液一团一团地掉在地上。那“死人”来到他的跟前,“刷”的一下,猛然间出手如电,右手直插他的喉咙。
王明堂一看不好,低头闪过,脚下一发力,纵身跳出木屋。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快跑为上。还没扎进树林呢,就听见脑后恶风不善,一支利箭划破沉寂,刺穿残叶,直奔王明堂,他就势来了个就地十八滚,那箭擦着耳边飞过直直地插在树上,“扑”的一声,箭羽乱颤,霎时树叶漫天。他刚刚爬起来,那具“死尸”就从天而降,朝自己就扑了过来。
王明堂这会儿头上见了汗,他朝着“死尸”扑面就是一刀,他快那“死尸”更快,“刷”的一下转到他的身后。这时借着月光,王明堂猛然间发现在“死尸”的胳膊上金光一闪,似乎是一条细线。他脑子转得极快,这是控制尸体的提线,难道还有高人在此?他边和那尸体缠斗,边向四处张望着,一下就看见不远处的树梢上蹲着一个女孩,长发披肩,俏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双手正在不停地上下起伏,很显然是在控制那具尸体。
王明堂眉头一挑,擒贼先擒王。他“刷”的一刀,劈断了死尸身上的提线,那尸体浑身一软,倒在地上。他随即奔到树下,掂了掂手里的刀,朝树上的女孩就掷了过去。女孩轻呼一声,身如猿猴一样轻盈,从树上一翻而下。她吹了一声呼哨,很快树林里就冒出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毒蛇来,把王明堂围在中间。
王明堂紧紧地靠在树上,满头是汗,心惊胆寒地看着满地的毒蛇。女孩踏着枯叶走过来,双足落地无声,群蛇纷纷让道。她走到王明堂的面前,用手抚摸着他的面颊,柔柔地笑着:“不管是谁,闯入禁区,就必须一死。”
王明堂直直地看着她,任由那冰凉的小手滑过自己的皮肤。女孩手里提起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花蛇,在王明堂眼前晃了晃,然后扒开了他的上衣,露出了满是黑毛的胸膛。王明堂一闭眼,完了。
但是等了一会儿,身上没有什么痛楚,他就睁开了眼睛,看见那女孩正在盯着自己脖子上那条项链出神。女孩用手摸着项链上的黄石说:“这是谁给你的?”王明堂呆了一下:“我的一个朋友。”女孩“啪”的一声把那项链给拽了下来,声音极冷:“马上离开这里,下一次再看到你,我让你生不如死。”
王明堂闷哼一声,不多说什么,转身跑入密林之中再也不见。
女孩轻轻摸着项链喃喃自语:“草鬼婆婆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给人呢?”
烈哥从地上拔下一堆形如断剑的青草,放在嘴里大口嚼着,然后吐出碎末涂抹在皮特李的伤口上。原本红肿泛着脓水的伤口渐渐恢复了正常肤色,烈哥满嘴都是绿色的草末子,他擦了擦嘴,把余下的涂抹在自己的伤口处,然后大口喘着气,时不时地还干呕着。
叶有德靠着大树坐在地上虚弱地说:“烈哥,你怎么了?”
烈哥擦净嘴巴说:“能治血陀螺毒的唯有这种青蔓草,这种草特别的苦,比苦胆还苦。但只有它那极苦的草汁才能解毒。”
叶有德看了看皮特李,问烈哥:“他没事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14
烈哥点点头:“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不过,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我们住所出现血陀螺?血陀螺是一种无根的植物,能够四处蔓延生长,它只有在生长期才最危险,到处食肉。这种混蛋植物就是那邪降族所养,他们能够控制这种植物的生长期。我觉得我们的行踪已经被邪降族所察觉,他们要赶尽杀绝。”
叶有德若有所思:“赶尽杀绝?可你我都活着,就是不知道一铲兄弟……怎么样了?”
烈哥叹口气:“凶多吉少。就算他没被血陀螺抓到,逃到了邪降族的领地,也是九死一生。”
叶有德扶住树身,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下了决心,一定要进那禁区。”烈哥扶起皮特李也站了起来:“我们休息休息吧,等养足了精神再说。”
云南山中多雨,正说着话呢,雨点开始“吧嗒吧嗒”从天上落了下来,三人互相扶持着慢慢地向前走去。
芭蕉叶盖成的屋顶,雨洒在上面,发出美妙的声响,音调轻盈柔腻,仿佛一首悦耳的民族音乐。李一铲模模糊糊地听见耳边有女孩轻柔的声音混杂在这种声音里,竟能配得如此完美,女孩说着地方话,李一铲一句都听不懂,他再次昏了过去。
他又醒了一次,勉勉强强睁开眼,看见一个长发披肩极为柔美的女孩,正坐在他的身边翻着一本书。李一铲认出这书就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墓诀》,他挣扎着想夺下来,可是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地又要睡过去,就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听见那女孩轻轻地说了句汉语:“你是不是姓陈?”
满弦的月亮挂在树梢上,银光泻满了大地,千枝万叶在明月的照射下,映出了点点的幽光。夜雾在林中缥缥缈缈,丝丝缕缕,野花在黑暗中散发出阵阵的清香,叶瓣草尖上还挂着滴滴的雨珠,满山遍野,虫鸣鸟噪,还有阵阵蛙叫。
李一铲感觉脸上痒痒的,阵阵清风吹动自己的头发。他一睁眼,坐了起来,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无比,衣服都是湿湿的,难道自己真的掉在河里了?有人救了自己?
这时,他听见屋外有女孩的嬉笑声。他狐疑着慢慢走到门口,在寂静的黑夜中,门前的空地上点燃了许多火把,一个女孩浑身几乎赤裸着正背对着他冲澡,一桶清水从那女孩的头一直淋到脚边,她的身上、头发上全是水珠,在月色之下,那些水珠,就像是珍珠一样,一颗一颗地自她那细腻的皮肤上滑下去。
李一铲几乎看呆了,他也是堂堂血气方刚的青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极美的裸女,就感觉脸部一阵阵发热,喉头一阵发紧。
女孩听见声音,放下极为小巧的木桶,转过身来看他,一头挂着水珠的黑发在空中乱舞。几乎是一丝不挂的她垂着手直直地看着李一铲,目光清澈无邪,让人一丝邪念都没有。女孩一步一步极为缓慢地走了过来,柔柔地说:“你醒了?”
