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条缝(箱底翻出来的写自己的老东西)
我出生在一个很贫穷的小山村。当时有个很风靡的笑话是用来形容我这个山村的。“嫁到俺村来吧。俺村可穷了。通讯基本用吼,交通基本用走,耕地基本用牛,治安基本用狗,取暖基本用抖,最重要的是,非典基本没有。” 在婚嫁这个问题上,村里的姑娘从未有过半点犹豫。整整十年了,没有一个自己村上的姑娘愿意留下来,这直接造成的严重后果是村里有超过八十条光棍等待着迎娶外村愿意嫁进俺村的新娘。而事实上,等待总是徒劳。守株待兔这样一个成语,即便让我解释给这些光棍听上几十遍,他们也不能够很好去理解。我最好的行动就是闭上嘴巴,躲在暗处继续观察事态进一步的发展。
其实我是非常愿意出生在这样一个贫穷的小山村。尽管如此一个山村让人贫穷的感觉心寒,可我很向往那样的生活。我不能对别人讲我的想法,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的父母。我曾经尝试着告诉他们有关我并不想出国留学的一点蛛丝马迹,结果我得到的是连续一星期的白眼。这让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懂得,即使我真的很向往些什么东西,我也绝对不能表露出来。因为我并没有生活在自己用想象构建出来的世界。在现实生活中,我别无选择。 实际上,我真实出生在一个非常富有的城市。
这是一座有着便利交通和人口富裕的华东大城市。在这个城市中生活,我不需要吼着联系我的朋友,拿起手机轻松自如地拨出一串号码就可以坐进冷气十足的茶餐厅或者洋快餐店里与几十号人大喊大叫,丝毫不用去理会周围那些异样的视线。当然我也不用骑牛进城充小农,开着自己的德国车子便可以让我满城市乱飞。凌晨的城市的确很宁静,可是有我的撕喊,早晨的太阳一定会提前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我更不用担心治安的问题,因为我本身就是痞子。取不取暖其实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在一个充斥着几百万人口的城市中生活,是否还有必要担心取暖这样一个儿科问题。
于是,尽管我向往一个贫穷的小山村,但在现实生活中,我却仍然生活在这样一个城市中间。我确实很不快乐,可是我不逃避,因为我不愚蠢,或者说我并非尼采。
我在这个城市逍遥了超过二十四年的时间,直到有天连我的父母都不忍心再看我如此颓废下去。他们极力推荐我去寻找自己热爱的世界和生活,我就告诉他们我想去一个很贫穷的小山村,结果我遭受到很大一顿白眼。好在他们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耐心的那种,在他们不带有任何个人指导思想的劝说下,我豁然开朗,开始明白国外的生活才是我这辈子应该找寻的目标,而从前的二十多年时间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悲剧。于是我励精图治,发奋图强,陪伴着一顿又一顿的酒精与呕吐,我做好出发前所有思想上的准备。
我人并不坏。这不是自己对自己的看法,而是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不在乎有些人在我背后骂我是败类这样一个非常古老缺乏新意的称呼。毕竟还是有很多人说我确实是个好人,是个他们愿意与之成为朋友的朋友。我常常在酒精麻痹自己意志的情况下思考别人说的这句话,最后得出全是放屁的结论。酒醒之后我又开始反悔,认为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对社会还是有点贡献,尽管贡献不大。不然,我的学生为何对我如此亲切。
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我的正式职业也就是社会身份是一名普通的高中老师。职业本身实际上违背了我自己和另外一些人的初衷。我打小就认为自己不是块当老师的料,虽然那个年代很让我体会到做老师的威风和他们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我仍然感觉老师这份职业并非就是我这辈子的归宿。从上小学起,其他同学放学后可以直接回家,我的老师们却还让我脸朝办公室雪白的墙壁陪伴他们一起工作,大概目的是为了培养我对教师这个行业的亲切感情。在我得知自己被保送进大学之前,我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动摇半步,打死我都不会去当老师。最终的结果是我真的被人打了,只是没有被打死而已。 一个女人说的好,十个男人九个花,例外的那个男人肯定是弱智。二十四年时间里,我曾经有将近二十三年的时间不齿于该种说法,其中当然包括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的日子。我的身边一直不缺少女人,或许其中的一部分是女孩的说法更贴切些。我也的的确确和普通人不同,许多在旁人看来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我身上却可以很轻松地去实现。连哲学和生物学上都如此教学生,人是来源于动物的高级动物。既然是动物,有兽性与欲望显然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现实生活却为何又要让人隐藏的那么深。我的车子曾经坐过需要用打来计算的女人或者女孩,但其中只有一个女人能让我在发泄完自己的欲望之后,还愿意抱着她睡去。这就是我为何坚持始终如一的想法超过二十三年之久的根本原因。只是后来出现的那个女人,尽管她还没有在我的车里坐过很久,我却同样愿意抱着她入睡。所以说,凡事都有例外产生的可能。
我是痞子。是痞子就会做痞子应该做的事情。痞子从来不打架。打架的那是流氓。痞子有些高级,因此我不打架。其实我也不会做动手的事情。在普通人眼里,我本身一定不值得别人动手。换句话说,把我扔进人堆,绝对不会再找到我的身影。若是没有别人梦想拥有的家庭,没有别人从来都不会知道的电话号码,没有普通人一辈子只会对某些对象评价一番却无任何举动的胆量,我和常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遗憾的是,我是痞子,这就注定我与常人不同,至少我的人和我的生活如此。
我觉得我当老师是一件逼不得已才发生的事情。如果我不当老师,当初我就没有大学可以上。尽管我在高中时候十分风光。可是这一切皆有原因。参加高中入学考试那次,我没有按照父母亲对我的殷切期望办事,我把来家里向自己推荐一所重点中学的亲戚赶出了家门。因为我不向往在那样的环境下读书。我感觉自己一直在把生活当作游戏。学习也是一种类型的生活,理所当然它也是一种游戏。既然是游戏,何必让我感到无聊,感到绝望。从小别人给我的态度,就让我清楚明白自己在一般人眼中不过是个靠着父母混日子的社会寄生虫而已。如此处境,即便我去再好的学校读书,那也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当然我并非指自己是资源的浪费,我其实是说教我的那些老师们会觉得他们教我是一种非常严重的资源浪费。在经济日益发达的今天,在我仅存有的一丝尚保留在大脑中的西方经济学原理来看,经济越发达,资源的稀缺性就越严重。我总不能占着别人的位置浪费,因此我选择放弃。如此的决定符合我的心理。只是在我的生命中,这样的机会到今天为止只有过一次。
就是这仅有的一次,使得我的高中生活异常的出彩。仿佛是为了补偿我在此之前多年的郁闷和失败,我开始并且顺利构建出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游戏天堂。在这个天堂里生活,让我拥有了从前十几年一直在追寻却很少有结果的东西。虽然在对待我学习这个问题上我的老师们始终没有改变他们任何看法,但是除此之外的许多方面我都已被认定为可塑之才。比如我觉得自己嗓门大的可以把急速飞行中的苍蝇吓出心肌梗塞继而做出自由落体运动,学校校长因此一口咬定让我登上主席台给全校的同学作报告,我一直认为这是学校因为需要节约用电的缘故。我的天堂生活足足延续了三年时间。时间上的漫长,让我在进入大学的刚开始,差点被冷酷的现实打了个半死。当我再次调整过来时,我的人鬼生活已经迈进实质性的阶段。别人开始称呼我为痞子。为了表示对这人的抗议。我请称呼我的人一起吃宵夜。当我看到他在几百号人的包围下向我猥琐告饶的表情,我真的感觉好笑,继而又十分感激他。痞子的称号来之不易。游戏人生就应如痞子般生活。于是我放走了他。只是当我以后想再和他一起吃饭的念头萌生之时,我才想起他已经在父亲的关怀下,被校长护送回家务农去了。
我真没有意思要让家人搀和进我的生活中来。对于他们所做出的过分热情,我一向感觉恶心甚至作呕。原本我以为住在学生宿舍离家不回可以让我暂时抛开家庭的影子,可事实往往与梦想完全相反。母亲一星期不计次数往学校跑的行为,直接导致我做出逃课的决定。那个年代电脑算是奢侈品,大学内的电脑房在旁人看来还不过是计算机系学生的程序房。可喜的是这里却成了我的天堂。整天的驻扎在此,成就了我和里面的教授与管理的火热情分。只是母亲的追随始终没有停止,即便是我躲进电脑房的男厕所。 我对我的父母没有恐惧感。在我自己给自己挣钱之前,我不得不定时地从他们身边拿走若干张红红的人民币,用以装饰自己的游戏人生。在这点上,我还是非常在乎他们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然而,当我靠着自己在电脑房无所事事胡乱弄出来的小软盘换回人生中第一笔薪水时,我忽然感觉到原来在这个方面也可以让我脱离他们远去。以后的日子更一发不可收拾。直至有一天,当我站在自己花三十万人民币买回的房子中央沉思的时候,我发现生活真的可以很简单。所有的一切,仅仅是来自游戏本身对我的吸引。于是,我更痞子的生活。因为我有了我想拥有的所有,除了向往的那个小山村。
到今天,我都不是十分明白为什么当我一提到那个小山村的时候,父母亲的脸上就会挂不住笑容。他们情愿曾经一次次地对我的成绩感到无比的遗憾,对去公安局或者派出所领我回家感到羞辱,也不愿意让我把我向往着的小山村向他们描绘清楚。小时候我还愿意不厌其烦地试图让他们理解我的想法,后来我就放弃了。假如一个人可以和一块石头甜言蜜语一辈子的话,那我可以考虑重新向他们阐述我的向往,只可惜至今没有这机会。世上并没有石头嫁过哪一个痴情男子或者女子。
按照星相学的说法,我出生在一个十分复杂的星座。这个星座复杂的令人很头疼,至少是令自己头疼。与我关系特殊的某个女人某天在我床上替我细细分析星座时说我是一个矛盾的组合体,热情、疼人、自卑、还有若干不知名的特征,这些使我看来十分神秘,很有吸引力。我一边发泄自己的欲望一边听她伴随着叫喊声分析我的星座。当我结束工作时,我便失去了知道最终结果的兴趣。我从内心深处讨厌别人分析我的心理和特征。当然这并不包括在我生命中有着特殊感情的那两个女人。我没有用车子送那个替我分析星座的女人回家,因为我告诉她说的一点都不对。我就是个痞子,我告诉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痞子,我威胁别人,我半人半鬼,我对女人没有限制,我不矛盾,矛盾的是别人,并非我自己。她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喜欢你这样的痞子,相信会有很多女人和我有一样的想法。然后关门离开。
我非常在意女人,每次听见有人说女人贱的时候,我就会拼命记下他的模样,以便在今后的日子里让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付上一点点的责任。当然我也不排斥女人,我不强求女人坐我的车子,上我的床。可一旦有自愿靠近的女人,我向来不拒绝。至于完事后我的态度,我说过了,我只考虑两个女人的感受。其她的那些并非是我的女人,称呼为朋友可能会比较好听些。尽管如此,我还是会遇到许许多多愿意上钩的美人鱼。也许鱼儿大多喜欢痞子。因为痞子只懂得好好欣赏鱼,却从不真正吞下一整条鱼。
我并不觉得让父母知道自己的处世态度是件好事。就算某天母亲兴冲冲地推开我那所房子中某个房间的房门后看到我赤裸的全身和身体下漂亮女孩的情景,她也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轻轻一句打扰,随即关上了那道房门。事后母亲对我说,那个女孩是某个颇具实力的京官千金,她不希望我和这样一个有着复杂背景的女孩往来。我微笑着告诉她不要紧张,我只是觉得和这个女孩在一起有某些方面的共同语言,至于别的方面,我实在没有兴趣打听,我想她也不会有。母亲认为她老了,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看到这种情景真实发生在她面前时候自己的情绪。我便对她说,她一点都不老。因为她才只有四十多岁,完全可以和父亲一起出去来个环球旅游。至于家里,有我在一点都没有问题。
我的建议最终并没有被母亲所采纳。但是父亲仍然没有知道他的儿子所做的很多事情。可在关于我前途这个问题上,他们始终没有松口。痞子再怎么胡作非为,总会有回头的一天。也许在他们的心里,永远都是如此想法。所以说,我的外国之旅是铁定的事实。而我是铁板上的大块牛肉,即便我生前吃的确实非常好,可再好结果都一样。七成熟或为八成熟,是我必经的结局。
以上这些,便是我出国之前大体上的生活了。当然其中有好有坏。我不喜欢回避自己的不好,同样也不喜欢夸张自己的好。其实我喜欢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一种游戏着,可以让我感到新鲜,感到不枯燥的生活就可以了。这个要求在我看来,真的不算为过。 我原以为,出国前的日子会是风平浪静的一塌糊涂。可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不得不让我正式纠正自己先前错误的想法。按照英武在三个月后与我通过越洋电话闲聊时的口气来说,我当时的确是属于没事找事的那一类。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你丫痞子脾气大了,过惯有事没事找事的生活,连走之前都要让哥们我替你担回心,你才觉得走的舒服。当时我就不住的上下点头,表示对他正确分析的赞许。尽管他肯定不能在电话那头看到我疯子般的神情与表现,但我知道,即使换了别人,英武仍然会与其一同解决先前发生的那件事,更何况是我。
