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3:55

  靖姬缓缓的走来,“我看差不多了。”靖姬低声道,“我看这样她比死了难过多了,以后所有的所谓四太太都可以这样消失了。”

  瓷儿用鼻子嗅到自己身上动物的味道,爬到门口,门锁了。

  有人来了。

  阳珍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带着食物。

  瓷儿十天后终于能爬行,能看清眼前的东西,能大小便,能用光秃秃的爪子挠肚子,无法站立,四脚着地。她以为自己是老鼠。

  阳珍有时候拿簪子刺瓷儿的脚掌,尖尖的划过,瓷儿会小声吱吱叫,和普通的老鼠没有什么两样。阳珍笑着,揪着瓷儿的长了黑色的毛的耳朵,道,“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和老爷见面了。”

  尼玛返回的路上听见很多风言风语,镇子里的人看见他似乎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的话题不外是尼府四太太和家丁偷情私奔之事。

  阳珍哭着迎接尼玛,老爷,你杀了我吧。

  靖姬跪在里屋,大肚子越来越大。

  莒菊仙面无表情,“回来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尼玛听完阳珍的诉说后,到瓷儿的房间,琵琶放在桌上,衣物空空,什么也没留下,原来那封信是这样的意思。

  “他们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

  阳珍哭道,“前阵子我就发现苗头不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已经派人搜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尼玛一下子老了十岁。

  晚上,尼玛梦见瓷儿,和廖勇在山里狂奔,头发凌乱,廖勇亲吻着瓷儿……

  靖姬生了,是个儿子,眉目清秀。满月时大摆筵席,中年得子的喜气渐渐冲淡了瓷儿私奔的悲伤,只有无法入睡的时候,尼玛会去瓷儿房间,一个人躺着,看琵琶,“年轻的男人似乎总比我好些。”

  尼玛给儿子起名叫尼达祖。尼玛对靖姬的肚子很满意。尼玛对阳珍床上的表现也很满意。

  瓷儿行动越来越敏捷,食欲也越来越旺盛,饿的时候会咬床脚的木头来吃。

  这次阳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副链子,套在瓷儿头上,牵着,使劲的一步一步往外拖。

  外面已是大雪纷飞,一个人的脚印和一只大老鼠的脚印相映成趣,路过的人,惊讶道,老鼠精。

  尼玛惊讶的看着阳珍,“哪里来的硕鼠?”

  阳珍媚笑道,“今日猎户上山打猎捉住这物,我拿十两银子买下。”把链子递给尼玛,“老爷不知,这畜生和一般硕鼠不同,据说是成精之物,有灵气,吃了能延年益寿。”

  “叫厨房准备吧。”尼玛挥挥手,“晚上叫大太太二太太都来尝尝。”

  瓷儿在尼玛脚边咻咻的窜着,嘴里吱吱的叫,打着滚。

  尼玛见了,一脚把瓷儿踢开,“不吃也罢,留着当个玩意。”

  阳珍愣住了,“老爷,这个很补的。”

  尼玛道,“你刚不是说这物有灵气吗,吃了可惜。”

  瓷儿看清楚尼玛的脸,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听得清楚,可轮到自己说,没有人听得懂。

  冬天,生了炭火,一点都不冷。

  菊仙和靖姬对瓷儿重返家中显得不以为然,反而高兴,“看吧,看那丑东西。”

  阳珍掰开瓷儿的嘴,笑道,“和别的老鼠不一样的是,这只嘴巴里长毛呢。”

  靖姬抱着尼达祖,道,“老爷,你看它似乎不怕你手里的猫。”

  瓷儿蜷缩在尼玛脚下,发抖。尼玛怀里抱着一只猫,一只巨大的虎斑猫,顺势跳下来,在屋内追逐着瓷儿,抓住了,咬到后腿,牙齿陷进去,猫逃了,满嘴的血。

  猫,明明抓到的是老鼠,吃下去却不是老鼠肉。猫是很聪明的动物,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逃跑,什么时候应该放弃。所以猫得宠,历代如此。

  瓷儿的血凝固,仍然缩在尼玛脚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3:56

  很少再叫,因为没有人听得懂。

  活着,终于卑贱的活了下来。

  听着所有人的谈话,在夜晚躲避着成群的猫,遇见尼玛心情不顺的时候,知道躲开,看到尼玛笑的时候,知道过来。这就足够了,瓷儿想。这是命。

  命苦的人,在哪里受苦是一样。

  尼玛渐渐习惯了这只奇怪的老鼠,毛发遮住眼睛,拿剪刀剪了去,眼睛挺好看,骨碌骨碌的转。它特别喜欢呆在瓷儿的房间,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果然是有灵气,尼玛第一次蹲下来抚摸它光滑的背。