李一铲紧紧把住门框,生怕自己腿一软跪下去。女孩走到了他的跟前,轻轻地把嘴凑到他耳边,李一铲闻到女孩身上一股清香扑鼻,心如鹿撞。女孩的小嘴还吐着丝丝的兰香,轻轻地说:“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说。”
李一铲紧张得汗都下来了:“你……你问吧。”
“你是不是姓陈?”
李一铲愣了一愣:“我姓李。”他顿了一下:“不过我师父姓陈。”
女孩甜甜地一笑:“那就好,果然没有认错人。”话音刚落,李一铲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满天的花瓣飞舞,他头一沉,栽倒在地。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当第一束阳光照在树林里的时候,皮特李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精神恢复得还不错。烈哥看他醒了,就问:“你感觉怎么样了?”皮特李揉揉蓬乱的头发:“没什么大事了。”
叶有德拍着他的肩膀说:“皮特李,你还是回去吧。”皮特李惊叫一声:“什么?我不走,这次我死也不离开你们,我就要闯一闯那禁区。”烈哥冷冷地看着他:“既然还有人主动找死,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三个人这个时候身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带来的那些食物、水和工具在逃命中早就不知道扔哪了。烈哥用刀削出了两根又粗又长的木棒递给叶有德和皮特李当拐杖,三个人开始往深山进发。山路逐渐崎岖,黑雾渐浓。走了也不知多长时间,烈哥突然停了下来,他用手一指林中的一个摆放着骷髅头的牌位对叶有德说:“叶老大,你上次和成二丁来的时候,是不是也看见过这个?”
叶有德拄着木棒走了过去,仔细看着:“不错,这里就是邪降族的领地了。”
皮特李兴奋至极,也跑过来看着,那骷髅头泛着青色,面颊瘦小,看样子是个女人。他兴奋地咽了下口水,把手伸出来就要去拿。烈哥一个箭步跳了过来,一把抓住他:“你不要命了?这只骷髅头喂有剧毒。”这时候从骷髅头里爬出了一只黄色的蜈蚣,身上布满了绿色和红色的花纹,颜色鲜艳得让人恶心,皮特李看得是目瞪口呆。这只蜈蚣突然张开了身体两侧薄如蝉翼的翅膀,“嗡”的一下飞了起来,在骷髅之上盘旋了一圈,以极快的速度射入林中,再也不见。
烈哥脸色惨白:“这叫飞虫降,我听老人们说过,它这是去邪降族那里报信去了。”叶有德叹口气:“看来和邪降族短兵相接是避免不了了。烈哥,你和皮特李回去吧,这是我的事,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皮特李现在是真有点害怕了,刚才那些壮志豪情,还有控制不住的好奇心,逐渐被眼前这些诡异神秘的东西给消磨得差不多了。烈哥把刀一横:“叶老大,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将奉陪到底。”皮特李看看叶有德和烈哥,暗自壮胆道:只不过一个骷髅头,一只会飞的蜈蚣而已!他看了看通向森林深处的小路,冒险欲望又被挑逗了起来。他第一个走了进去:“我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
三个人根据叶家族谱的指示,走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远远地看见隐隐藏在林中的那间木屋。三个人对视一眼,就是这了,他们放轻了脚步慢慢地靠近。木屋门开着,在晨风中,门前的一串风铃“叮咚”乱响,除此之外,周围是寂静无声。
烈哥眉头一皱,他已经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如此平静的小屋此时在他眼里凶险无比。他把刀紧紧地握在手里,慢慢向屋子走去,叶有德和皮特李紧紧跟在后面。走着走着,烈哥突然感觉自己小腿碰到了一条线,捕猎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是陷阱。在他脚下草丛中藏着的一根绳子突然勒紧,烈哥暗叫了一声不好,多年在山中打猎,他已经练出了一身求生的本领,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改变自己的危险境地,他猛然一提气就跳了起来。他跳,那绳子也跟着飞起来,在空中把他的小腿缠紧,烈哥反应极快,手中的刀瞬间就“呜”的一声砍了过去。那刀还没到,绳子突然打横,把他大头朝下给挂在树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17
这场变故发生得太快,叶有德和皮特李张着大嘴看着还没反应过来。从树丛中窜出无数条蛇来,将他俩团团包围。
烈哥看到自己腿上的绳子就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根本就不是绳子,而是一条带着斑斓花纹的蛇。烈哥认识这种蛇,山里人都管它叫白节黑,剧毒,让这种蛇咬一口瞬间毙命。蛇身已经缠住了烈哥的腿,而蛇头就靠在烈哥的膝盖上,不停地吐着信子。
他握紧手里的刀盯着那蛇头看,他告诉自己速度必须要快,一击毙命。叶有德和皮特李已经动弹不得,许多蛇已经爬到了他们的脚面上,“咝咝”作响。烈哥一看那两人是指望不上了,要脱生就得靠自己,他猛缩腹肌,准备发力。就在这个时候,从树林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噗”的一声扎进他的手臂,直接穿透。那箭头挂着倒钩,此时已是鲜血淋漓。烈哥惨叫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叶有德大声喊着:“烈哥,你没事吧?”烈哥疼得满脸是汗,手臂剧烈地颤抖着。
叶有德冲着树林大吼着:“我把你要的人都找来了,你还想干什么?你到底还想干什么?放了他们。”
皮特李惊呆了:“叶,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他们周围飘满了黄色的花瓣,一股奇异的香味四溢,一个女孩“咯咯”的笑声传来:“他还有秘密。一个大秘密。”
树林里走出了一个少女,穿着云南特色的长裙,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满头的黑发散在身后,可爱清纯至极。那股奇异的甜香味此时越来越浓,叶有德三人情知有异,但想要屏住呼吸已经来不及了。
阴冷湿暗的石头牢房。一股股发霉的绿水正沿着石头缝隙滴在水上,发出“叮咚”的响声。叶有德感觉浑身发冷,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被人牢牢地锁在了墙上,下半身全部都泡在水里。他看见皮特李和烈哥也被锁住,昏迷不醒。
锁住叶有德手腕的是一副冰冷厚重的铁锁,他拼命挣扎了两下,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他低声喊着:“烈哥,皮特李。”喊了几声,皮特李大口咳嗽着醒了过来,一头的金发此时都纽结在一起,一脸的黑水,狼狈不堪。当他发现自己被锁在这水牢里,一脸的惊恐,拼命挣扎可始终动弹不得,他低声说:“叶,这到底怎么回事?”叶有德靠在墙上,闭着眼慢慢地仰起头,喉结不停地上下颤动着。皮特李极为恼怒:“叶,你到底耍什么花招,你难道连老朋友都骗吗?”