认识英武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为了表达我们俩之间的亲密关系,用“同穿一条裤”这种说法形容一点都不为其过。因为从四岁开始,我们就真的曾经穿过同一条开裆裤,而且一穿就是五年。四岁是我拥有这辈子记忆的开始。在此之前,我的记忆只停留在前世。我曾经告诉过许多人有关我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我的特殊能力极端强烈,特别是在四岁之前,只是后来这种能力越来越减弱,以至于到今天就几乎完全退化了。可相信我的话的人很少,我甚至可以用手指来计算人数,而英武却占据着我的大拇指。光从这点,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成为二十多年的朋友。
严格按辈分来看,英武应该称呼我为叔,只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从来没有福气听他那么直接称呼过我。他太姥姥和我奶奶同属一辈。在我十八岁上大学离开老祖屋之前,他一直住在街北角,而我奶奶家就在这条街的中央位置。从他家步行至我家,不过是吐口痰的时间。我在老祖屋住了整整十八年时间,尽管我的父母亲希望儿子可以有一个好些的生活环境,但我一直主张离开祖屋的日子实在不是滋味。我的父母亲都是孝子,说心里话他们也不想让奶奶感到孤独。于是虽然我有很多住所可供选择,结果我却因留恋老祖屋的生活没有离开奶奶半步。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英武和我关系如此亲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关我前世这样一个神秘的话题。我始终相信,我的感觉没有错,关键问题在于,英武也相信我的感觉没有错。他真实见到过我诠释一些旁人无法解释的奇异事件,这在他当时那幼小的心灵上仿佛添加了足够分量的筹码,对我的崇敬之情丝毫不逊于滔滔的黄河长江水。
我一直没有说谎,我的确能够看到自己的前世,顺带把前世生活在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也看了个一清二楚。让英武开始构建对我崇拜之情的那件事,就发生在我们俩同穿一条开裆裤的第二个年头开春。在此之前,英武已经开始对我裤子的尺寸产生动摇,因为在当时看来,我长的比他要快许多。换句话说,我自我感觉要比他早熟。这样的情况直接导致开裆裤的长度不断在加长,而英武不得不卷着裤管走路或是奔跑,这显然让他很不舒服。我肯定这小子原先想要打算向我发出诸如最后通牒一类的东西,表示不再与我共用一条裤子。然而最终没有出现这个结局的最直接原因就是我的特殊能力,我告诉他,我看到他前世的女人了,千真万确。
我经常在晚上做梦的时候回到前世。我对自己的前世很熟悉,有时甚至能感受到我就生活在前世,当然这仅限于夜间做梦的时段。我的前世也有家庭,若干亲人,若干帮佣,还有其他或多或少的信息出现。在今世我讨厌动物,因而奶奶从来不养猫狗之类的宠物。前世的我却有一只白色猫咪陪在身边,我不记得它叫什么名字,好在我对此要求并非很高。
在母亲身体里生活的日子是我长时间连续睡眠的时期,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因为我能不断感受到前世的亲人在和我说话。可除去些许杂音外,我暂时得不到其它任何有用的信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有人把我从母体中取出,打断我的梦。于是我开始大喊大叫,当然还有大哭大闹。然后我就听到一个真实的声音说道,你的宝宝真不错,刚从妈妈身体里出来就会哭。以后定有大作为。我很想睁开双眼看清说话人的脸,可我使尽全身力量,始终没有实现目标。我累了,接着我就再次睡着。这次我看到了一张新面孔,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新面孔的主人叫英武。这是发生在两年后的事情了。 认识英武之后的梦里,我时常能看到英武和他女人亲热的走在一起。经常发生的情景是他在为女人和自己挑选东西。我常常飘动自己的意志到他们身边寄希望于看到他们到底买的是什么。只是这个奢望成了我心中揪心的痛。我觉得自己能看到前世很伟大,却在这件事上停步不前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后来揭开谜底的同一天,我得知自己根本不需要那么辛苦的争取。当然这是后话。
我没有想到原来一个人的前世和今世可以生活的如此接近。原先我以为,一个人死去,等他轮回再投胎人间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在离他先前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很远的地方。比方说,我这辈子是个中国人,那我的前世怎么说都该是个欧洲血统或是非洲血统。这样做我觉得符合上帝最初的意愿,他用来感化人间的智慧与意志才能广为流传。若是单凭那些活着的人们或上帝本人下放到人间来做这件事,显然很不切实际。从前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我不住地感受到周围的环境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有些人是那么的似曾熟悉。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或为看到过。一天晚上,我托梦回到自己的前世,终于找到了一处与今生感觉到迷惑熟悉的地方完全一致的景致。于是,我开始相信,原来前世今世可以相隔比邻,并非我是一只从欧洲大陆漂泊到此的孤魂野鬼。
那天我告诉英武,我看到他前世的女人了。他断然否定我的说法,随即开始对我的大脑产生疑惑。你是不是疯了,我看到他一边用刚在地上捡石头的脏手擦着即将滴进嘴中的鼻涕,嘴里一边蹦出这句话。
我没有疯,我对他说,我怎么会疯掉。没有事情让我可以疯,我怎么会疯掉。尽管我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好好体验这种特殊能力,可我刚才的确真实感受到你前世的那个女人,她应该就在附近。
你扯什么蛋。英武的神情让我完全体会到他的不屑一顾。你懂什么是女人么?他问我,你懂么,我们现在还穿着开裆裤,你认为你已经早熟到开始懂得女人了么,那我的前世女人到底在哪里,你带我去看。
于是我就带着英武坐到街边的人行道上,开始注视过往的每一个女人。因为我告诉他,他的女人一定会在这条路上走过。
直到那个身影真实出现在英武眼前,他的嘴里仍然不住地嘀咕着我的不该和他自己的愚蠢,也许找个地方打上一天的水仗才是他此刻最想做的头等大事。只是他的唠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哑然停止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离他越来越近的身影。那个可以让他闭上臭嘴,让我得到片刻安宁的身影。
我对影子本身没有半点兴趣。这个身影属于英武的前世,我不过是替他在今生找到了他前世的一些东西。我低头拨弄地上的香蕉皮,其实我是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表示我不想掺和进他的私事。尽管两个五岁的孩子在旁人看来,应该什么都不懂。
我感觉到那个身影慢慢从我们两个人视线的范围内消失,然后我就听到了英武的自语。他说,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个女人那么熟悉。我也自语,我觉得只有以前认识的人才会让你产生如此熟悉的感觉。那照你的意思她就是我前世的女人了么。我抬头正眼注视他的眼睛,沉默不语。
后来我才后悔,可能把事情的真相提前告诉英武并非是件好事。虽然女人这件事情之后他把我更当回事了,但是如此做却使他从那以后整整二十年的生活都笼罩着阴影。以后长大的日子里,每次酒醉时他都会对人说,我想回前世去。然后所有的人,除我之外,都会大笑一番,这其中竟然还包括英武本人。 英武问我他自己是怎么死的。我如实回答他那是个意外。至于是个什么样的意外,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是个新人,前世已经离他远去。前世的女人只能代表前世,这辈子我肯定他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何必死死揪着前世不放。
你怎么肯定我会揪住不放。他一脸的麻木问我。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死鱼脸,这让我很不舒服,以后我都不敢和你再说这样的话题了。我实在不想对英武隐瞒什么。
……,你丫有病。这是英武站起身来离去前的唯一一句话。我从他背后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不是滋味。当然,当时路过的其他人也会不是滋味。他们实在搞不明白两个五岁的孩子到底在做着什么游戏。一个麻木的离开,另外一个则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离去的身影。
此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听到英武在我面前提那个前世的身影。我也不想主动提。我们一起游戏着生活的时间里,我凭直觉知道英武自己会去找寻那个身影。但是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寻找,我没有兴趣知道。我相信英武不是个笨蛋,他一定会等自己年纪稍大些后再去尝试着做一些什么事情。傻子都明白,一个成年的女人怎么会相信一个站在自己眼前的五岁娃娃久是她失去五年了的男人的转世。
我和英武一起读了十五年的书。真正的难兄难弟便是在于成绩和功力上的不相上下。所有当过我们俩班主任的老师一致认为,我们两个不值一教,因为是一对混蛋。英武的日子比我要难熬许多。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拿着挂满红叉的试卷回家给人看,普通情况下,我不会被挨揍且不说,还会得到小蛋糕或是小点心之类的东西。当然我会留一半给饱受煎熬的英武。只有运气好的时候,他才会逃过鞋底的洗礼。不过这样的经历给他以后的生活注入了活力,使他拥有了一些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在后来的日子中,英武表现的越来越经打,继而是学会与人打架。我认为这完全需要归功于他的家人。
如果不是由于上大学的缘故,我想我们还是会继续过着我俩的同窗生活。虽然所有的班主任都不看好我们,但幸运的是,我们竟然在那个上大学相对来说还是非常困难的年代同时进入了各自的大学,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只是方式上有些不同,我是由于父亲的能力受到照顾继而被保送进大学,而英武则有些不同。因为他通过多年来挨打与打人的千锤百炼造就的魁梧身材破格被京城的一所正规体育大学录取。尽管进了大学后的我们距离相隔十分遥远,但距离并没有使我们之间的关系遭到任何破坏,反而更为紧密。就在我被人称呼为痞子的那一次,英武带着他几百号兄弟,包了一节火车车厢来到我身边陪我和那个可怜的小子一起吃宵夜。这件事打开始和父亲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后来当他老人家也听说我被人送了雅号后表现出来的举措,才使得那小子回家务农的计划变成了现实,尽管我一再重复我觉得没有必要那么做。
我是痞子,属于很特殊的一种痞子。有些痞子走在路上都要表现的淋漓尽致,仿佛别人不知道他是痞子那对他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不过我相信,当我由于开着自己的德国车子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而被坚守岗位的警察同志拦下来开罚单的时候,即便我的确是用手机呼他们的局长来替我交钱成为即定的事实,但是在此之前,一般陌路人的眼中流露出来的表情,标志着我不过是个吹大话、开黑车的小子。我把原因归结为我的表面给人的感觉太像街头小混混,一点都没有痞子的光辉形象。英武十分佩服我的伪装,按照他的说法,他自己属于即便是好心搀扶拄着拐杖过马路的老太太到头来肯定要被误解为想抢老太太钱包或者打老太太姿色主意的流氓。不过这样的情况有时看来一点都不坏,比如说当我们俩想去某个酒楼或者某个大排挡吃点什么填饱肚子的时候,往往就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我很在乎学生,所以我不碰我的学生。如果我连学生都不放过,我认为自己就太没有人性了。的确有一两个人曾经在酒精麻痹的前提下教唆我对自己的学生下手,认为我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在他们看来是八辈子都撞不上的好事。结果说这话的人在我默许下,被英武扔出门外二十米远。尽管我的学生中的确有对世俗好坏不分、锈到脑瓜的孩子,可在一般情况下,我都会本着慈悲的心态,做出忍让的决定。在我眼里,学生都是天才,都是有用之材。我从内心深处厌恶他们以后会走和我相同的路,因此如何把他们教导成大器,是我在两百多天教师生涯中一直不停探索追寻的秘密。可惜的是,我的智商不允许我把事情顺利进行到底,带着遗憾离开我的职业和我的学生,是逼不得已却亦是即定的事实。 我承认自己的早熟,并且认为像我如此这般在很小年纪就仗着一种别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就对异性过早产生好感的人除我自己之外,这世界上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即便我是在风光无限的高中时期,我也没有真正想过要设套让漂亮女老师上钩。我不承认我已经衰老,但是当某天我收到班上某个女学生给我写的充满感情的真言,的确是吓了一大跳。在信里,她把自己对我的爱慕之情畅想的淋漓尽致暂且不说,光是没有经过大脑任何思考、就对我大喊大叫长达两页的我爱你我需要你之类的话就已足够把我的胆量比到最小。我不得不做出结论,现在的孩子的确比我厉害许多。我决定打死我都不让他们知道我的黑暗面,估计这种做法只会产生一种情况的可能性,那就是这座城市变得更不得安宁。