  瓷儿的头蹭着尼玛的手,在地上打滚。

  尼玛站起来,你这么聪明,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瓷儿费劲力气叫喊着。尼玛出去了,他听不懂,他不是神,神听懂了,却无能为力。

  尼达祖能说话了,咿咿呀呀说不是话的话,小孩天生喜欢动物,小孩就是小动物。在地上爬,追着瓷儿,瓷儿也不躲,任他拽着自己的耳朵玩。

  靖姬脸色大惊,抱起儿子,“你要是敢咬他我把你丢出去喂猫。”瓷儿窜进院子,钻进房间。

  猫?多么可怕的动物――――对于老鼠而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尼玛一心要找的人,原来就是身边这只奇怪的鼠形人,他不知道,知道的人,不想告诉他。即使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即使相信,也不敢相信。

  尼达祖在院子里玩雪,瓷儿忽然习惯这样的生活,自己所爱的人,就在身边,虽然对自己熟视无睹也胜过阴阳相隔无法相见。

  靖姬开始害怕,找二人商量道,还是除去,比较安心。

  有一天,尼玛发现这只老鼠在发狂的追着儿子咬,他不知道尼达祖的口袋里放着诱人的肉干,这是阳珍的主意,绝妙的主意。

  瓷儿被狠狠的踩了一脚。肠子被踩出来一点,使劲把红色一小截缩了回去。

  “老爷,我快死了。”瓷儿抬头哀哀的看着尼玛。

  老鼠的话只有猫能听懂。尼玛听不懂。

  “不要命的东西。”靖姬冲出来,抱起尼达祖道,“老爷,养着它是个祸害啊!”

  手使劲的掐了儿子的手背,偷偷的。

  尼达祖一声大哭。

  尼玛拎起瓷儿,往地上一摔,道,“关到厨房”

  相隔远,行尽江南,草长莺飞,不敢与君遇。梦中消魂无人说去,惆怅消魂。情书素素,雁浮,终了无凭据…….

  耳边忽然响起瓷儿以前经常唱的曲子。尼玛醒来,喃喃自语。手中的信笺滑落,泪两行。

  外面正准备开饭,小燕大喊,“三太太,出来吃饭了。

  打断了尼玛的思绪。

  三太太。三太太,三太太,阳珍,三太太…….

  尼玛疯了似的喊,阳珍,你过来。

  阳珍对着铜镜自揽,唇红齿白,丫鬟伺候着梳头,“老爷叫您呢,三太太。”

  “他啊,离开我一会都不行,真是。”阳珍披上小袄,朝门外走去。

  尼玛在瓷儿房间,手握一把刀。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阳珍跪在地上。

  “瓷儿在哪里?”尼玛的刀顶住阳珍的肚子,“不说你就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3:56

  “老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尼玛的刀刃划开阳珍的衣服,“瓷儿已经告诉我了,说实话吧。”秋空琵琶,三生无踪,声断随风。

  君不知人事改,太匆匆.

  追念,别後,太匆匆.

  怨月恨花烦恼,知是夜夜垂泪。

  瓷儿在小三送去的信里,每段的第二句第一个字都是藏头,连起来读是“三太太知”。当时尼玛并未在意,瓷儿早就预感自己的命运,在做些无用的挣扎罢了。

  阳珍大哭,“老爷,都是大太太二太太吩咐的,我没有办法,老爷饶了我吧。”

  “她在哪?”刀子刮破皮肤,渗出血。

  “她被二太太剥了皮,割了舌,裹上鼠皮,家里前阵子养的老鼠就是瓷儿。”阳珍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里往外冒,“老爷,我救不了瓷儿妹妹啊,我救不了她,我没用。我只能看着她们这样折磨她,否则我也会遭遇到同样的下场……”

  尼玛眼前一黑。

  阴沟很黑,骨头很白。经过一个季节,瓷儿的鼠皮已腐,肉也不附存在,尼玛看到的是完整但却缩小的人骨,小小的脊椎,残缺的手脚,空洞的头颅,污水流过,骨头仍然白。

  就是这个人,轻轻告诉尼玛我喜欢老爷,会在路上看见乞丐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施舍给他们,会因流水带走落花而落泪,会在弹琵琶时偷偷看着尼玛低头微笑。只有瓷儿劝过他向善,只有她,只有她…….