叶有德苦笑一下:“我如果耍花招,还会在这里锁着遭这份罪吗?”
一个声音缓缓地传来:“叶老大,你是不是中降头了?”两人一看,烈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更惨,满手的血污,胳膊上的箭伤已是血肉模糊。皮特李轻声说着:“烈哥,你没事吗?”烈哥惨笑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这个胳膊估计算废了。”
皮特李脸都变形了:“叶,你看看都是你害的,你现在还在隐瞒什么?”
叶有德靠在墙上苦笑着:“我确实中降头了。这半年以来我生不如死,每一天每一刻,我的心就好像针扎一样,浑身像许多虫子在咬噬一样,寝食难安。”
皮特李问:“你为什么不去寻医?”
叶有德声音中充满了悲凉:“有用吗?看看二丁兄弟,你就知道了。这种邪降法术只有邪降派自己的降头师才能解开。要想成二丁和我自己脱离这个苦海,只有一个方法。”
烈哥冷冷地笑着:“找到李一铲?”
叶有德摇摇头:“确切地说,找到陈家后人。那女降头师让我找到一位风水堪舆界陈姓世家的后人。她给了我一幅八杈树的画,告诉我有此画在,那人必会现身。”
皮特李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那个女人想干什么?”
叶有德声音十分低沉:“那个女人自称为青珠,我被她抓住后,一直给关在木屋下的地窖里,有一次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她说要打开什么什么墓,里面有一个鬼面。”
烈哥脸色变得惨白:“你真的听清楚那是鬼面?”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皮特李皱着眉头:“那是什么?”
烈哥疼得“咝咝”地抽着凉气,慢慢说:“我们村子里多年来流传了一个传说,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们这里来了一批穿着外族衣服的人。他们男人剽悍,女人也非常健壮。这些人在山中开出了一片空地,盖房子,打猎,定居了下来,和当地人井水不犯河水。有一天,他们突然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他们族里所有人都参加了,葬礼上敲敲打打,倒是非常热闹。而当地的村民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远远观望。村民里有个家境贫寒的人叫牛二。他看着这葬礼,突然动了坏念头,想要晚上去盗墓……”
夜晚山中寂静无声,只有阵阵的虫鸣鸟叫。牛二潜伏在林里远远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外族村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问题的,他们都在哭哭啼啼追悼死者,现在根本就没心情看护坟墓,下手就要趁早。
他打定主意,趁着夜色慢慢潜伏到了下葬的地方。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坟旁不知什么时候搭了个竹棚的灵堂。灵堂外挂着自屋顶一直垂到地上的白布幔,看起来还不止一重,里面闪着火光,有人影闪动。
牛二暗骂了一声,坏我好事。他从树林偷偷地钻了出来,跑到灵堂外一个黑暗的角落,用手轻轻地掀开布幔一角,往里看着。灵堂中的陈设,倒是很常规,中央一口大棺材,棺材旁是一个大火盆,里面还在“咝咝”地燃烧着,一个一身白袍的男人正背对着牛二,直直地看着那口棺材。
牛二仔细一看,棺材没盖,那人也不知往里看什么,如此聚精会神。他这个恼火,棺材原来还没下葬,这不白折腾了吗?但眼前的一切,又激发了他强烈的好奇心,这个人是谁,他在看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17
只见那人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把手伸进了棺材里,牛二这才注意到这个人居然只有一只左手,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副黑色的面具,喃喃自语:“鬼面。”随即又长叹一声,把那面具放回了棺材里,慢慢地走了出来。牛二一看不好,一转身纵入草丛中。那人一掀布幔走了出来,这时候从外面跑过来一个外族男子,对这个人非常恭敬,一拱手:“陈师傅,何时可以把王爷下葬?”
那位陈师傅揉揉眼:“明天早上吧。穴位已经选好,明天早上卯时大吉大利,你们做好准备吧。对了,找人看护灵堂,我怕有贼。”
牛二一听这话,犯了嘀咕,那个黑色的面具肯定不是寻常之物,要不然为什么防贼呢。只见陈师傅一甩袖子走了,那外族男子也下去安排人看灵堂去了。现在正好,牛二爬了起来,跑到灵堂外四处看着,发现没什么问题了,他一掀开布幔走了进去。
棺材旁地上的火盆里还燃烧着火苗,在风中乱舞。牛二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慢慢地走到那棺材旁,深吸了一口气就往里看。里面躺着一具男性尸体,留着两撇黑胡子,样子极为剽悍,霸气十足,身上的衣服圆领窄袖,腰间束带,下穿长裤,裤腿塞入靴筒之内。
牛二脑子“嗡”了一下,里面除了尸体空无一物,根本就没有那面具的踪影。这时候,他就听见灵堂外脚步声响,还有人说话:“你们两个在外面,你们两个进去把守,今天晚上就是放进一只鸟来,我也扒了你们的皮。”
牛二心说,坏了。灵堂就这么点大,而且空空荡荡,往哪躲都能让人一眼看见,这小子还真有点主意,一翻身跳入棺材里。刚进去,灵堂里就响起了脚步声,随之武器声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牛二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把住了他的手,他吓得惊叫了一声:“我的妈啊。”
灵堂里外那些看护的人都高喊着:“有贼。”牛二这时候才看清楚原来把住自己手的就是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尸体突然笑了,把牛二给扔了出去。然后他慢慢地坐了起来,脖子上闪动着青龙配着菊花的文身。
那尸体一翻身从棺材里跳了出来,看灵堂的一个壮汉突然惊叫道:“他不是王爷。”
皮特李听到烈哥讲到那尸体脖子上的文身时,陡然叫了起来:“是邪降族?”烈哥点点头:“不错。那个降头师假扮死尸,溜进灵堂,偷盗鬼面。”皮特李说:“不对,不对,那人既然假扮死尸,陈师傅居然没看出来?”烈哥说:“这个传说已经非常久远了,经数代人口口相传,和事实走样了不少,许多细节也模糊不清。我估计那降头师是在陈大师出灵堂,牛二进灵堂的空当时间溜进去的。”
叶有德咳嗽一声,缓缓地问:“烈哥,那鬼面到底是什么?”