我真正被这群孩子吓到的事件发生在我离开他们前的第五十八天,我之所以把日期记得如此清楚,关键在于同在那天还发生了另外一件非常的事情。但我肯定首先是被我的学生吓坏的,因为我真实听到一个幼稚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老师,如果你愿意和我上床,我马上付你五百美金。我立刻觉得自己的大腿被人狠狠地敲断了,因为我不得不坐到椅子上。我知道说这话的女孩光从打扮上就可以把同班的许多同学甩到身后很远的地方,我也知道其实她的家人是我父母亲的经常客。但是从一个女孩口中道出如此的惊涛骇浪,的确值得让我震惊。而后另外一个男孩的声音使我感觉到自己呼吸的困难,老师,我们一向崇拜你,简直把你当祖宗供奉,如果你能满足她的愿望,我们愿意跟随你一辈子。我让一个学生把电话递给我,然后我打电话叫来英武。我对他说,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我。半个小时后,英武把我救出于水深火热。坐在冷气十足的德国车子里,我开始大口的出气和吸气,英武坐在一旁问我是不是吸毒了。我告诉他,我吸毒吸过头差点死在那里,好在有他。
那天凌晨我和英武两个人在闹市区的夜排挡喝酒。我告诉英武我不知道自己在学生的眼里到底有着哪方面的优势与魅力。我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手,显然这不可能是一群喜欢打群架的坏小子把我供奉为神灵的根本原因。我也没有和哪个女学生真的上过床,至于她们是被我床上搞定无数女人的技巧所折服这样一种可能性显然为零。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和我之间的关系如此之铁,我问英武。他摔掉酒瓶直骂我狗屁,继而沉默不语。我向来不计较喝醉酒的男人吐出的话,于是我告诉英武,因为多亏我是痞子。
瞧你丫的,他一脸的不屑。就你这种痞子活的最累,还心里直偷乐自己活的实在,活的潇洒。你说你除了女人多点,开始让你有点腻的感觉,公安局的贵宾室坐到屁股都能开叉,遇到事情每次都是我动手而你站在一旁如看电影一般之外,你还活着瞎起劲啥。
我觉得英武的话一点都不错。我是很挺的痞子,但是细细想来,除了英武说过的那些,我还真加不进去其他任何让我感到有意思、值得自信的事情。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抢银行或者打劫牢房一类有点意思的构想,但时间短暂的只能用忽闪来形容它们存在的意义。不是我没有胆量,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那么去做。因为我不缺钱,我也没有关系密切的人被锁进了牢房。所以我只能继续我自认为不错的游戏人生。
最后我自我感觉有点挂不住,于是对英武说我想先回家睡觉。他不耐烦地朝我挥手的样子使我想起来他可能又在想那个前世的女人了。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他在北京时间呆的太久,京味太浓,我不喜欢。
你丫将就吧,不然我拿根针来你替我缝上,当我想说话吃饭的时候就用力撕开一条缝怎样。他用手在自己嘴边比画,这个动作真在我的大脑中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我甚至开始幻想真把英武的嘴缝上之后的样子。然后开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如果那天我并没有和英武去喝凌晨那顿酒,或者说如果我和英武干脆喝得伶仃大醉,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可就如有人说过的那样,既然是命中已经注定的事儿,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就算我在男厕所蹲上一整天,那次遇见同样会在毫无预知的情况下出现。而我捅出的那一刀也是上天替我早就安排好的举动。后来我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原谅自己的过失,让自己不平静的心有点滴的安慰。
我的车仅仅开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让路边发生的情况被逼停了下来。其实当时道儿挺宽,八车道的马路只有两个车道上有车驶,而我却鬼使神差地用别人不占的一道开我的德国车子。事后我自己回忆时,我觉得因为当时已经感觉到最靠边的车道会给我带来些东西,而我也愿意去接受那些东西,包括好和不好。
同样一个闹人气的大排挡,无数的人围成一圈。直觉告诉我其中必有蹊跷。隐约间我看到一个女孩布满恐惧的脸。我向来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在某个喝酒的夜晚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陌路女孩与一帮子的流氓发生争执。尽管我自来认为痞子要比流氓高级一些,可俗话对我造成的深刻影响始终在我心头挥之不去。井水与河水之间的联系,在我看来是何等的清楚明白。更何况我还认出那些人中间的几张熟悉面孔。
我把车子靠路边停下,下车后便径直朝那堆人走去。我插进人群中央一把抓过那个女孩的手,转头对身边的其他人说,这是我的女人,让开。
我不是想多事,我告诉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魁梧男人。在他面前的我犹如尚未成年的孩子,可我真实的抓着一个女孩的手。显然我注意到眼前这个刀疤的难缠,因为他没有开口对我说一句话。透过他的眼睛,我发现他只是冷漠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被我抓住手的这个女孩。我向他重复一遍刚才所说过的话,我不是想多事,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放这个女孩走,如果你们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
我的话本身一定没有多大的震慑力,因为我正肆无忌惮地向对方喷洒着嘴里过剩的酒精。但刀疤所显露出来的不同于寻常的表情让我非常的摸不着头脑。就在我不知该是走是留的时候,我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英武的身影便出现在与我并排的地方。
也许是英武此时的样子太容易给人造成错觉,一些胆大的小混混开始挑衅着去推英武那看似摇摇欲坠的身体。我头也不转地问他,你行不行,不行的话我打电话了。英武对我的看法显然表示坚定的否认。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不行过了,他反问我。于是我告诉他我不过是怕他太逞能影响自己的发挥。他那摇摆不定的身体的确让我有打电话叫人的冲动。
笑话。我需要别人来帮我,开什么玩笑。我明白英武说这句话的份量。二十年的朋友让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的实力。只是我一想到这次的处境与平时有所不同,我的心里就没底。毕竟我的手里还牵着个不知名的女人。
有张认识的面孔在刀疤耳边嘀咕了几声,我便看出他脸上突然表现出的一点点松动。我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就开始做出努力,寄希望于不动手地离开人群。我答应过自己,这辈子我只做痞子,不做流氓。关于这点,英武心里也十分的清楚。所以尽管他有时会骂我的无能与从不动手,但是向来就没有过需要我出手的机会。我对刀疤说,我想你知道一点点我是谁了。我真的很不想弄出点事情来,这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实际上我并非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就是觉得一群人围着这样一个女孩实在有伤大雅,要不这样,今天我把女孩带走。下次我改天请大家出去叙叙家常。
我知道你是谁,刀疤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我很高兴今天能认识你,以前都是听说你的名字,一直没有机会见见,下次叙家常我做东,我敬佩你,你是能人,大家互不相犯,只是今天这个女人,我实在是不能放她走,这是我们的家里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这个被我牵着手的女孩后来告诉我,当时我的神情真的很吸引她。以前她一直以为只有在电视里看到的情景,竟然可以活生生地发生在她的眼前。尽管她当时吓傻了,可是她竟然还有时间来欣赏我的表情,这让我开始另眼看待眼前的这个女孩。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真的很想听听到底你们的家常事指的是什么。我告诉刀疤。这并非是说我很喜欢听别人聊自家事,只是我觉得这样一个女孩能和你的家常事有关,实在很吸引我。难道她是你太太。
我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点重,我看到了刀疤的嘴角有一丝的抽动。可是多年下来,我已经习惯在不同的情况下说不同的话,我清楚明白若是我不这么说,那我始终都不会有资格听到事情的所谓真相。果然刀疤上当了,看来你很喜欢管这摊子烂事了。那我不妨告诉你听。她不是我太太,我太太长不了那么靓。如果她愿意做我太太,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实话跟你说,她是我仇人的女人。
我对你的仇人不敢兴趣。我打断刀疤的话头,既然是你和你仇人的事情,牵扯到一个女人身上也亏你说的出,做的出。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有必要为自己保留点尊严的话,那就该放这个女孩走。男人之间的事,怎么会需要牵扯到女人身上。
后来的事,就真如电视中般的展开了。我拿起大排挡剔骨头用的尖刀,下意识地朝刀疤胸前用力地插进去。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去做。当时的英武被十几个人围在中间,根本无法脱身拉那个女孩的手。我保护不了这个女孩,因为我的力气显然没有刀疤大。在我根本没有时间打电话叫人的情况下,我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跑进车里踩下油门的时候,我瞥到了用来掌握方向盘的手上沾满的别人的鲜血。我对自己说了一句,我完了。随后我失去其它一切意识,除去听到驾车远离那个充满尖叫声和摔烂东西的声音。
英武坐在后座破口大骂那些混混。我没有心思去听他到底在那骂些什么。我心里真的什么都想不了。我甚至没有感觉到身旁那个女孩在用自己白色的外衣擦拭我手上的鲜血。直到英武重重地在我耳边吼了句,别开了,你在往哪里开。我这才用脚去踩刹车。
我走下车来一屁股坐到路边的草坪上。我看到那个女孩也下了车朝这边走来。你不要过来,我朝她喊了一句,你走吧,早点回家,晚上不要随便一个人出门。我实在不想让她打扰我,我知道我做的其实不后悔,但我还是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坐着。英武毕竟是二十年的哥们,虽然他还在破口大骂刚才发生的一切,可他知道留在车子里面骂,他明白我需要思考的空间和余地。
我有些激动,并非后怕。我坚持了二十多年不动手甘当痞子不屑流氓的誓言,竟然会在这个夜晚如此轻易地就被打破。如果我是因为在我生命中意义特殊的女人破这个戒的话,那我会非常理解自己的做法。可关键让我破戒的人竟然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路女孩。我甚至还没有仔细看清她的脸。我哪里来的冲动愿意如此去做,是我此时此刻最想思考的问题。
可惜女孩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有点不识时宜的坐到我的旁边,默默地看着我的脸。
我重复我的话,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在晚上独自出门,我一会也会离开这里回家的,你走吧。
你的手上还有血,我帮你擦干净。她抓过我的手用自己的衣服包住。
我默默地看着她替我把手上剩余的血迹擦干净,这使我有时间看她的脸。那的确是一张比较标致的脸蛋,只是她的年纪让我深深地打着问号,我真怀疑她只有十几岁的样子。我开口问她,你多大了。
十七。
十七岁就做人家太太了么,我有点不太相信。毕竟我的那帮学生也是差不多这样一个年龄,说不定有些还要略大她一点。你上学吗?我知道我问的有些突然,但我也是真的好奇。这样的谈话能让我淡忘些刚才那一刀在我心里造成的阴影。
没有。我已经是人家太太,怎么可能还在读书。这样的回答确实没有任何错误,只是发生在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身上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蛾。
什么?