  “如果有报应,我愿意在我身上。”瓷儿的声音是如此坚定。

  尼玛拿起阴沟里的骨头,抱在怀中痛哭。骨头散了,一地的悔恨。瓷儿是饿死的,饿死之前的那一瞬,想念尼玛的怀抱,哪怕只有片刻。

  得到了,却相遇太早。

  靖姬抖得厉害,低头道,“老爷,请你饶了达祖,他还小。”

  莒菊仙看着阳珍,“鼠皮是她找来的,主意是她出的,一切都一切都是她开始的。就算是我做的,也犯不着为了个丫头杀了我们吧。”

  阳珍跪地求饶,“老爷,我们知错了。看在多年伺候您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饶了你们?”尼玛道,“你们饶过瓷儿了吗你们就能下得了毒手。”

  莒菊仙冷笑道,“你后院杀的那些人难道就是做些慈悲事?”

  尼玛一脚踢翻了桌子,“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知道没有生命之忧,谁也不会离开尼府。

  瓷儿的骨和琵琶一起烧成灰,尼玛将它装在盒子里,剩小小的一撮。

  人生的聚散,短暂美好,春光灿烂,蜜蜂点点,蝴蝶行行,在伤心人眼里,都是断肠的凄凉。

  老了,人老就是一瞬间。尼玛想。

  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终于知道为什么它总是喜欢呆在瓷儿房间,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抚摸它时它那么安静,它就是瓷儿,它有那么多话要说出来,心里那么苦。却被自己爱的人踩了摔了饿死了。

  你到底前世欠我什么?瓷儿。

  尼玛喝醉了,一个人在瓷儿房子里笑着,喊着,“过来,给老爷弹首艳词消遣消遣……..这丫头我买下了……哈哈哈哈…”

  外面下雨,花凋零,狼藉一片,逝去的生命就如落下的花,等待来世的轮回。

  老鼠在镇子里现在成了人见人爱的动物,种田的不种田,专门抓老鼠,为什么?尼府家丁偷偷收购老鼠,小老鼠一只,大米一斤,大老鼠一只,纹银一两。

  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

  人们只管换大米换纹银,谁也没空管尼府要老鼠干什么,有些村民还以为这是变相当做善事,怕施舍让人面子过不去,便用老鼠为幌子,让村民拿得心安理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3:57

  尼府的家丁手握锄头,没日没夜的在后院挖。

  当靖姬带着已经能自己蹒跚学步的尼达祖,莒菊仙、阳珍四人被打开眼罩时,颤栗。

  清朗月光,飘香的春夜,无数老鼠在坑里蠕动着身体,因为饿了许久,有的已经开始互相吃。撕咬着彼此的身体,嬉戏着亲吻,犹豫着拥抱。

  “见过万鼠坑吗?”尼玛说。

  三人都跪下。不谙世事的尼达祖好奇的看着那些老鼠,一万只,声音吵闹,颜色各异,还有几只金毛鼠,煞是可爱。坑很高,四壁光滑。老鼠爬上去就掉下来。

  “老爷,不要!”莒菊仙的手抖得像拿筛子一样。

  “可不能破了规矩啊。”尼玛抬脚一踢,顺势落下,只听她尖叫一声,鼠坑里瞬间找不到人影,翻动的鼠浪中偶尔能看见空荡荡的衣服和鞋子浮上来,接着,什么也没有了。

  “老爷,我自己跳。”靖姬哭着,“只求你饶过达祖,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最喜欢他,不是吗?”

  达祖被靖姬按在地上磕头,“快求你父亲饶了你啊,快说啊。”

  尼玛看着达祖,聪明懂事的孩子。

  靖姬纵身一跃,老鼠迅速钻进她嘴里,塞得满满,窒息,死去,鼠食之,传来骨头咬得很响的脆声,瞬间尸骨荡然无存。

  达祖哭着闹着,踢着尼玛的腿,眼里是愤怒和怨恨。

  尼玛笑着对阳珍道,“你不用跳坑了。”

  阳珍跪着看走近的尼玛,“谢老爷!”