烈哥面色变得很严肃:“传说这鬼面,其实就是依据鬼的相貌制作的。人有人相,鬼也有鬼相。”
皮特李“哈哈”大笑:“鬼有鬼相?你们中国说的鬼无非就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烈哥很茫然:“不知道。据村里老人说,鬼最可怕的不是那张丑陋的脸,而是根本没有脸。据说当时那降头师就被来自契丹的外族人围在灵堂里,他想用法术逃走,但被陈大师所封,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时,他把那鬼面给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叶有德和皮特李同时问道:“结果怎么样?”
烈哥摇摇头:“故事到这里就演义出了无数个荒诞的版本,我认为都不是事实。不过那降头师最后还是逃了出来,鬼面也没有被盗走。后来鬼面就跟着王爷的棺椁下了葬,封存在墓里。看现在的情形,这鬼面还应该在,而那个邪降族女人的目的应该就是它。”
叶有德也明白过来了:“这放鬼面的地方必然被那陈师傅下了机关,而破解这个机关的方法,只有……陈家的后人……李一铲知道。”
这时,石牢之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牢门钥匙响动,三个人马上闭口,都垂下了头。牢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少女青珠从黑影里闪了进来。她摁了一下身边的一个机关,叶有德身上的铁锁开始向外移动,拖着他往前走,叶有德整个人都倒在了水里。石牢里的水污秽不堪,臭气熏天,他不停地干呕着。
叶有德被拖到门口,青珠蹲下身子,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极为阴冷。她拿出钥匙打开了叶有德腿上的铁锁,冷冷地说:“跟我走。”
叶有德活动活动麻木的双脚,慢慢地爬了起来。青珠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往水里倒出了许多黄色小虫,密密麻麻,恐怖至极。那些小虫子迅速游进水里再也不见。叶有德嘴唇颤抖:“这……这是什么?”青珠把瓶子收回怀中,然后盘起了自己的头发柔柔地笑着说:“你如果不听话,这些小虫子会把你的朋友都吃掉,最后只剩下白骨。”最后“白骨”二字说得非常柔媚,但里面透着极度的冰冷。
皮特李大叫着拼命晃动着自己身上的锁链:“Why,你这个邪恶的女人。”突然,他一声惨叫,身下的水里瞬间漾出了大片红色,一群黄色的小虫围在他的身旁。叶有德膝下一软,斗志全失,“扑通”一声给这个少女跪下了,满头的长发散乱在胸前:“我听你的话,别……别折磨我的朋友了。”
青珠转过身走出石牢:“跟我来。”
青珠在前面走着,叶有德踉踉跄跄地在后面跟着。两个人在又长又昏暗的甬道里走了很长时间,来到一处楼梯前。她在墙壁上点了一下机关,楼梯两侧“噗”的一声点燃了许多的油灯。
这些油灯,一式的油丝灯罩,光线柔和至极。光从这样的灯罩中透出来,有一种朦胧的神秘感。在这幽幽的灯火之下,叶有德看见楼梯两侧的墙壁上匀抹石灰,石灰上遍布彩绘壁画,大部分都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神图案。道顶绘有彩色祥云配着十二生肖等图案。
楼梯弯弯曲曲地延伸进了黑暗的深处。青珠踩着楼梯,慢慢地走了下去,叶有德甩了甩全是水的头发紧紧地跟在后面。楼梯七扭八转,两侧墙壁上的图案越来越模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18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他俩走到楼梯的底部,叶有德看见眼前是一座大墓室,远远地在墓室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石棺,石棺旁边还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叶有德认出来了,是李一铲,他的眼睛都直了:“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青珠一笑:“他的命现在就在你的手里攥着,你只要说服他帮我打开棺材,我就放了你们几个人一条生路。”
叶有德步履蹒跚着走进墓室,墓墙上雕着一个髡发短须的契丹武士,他手持一把宽刃战刀,目光极为悲凉,在灯火的照耀下,看着墓室里的三个人。叶有德走到石棺前,颤巍巍地跪在李一铲的身边,轻轻地扶起他的头,看见李一铲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嘴唇干裂,面颊上全是划痕。
叶有德手颤抖着,拼命摇晃着李一铲:“一铲,一铲。”
李一铲慢慢地睁开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叶老大。”随即他咳嗽一声,压低声音:“千万……千万不能打开石棺,让……让她拿到鬼面。”
叶有德不停地咽着口水,偷望了一下不远处的青珠,女孩正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俩,似乎一切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叶有德苦笑一下:“那我们都会死在这。”李一铲用手抓住他的臂膀:“打不开石棺,她是……不会杀我们的。”
叶有德轻声问:“那你知道怎么打开这石棺?”