小蛾,飞蛾的那个蛾。
我没什么问的了,你走吧,我也要走了。我从地上站起身来,朝坐在车内的英武挥挥手。
英武下车走到我的面前,我对他说,送她回家吧,我一个人回家。
我没有想要记住这个改变我生活的女孩的欲望。我甚至连送她回家的想法都没有产生在我的脑海里。我知道英武非常不喜欢做我让他做的事情,可是没有别的选择。因为那天晚上所做的一切的确无法让自己高兴起来。
父亲很快就知道我犯下的错误。只是他仍然如往常般的平静,并未对我的所作所为提出任何异议。我倒是很希望他可以彻头彻尾地骂我一通,可惜的是这样的情景只会出现在别家的孩子身上。我的身上在这方面,永远不会留下丝毫标记。都快出国了,还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来,不要影响你的签证就好,这是他老人家唯一对我说的一句话。这句话让我原先想告诉他的许多想法全部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我甚至都懒的对他说其实我不想那么做,那么做实在是太让你们伤心这样的话,现在我看来,我想说的话几乎都是放屁。因此我闭嘴就是最好的决定。
事情解决的异常轻松。第二天中午,我在父亲和某公安厅长的陪同下,与高温奋斗在一线的公安同志们挥手告别,然后坐进父亲冷气十足的丰田车扬长而去。对于如此场景,我已经经受过无数次的考验。适应的一塌糊涂,或者说,我已经失去特别的知觉。父亲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不影响到我的签证,其它的一切都好说。凑巧的是,他的想法和这位厅长不谋而合。于是我知道,我的签证不会遇到任何麻烦,因此我的人生也不会留下任何污点。
我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留下了很大的缺陷,或者说是遗憾。我自命为痞子的生活,竟然会在即将出走国外之前的这段日子里被一个叫做小蛾的女孩打破。连续好几天我都无法想通这个问题。我关上电话回避一切外来的打扰,只求有个清净的环境好好考虑一下会更好。我甚至没有想过给英武打电话,可我还是在事情发生以后的第三天给对我生命来说有着重要意义的女人打了个电话,然后她就毫无异议的赶到了我身边。晚上我抱着我心爱的女人,在我痛快发泄过自己的欲望之后在她的怀里痛快哭了。
我告诉她,我只想做痞子,我不想做流氓。更何况是一条人命毁在我的手里。就算英武那么会打架,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结束过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可我一动手,就是害了一条性命。尽管我现在被挂上了正当自卫的名誉,还有人给我送来了礼匾,说我替他们除了一害。可我知道自己真的很痛苦。
我的女人告诉我,什么事情都会有它的第一次。拼命去阻拦某件事的首次发生,倒不如坦然面对它的到来。尽管这次的确有点不太好,但总好过以后再发生。万一以后发生的事情更大,那处理的手段就会更复杂。因此说,倒不如现在发生的好。
我当时很惊讶她怎么会这样来思考问题。仅仅是一周的时间没有见面,我对她竟然会要用一种崭新的眼光去看待。我对我的女人说,可是我不是因为你才那么去做的,难道你不觉得有点失落。
我知道你对我真的好,这样就足够了。又有哪个女人有那么大的福气如我这般可以让你抱着一起入睡呢。有这些我就已经满足,难道我还需要更多才罢休。她的这番话让我越来越珍惜眼前的这个在我生命中有着特殊意义的女人,同时也让我第一次在事后的几天内有了一个好觉。
事情发生后的第六天,我见到了英武。尽管我们都知道明的一方已经被摆平。但是暗的一面仍然需要我们自己去解决。英武突然问我后悔么。我很惊讶地看着他说,我已经让自己的女人说服我不后悔了,既然我现在暂时没有什么痛的感觉,就不要揭我的伤疤。 感谢weirein和我们分享你的作品,2级精华支持!!:) $送花$ 然后我们就谈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英武身边有着论打来数的哥们,他说他能摆平这些事情,可是就需要时间。为了我继续打着痞子的名号,他不允许我再插手任何事情。好好做我的老师,把学生教导好。我无法接英武的话,我不认为如我这般的一个痞子是否能真正把学生教导好。我只能尽力去尝试,但是结果如何,其实已经清楚了许多。好在我并不太十分在意结果的好坏。
在接下来的几十天时间内,我一直都没有再见到小蛾,亦再没得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这符合我的初衷,也是我愿意看到的结果。只要没有人再打扰她的生活,我猜想她会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太太。尽管她的年龄的确是小了些。我也没有想找到她的冲动,毕竟她对于我来说仅仅是有过一面的缘分。她的确很有味道,可我并没有把她看成是美人鱼。
我开始把注意力放到学生身上。当然我也不会怠慢我的那些女朋友们。我的德国车子依然踏着夜晚奔跑在城市的许多条大街上,接着带某个女孩或者女人回到家中宣泄我的欲望。依然,我暂时只会留一个女人过夜。因为我知道她才是我真正的女人,而非仅仅是欲望发泄的对象。
有个女人对我抱怨说在我眼里,好像只有另外一个女人才能让我产生怜香惜玉的感觉。我可以为许多其他女人或者女孩买漂亮衣服,带她们参加时尚舞会或者高档聚会。但她总觉得一点都不够,许多女孩和她一样都觉得不够。她们宁可不要漂亮衣服和时尚舞会,如果我能对她们更用情一点点的话,足矣。我告诉她,一个人的感情只能给很少的人。如果我能随便给任何一个女人感情,那我就是尼采。我不想做疯子,所以我不能给她更多。如果她不适应,我不介意她离我远去。结果这个女人没有走,她对我说,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痞子了,尽管我知道肯定不会有结果,可我甘心如此和你在一起。这样的感觉让我舒服。因此我说,女人都是复杂的产物。
前面我提到过,我的学生让我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某些乖巧的学生的确让我放下一百个心。可也有一些让我操的心也一点都不为少。我坚持认为要从实践的角度教导学生学习。换句话来说,我希望我的学生去尝试他们愿意做的事情。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所以在我的班中会出现当学校紧抓严打学生进网吧的时期,我却陪着我的学生们扎进网吧请客让他们饱足上网的瘾。尽管这样的情景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段时间相对于别的班级来说,我的班级的确非常的差劲。可是一个月过后,当别的班级仍然有学生偷偷上网被学校处分的时候,我的班级中间再也没有一个学生愿意把自己的早饭钱送给网吧老板。而他们也因为由于我的带头作用,从而没有受到任何一个处分。打这件事情之后,学生和我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可我自己知道,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多,因为我离开他们远去的日期就在眼前。
我知道我的领导并不喜欢我的做法。如果我是领导的话,我也不希望我的手下出现这么一个半大不大,一天到晚和学生混在一起,甚至连背景都不是很干净的人来教育一帮子需要挨点棍子长长记性的孩子。可关键问题是我并非领导,我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想我的学生整天活在书本的强压之下。有些学生也许适合读书,可是大多数学生并非是读书的料。按照以前的说法,这些学生都是败类,都是社会的残渣。但现实表明,往往越是成绩不突出的学生,以后走的路会比专心读书的学生容易许多。我并非在说自己的好话,我只是表达一种社会现象。我相信,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才能让我的学生对我比对他们自己的家长还要感觉亲近。
我常教唆某个爱好篮球的学生逃我自己的课去操场练习投篮,最后当我出国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是省级预备队的正式成员。对我语出惊人的那个女孩被我自掏腰包送到模特培训中心,让其中一个在模特界十分出名的女人专心教导。这个出名的女人就是曾经在我那张床上为我分析星座的女人。我花钱的原因在于女孩的父母亲坚决不同意我的做法,认为那是害人的举动,因此他们不给女孩任何资助。甚至我的父母亲也找合适的机会向我表明他们自己的立场。我让女孩自己选择她愿意走的路。结果我在法国旅游参加某场时装发布会的T型台上看到了她的背影。尽管我没有上前和她相认,但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当然我的学生中也有北大清华的高才生,可我一直坚持成绩突出都是自己的功劳,这和老师没有任何关系。我曾经想到过要放弃一个给我感觉一无是处的男孩,结果他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是垃圾,三个月之后挤进全年级的前列。因此我说,学生都是天才,没有垃圾。 在我正式离开他们前的最后一周的第一节课,我把自己要离开他们的事儿正儿八经的告诉给他们听。我的初衷是希望他们心里有个好的准备,不要等我真的离开了,什么都感觉不适应,调整都要调整半天。这对即将参加高考的他们来说,完全是有必要的做法。我没有想到他们的反应会那么的强烈。有许多女学生当场就在教室里大哭大闹。而相比较情况下,男生则要含蓄许多,只是很多平时话很足的男生突然间仿佛没有长嘴一般,半晌都不吐一个字出口。
我知道他们心里难受,说实在的我觉得自己比他们要难受许多。我的痞子生活全部都是靠着这份职业和这些学生在遮盖为鬼的一面。我用自己仅存着的良知在教导他们。我只希望他们可以好过我的生活,至少他们可以不用再当痞子或是流氓,更不希望是街头的小混混。
第二天校长请我去他那里喝茶。他告诉我,即使我真的就快要离开这所学校,也应该把工作坚持到最后。特别是在控制学生情绪这个方面,能不让学生知道这件事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他不希望再出现一天之内上百个学生涌进校长室请求把我留下的情景,这样对学校工作的展开并非有利。我回教室大骂学生,我之所以离开他们是为了他们好,如果我真的陪他们玩到高三结束,就真的不会有高分出现在他们中间。难道让他们大多数的父母亲伤心流泪是他们这帮孩子最愿意看到的情景么。父母亲辛辛苦苦挣钱把他们抚养成人究竟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肆无忌惮地几年高中生活。考上大学之后,有的是机会快乐生活。何必贪图现在一年的时间而放弃以后大好日子,这是傻子才做出的决定。然后就有学生站起来问我为什么要送打球的男孩去参加市级选拔赛,而那个一天到晚只想着独自占有我的女孩去参加模特培训。我告诉这个孩子,他们有他们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你真的感觉自己已经认清准备走什么样的路,就直接告诉我,我也会送你去走想走的路。但是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明确目标的学生都要好好准备参加高考,这是为了他们好,也是为了我好。
我觉得刚开始骂他们的时候很来气,可是后来我自己都没有气再要发泄在他们身上。整个教室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沉默,最后我看到许多我教过的别的班级的学生走进我的教室坐在后面的座位上陪着大家一起沉默。我感觉我的眼眶里有很多东西像要爆发出来,最终我强忍住失态。但是这样做的确很痛苦,我的面部表情一定非常机械,我有一种橡皮人的感觉。
在学校的最后两天,我请学生聚会庆祝我的离开。我原来只打算请几个关系较为密切的学生和我小叙一番,然后就算正式分道扬镳。可那天晚上的实际情况是容量不到三百人的茶楼中居然挤进了五百多号学生。结果我不得不把茶楼的老板喊来让他把当晚的茶楼全部包给我。
那天我带上了自己的女人。因为我的学生很想在我离开他们之前让我为他们实现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师母到底长什么模样。我没有任何疑虑地把女人带到那帮孩子面前。然后那些娃娃们异口同声地叫开了师母。
我想我的女人一定非常高兴听到这个称呼,她的脸上堆满笑容。酒精的强大攻势让她看上去更像一朵百合。这是过后一个暗恋我的女孩告诉我她对女人的评价。说完之后她又加了一句,我真的很羡慕她,为何我不能是那个女人。我告诉这个女孩,你还是孩子,孩子怎么可以和大人相提并论,再者,你对面前的我又到底了解多少呢。你认为你能比我的女人更了解我么。
我肯定那天晚上气氛非常的融洽。整个茶楼被闹得底朝天。以至于当英武带着一群哥们进来找我的时候,还让他颇费了点周折。因为我为了保护我的女人不再被那些疯狂的孩子们包围,毅然陪她躲进一个包厢,打死都不开门。 英武能够走进那个小屋是由于他强健的体魄,撞门而入对他而言实属小菜。我告诉英武,撞坏的门要他自己掏钱,我不是不想付这钱,我只是没有空来应付这些事情。在我怀中的女人已经酒醉到一定程度,当时我最好做的事情就是开车送她走。
然后英武就阻拦我那么去做,他告诉我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去处理。至于孩子们和女人,他觉得我应该即刻交给别人解决掉。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东西,这让我饱受酒精考验的大脑立刻变的清醒异常。我把怀里的女人交给了先前提到过的那个略带自闭的女孩和她的伙伴们,告诉她们要好好把我的女人送到我家,随即就清空了整座茶楼。我觉得这样做对自己和这帮孩子都有好处。我不想让这些孩子看到我黑暗的一面,那永远都是我的想法。