  尼玛蹲下来,拔出刀子,“你是个多么漂亮的女人啊。”

  用力一划,内脏流一地。

  尼玛闭上眼睛,对守候的家丁道,“小少爷等我走了以后再扔。”

  “我累了。”尼玛对自己说。

  尼玛回西藏之前带了瓷儿的骨灰盒子,挽留无用后,吃人的官员问,“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没有人肉供应了。”

  尼玛道,“各位大人可以自己做,新鲜的、腌制的方法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走之前几位大人每人得到一本《吃人肉的好处》和《如何做出美味的人肉》,尼玛说是他写的,实际上是经验丰富的家丁写的。

  凉鞋是小三发明的,枪手是尼玛发明的,盗版是李秋风发明的。秋风茶楼开了分店叫秋风茶社,生意兴隆托尼玛的福。

  可惜,几位高官精心做的人肉无论是口感还是保鲜或者工艺方面都无法和尼府的相提并论,很多人吃了拉肚子,拉到死去。渐渐地,这样的以形补形方式流行了一阵就outday了。

  尼玛跪下,我罪孽深重。

  喇嘛闭上眼睛,有心悔过,任何时候都不迟。我佛慈悲。

  瓷儿问孟婆,喝了就真的忘记了?

  孟婆道,你是本年度地府最苦命人前十名,终于等你来了。

  瓷儿一饮而尽,“我投胎以后就不会记得老爷和以前的事情了对吗?”

  孟婆点头,“这是常识。”

  阎君看着瓷儿,问,“你可认命?”

  瓷儿点头。

  董瓷切菜的时候切到手,锋利的刀尖划破食指的指尖。

  罗南的唇温柔吮吸,一股铁锈的味道充满味蕾,“小心点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3:58

  晚餐自然是到外面吃,罗南说君子远离厨房。

  上电梯的时候董瓷已经困得眼皮睁不开,“回去后我就要睡觉,今天能把人累死。”

  罗南挽着董瓷的手,“这么辛苦干脆别管那个半年之约,嫁了算了。”

  半年之约是和星辉老板定下的。

  “反正还剩一个月,你别着急,我们现在这样挺好啊。”董瓷拿出钥匙,“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了,何必在乎形式,结婚后还可以离婚呢。”

  “呸呸呸,臭嘴巴。”罗南笑道。

  事实何尝不是如此。

  窗帘放下来,屋里的冷气呼呼的吹。罗南抱起董瓷到床上,开始脱裤子。

  “你干什么嘛?”

  “你自己说回去后你就要睡觉,今天真走运。”罗南嘿嘿的笑着。

  床上的男人大汗淋漓,柔和的灯光笼罩,董瓷脸红道,“去关灯嘛。顺便把帽子拿来。”

  帽子就是无边女帽。

  “开灯多刺激啊,傻瓜。”罗南欣赏着女人的身体。

  董瓷叫道,“关灯关灯,做了N多次了,一点想象力也没有。”

  “好吧。”罗南关了灯,“今天我要那样哦。”

  “那样就那样。快关灯嘛。”董瓷侧着头,闭上眼睛。

  住在这很安静,除了身体摩擦身体的声音,窗外只有夏天虫子的歌声,上弦月静静的挂在半空中。

  董瓷慢慢睁开眼睛,回头看着罗南,他正和自己一样享受原始的快乐,看他辛苦的样子,董瓷想:做男人,真辛苦。

  门是关的,屋子里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细看,是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的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缓缓的移动,到了罗南身后。

  “罗南……”董瓷张嘴喊着。

  却没能继续喊出来,罗南笑道,“你自己答应今天可以那样的……”

  董瓷摇头,双手被罗南抓的紧紧的。

  在黑暗中能看出她们是古代衣束,越来越近,残缺不全的脸孔挂着一块块即将掉下的皮,皮上连着淌汁的腐烂的肉,一律没有鼻子,抱小孩的那个女子脖子白,白得耀眼,小孩趴在她肩上用小手抓头发吃,一把一把长长的塞进嘴里,咽下,又从嗓子里扯出来,头发滴滴答答,沾满了小孩的胃液。

  到了董瓷眼前,一个女子伸出枯黄的手。

  罗南在为了人生最快乐的五秒钟正努力着。达到了,喘息了,疲惫了,期待下一次的五秒种。

  灯开,周围什么也没有。窗帘被微风吹动,小波浪般起伏。冷气开得太大了,董瓷发抖。

  “有鬼。”董瓷擦着嘴巴。

  罗南吻了吻董瓷的嘴,“是啊,有鬼。”

  “你也看见了?”下床准备去洗手间。

  “是啊,我就是色鬼。”罗南点燃一根烟。

  董瓷的脸僵硬,“我怕!你陪我去洗手间。”

  “胆小鬼。”罗南裸身站在洗手间门口,顺便把冷气的温度调高了些,“今天的二十度怎么跟十度似的,空调还是格力的好。”

  董瓷蹲在马桶上,起来的时候朝门外喊道,“帮我拿一片那个来,快点。”