李一铲慢慢地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叶老大你是这契丹王爷的后裔,要开石棺,必须用……用你的血。”叶有德一听,眼睛就瞪圆了。
这时,从李一铲的身下突然钻出一只黄色的蜜蜂,“嗡嗡”响着,飞到了青珠的手里。她慢慢地走了过来,蹲在李一铲的身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侧过头对叶有德说:“用你的血是吗?”说着,她一把抓住叶有德的头发,把他拽了起来,把他的头压在棺材盖上,“噌”的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无比的腰刀。
这石棺的棺材盖居然是用半透明的水晶制成,叶有德压在上面就感觉冰冷异常,透过棺材盖,他隐约看见棺材里躺着一具已经发黑的干尸,尸体上套着古老的契丹服,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
这面具上面用白色颜料画了两条细眉,一条向上翘的嘴巴。线条极为简单,但表情却非常生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外面。叶有德镇定一下情绪说:“这个面具,值得你花费那么多工夫吗?”青珠把刀举了起来:“拿到这面具,我就可以拥有无限的神力,它能给我神一样的力量。哈哈,为了进邪降族,我成为了女人;为了拿到这个鬼面,我杀了许多同门。现在什么都阻止不了我。”
她话音还没落,李一铲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抱住了她的腿,猛然用力往怀里一抱,那少女惊叫一声,倒在棺材上。叶有德一下压在她的身上,打掉了她手里的刀,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你去死吧。”
青珠“嘿嘿”笑着,因为脖子被卡,笑得断断续续,依旧艰难地说:“李一铲,还记得死在你手里的小山吗?”
李一铲经过刚才的折腾,已经消耗了最后一丝力气。一听这话,身上陡然一震,他扶着石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青珠嘴角已经渗出血来,但她依然笑着:“因为是我派他去的,我原以为王明堂是陈家后人,后来才知道是你。哈哈,天意如此。小山生前已经下了死降,只要他死于非命,谁是凶手,谁就中了这死降。李一铲,摸摸你的左胸肋下。”
李一铲用手一碰,那肋骨隐隐作疼。他低头一看在那里有一个极小的红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那红点鲜艳至极,如鲜血一般。青珠说:“只有我才能破开你的死降。还有你,叶有德,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我下的降头没解呢,杀了我,你一辈子都要在痛苦中度过。”
叶有德浑身发颤,“乒乓”给了她两个嘴巴:“住口,我杀了你这个妖孽。”
青珠笑得非常妩媚:“叶有德,李一铲因为你的陷害才快要死的,你还号称威震江湖的大义士呢,就干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来。”
李一铲捂住心口,不住地咳嗽:“叶老大,别听她胡说八道。”
叶有德慢慢松开手,目光发直:“她说得对,是我骗了你。”
青珠一看他的手松开了,立时出手,快如闪电,摁住了叶有德的脉门。叶有德就感觉浑身发软,青珠翻身而起,掐住他的脖子,奇长的指甲插在皮肉里,慢慢地渗出了血。
李一铲刚想上前,少女用手指紧紧扣住叶有德脖子:“李一铲,你过来我就杀了他。嘿嘿,你说得对,要打开石棺必须用他的血。”
少女把手指伸直,墨绿色的指甲又细又长,在叶有德的手脉上划了一下,立时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马上流了出来。那血顺着叶有德的手腕一直流到棺材盖上,居然渗了进去。不大一会儿,那丝丝的红血就布满了水晶棺材盖,每一根血色的细线如蜘蛛丝一样在水晶棺材盖里缓慢地蔓延。
叶有德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异样的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少女眯着眼说:“看看他还有多少血能流?李一铲,你最好祈祷这棺材马上打开,你的这位好朋友就不用这么受罪了。”
这时,那棺材盖“嘎吧”一声响动,“嘎吱吱”移开了一条缝。青珠看着棺材,脸上现出了惊喜,眼睛滑过一道亮光。她一把推开叶有德,转过身把住棺材盖边缘开始用力推着。
李一铲爬到叶有德的身边,从身上褴褛的衣服上又撕下了一根布条,紧紧地缠在叶有德的手腕上,把伤口包紧。时间不长,那布条上又浸红了血。叶有德脸色白得吓人:“一铲兄弟,我……我对不起你。”
李一铲把他抱在怀里,血顺着布条的缝隙流了出来。
青珠已经把棺材盖推开一半了,她看着这黑色的面具,心跳得厉害。她慢慢地把手伸了进去,轻轻地抚摸着面具,然后拿了出来。那面具刚离开尸身,尸体“砰”的一声碎成一摊粉末。
青珠把面具拿在手里,翻过去掉过来地看,面具黑中透亮,分量很轻,似乎是某种木材制成。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现在就要戴上它。她慢慢地把面具靠近自己,俏丽的脸上被映出了一道黑影。
面具在靠近青珠时,在她的脸上罩出了一道黑影。她笑着把面具又放了下来,慢慢地走到李一铲的身边,把面具递了过去:“戴上它。”李一铲正搂着叶有德,一听这话诧异至极,他狐疑地看着对面的青珠。
青珠声音冷如冰:“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李一铲笑了:“你就不怕我戴上面具之后,会变得很厉害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20