英武告诉了我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刀疤的手下一直在寻找小蛾,同时还放出口风要好好解决这个女孩。这个消息使我的胸口有一种被堵的感觉。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被迫成为别人的太太。也许被迫这个想法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但我总觉得太太这样一种身份离她实在是太遥远的事情。现在太太的命并非让她的生活幸福,反而被人穷追不舍。失手使刀疤丧命的人是我,可由于我的特殊,别人只能找小蛾出气。我觉得自己真不像男人。
然后英武就问我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也不像男人。明知道是我们俩坏的事情,却要让小蛾一个人承担,这样做对她真的很不公平。于是我就问英武,如果我们把刀疤的手下也摆平这样一种想法可不可行。英武犹豫了一下问我,你觉得这样做值得么。我的回答很直接,我觉得我想不出比这么做更让我觉得值得的办法了。英武和他那帮兄弟的身影随即消失在茶楼的门口。
我开始独自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思考问题。酒精的确有些麻痹我的意识,于是我点了一份国色天香用来驱赶身上的酒气。小蛾的身影模糊出现在我的脑海,我有些下意识地试图描绘出她的模样,随后我又感到如此做十分徒劳。要努力去回忆一个几十天以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实属难事。我的大脑开始充血,呼吸有些压抑,最后我站起身来,决定离开茶楼,到外面去感受一下夜晚城市的气息。
有种叫缘分的东西非常特别,我驾车在深夜的马路上瞎转悠,然后我的眼睛就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逮到了小蛾的身影。我看到了那个躺倒在地上的背影,虽然短时间之前小蛾的身影并非被我详细勾画出,但靡靡之中,我却能强烈感受到她的背影正在向我召唤。后来我记得自己是抱着她一路狂奔到附近的急救中心的。紧急情况之下我甚至没有想到用我的德国车子开上一段路,因为我当时的脑海里只有手中抱着的这个女孩。
医生对我说不用担心,女孩只是连续长时间的过度疲劳导致昏厥。只要注意调养和加强休息,应该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护士把小蛾推进病房,告诉我今晚需要有个人陪在她身边。尽管她的病情本身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万一出现什么问题身边有个人照应会比较好些。我想到了被我的学生送回家的我的女人,可我还是一口答应了这个护士的提议。
坐在熟睡的小蛾床边,我再次细细观察她的脸。曾经我也仔细品味过她那张略带幼稚却又十分有味道的脸,但今天的感觉有些别样。我观察了她长长的睫毛,这让我想到了我的女人同样具有的漂亮睫毛。我的内心突然有种特殊的感觉涌现,我觉得这种睫毛以前还在哪里见到过,但印象非常模糊。我搜索了一遍我的大脑,然后决定暂时放弃。总有一天我能想起,何必是今天。我对自己说。
凌晨三时,我的电话响了。英武问我怎么会没有在家,我的女人告诉他我还没有回去。我告诉英武我找到小蛾了,是在路边的角落里找到的。当时的她正昏倒在地上,于是我就把她送进医院,现在正陪在她身边。然后英武就很惊讶,为什么我可以找到她,而别人就不行。我说我不知道,大概命中注定这个女孩和我有点关系,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遇到她,别人肯定做不到。英武让我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说明白就挂断电话。 当小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原来自己会坐在她的病床前整整一夜没有合眼。我不认为我是一个身体十分强健的男人,但非常惊讶的是,我竟然真的就那么坐了一晚。这让我有了异样的感觉。我继续受到刺激的事是,小蛾看到我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终于找到我了。
我无法理解她说的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指的是什么。终于不终于倒在其次,可是为什么会说我终于找到她,而并非她终于找到我。这让我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刺激。我以为我的大脑反应迟钝,甚至是出现错误。然而她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使我不得不相信她说了一句我十分希望揭开迷团的话。
为什么你会说我终于找到你了,难道你知道我会找你。
是的,我相信。
可是我们只见过一次面,而且那还是在几十天以前发生的事情了。你不会这几十天的时间里一直在等我找到你吧。
是的,我一直等了几十天的时间。好在我终于等到你了。
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因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尽管你知道我叫小蛾,今年十七岁。可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我觉得眼前这个病泱泱的女孩实在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也许正是她年纪太小的缘故,因此说的话都无法让我很好去理解。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值得让她那么去等待找到她么。我拿这个疑问询问她之后,就开始有些后悔。后来小蛾直接告诉我,正是我的那一句问话,才让她好好考虑了一下为何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就值得让她自己去等上几十天的时间希望他找到她。最后她得出结论,她对我是一见钟情。而我实际上是一个爱和女人或者女孩游戏的痞子,痞子是不应该被女人爱上的。更何况是一见钟情的那种爱。
我把剩下来在中国的日子几乎全部留给了这个叫做小蛾的女孩,天天在医院陪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去做。尽管我的女人和我的那些女性朋友们都很理解我的做法,但我自己却真的不是很明白我如此去做的理由。我觉得我不空虚,我有那么多的女人需要我去安慰,帮她们抚平由于我即将离她们远去而造成的创伤。可是我最后却决定将大把时间留给小蛾,我只能说,凡事都有说不出理由的时候,那就是感觉了。
小蛾告诉我,她觉得我在挺身而出救她的时候非常酷。我说在我的印象里,酷只用来形容那些实在没有办法形容出来的人,比如说一个长相十分奇特的男人,大家没有办法很好的描述出他的奇特到底指的是什么,于是大家就称呼他为酷。或者,一个穿着打扮另类的女孩,很多人并不能够十分顺利的理解如此穿着的含义和艺术,于是大家就称呼她为酷。可是我一点都不酷,我既不长相独特,从来也不穿着另类服饰。又哪里来的酷。
小蛾说我喜欢强词夺理,可她又非常欣赏我的强词夺理。当我用手抓住她的一刹那,她就觉得做一个十七岁的太太实在是个错误的选择。当然,如果是做我的太太,她会感到非常的幸福与满足。我对她的解释一笑而之,我只把她看成又一个我的学生。她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每次沉默的时候,小蛾都会问我同样一个问题,我是不是觉得她很熟悉。我告诉她是的,我的确越来越觉得她很熟悉,可我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然后她就开始笑,笑的很神秘。接着话题就会被转移。我认为她并非喜欢深入讨论这个话题,说实在的我也不愿意多问。于是同样的情况一遍又一遍的出现,两个人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英武在小蛾出院前的一天打电话跟我说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几乎没有动什么手,这是英武的原话,因为即使刀疤的人再多,当他们看到比他们多出几倍的人围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心里一定是由衷的感到害怕。我告诉英武这件事就不要再拿出来当正经事提了,特别是在小蛾的面前。英武就问我是不是又觉得有了一个心爱的女人。我说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孩不容易,我很珍惜她。 我真的没有对她产生任何过分的念头,我甚至没有想到要让她躺在我那张大大的,有过无数女孩或者女人身影的床上。当她出院后提出要和我回家住的要求时,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我申明我家的房间很多,她可以尽情挑选她愿意休息的房间,可是这个请求只能维持到我离开中国、离开这座城市之前。在那之后,她必须离开我的家,回到她应该回去的地方,小蛾答应了。因此尽管她也坐我的车子出去陪我兜风,可她真的是第一个让我内心感到抵触的女孩。这种感觉让我知道了不是所有的鱼儿我都愿意去碰的道理。有时候也许在远处欣赏才是最好的选择。
几天后,我又坐在曾经第一次遇到小蛾那晚与英武一同喝酒的大排挡,稍微有些区别的是,这次并非只有英武一个人在陪我,小蛾坐在了我身体的另一侧。英武一再申明男人之间的见面怎么可以带上一个女孩,更何况是夜间这种街边排挡。小蛾插嘴说她很想陪我们两个喝点酒,顺便听听我们之间的故事。英武就低头自故自开始喝闷酒。我想着别的事情,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喝到一半,英武抬头看我。我问他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他摇摇头,不是,我发现了一点东西,我很想知道些事情,所以决定问问你。
那你就问吧,我听着。我把头转向小蛾,发现她已经喝的把头搁在桌子上。我望着她轻轻随呼吸起伏的肩膀对英武说,你不用担心什么,她已经睡着了,除了我,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你接下来问我的问题,这样挺好。
然后英武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我在家里找到的,我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放在哪里的。我觉得很眼熟,可我并不能回忆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我慢慢打开那个盒子,然后我就觉得我的大脑开始充血。这个盒子帮我解开了一个存在于我心里很久的迷团,于是我开口问英武究竟想知道什么。英武告诉我,他想知道这个盒子让他感到熟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告诉他,这个盒子里放着的,是他前世和他女人一起分享的东西。我不明白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今生。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个金色的戒指。这个戒指让我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我常常在梦中回到前世时见到前世的英武和他女人一直在挑选的东西,这一定是我拼命徘徊在他们周围试图看清的戒指,我没有想到怎么会真的在今生实现这个愿望。
英武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的脸。我说,我讲的都是实话,你不用那么怀疑我。都快二十年的时间了,难道时间真的开始让你淡忘曾经我们俩坐在马路边发生的那件事情了么。英武说没有,他很清晰,而且现在听我说来感觉就像发生在昨天一般。尽管我们不再穿同一条开裆裤,可是他如何都不会忘记那个身影。
你又想回到前世去么。我问他。
我看到英武摇头的模样,心中有点辛酸。于是我告诉他另外一个秘密,这个戒指不过是成对中间的一个。也就是说,他前世的女人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相同的戒指。这句话对英武造成的影响非常明显,我看到了他充满震惊布满血丝的眼球。
我不怕因为泄露天机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威胁在我和英武的关系面前不堪一击。我发现身旁睡着的小蛾微微颤动一下自己的肩膀,随后依稀听到从她嘴里传出的喃喃细语。
我接着对英武说,今生都已经过去二十五年的时间了,难道你还不放弃前世的追寻么。你想过没有,五岁那年你见到那个身影,她都已经不再年轻。如今又是二十年的时光度过,就算你真的可以再见到她,她说不定已经老的让你看不出任何熟悉的迹象。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放手,也许这对你和对她都是一件好事。
