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7:56
媛罗跑到近前,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听到子扬的询问,这才用力喘了一口气,回答道:“子扬哥哥,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我见了那字条,马上跑出来追你,追了好久,终于让我追上了。”说完,媛罗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
“傻丫头,你追来找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子扬不解地问道。
“我是来告诉你,今天没有进城的客车。”“啊!为什么?”“听爸爸说,村子到城里唯一的公路有一个路段正在抢修,估计得一周之后才能修完通车。”媛罗回答道。
“这可怎么办啊?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进城吗?”子扬焦急地问。
媛罗摇了摇头。
子扬见状,心里不禁一沉,想到:这下完了!中秋节是回不去了,看来,只能待在这里过中秋了。
媛罗见子扬脸色一暗,知其心情不好,忙转移话题问道:“子扬哥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子扬听到媛罗的问话,思绪从懊恼中摆脱出来,说道:“媛罗,你不问我还忘了,为什么我找不到出村的路呢?”“出村……子扬哥哥,你真的…那么想离开村子吗?”媛罗目光流转,幽幽地问道。
子扬见媛罗的神情暗淡下去,知道这小丫头心里定是舍不得自己走,微笑着答道:“怎么会呢!我才舍不得我的媛罗妹妹呢!不走了,要走也过了中秋节再走。”“真的?!”媛罗惊喜地问道。
“真的。”“太好了!子扬哥哥,咱们快点回去吧!不然我带去的早饭都要凉了。”媛罗高兴地拉起子扬的手,两个人向村子里走去。
“媛罗,我今天终于见到了一个村里人。”子扬一边走,一边笑着对媛罗说道。
“什么?!哪个?”媛罗神色突然一变,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就在刚才的河边,有一个守着一条破船的老人,我问他是不是村里人,他说:算是吧。”子扬说完,问道:“媛罗,你认识他吗?”“河边?破船?老人?”媛罗表情诧异地看着子扬,说道:“子扬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啊?这边根本就没有什么河啊!连一条小河都没有,更别说养船的老人了。”“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刚才我明明看到……”子扬使劲摇了摇头,转过身向后看去。
薄薄的雾气已经散去,视线没了阻碍,可以看出很远。子扬惊奇地看到,身后是一条蜿蜒的田间小道,远方一望无际的,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哪里有什么河流啊?
这……太奇怪了!子扬暗想。刚才明明有一个老人,还曾与自己说过几句话呢!不会又是一个幻觉吧?只是那么真实!怎么可能?
媛罗见子扬眉头紧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样子傻傻的,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了,子扬哥哥,别想了,你看我戴上这个好看吗?”她问道。
“什么?”子扬闻言,扭头向媛罗看去,只见她的头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朵鲜艳的野花。那野花的花瓣在朝阳下正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似飘忽的微小繁星,一种近似檀香的香气隐隐传来。
那是?子扬猛地记起,那种花正是刚才在河边看到的那种,没错!就是它!
“这是…什么花?你在哪里采来的?”“这是彼岸花,漂亮吧?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采到它,就是在……”媛罗兴高采烈地说到一半,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
“在哪里?”子扬追问道。
“子扬哥哥,这么认真干嘛,就在我家的花盆里呗!哈哈。”媛罗见子扬一脸认真的表情,踌躇了一下,勉强笑着答道。
不对!子扬听罢,心里暗暗地否定了媛罗的回答。他这些天来,几乎每天都会去媛罗家一次,却从未看见过有这样的一盆花,也从未闻到过这样的一种香气。
媛罗为什么要骗我呢?子扬心想。他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媛罗。他发现,媛罗似乎也在偷偷地注视着他。
两个人一路上各怀心事,再未说话,默默地向村子里走去。
回到村子,张伯已经等在门口,证实了媛罗的话,一周内不会有任何车辆经过村子。子扬无奈,只得作罢。
午饭、晚饭的时候,媛罗一直默不作声,不时用眼神偷偷地看着子扬,似乎有话要说,却终于没说。
晚饭过后,子扬又打了几次电话给妻子,仍没有打通,办公室、家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子扬没有办法,只好暂且放下与妻子联络的念头。
入夜,风声渐起,子扬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写作,推门声突然响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人走进来。
“谁?”子扬循声问道。
几下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人静静地走进了卧室,子扬抬头一看,媛罗正怯生生地伫立在门口,不安地看着他。