青珠一脚踩在叶有德的身上:“你如果有半点歪心,我就杀了他。”李一铲看着奄奄一息的叶有德,简直是心急如焚,但表面上还淡淡地笑着:“我劝你还是不要让叶有德死了的好。”青珠嘴一歪,嘲笑着:“我让谁死,谁就得死。”李一铲拿着鬼面,颠过来倒过去地看,口气异常轻松:“哎,有些人真是不识好歹。这叶有德可是契丹王爷的后人,他既然能打开棺木,也肯定跟这个鬼面大有联系,他要是真死了,恐怕这个秘密也永远被埋葬了。”
青珠听到这话,脸上阴晴不定。李一铲轻轻笑着:“为了这个破面具,有人啊,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呢,最后又功亏一篑。”青珠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两粒止血的丹药给叶有德喂下,又在伤口上撒了一把药粉,拿布给缠上了。她冷冷地看着李一铲:“要是我今天搞不明白这鬼面的秘密,你们都得死。”
李一铲看了看手里的面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明显是要在自己身上做试验。谁也不知道戴上这鬼面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不是大福,就是大祸,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大祸的可能性更大。
他拿起鬼面,慢慢地放到脸前,鬼面的边缘在灯火的照耀下闪出了一道金边,那金边滑过面具的眼睛,眼神似乎活了一般。李一铲心里一愣,这还真是有些邪门。他看了看青珠,青珠用刀架在叶有德的脖子上,撅着小嘴十分可爱地看着他,只是眼睛里的目光冷得像冰一样。
李一铲闭上眼睛慢慢地戴上了鬼面。
那面具一接触到皮肤,就好像活了一般,一股冰凉的感觉开始在李一铲的脸上蔓延,仿佛要吞噬掉他一样。那股冰凉从皮肤直入脑部,开始肆意横行。李一铲就感觉整个脑子像爆炸了一样,里面乱成了一锅粥。眼睛开始失明,他使劲睁大了眼,可眼前依旧灰蒙蒙的一片。
李一铲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不断地吼叫着,可是周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留下一点意识在这虚空中飘荡。
突然眼前出现了变化,他看见自己正在一间黑暗狭小的屋子里打铁,旁边的火炉子里燃烧着熊熊大火,炉子旁边是一缸浑浊不堪的水,水里漂浮着许多草药。水面慢慢荡漾着,映着那红红的火。李一铲此时的感觉就像一个看客一样,进入了别人的身体,借助这个人的眼睛来看周围的事物,这个人一定是个铁匠,那双粗糙的大手把已经烧得发红的铁钳子伸进火炉里,夹出了一个黑色的面具,正是鬼面。
李一铲感觉特别惊讶,这鬼面重量极轻,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木质,现在居然能从火里拿出。那人夹住这面具浸在水里,只看见“哧啦”的一声水响,面具上冒着烟。草药在热浪中上下翻滚,边缘很快就烧得卷了起来。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挂在对面的铜镜,李一铲这才看清楚,自己附身的这个铁匠居然金发碧眼,和那皮特李倒有几分相似之处,一看就是外国人。
他突然看见自己大口吐着血,翻身栽倒在地,眼前就开始发花,迷迷蒙蒙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慢慢地拿起鬼面:“西域第一炼铁高人鬼手,呵呵,谢谢你花了这么多年为我打造了这个面具。”
李一铲随即就感觉这个铁匠的喉头阵阵发响,随即自己眼前就是一黑,那迷蒙蒙的黑暗又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他大口地喘着气,脑子一片眩晕。
眼前逐渐有了光亮,他看见一双手把一个黑色的面具慢慢地从脸上拿开。李一铲暗想,这次又附到了哪个人的身上?看这双手,厚重但极为细腻,估计是个达官贵人。那人直直地看着屋子里的墙,半天没有动。李一铲好奇心上来了,这个人怎么了?他这么长时间视线定于一点,肯定在想什么问题。
这时,屋门一开,走进来一个小个子军尉,浑身甲胄,只是帽子都歪了,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王……王爷,不好了,老王爷耶律岩……他战……死在幽州了。”
李一铲就看见眼前场景上下颠倒,显然那个被称为王爷的人栽倒在了地上。军尉赶忙扶起那人,眼泪都流出来了:“王……王爷,咱们赶紧跑吧,金兵马上就要大兵压境了。”
王爷长叹一声,颤巍巍地问:“我哥哥耶律大石呢?”
军尉说:“跑了,领着一部分军队向北去了,估计被金兵赶进了大漠。王爷,现在已经国将不……国了,咱们还是走吧。”
王爷苦笑着:“往哪跑?”
军尉声音低沉:“王爷,我们往南下到云南去。那里群山峻岭,适合藏身。”
王爷长叫一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李一铲最后看见的是桌子上的鬼面。
眼前再次有了光亮的时候,是在一间竹屋里。夜已经深了,月光下,屋子外随风乱颤的竹叶上,流淌着异样的金色。王爷坐在竹椅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山林,缓缓地说:“陈师傅,我的身后事就交给你了。”一个一身灰袍,只有一只左手的中年汉子走到他的身边:“王爷,你放心吧。”
王爷咳嗽一声,缓缓地说:“陈师傅,你说人死后到底有没有魂灵?”
那灰袍汉子笑了一下:“这个说不好。我只会下葬立墓。”
王爷颤巍巍地从身子下边拿出鬼面,递给那灰袍汉子:“陈师傅,每次我戴上它,都会有异样的感觉,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我变成了一个魂灵。”
附在王爷身上的李一铲就是一惊,怎么回事,和自己的感觉一样?
灰袍汉子接过鬼面,很仔细地看着:“我听说过这个面具。据说传自西域。王爷如果放心,能否把这面具借给我看一晚上?”