英武不愿意对我的话作过多的评论。他握戒指的手不停地翻转,感觉给人好像需要把它看的仔仔细细。大概他希望能从戒指中间看到自己的前世曾经给他带来的幸福。只是这种举动在时间和命运面前显得十分柔弱,尽管我很想帮助他,但现实告诉我,除了把一些从前发生过的事情讲给他听之外,我做不了其它。 能告诉我到底我是怎么死的么。我突然听到英武问我,这个问题让我变得犹豫起来。我曾经要求他不再问我诸如此类的问题。我觉得这个话题对英武非常不公平,每次在梦中回到前世的时候我都会经历一次他的死亡,尽管方式并不是次次都相同。
我不是曾经对你说过了么,那是一个意外。我对他说。我二十年前就对你说过。
能说具体些么,到底是个什么意外,我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最后我还是没有让英武知道这个意外到底特别在哪里。我觉得那样做对他真的很不公平,可我只能做到这步了。后来我叫醒了醉酒的小蛾,告诉她我们该回家了。
英武没有上我的车子,透过车窗玻璃,我看着继续低头喝酒的他。小蛾歪头倒在我的身旁,突然我听到从她嘴里蹦出的一句话,他会把戒指还给那个女人,信我。
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我还要喝酒。
当时我并不敢十分肯定自己是否真实收到她说的那句话。在心里我一直认为那是我的幻觉。因为就算到家后我把她扔到她床上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为止,她的嘴边不停重复着想要喝酒的话。这就更加让我怀疑自己听力的准确性。我认为那句话的确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并非出自这个女孩的口。
第二天醒来,我睁开双眼发现小蛾的头倒在我的胳膊上。而她几乎把整个身体都搬到了我的床上。她的举动让我有些惊讶,但我还是没有说什么。我对她没有性趣,这当然不是说她没有吸引力,我原本就不会在早晨对睡在身旁的我的女人动手,更何况是小蛾。我看到她的眼睛也睁开了,接着便是一双布满欲望并且美丽的眼睛。我笑着告诉她,我对她产生不了冲动,最好还是放弃。然后就下了床。
吃早点的时候,小蛾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从报纸的缝隙间偷看她的脸,我问她为什么不说话。她告诉我不想说话。
知道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么。我说。
不清楚,总不会是飞回来的吧。
是我开车把你送回来的,这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你喝醉了。
是吗。我不知道,我忘记了。
记得英武说过什么了么。
他说怎么可以带个女孩来大排挡喝酒,他想要只有两个男人的空间。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醉了,我不晓得。
那你怎么会跑到我床上来。我把你扔在你自己房间的。半夜你醒来了么。
不是半夜,是凌晨。我醒来后觉得恶心,所以去了趟洗手间。回房时路过你房间,发现房门开着,于是我就进去想看看你睡觉的姿势。结果我就睡着了,在你的床上。
难看么。
什么,你说什么难看。
我睡觉的姿势,你觉得难看么。
不难看,我很喜欢。更喜欢早晨睁开眼睛时第一个就能看到你。结果你对我说那样的话,这让我很生气。我决定不再跟你说话,特别是吃早餐的时间。
我把自己坐的椅子靠近了些她,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如此接近的距离让我看到她赌气的嘴唇异常丰满。我告诉她,我不喜欢一早就看到充满欲望的眼神,就算是我的女人躺在我的身边,她都不会那么做。你要知道你很幸福,在你之前只有一个女人可以一直在我的床上靠着我睡到天亮,而你是第二个。难道你不觉得已经很幸福了么。 可我始终都不能代替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不是么。小蛾咬着嘴唇吐出一句话。
知道么,小蛾。人不能太贪心。更不要说是在我面前。我一向不喜欢贪心的女人。以前有很多女人或者女孩曾经对我说过和你刚才提出的相同要求,我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不要让我觉得你很普通,那样对你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在我心里,你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去做的。
这样很好。
中午我打电话问英武在哪里。从他身后传出的声音让我肯定他在车上。可他却对我说他正在家里的床上躺着。于是我让他好好休息,再过五天我就要起程前往德国了。有很多事情我想和他单独谈谈。英武跟我说那就明天吧。我说没有问题。反正我随时都有大把的时间。
其实我知道他想要去做什么。昨天晚上我不肯定到底是从我或为小蛾嘴里吐出的那句话让我相信他现在前往的目的地。和英武一起游戏人生的日子越来越少,这让我真实感受到他想做的许多决定,最主要的就是那个身影。
再次见到英武时,我们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关于戒指的任何事情。我看到英武的脸上机械了许多,我想大概第二个橡皮人也许会就此诞生。
小蛾对我说她也要跟我一起出国的想法是在我走之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当时我就把车子开到了自行车道上。我看见远处的交警正在朝我慢慢走来,我却没有力气开动车子。我正视坐在身旁的小蛾,你不会说真的吧,今天的日子不适合开玩笑。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这是小蛾的声音。我希望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可事实上我并没有听错这句话。
你哪里来钱供你出国。出国不是做游戏。你都不知道我去哪个国家,哪个洲。我怎么可能答应让你和我一起出国。
我有钱啊。她把手伸进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从里面找出一张金色电子卡。我真的有钱,我老公给了我很多很多零花钱,我用都用不掉,全在这里。我有足够的钱陪你一起出国。至于是去哪个国家,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去哪个国家我就去哪个国家,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都愿意。
我感到十分的诧异。我把走到身边的警察挡在玻璃窗外面,没有一点下车接受处罚的意思。这显然让外面的警察感到十分气愤,我听到他敲击玻璃的声音越来越重,只是我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继续问小蛾,你老公呢,说到老公,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为何你这么多天和我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听到关于你老公一点一滴的任何消息。我甚至还不知道你老公是谁。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老公吗。我不会答应你这样一个无理的要求。就算答应下来,那你实施这样一个计划也决非是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不要跟我闹了,否则我只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继而离你远去。你愿意我这样做么。
我觉得你不会对我的老公有任何兴趣。你对我都没有多大的兴趣,你甚至不肯给我你给别的女人的东西。为什么你不愿意那么做。我有哪里比不上你其他的那些女人么。除了你唯一肯抱着入睡的那个,我想得到一些其他女人都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不愿意给我。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我开始有点动气。我从来不对孩子下手。我觉得你和我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我不想主动提你的老公,那是因为在我的心里面,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看待。你问我为什么不碰你,是么。那我告诉你,我觉得我没有碰你的必要。我的确对你的感觉和对许多女人都不一样,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孩子,我绝对不会对孩子动手。这就是原因。
可是我很在乎你,我对你的感觉非常好,我愿意让你碰我,那些都是我自愿的,为什么你总是不想要。
我已经说过了,小蛾,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把你当成孩子。我的车子也坐过我的小堂妹。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也要对她动手不成。 那个不一样。你有没有为你的小堂妹动手伤过人吗。你告诉我有没有。你没有。可是你却为了我做那件事。尽管当时我吓傻了,可是我不笨。尽管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是痞子,二十多年来没有动过一次手,可是我能感觉到那天晚上出事后你的失落和你的痛苦。我感激你,可是感激并非是我心甘情愿花上几十天时间等你找到我的理由。我那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在乎你。我愿意为你做我能做的一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那就是我为什么等你来找到我的理由。如果你找不到我,我就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可我并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或者资料,我只能靠缘分这个奇怪的东西。我相信我们还能见面,我相信你会来找我,并且最后能够找到我。现在我更相信缘分,因为你的确找到了我。
我想当时外面的警察一定傻眼到某种程度。他肯定非常诧异发生在车子里面的事情。一个握着方向盘始终不打开车窗,另外一个不住地张嘴说话。他当然听不到那个女孩在说什么,他关心的是在车子里面坐着的到底是两个什么样身份的人。在一个交通如此繁忙的下午的城市主干线,一辆违规行驶的私家牌照德国车竟然如此的放肆。这何尝对他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觉得我无话可说。我实际上是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罢了。因此我不说话。我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我觉得仿佛和她在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简直就是白过。我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么感觉强烈的女孩。十七岁的女孩应该只会在家对着自己的母亲撒娇希望有一套漂亮的淑女装来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或者和父亲商量若是期末考试理想的话是否会实现带她去哪座风景宜人的城市过暑假。可是眼前坐着的这个女孩竟然在对我说希望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我,只要我愿意。我的思绪很凌乱,我需要些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知道么,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痞子。尽管我不动手伤人,可我毕竟还是个痞子,我会用心去伤人。那么多的女人都知道我在深深伤害她们的心灵。我只能对她们说抱歉,因为我只可以对一个女人负责。我对你的感觉真的很好,我不想你成为那些女人中间的又一个新成员。你该知道我对你的用心良苦。为什么你那么不愿意替我自己和替你考虑考虑。
我打开车窗,把电话交到那个站着发愣的警察手里。用这个给你的局长打电话,他会知道该怎么处理今天的事。我对他说。我有急事,不能陪您。抱歉。
我只是觉得我明天就是一个离开这个城市的局外人了,我有没有手里拿着的电话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我不想开口和别人说过多的话,那把电话当个人情送给这位警察也许是件好事情。当我从德国返回这座城市的时候,我竟然还能从父亲手里取回这部电话。我不得不感叹中国人办事的效率。
我抛下站在一边发愣的警察重新开动车子。我知道小蛾在流泪,但我别无他法。我对她产生不了比对我女人更特别的感觉,更何况我就会离开这座城市,所以我只能放手。