  罗南扔了一叠进去,“肚子了痛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3:58

  “是,还好明天不用上班。”

  冷气关了,打开窗户,开着灯。董瓷躺在罗南肩膀上,“我怕鬼。”

  “不怕,我在呢,鬼要是过来,我就掐死他。睡吧。”罗南拍拍董瓷的头。

  梦见的是老鼠,钻在肚子里咬,剧痛。

  早晨醒来的早,床单上全是血,黑色的。

  罗南吓一跳,“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个颜色不正常。”

  “喝可乐喝多了,没事。你去换裤子吧,对不起哦。”董瓷看着罗南最喜欢的那条爬满小蚂蚁花纹的小裤裤,被血浸成红领巾了。

  罗南哭笑不得,“没听过喝可乐喝成这样。”

  进洗手间冲凉之前董瓷说,“你穿着小裤裤冲凉,这样可以顺便把裤子也洗干净哦。”

  “好办法啊好办法。”罗南脱下裤子朝董瓷坏笑着走来,“还不快起床!”

  董瓷卷起床单,扔到洗衣机里。水一泡,满屋子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吃过早餐,罗南问,“我去上班了,你今天干什么?”

  “约公司的柴文秀一起逛街。”董瓷抱着罗南的脖子,“不许想我。”

  “逛街钱够不够?”罗南出门前问。

  许多年后这句话仍然让董瓷怀念许久。

  城市广场,繁华喧嚣,寸土寸金,阳光普照大地,楼盘广告铺天盖地,这么多房子,有这么多有钱人买吗?

  让爱情回家。那座小区打出大大的横幅,真诱人。

  爱情?家?董瓷摇头,不懂。眯着眼睛发呆半天。

  柴秀文很远就开始招手,“这里,这里。”

  到了咖啡店,柴秀文道,“真的见到鬼了吗?是因为那个来了身体虚弱吧。”

  “真的,好可怕,那个女人的脸,天哪。”董瓷喝了一大口咖啡,唇膏印在雪白的杯子上,“你是没看见,总之最近倒霉透了。”

  “没事,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相信我。”柴秀文是无神论者,她男朋友是哲学系的博士。

  “我们别去逛街了,去拜佛吧。”董瓷付钱。

  烟雾缭绕的寺庙,善男带着信女,最里面的是慈眉善目的方丈,敲着木鱼,念着经。居士们跪在地上,念叨着,各怀心事。等下斋菜吃什么......

  “菩萨保佑我,别让我再见鬼,保佑我顺利平安。”董瓷在心里祈祷。

  菩萨冷冷的看着。

  菩萨很忙,有时会漏掉信徒的企求。

  出门时,方丈看了董瓷一眼,摇摇头,继续敲打木鱼,那是单调的声音,犹如我们的每一天。

  “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带团了,祝我好运吧。”董瓷在出门前吻了吻罗南,从心底说,她是喜欢他的,不讨厌就是喜欢,习惯就是喜欢。第一个男朋友就成为结婚的对象,既幸运又幸福,别人这么说的。

  董瓷摇头,不懂。也许天意如此。

  这次破例没有迟到。

  游客四十人,混合团,东南西北。只是市内一日游,早出晚归,免长途奔波之苦,人要想偷懒,总是能想出办法的,所以董瓷抢到这个团。

  目的地是游乐园。类似迪斯尼的那种,当然比起迪斯尼来,这里仅仅是皮毛。

  车在开着,心情愉快,四十个人兴奋莫明,嚷嚷着让导游讲故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3:59

  董瓷开始说:“两个旅行中的天使到一个富有的家庭借宿。这家人对他们并不友好,并且拒绝让他们在舒适的客人卧室过夜,而是在冰冷的地下室给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当他们铺床时,较老的天使发现墙上有一个洞,就顺手把它修补好了。年轻的天使问为什么,老天使答到:“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 第二晚,两人又到了一个非常贫穷的农家借宿。主人夫妇俩对他们非常热情,把仅有的一点点食物拿出来款待客人,然后又让出自己的床铺给两个天使。第二天一早,两个天使发现农夫和他的妻子在哭泣,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一头奶牛死了。年轻的天使非常愤怒,他质问老天使为什么会这样,第一个家庭什么都有,老天使还帮助他们修补墙洞,第二个家庭尽管如此贫穷还是热情款待客人,而老天使却没有阻止奶牛的死亡。 “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老天使答道,“当我们在地下室过夜时,我从墙洞看到墙里面堆满了金块。因为主人被贪欲所迷惑,不愿意分享他的财富,所以我把墙洞填上了。昨天晚上,死亡之神来召唤农夫的妻子,我让奶牛代替了她。所以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