王爷“哈哈”大笑,由于病入膏肓,气很短,笑起来断断续续,可是依然能够听出里面透着无尽的豪情:“陈师傅,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让你来给我做穴下葬了。”
灰袍汉子淡淡一笑:“我给许多人处理过身后之事,能如此笑谈生死的人还真是少有。王爷不愧是王爷。”
王爷长叹一声:“好心情,也是拿经历磨出来的。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什么也都看淡了。”随着王爷的一声叹息,李一铲眼前又是一黑,黑暗像一张大嘴把自己整个给吞噬了。关于这鬼面的奇异之处,他似乎琢磨出一点味来,但具体是什么,还是抓不住重点。
眼前再亮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铺在一张长桌上有些发黄的麻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楷体小字。纸张旁边是一豆油灯之火,油灯的灯座上放着一支毛笔,笔尖饱满,显然刚蘸上了墨。
李一铲一眼就看见那个鬼面就扣在油灯旁,在昏黄的灯火下,鬼面的边缘精光流转,似乎要活了一样。一只手把鬼面拿了起来,鬼面之下露出了一本书,李一铲借着灯光看见书上题着两个红字:墓诀。
李一铲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现在附身的这个人就是刚才的陈师傅,而这个陈师傅必然和自己师父陈驼子大有关联,说不定就是陈家的先人。想到这,李一铲心里就是一喜,师父陈驼子的身世之谜可能就这样歪打正着地给解开了。
陈师傅拿着鬼面来回颠倒看着,慢慢地又放了回去,操起那支毛笔,在麻纸上奋笔疾书。李一铲异常兴奋,很仔细地从头开始看着:“唐元和元年,吾祖陈小孩拜杨均松为师,杨赐小孩《墓诀》一书……”但这里笔迹很模糊,涂抹得很严重,似乎是犹豫着写上去的。李一铲心下起疑,刚想往下看,这时候陈师傅翻页了,又在新的空白纸页上写着:“鬼面者,直透人心。凡佩戴者,心中一切尽收于其中……”
李一铲心里就是一动,隐隐地又有了一些想法,只是总是触摸不到实质,心里痒得厉害,想看看陈师傅怎么往下写的。这个时候眼前陡然又是一黑,他暗叫一声“坏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23
祖坟
青珠跪在地上,深深地弯着腰,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肚子上的刀把,浑身剧烈抽搐了一阵,再也不动了,一头黑发全散了下来,像一匹黑色的锦缎,披在一尊雕像的身上。
陈师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鬼面放进了棺材里。刚刚死去的老王爷脸上的威严还没有褪去。
他慢慢地走出了灵堂,对军尉说:“找人看护灵堂,我怕有贼。”军尉匆匆地下去安排了。陈师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着自己在厚厚的麻纸上写的家史,沉默不语。他在想什么?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
陈师傅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右手天生残疾,五个手指全部畸形,张不开。他喃喃自语着:“真的是天谴啊。”随即,他好像决定了什么事,重新把麻纸给铺开,从第一行开始涂抹修改,娟娟的小楷跃然纸上。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竹帘一挑,刚才那军尉走了进来,显得很慌张:“陈……陈师傅,来了个人偷入灵堂,偷盗王爷的面具,很……邪门。”陈师傅合上麻纸,站起身来,跟着军尉走了出去。
脖子上刺着青龙配菊花的邪降族降头师被许多拿着武器的契丹武士团团围住,他手里拎着鬼面,脸上带着笑容,视这些人为无物。众武士只是紧紧地围着他,但谁也不敢靠前,降头师的身边爬满了毒蛇,一大群扇着近乎透明翅膀的蜈蚣在周围盘旋。契丹武士们来到云南时间也不短了,都知道这些东西是碰不得的。
大家都在叫喊着,手里的火把在夜空下熊熊地燃烧着。这时,人群分开了一条路,陈师傅走了进来,看了看那降头师,平静地说:“放下鬼面,让你走。”
降头师“嘿嘿”笑着:“听说这鬼面能给人带来奇异的力量。这次我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陈师傅一笑:“这样吧,你现在戴上,我就把鬼面让给你。要是不敢戴,那你也没资格要这个鬼面。”
降头师心跳得厉害,他低头看看鬼面,面具边缘在火光下闪出一道金色的边缘,仿佛有强大的力量召唤他一样。降头师舔了舔嘴唇:“此话可当真?”陈师傅叫过军尉,让众人闪出一条路来,对那降头师说:“我陈某人向来说话算话。”
降头师也是鬼迷了心窍,还真就把面具给戴在脸上。李一铲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面具紧紧地扣在那降头师的脸上,他那散乱的长发披在鬼面之上,还真是诡异至极。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那降头师突然一声大吼,面具“噗”的一声从脸上掉了下来,他脸色绯红,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颤抖。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李一铲的眼前又模糊了起来,再次清晰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山顶之上。这次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一个真实的身体,而不是一团意识。他不禁疑惑起来,我是在鬼面里,还是在真实的世界里?
这时,他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响,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红色小袄扎着一对小辫子的女孩正站在他的身后。女孩尖尖的下巴,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足以融化一切。李一铲一把抓住她肩膀,嘴唇颤得厉害:“苗……苗花。”
田苗花手里拿着许多的野花,她把花递给李一铲,脸红红的:“一铲,你这个死胖子,我找了你好久。”李一铲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苗花,你还没死。我太……太高兴了。”田苗花柔柔地笑着:“傻胖子,你把我抱得太紧了,你想勒死我啊?”
李一铲松开手,嘴唇颤颤地看着她:“苗……苗花,我……我这是做梦吗?”田苗花笑着拉住他的手:“你的手这么热,怎么会是做梦呢?”李一铲紧紧地把女孩的手握在手心里:“就算是做梦,那我也要一辈子不醒。”
两个人手拉手从山上走了下来,山风徐徐地吹着,吹在人脸上,暖暖的,痒痒的。翠绿的枝叶在山风中瑟瑟响动,李一铲还搂着个美人,整个人都高兴得快飞起来了。
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可以看见远处滚滚的绿浪,无尽的稻田,一行大雁在天上滑过,一派生机盎然。两个人走到一片空地前,令人不舒服的是,在这片空地中间,不知谁盖了个坟,发黄的墓碑上写着两个红色的大字:天墓。
“轰隆”一声巨响,墓门陡然大开,一股强风从里面刮了出来,吹得两人站立不稳,眼睛眯得厉害。李一铲紧紧抓住田苗花的手,眼前什么也看不清。突然手里一滑,田苗花的手一下挣脱了出去,在迷乱的大风中,李一铲就听见田苗花的一声惊呼:“一铲!”随即声音变得异常惨烈,在风中久久不绝:“一铲,救我。”
风势稍小,李一铲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他看见田苗花整个身子都被抽进天墓里,只有一双手把在墓门上,他看见苗花一双俏眼满是泪水:“一铲,救我。”
李一铲刚要跑过去,田苗花一声惊叫,“呼”地不见了。
墓门重重地关上。
李一铲跪在天墓旁哭得特别伤心,冲着天一声长喊:“为什么?”
李一铲的肩头突然被人重重一拍:“一铲,你怎么了?”他抬起头看见自己师父陈驼子正微笑看着自己。李一铲紧紧握住他的手:“师父,你没事吧?”
陈驼子“哈哈”大笑:“傻孩子,我能有什么事?你怎么了?”李一铲哭着说:“苗花被困在天墓里了。”陈驼子眼眉一挑:“天墓何在?”
李一铲四下看着,周围空空荡荡,根本就没什么墓地。他心里陡然一震,难道自己还在鬼面之中,看到的都是幻象?他问陈驼子:“师父,你知道鬼面吗?”陈驼子愣住了,轻轻地摇摇头:“好了,一铲,最近你总是精神恍惚的,我们马上就要去陵山寻找养尸之所,你这样可不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30 20:24
李一铲一把抓住他的手:“师父,千万不能去陵山。你会……”陈驼子皱着眉看着他:“我会怎样?”李一铲最后的“死”字卡在嗓子眼里就是吐不出来。陈驼子轻轻地拍拍他的肩:“一铲,是不是身上的尸毒发作了?”