我把小蛾送到第二次遇到她的那个地方附近。停下车来对她说,你还记得第一天住进我家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今天是我在这座城市中生活的最后一天。我很希望我能继续让你陪在我身边,可是我不得不老实地告诉你,我们该分开了。我很早就对你说过,我的房间只在我前往国外之前属于你,之后就不是你的。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我不会再带你回我的家。从哪里来的,你就回哪里去吧。我认为我说的很绝,但是从小蛾的脸上我却看不到任何痛苦的表情。我想大概是刚才的冲动还没有在她身体内部平静下来。不过这样也好。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话,我明白了。可是我不会放弃。你不告诉我你去哪里不要紧。英武不告诉我你去哪里也不要紧。我只知道我在乎你,就凭这一点,我会努力去实现我说过的话,我会在哪一天突然出现在你身旁。继续我没有完成的誓言。
当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我叫住了她,能告诉我你的老公到底是谁吗。
我想会有那么一天我能够回答你的问题。可绝对不是今天。把这个秘密留在你心底吧。再见,痞子。 我默默注视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我原来可以很容易的知道到底谁是那个把她娶回家的男人。尽管我并不感觉到他对她有任何的不好,可是老师的职业一直提醒我,她还是一个孩子。敢把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娶回家当老婆的男人,其中一定有着旁人所不知道或者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情况。如此想法让我就此打消了让英武替我揭开这个秘密的兴趣。后来我才承认,当时自己那么做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小蛾离开前的那些话。也许我这辈子的生活中注定会有这个叫做小蛾的女孩出现。
我把最后十几个小时的时间留给了我的女人。我觉得我真的很对不起她。尽管她一再表示她不计较这些,可是当我一看到她那双眼睛,我就实在不是滋味。我认为我出国的决定只会让自己对一个人产生愧疚,那就是我的女人。
我知道她喜欢逛街,其实女人大多都一样喜欢逛街。但和我的女人一起逛街有着不寻常的感受。她是那种让人疼,知道应该为身边的男人着想,同时绝对不失身份与尊严的女人。那天晚上,我陪她逛了她最为熟悉的购物广场,转悠了大半天,她却没有买下一件衣服。我不太相信偌大的商场之内会没有一样让她满意。她却告诉我,其实买不买东西一点都不重要,如果我可以天天陪她出来走走的话,她已经非常心满意足。我不顾其他任何人异样的目光,一把抱过她,在她的耳边轻咬她的耳垂对她说,我真的很爱她。
我说我想去理个发,到了国外理发就贵了。她说她不想放手,带她一起去。我点头同意了。在那个我熟悉的理发店里,透过镜子的反射,我看见坐在一旁沙发里同样在透过镜子的反射看我的她是那样的可爱。我用眼神告诉她我不想走了,就只要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小手,普普通通地走完剩下的人生路。她紧咬着自己的小嘴唇,微微摇下头。我看到了顺着她的面颊落到地上的那滴泪。
走出理发店的时候,外面开始起风。春天的夜晚真的很冷,从前的我们为何没有感觉到,也许是因为那晚的星星特别多。我问她,明天真的想去送我么。她点点头。我让她不要哭,她知道我最看不住的就是她的眼泪。她咬牙忍住继续点头。那我们回家吧,我对她说。好的,我们回家吧。我知道我的女人说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原本是我独自买回的房子,我一直希望有个女人能够真正成为它的主人。从今天开始,或许这个愿望能够实现。
深夜,我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无法入睡。我轻轻触摸熟睡中的女人的全身,却不舍得打扰她的睡眠。我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知道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将不可能再如此熟悉地触摸到她,因此我没有让自己的手停止移动。我听到她梦中说出的话,不要走,好吗。我们结婚吧。我不承认自己哭了,可我实在找不到面纸在哪里。我侧过身去吻女人的脸,最后我发现自己的眼泪全被她吸进嘴里。我无法继续控制自己,于是告诉她,我想让她帮我生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女孩。她答应了。
凌晨三点,我终于睡着。依稀之间,我听到三下敲钟的声音,随后的一切便全部开始在梦中发生,直到早晨父母亲叩响房门。
我已经有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如此真实的再次感受到我的前世。那个晚上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前世。一切如二十年前般的熟悉。前世的椅子,前世的房子,前世的亲人,和前世家里养着的那只白色猫咪。我还是不知道那些亲人的名字,也叫不动那只可爱猫咪。可我能够亲身感受到我就坐在所有人的身边,陪着他们聊天,喝茶,甚至是下棋。我再次见到前世的英武和他的女人。那是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他正为自己和女人买下一对闪亮的戒指。我努力朝他们挥手叫喊,可是从他们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改变的表情中,我得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走上山头,望眼俯视山下人间的景象。我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我寄希望于这一切是真实的。我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令我熟悉与向往,后来梦醒之后我才意识到,刚才梦见的画面就是我一直向往着的那个小山村。那个山村大概就是我前世的寄托,而我的今生是永远都不会再有如此的机会回到那里。 在我梦醒前的一刹那,我瞥见了家里那只可爱的猫咪正在我的脚边地上安安静静地坐着。我很想伸手抚摩它,可是双眼挣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正伸向怀里躺着的我的女人的眼角的泪水。她也在做梦,更是在做梦的时候流眼泪。我把吸进她嘴里的我的眼泪全部还给我自己,然后便意识到父母亲正在叩我的房门。
很显然,父亲与母亲一样,并没有对从房间里走出两个孩子来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也许在他看来,有个女孩管着自己的儿子其实是件好事。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今天已经暂时走到尽头。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期内,这只能是种奢望。
我告诉父母亲我的女人也会去送我。他们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只是清晨的外面会很冷,母亲的意思是给女孩加件衣服防止她着凉。我对母亲表现出来的体贴十分感动。当所有的人走出屋子之后,我把房门上锁,然后轻轻地将钥匙放进女人的手里。在我有生的日子里,这个动作只发生过一次,我想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动作本身所包含的意义,我看到了她眼中再次出现的泪水。
坐在前往机场的车子里,我的女人紧紧抱着我的腰,把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我对她的耳朵轻声说,还记得昨天我们的约定么。今天是不能够掉眼泪的。我看到她的小手在我的手中不住地颤抖,感觉到她在点头。
我知道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转。我看到她的手掌捂着她的小嘴。尽管我们之间相隔机场通道,透过透明的玻璃,我却仍然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我幻想自己可以丢下身上的背囊,转身冲出大厅,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我却把手中的护照递向海关。我也幻想她冲过机场的关卡,紧紧把我抱住,用我熟悉的嘴唇再深深地吻我一次。我却不知道自己的身影慢慢从她视线中消失是否还能让她承受。我回不了头,尽管我知道我真的爱她,可我还是回不了头。
当飞机起飞的刹那,我竟然感觉到自己距离我的女人是那么遥远。透过窗望向外面熟悉的世界的我的内心是如此的痛苦。我毫无知觉地接过别人递我的水杯,却无法品尝到它的冰凉。只剩舱内大屏幕上的数字告诉我,我正一步步地离开她,还有离开我所熟悉的一切。 还没完。。。 跟进,期待更新:) $送花$ 隔天早晨,我在温暖阳光的拥抱下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
望着周围极其陌生的环境,我让自己努力去适应眼前一切的新鲜感,继而又躺在床上开始想象昨天晚上再一次发生的梦境。在梦中,我首次感觉到离曾经在自己梦中不断出现的他们是多么的遥远,所有人,所有东西,还包括那只曾经在我脚边静静坐着不发一声的白色猫咪。我在梦中试图用自己的双眼去看清他们所有人的身影,试图去靠近他们一些,只是这一切均是徒劳。一直到阳光把我从那虚幻里唤醒过来为止,我都没有实现一丝尝试的成功。然后我就开始想,我已经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需要开始一种完全陌生的生活。在这种生活中,肯定没有英武,英武距离我有八千八百公里的遥远;也肯定没有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同样需要足够的空间承载我俩间的距离;所幸还肯定没有我的父母,我不敢说自己已经厌恶和他们在一起的生活,但是离开他们有如此遥远的距离,的确让我呼出了在这个充满黄头发,白皮肤国度的第一口深呼吸。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痞子般的生活,因为以前已经过去。而我此时需要的,是真正从头的开始。
我打开从国内随身带来的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于是我开始怀疑中国电信的全球通功能是否真的曾经存在过。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出去过,现在真的一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想让自己打回一个电话到国内竟也如此难。这让我不由的想到是否它会是一个不祥的预兆,预示着我是否能够再次回到从前熟悉的那个环境,回到让我足足呆满二十年的嬉闹人群中去。想到这里,我随即便破口大骂自己的无知和乌鸦嘴。又有谁会在踏上陌生土地的第一个早晨就开始想象自己是否还能离开这里。也许只有我一个人。 我继续躺在床上,一步一步开始回忆昨天飞机降落法兰克福,过海关,拿上自己的行李走出机场通道,遇上来接我们这批人的中介,一直到现在自己躺在这个单人小屋中的床上,之间所经过的所有路程,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我发现除了有两个名字留在脑海中外,其它的一切都已经忘的一干二净。这两个名字分别是Maya和婵。
婵的家乡离我家乡不远,能在那么多人中间认识家乡如此接近的女孩,不由得把她的名字记的如此清晰。一个星期之后,在我办完所有来德后的手续并且去商场买部德国手机开始往国内给英武挂电话的时候,我告诉他新认识的这个女孩的名字。英武随口说了一句让我有点震惊的话,这个婵我认识。
你怎么会认识婵,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叫婵的女孩或者女人,你凭什么那么肯定这个婵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我问英武。
你不用问我理由,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她自己,你问她是否认识英武。你就能知道答案。
于是我挂掉英武电话真的下楼敲开婵的房门,结果我真得到了那个让我出乎意外的答案。你是怎么认识英武的,我非常不解地问她,那小子敢那么肯定你认识他,而我之前只有跟他谈过一遍你的名字,有关你的其它事情我都没有跟他来得及提,他就告诉我你认识他。这太玄了,这让我很难理解。
没有什么难理解的,婵幽幽的回答我,我们曾经见过一面,就在你一直生活的那座城市与我一直生活的那座城市之间来回运作的巴士上,就在我踏上离开中国飞机的五天前,他曾亲口告诉我他的名字,还说自己正在找寻什么东西,然后我出于好奇心打探他我能否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或许我能帮上他一把,但他拒绝了,他拒绝我的理由就是即便告诉我我都不会相信他正在找寻的东西,我使劲摇头告诉他我能相信,我真的能相信,最后他就告诉我了,然后我就真的再也不相信他的话和他一直在找寻的什么。
他说他在找什么了么。
他说他在找自己前世的女人。
我的手突然颤抖一下,我接着问婵,他去你一直生活的那座城市找他前世的女人么。
恩,他肯定大脑有问题,我也不想再提他,或者你也可以当作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他让我有时感觉非常的恐怖,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告诉他,他猜错了,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婵。另外加一句,你不会也是在找寻你前世的女人吧。