  全车人几乎都快睡着了很安静。

  董瓷补充了一句,“有些时候事情的表面并不是它实际应该的样子。如果你有信念,你只需要坚信付出总会得到回报。你可能不会发现……”

  只有一个人笑道,“导游小姐的故事说的非常好。”

  好个屁啊好,董瓷在心里说,就是想让大家睡着才说的。否则呆会又要唱歌说方言,象小丑一样。

  悄悄的看了看窗外,打了个小哈欠,看了看说话的人,在哪里见过似的。也许见的游客太多了,总有类似。他笑起来很用力。

  董瓷点头道谢。

  陈奇看着这个女孩,在哪里见过似的。也许见的女人太多了,总有类似。她笑起来很真实。

  有时候,看一眼就能够带走你的灵魂,有时候,相遇一万次也不够度过一个冬天。

  “各位游客,梦幻游乐场到了,这里有亚洲最大的摩天轮和中国最刺激的过山车,如果你有心脏病和高血压,早点和我说,我陪你们去坐旋转木马。”董瓷下车,对众人道。一个导游,嗓门要响,心思要细,胆子要大,眼睛要毒,嘴巴要甜。这是董瓷在公司全员大会发言时总结出来的自认为的导游五要。

  陈奇的目光如钩,勾着董瓷的魂。

  他的女人中没有一个嗓门这么响的―――在床上叫起来一定很疯狂。

  嗓门大的人没有心计,何况。

  陈奇喜欢没有心计的女人。

  游客们像小学生一样在梦幻游乐场门口乖乖的排排队等待入场。中国人太多,哪里都要排排队,公共汽车火车站飞机场超市银行包房……澡塘洗澡排排队,捐款灾区排排队,医院堕胎排排队,火葬场排排队,阴间投胎排排队,瓷儿一排就是七百九十八年,宋宁宗开禧元年初夏,瓷儿全身长着鼠皮饿死在笼子里。

  陈奇一人坐在车里,和夏岩聊着,“给我她的号码。”

  夏岩看了看他,摇头,“她会杀死我的。我怕。”

  一百元的那种红色是所有颜色中最漂亮的。

  这是司机夏岩一天的工资。为了一百元,夏岩把董瓷的号码给卖了。

  “不怕她杀你?”陈奇收起纸条。

  “怕死不是共产党员。”夏岩笑着迅速把钱放藏在磁带盒里。

  董瓷拿着小旗挡着太阳,“难道我数错了?三十八,三十九,还有人呢……”

  车里坐了一个。陈奇看着她渐渐走过来,汗湿透衬衫,内衣的颜色是黑色。

  “要开园了,下车先生。”董瓷喊.掏出手帕擦汗。手帕是黑色。

  真有性格,黑色。

  陈奇不知道董瓷喜欢黑色是因为黑色耐脏。

  “请自觉排在最后面。”董瓷张罗着。

  走到梦幻游乐园的闸口,董瓷对验票的女孩说,“让我们先进去,等下请你喝可乐。”

  夏天早晨的太阳和夏天中午的太阳一样毒辣,犹如分手后说你去死吧和说你这人其实很好一样毒辣,阳光下,每个人都是一堆待烤的鲜肉,未熟,先冒出满身油。

  开始检票。鱼贯而入,没有人抱怨,习惯了,旅游本身就是受苦,跟团如此,导游是董瓷例外,两千多个散客,几十个旅行团,只有董瓷的团第一个进入。

  就为了一杯价值五元的冰可乐。

  没有导游会买可乐给闸口检票的人,董瓷买。一杯冰可乐五元,给团里的游客带来优越感从而在意见表上写上导游真优秀啊真优秀月底奖金五百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3:59

  “中午十二点餐厅前集合,这里是通票,坐任何设备都不要钱。大家疯狂去玩吧。”董瓷对众人道,“心脏病高血压的玩些文静的节目。”

  呼,全散了。

  董瓷觉得一阵轻松,真有点舍不得这种感觉,习惯的,未必是自己喜欢的,自己喜欢的,通常是习惯的。

  “你怎么不去玩?”董瓷看见坐在阴凉处休息椅上的陈奇,“不舒服吗?”