李一铲紧紧地把住他的手:“师父,总而言之不能去。”
陈驼子一笑:“我们现在不就在陵山了吗?”
李一铲看见天空霎时一片黑暗,滚滚而来的乌云把蓝色的天空染成了墨汁一样。一阵腥风大作,吹得树叶“刷刷”乱响。从树丛中伸出一只枯黑的手臂,紧接着一个浑身都是黑色的干尸爬了出来,不停地在地上蠕动着。树丛响动得更加厉害,一群赤身裸体,身上被湿气泡得发白的尸人慢慢地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陈驼子一把拉住李一铲的手:“快跟我走,这里太危险了。”师徒二个开始在林间小路上狂奔,周围的尸人越来越多,树上、地上到处都是。跑着跑着,李一铲就感觉自己的腿腕被抓住,他看见一个尸人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腿,胳膊上往外渗着绿色的脓液。陈驼子拔出匕首“噗”的一下,就把尸人的手齐腕砍断。他对李一铲说:“一铲,你没事吧?”
李一铲心跳得厉害,他勉强笑笑:“师父,我没事。”话音刚落,陈驼子突然嘴里大口喷血,翻身倒地。李一铲跪在他的身边,哭着说:“师父,你怎么了?”陈驼子大声咳嗽着:“一铲,我……我中了尸虫之毒了。不久就会迷乱心智。杀了我,杀了我。”
李一铲哭得特别伤心,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再一次经历这种痛苦?
陈驼子用匕首直直地插入自己的胸膛,血喷得到处都是,他一把拽住李一铲的胳膊:“一铲,你记住了,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幻象,都是假的,只有你自己才是真的。”
李一铲心里顿时亮堂了起来,看到的都是假的,我还在鬼面里。他想起陈师傅在麻纸上写的:“鬼面者,直透人心。凡佩戴者,心中一切尽收于其中……”
假的,假的,看到一切都是假的。他心中一动,回想起自己在鬼面里看过的人,西域鬼手、契丹王爷、陈师傅、降头师,在接触鬼面之后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自己居然又重新看见了最爱的女孩和师父的死,是不是这鬼面可以让人看见所有佩戴者最惨烈的记忆呢?
他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突然眼前一亮,一口巨大的石棺慢慢地出现自己的跟前。石棺旁,寒冷如冰的青珠,正踩着叶有德直直地看着他。他看见鬼面已经掉在了地上,正颤巍巍地左右晃动着。
青珠看他脸上满是笑容,心里十分狐疑:“李一铲,你怎么了?”说着她走了过去,捡起鬼面。李一铲轻声说:“我劝你最好别戴。”
青珠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似乎要穿透他的心。李一铲也回望着她,眼睛都不眨:“戴上之后,你会看见你不想看见的东西。”青珠“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傻瓜啊?被你这鬼话给迷惑了?不过,你也提醒我了。”说着她转到石棺的后面去拿绳子:“戴上面具之后,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要先把你给捆起来。”
李一铲看她转过去,迅速在地上拾起了一块带着尖角的石头握在手心里。青珠拿着绳子走了过来,把李一铲绑在墓室里的石柱上。
李一铲看着她,轻声说:“你最好别捆我,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助你。”
青珠笑了:“就你这德行,我用你帮?”她把绳子捆了个死结,看看没什么问题了,拿着鬼面盘腿坐在地上。旁边的叶有德早已昏迷在血泊之中,脸色苍白得可怕。青珠看看他们两个人,慢慢地把鬼面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李一铲紧张地看着她,把手心里的石头翻出来,开始一前一后地割着那条绳子。
带着鬼面的青珠一直跪在地上,满头的长发披散着,汗珠顺着脸颊滴在地上。李一铲边割绳子边想,她到底看到了什么?青珠开始呻吟,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阿妈,阿爸。”她浑身抖若筛糠,还不住地抽泣着。突然间她又开始尖叫:“婆婆,这是命吗?”
李一铲直直地看着她,黑黑的鬼面罩在女孩的脸上,灯影婆娑,越发的诡异。她肯定也有着不平常的经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见“啪”的一声,鬼面掉在了地上。青珠披散着头发,脸上满是汗珠。她抬起头,把头发归拢好,慢慢地说:“你们都走吧。”李一铲诧异地看着她,青珠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水牢的钥匙,你们走得越快越好。”
“啪”的一声轻响,李一铲身后的绳子被割断了。他一时不知道青珠在搞什么,所以靠在柱子上没有动,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青珠把一动不动的叶有德翻了过来,查看他的伤势,叶有德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手里的匕首寒光流转,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一刀捅进了青珠的小腹里。青珠“啊”的一声惨叫,脸上的汗水顺着面颊“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叶有德松开手,不断咳嗽着,紧张地看着青珠。青珠跪在地上,深深地弯着腰,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肚子上的刀把,浑身剧烈抽搐了一阵,再也不动了。一头黑发全散了下来,像一匹黑色的锦缎,披在一尊雕像的身上。
李一铲挣开绳子,跑了过去,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平躺下来,查看她的伤。青珠脸色红得厉害,不断呻吟着,轻轻地叫着“阿妈”。叶有德爬了过来:“这个女人,死有余辜。”李一铲长叹一声:“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苦衷。那个面具能让我们看见以前的事情,我们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她肯定有着常人不能比的遭遇。”
墓中一时悄无声息,洞顶间或有凝聚的水滴落下,在棺盖上粉碎散开。
李一铲轻轻将青珠放下,望了望气息奄奄的叶有德:“叶老大,你没事吧?”叶有德勉强挤出点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一铲兄弟,真是对不住你,把你骗到这个地方。”
李一铲用手摸了摸肚子上鲜红的点,感觉刺疼无比,他叹了口气:“叶老大,别提这个事了。只是这青珠一死,下在咱俩身上的邪降就无法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