不,我不是。我没有让她看出我内心一分钟之内超过一百二十下的心脏起博,我表面平静的告诉她,如果将来有机会,我能否到她一直生活着的城市去看看。尽管我们两个城市之间离的是那么的近,但我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从未有过它的踏入。
婵告诉我,可以,也很愿意,如果今后有这个机会的话。 我离开她返回自己的房间,我很想再挂个电话过去仔细询问英武为何他能如此肯定这个婵就是他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女孩,然后再按照婵的愿望告诉他他猜的一点都不准,两个拥有相同名字的女孩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共通之处。我猜测也许在此之前英武已经问过婵以后的生活计划,也许婵曾经告诉过他她会在五天后踏上前往一个欧洲国度的飞机,也许英武会继续问她要去的欧洲国家叫什么,也许婵会告诉他那个国家的名字叫德国,当然也许婵只会说那个国家离我们生活的地方距离八千八百公里之远,也许英武就是凭这串数字猜出了国家名,也许他并没有猜出,也许他只是从我嘴里一下子听到婵这个名字,然后就开启他的记忆,搜索到相同的名字,赌一把这两个相同的名字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结果就被他赌到了。也许我想的一切都是错的,英武压根就没有这么想过。我对这些猜测似乎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即便我很想给他打个电话求证我那么多的也许是否真能成为事实,但我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去做。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同样没有那么去做,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它成为了我这辈子永远不愿亲自去解开的一个谜。 在我到达这个国度的第三个星期,也就是我们开始要去语言班上课,真正让自己去尝试融入这个社会的时候,我才弄清楚原来与我和婵同时踏上德国的这批人一共有二十三人那么多。我有点诧异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和我的父母拥有相同的梦想,可能是他们自己想要来德国,也可能是他们的父母想要把自己的后代送到德国来,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不过为什么同时会有那么多人拥有同样的意愿让我感到迷惑不解。对这个疑惑,我只向婵求证了她的回答。
她告诉我,因为她在一年前就很想去个很遥远的地方走走,她的父母给她很多地方可供选择。她可以选择去大兴安岭或者长白山过一段隐居的生活,也可以选择去西藏感受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气息,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出国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结果她做出了最后一个选择,就是要么不去,要去就要去一个真正遥远的地方,然后她就真的来到了德国,来到了我的生活中间。她继而问我为什么选择来德国。
我告诉她,这是我的决定,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自己很想出来走走出来看看,所以我就来了。我不知道为何要隐藏真正让自己来到这个国度的原因,我当时脱口而出的就是自己的决定,一点都没有想到要把父母挡在自己的身前。也许我认为把父母挡在身前是一种让自己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这些都没有适当的出现在我当时的脑子里。或许我命中注定是要出来走这一遭,而我的归宿就是这样的一条路。
在我和婵结束这次谈话之后的一个月中,我从网上了解到,中国开始刮起了又一阵气势磅礴的旋风,越来越多的家长愿意亲自或者通过中介的途径,花上二十万到二百万不等的钱,将孩子送出国门,希望孩子在外面发展。他们觉得,在国内等着通过高考上大学,或者大学毕业后具有渐渐变大趋势失业率的压力压在了他们和孩子的身上,让他们觉得这样生活很累,而出国则是解决这种压力的唯一机会,这就是后来通俗所说的席卷中国大地的留学狂潮。若干年之后,当同样越来越多的海归学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学业的完成回国寻求发展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正在慢慢变成一堆堆垃圾等待着上天赐予他们工作的机会。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外国人说中国人是疯狂的中国人,也许在这次旋风中,我能读懂存在于这话中间的一些奥妙。
一直到我进入语言班一个半月后,Maya才渐渐淡出我的生活。在此之前,她和婵在我生活中的出现频率几乎是相等的,这让我对她有了一定的了解。毕竟当我们所有二十三个人走出机场通道等待中介来接我们的时候,第一个映入我们眼帘的,就是Maya被冻的通红的脸。 四月的德国依旧寒冷,在从机场前往我们即将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城市的路上,Maya始终坐在我的身边,婵坐在我身后。经过十一个小时飞机的颠簸,尽管我的生物钟告诉我已经是凌晨一点将近的时刻,可是望着巴士上挂着显示当地时间是下午五点五十分的钟,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身边的人一个个安然疲倦的入睡过去,包括婵。最后,只剩下我和Maya两个人。这倒给了我们一个聊天的机会。
Maya来德国已经三年了,在此之前她从未回过一次国。我问她对中国的家乡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么,让她如此依赖于生活在异国他乡。她说并非家乡不好才不回国。而是在这里呆久了,已经完全习惯这里的生活,回国只能让她感受到自己和家乡一切的脱节和对这里的思念。与其如此回去受罪,不如呆在这里好好继续自己的生活。当时的我无法理解她的这句话,事实上我仍然处在与自己的女人刚刚伤感离别的情绪中间,尚未脱离开来。我肯定Maya看出了我脸上的不寻常之处,她主动拿出自己的手机,于是我就拨通了国内那个时刻等待我回音的女人的电话。在电话里,我听到了她哭泣的声音。
我知道她还在我们离开前一起呆着的那个房间里。我已经把钥匙交到她的手上,她也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她告诉我一直没有闭过眼睛,一直在等待着我平安到达的消息。我告诉她我认识了一个叫Maya的女孩,如果没有她的手机,我今天不可能给她打电话。至少我也要等到了住的地方从大行李箱内找到从国内带来的电话才有可能给她电话。那至少也得是又一次四个小时之后能发生的事情。到那时,中国的地平线上已经开始出现阳光的缕缕足迹。那就是一整夜的不入眠,而她的身体又怎能吃的消。
我的女人告诉我她不管,她无所谓,她不觉得整晚的等待会让她憔悴多少,反而一晚上没有我的消息会让她真的憔悴许多。于是我告诉她,她听到我的声音了,她也该放心了。我必须要挂断电话,因为这不是我的手机,而且从德国直拨中国并非便宜,我不能这么长时间的继续同样的事情。然后我就听到女人哭泣着嘱咐我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随即挂断电话的声音。我长出一口气,默然的把电话还到Maya的手中,告诉她我很感激她。
没事,我刚来德国的时候也和你一样,Maya告诉我。当时她在国内也有个男人等着她的电话回去,只不过现在再也没有如此的牵挂,一切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我很想告诉Maya,我的女人和别人不一样,我和我的女人之间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更何况她现在就住在我的房间里。我们之间的感情并非旁人能够理解的那般肤浅。但我并没有真的告诉她这些,我只是从自己的嘴里吐出几个字问她,你和你那个男人坚持了多久,在你离开他来到德国之后。
四个月。
这时间很短,我有些为你感到可惜。
呵呵,不用。Maya轻笑了一下,等你在德国呆到一定时间后,你就会改变现在的想法,到时候你一定会觉得,四个月其实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后来我真的感觉到四个月是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只是我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就能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我原以为要能真正明白她这句话,至少也得一年的时间,谁能料到,仅仅过了两个半月将近三个月的时间,Maya就已经再也无力跟我们继续保持联系下去,悄然退出我们的生活圈,完全消失的一干二净,再也无任何踪迹可寻。这完全要拜与我和婵共同出来的二十三个人中间某些小流氓所赐。 我不想再在德国如国内那般的生活,这是我在踏上德国后第一个早晨就在床上对自己说的话。我也知道在这个国度没有我如此潇洒的资本。我在国内喜欢自己的德国车子,喜欢开着它满大街乱跑甚至载着包括我的女人在内的各种各样的女人或者女孩到处乱跑。可是真正来到车子的家乡我却什么都没有。我每天和婵一起挤着巴士去十公里外的地方上语言班。我并非觉得如此丢人,只是这让我清醒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否还具备痞的资本。在家乡,我可以每天疯狂到凌晨三点或者更晚的时间,踏着清晨地平线出现的第一缕阳光安然入睡。在德国,冬春季早晨的太阳要在九点左右才刚刚探出一个脑袋,而我已经坐在开足暖气的教室里开始听课。下午不到四点,太阳已经彻底让位于月亮美丽的身影。踩着月光去超市买东西回来做饭,倒也有另外一番情趣。只是到晚上八点过后,所有的商场,除了酒吧和赌场外的一切地方已经紧闭房门这种情形让我在踏上德国刚开始生活的半年内都无法适从。我天生是个群居动物,一个人呆在屋里除了看书外的所有时间都在原地打转,让我感到枯燥异常。即使如此,我也不愿再过痞子的生活,或者说痞子这个词在我的脑海中再也没有经常性的出现过。即便出现,也是因为那些赐予Maya痛苦离我们远去的永远痞子样孩子的身影。
尽管我的父亲对自己的孩子管教从宽,只要在某个方面坚持永远不做退让的前提下,其他一切都好说,但是我相信他也无法适应我眼前这些孩子现行的生活。我怀疑在父亲的眼里,我也是个一事无成的笨蛋,但是连我如此这般的人都能大学毕业,都能顺利出国,那么已经在国外或者是正在一起出往国外的其他孩子的素质一定要比我高出许多。我记得就在我踏上飞机前的某个傍晚,父亲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帮我理清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出门在外一定要虚心学习,外面的中国人素质一定比国内高出许多,特别是那些吃苦耐劳已经扎根下来的老一代留学生,更要虚心请教。这些对我平常来说一文不值的屁话在那时我就懂得应该听进去。我知道以后我的日子肯定与在国内完全不同。而且我的确也感到自己的生活太痞,是到需要注入些高档水平血液进来的时候了。结果,一切的结果却让我大跌眼镜。我把头撞在墙壁上,任其撞出无数大包,依旧无法抚平我的失落。
在二十三个人中间,正规大学在读的孩子只有四个,婵是其中的一个。从正规大学毕业的就两个,我和另外一个研究生大姐。这个大姐后来转入另外一座大城市不知所踪。原本我以为读研究生的有两个,另外一个三十出头的大姐还是MBA毕业学生,我对她由衷的感到敬佩。直到她一年后去申请法兰克福的一所金融学院,据说从里面毕业的学生可以直接在欧洲各大银行工作。就在她被彻底退回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她的MBA是夜校先拿毕业文凭再学习的那种。于是我站起身来放眼望去,彻底醒悟原来自己正站在所有在外留学生学历金字塔靠近顶端的附近。父亲之前的嘱咐被砸了个通彻透底,我对大多数的期望也被砸的粉碎。很多中国人,包括老留学生和已经伴随留学热潮出来的孩子们,正在一步步蚕食外国人心目中仅存的一点中国素质。这使我不得不让自己的心不停的流着血。继而让自己想通,这些和自己无关。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对整个环境的改变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尽管自己曾经就是痞子,可我只在国内痞,在这里我还留有一点中国人的自尊。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多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根本就不管这些。我为此感到由衷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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