  “胃有点疼。”陈奇看着翻滚的过山车,胃也在翻滚。

  你等下啊,董瓷冲到车里,打开箱子,拿出胃药和矿泉水,飞快的跑回来。

  “吃药吧。”董瓷给的要是思达舒,自己胃痛的时候也吃这个。

  陈奇接过矿泉水,盖子似乎打开过。疑惑ING…

  “哦,这个是吧,这是我自己在家里灌的水,干净卫生点。”董瓷凑过去轻轻说,“这里的矿泉水都是自来水,喝了胃更痛。”

  “谢谢。”陈奇感激道。

  “你做什么工作啊?怎么会有胃病?”董瓷好奇的问。

  “厨师。经常偷吃,所以胃可能撑大了。”陈奇拍了拍肚子笑着。

  聊了一会,董瓷说,“现在不痛了对吗,我们去坐过山车吧如果你不是胆小鬼。”

  “不要,我有惧高症。”陈奇一动不动。

  “心理作用,我怕老鼠我还在餐厅吃过老鼠肉呢。”董瓷牵着陈奇的手向过山车处走去.

  前世放开了的手,今生相牵,即便素昧平生,芳草天涯,亦熟悉温暖,不再轻易落泪断肠。

  “要开始了。怕不怕?”董瓷看着身边的陈奇,“怕就闭上眼睛,大喊大叫。”

  陈奇认真的看着她,“你胆子很大。”

  “哦,我怕鬼和老鼠―――我是说真正的老鼠。”董瓷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我没吃过老鼠肉,我骗你的。”

  过山车慢慢升高,升到最高点就会开始俯冲两个三百六十度,最恐惧的莫过于这样被折磨的过程。

  陈奇害怕之余又庆幸,还好坐之前已经上过洗手间了,所以现在无尿可尿。

  身体缓缓上升,睁开眼睛和董瓷的目光相遇,太阳反射着董瓷脸上细细的汗毛,这样的情景,梦里似乎经历过。

  诸如此类,到得来生相逢,恰如经年离别。

  俯冲下来,速度快。

  董瓷眼睛使劲睁开,头朝下的瞬间,没有鼻子的女人抱着个男孩笑着倒立在轨道。过山车从他们身体上呼啸而过,那阵风充满让人窒息的腐烂的气息。瓷儿尖叫,“鬼啊!!!!!!!!!!!”

  没有人听见,尖叫声太多了。

  那男孩模仿董瓷的尖叫,“鬼啊!!!!!”

  没有人听见,大家都很忙。

  从过山车下来的时候,陈奇看着董瓷苍白的脸,“没事吧。”

  董瓷摇头,“我没事。”

  回到车上的游客已经疲惫不堪,玩有时候比工作累。

  “这是我最后一次从事导游工作,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也要像今天一样快乐。”董瓷的告别式简单。

  陈奇看着她,她是一朵舒展的花。

  不上班也好。董瓷在电视前想。

  那个男人,好像认识很久一样,厨师?董瓷想着就笑了,当他的女朋友一定可以吃的很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4:00

  未必,鞋匠都没有鞋子穿,厨师回家也不喜欢做菜。有些时候事情的表面并不是它实际应该的样子.

  罗南上班去了,晚上要自己弄吃的,吃什么呢?买菜,外面下雨了,下雨很好,让人有莫明的烦恼,董瓷的烦恼就是没有烦恼,什么都很好,身体很好,胃口很好,爱情很好,房子很好,连垃圾桶里都没有垃圾。罗南出门的时候提出去,说这样让他有成就感。

  换衣服,到拐角处的超市买些菜。

  打开衣柜,董瓷隐约觉得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猛的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衣服很多,却少了一件买菜穿的衣服。

  叹气,坐在地上。对衣柜角落里的那个戴着发簪的女人说,“你总跟着我干什么,我欠你什么?”

  既然出现,只能面对。

  阳珍笑,鬼的笑是若有若无的幽深,说不出什么,睁着眼睛看着董瓷。

  阳珍慢慢消失。

  “原来我是可以看到鬼的女人。”董瓷自我佩服,“不怕不怕,第一次第二次害怕,习惯了就不怕了。”

  穿着睡衣去买菜,别人就知道你住在附近。

  电话响了,董瓷一只手拿钥匙开门,一只手接电话,“喂,你好哪位。”

  “是董小姐吗?”陈奇一只手拿钥匙开门,一只手打电话。

  “是哦,你是那个人吧。”董瓷把自己甩在沙发上。

  陈奇坐在沙发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的耳朵很灵。”

  “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号码?”

  “因为我走之前你没问我的号码。”

  “想见你,出来吃饭吧。”

  “好。”

  董瓷想,晚上不用做饭了,真好。

  陈奇想,晚上不用做饭了,真好。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吃。

  “我要结婚了,你出现的很晚。”董瓷吮吸手指上的番茄酱。

  炸酱面加番茄酱滋味十足。

  “你很自信。”陈奇看着她。

  “否则你干嘛约我出来,如果不喜欢我。”董瓷看着窗外的灯光,

  “她们又在看我。”

  “她们?”陈奇看了看四周,“你朋友?”

  董瓷笑道,“是啊,朋友。”

  “叫她们一起来吃饭啊。”陈奇道。

  “她们不吃饭。”董瓷对窗外的三道影子挥手,在黑暗中渐渐消失。

  吃完饭,董瓷到门口叫车。陈奇说,“我送你回家吧。”

  陈奇的车坐上去有奇异的安全感。董瓷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心里一阵慌乱。厨师,厨师?自己从未认识过一个厨师。

  开车的时候,陈奇抓着董瓷的手,董瓷没有拒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5 04:01

  一个小男孩在车后面坐着哭,没有声音的哭,伤心的哭,他想做人,做不了,所以只有做鬼,无法投胎的鬼,无辜的鬼,人无辜的时候会哭,鬼也是,天天飘荡在这里那里,那里这里。

  陈奇的家到了,男人送你回家你要问清楚是回你家还是回他家。

  厨师住这么大的房子,真厉害。董瓷环顾四周赞叹道,我还以为我家够大的。

  共有三层,阳台上可以看见星星。阳台下,小男孩在门口徘徊,进不去,门口有桃符,陈奇家里没有鬼,门外尽是鬼。一个手拿铁丝勒住脖子皮肉外翻的女鬼问小男孩,“你是新来的?”

  “我妈妈要我跟着瓷儿,现在进不去了。”小男孩呜呜哭着。鬼的哭声就是晚上呼呼的怪怪的风声。

  女鬼道,“跟着她干什么?”

  “我们不能投胎……她...”话刚说一半,靖姬飘了过来,揪着小男孩的脖子,“回吧。”

  女鬼疑惑的往里看了看,摇摇头,趴在路上一个喝醉酒开着车的男人身上。

  “你是给总统做厨师,是吗?”董瓷喝了一口阳台上的杯中血色红酒,仰头,舌尖弥漫美妙滋味。

  其实,厨师是我的外号。陈奇道。我是变态杀人狂。说完走过来舔了舔董瓷嘴角的酒,“怕不怕?”

  “这是份有大有前途的职业。”董瓷笑着躲开他的第二个吻。

  二楼的房间很舒服,床很大。董瓷躺在上面如在云端,“你有很多女朋友吗?”

  陈奇抱着她,陌生友好刺激的拥抱。人人到这一刻人人都是动物,行为不受意识的控制。董瓷迷乱着接招,安慰着自己,“就这一次,就一次,一次就好。”

  大床的好处就是可以让男人女人滚来滚去,变幻各种无聊透顶的姿势,发出各种无聊透顶的悦耳刺破夜空的呻吟。

  董瓷想,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区别超过女人和男人的区别。

  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必须先得到她的人。陈奇猎艳心得。

  得到,顺利的得到,再次证明自己的雄性动物的魅力,陈奇看着自己怀里的董瓷心中一阵得意,她睡着了,睫毛一动不动,眉毛淡淡的象飞蛾的触须,口水流在自己肩膀上。

  电话响,董瓷睁开眼睛,“完了,几点了?”

  “十一点,怎么了?”陈奇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

  “嘘,我老公给我打电话了。”董瓷对陈奇说,接了电话“喂……马上就回家,在朋友家里。”

  优雅的把裤子穿好,董瓷赤裸上身对陈奇道,“我们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各不相欠。”

  陈奇看着她,坏笑道,“你会想我的。”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马上要结婚了。”董瓷穿上黑色内衣,背对着陈奇,“拜托,帮忙扣一下。”

  这个女人是陈奇遇见过最笨的女人,内衣的扣子都不会扣。

  “好事成双,再来一次吧。”陈奇觉得意犹未尽就这样让她走很可惜。

  …….

  “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吧。”董瓷想反正已经很晚回去,再晚一点也无妨。

  …….

  天慢慢亮了。董瓷最后一次说帮忙扣一下,陈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累极了。董瓷笑了笑,走之前吻了吻陈奇的鼻子,“我走了。”

  罗南看见董瓷回来,“去哪里了,一晚上都不回家。”

  董瓷笑笑,“还没结婚就要开始约束了吗?”

  “你以后不要这样可以吗?”罗南无奈道,打量着慵懒倦怠的董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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