“子扬哥哥,是我。”“媛罗,有什么事儿吗?”子扬微笑地问道。
“我……今天……不是有意骗你。”媛罗像小孩儿犯了错误一般,低着头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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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6
“我知道。”子扬笑着宽慰道,向她摆了摆手,招呼她过来坐下。
“你知道?”媛罗惊讶地问。
“是的,我知道。那朵花并不是你从家里摘的,我只是不清楚,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嗯,那朵花确实不是家里的,是我早上在河边时顺手摘的。”媛罗低声说道。
“那么,村子边上确实有一条河喽?”子扬问道。
“是的,也确实有一个老人。”“那……你为什么?”子扬奇怪地问。
“子扬哥哥,你别问了,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更不想……你离开我。”媛罗幽幽地答道。
子扬本来有许多问题要问,见媛罗此刻的表情有些哀戚,心中不忍,连忙说道:“媛罗妹妹不愿说,我就不问了。等以后你想对我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吗?”说着,他微笑地看着媛罗。
“子扬哥哥……”媛罗见子扬如此说,心里一时激动,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你看,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子扬见媛罗哭了起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急忙穿上鞋子下了炕,走到门口来安慰她。
“子扬哥哥,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孩吧?”媛罗抽泣着,对子扬说。
“不会!不会!我的媛罗妹妹是个好女孩,永远都是。”子扬伸手擦干了媛罗脸上的眼泪,说道。
“子扬哥哥……我……”媛罗听完,又抽泣了起来。
“媛罗,来,坐下,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子扬说着,拉着媛罗的小手,走到炕边坐了下来。
子扬不知,女人的眼泪一旦流出来,想收回去是很难的,越是劝慰,越是无法遏制。媛罗的眼泪好像决了堤的洪水般,不停地流了下来。她一下子扑到子扬的怀里,呜呜地痛哭起来,弄得子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过了好半天,媛罗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眼睛哭得红红的,委屈的样子令人怜惜。
“子扬哥哥,你是一个好人。”“我?我不算是个好人,我的媛罗妹妹才是一个好人,一直都照顾着你这个笨哥哥,我还总把你惹哭了。”子扬微笑着说。
“不,你是个好人。有时,我觉得……你不应该留在这里,可是……我怕你一旦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媛罗说着,眼圈又红了。
“媛罗,你看着我。”子扬伸手抬起媛罗的俏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不走,我喜欢待在这里。”“真的吗?”媛罗泪眼朦胧地看着子扬,颤声问道。
“真的。”子扬肯定地答道。
“子扬哥哥……”媛罗激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再次扑到子扬的怀里,搂得紧紧的。
窗外,风声更大了,巨大的呼啸声顷刻间淹没了整个村子的宁静。
媛罗走后,子扬一直无法静下心来,实在有太多的疑问,藏在他的心里无法得到解答。
为什么连媛罗也说自己不该留在这里?她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那条河、那个老人?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为什么从来不走出家门?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带着种种疑问,子扬呆坐在卧室里,想了好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踌躇地看着自己在窗户玻璃上反射出的影子,喃喃自语道:江子扬啊!江子扬!你什么时候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呢?
隐隐的,他似乎看到,玻璃窗上的那个自己,嘴角正慢慢地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
第二天,早饭过后,子扬信步出了大门。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翠云家的门前。
子扬踌躇了一下,心被一种不知名的缘由驱动着,不由自主地推了推大门。门在里面锁着,没有推开,子扬隐隐的有些失望。
他离开了翠云家的门前,继续毫无目的地向前走。也许,并不是毫无目的,那种不知名的缘由引领着他,径直向水井房走去。
微风轻扫着水井房门前的尘土,细细地筛落着每一颗沙粒,破旧的木门依旧虚掩着,似乎亘古以来本就如此,从未改变过。天空是安静的,大地是安静的,一丝莫名的忧虑悄悄地漫过子扬的心头。原来,心也是安静的,静得仿佛放空了一切。
子扬推开木门,走了进去,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伫立在那里。乌黑的长发,雪白的长衫,婀娜的身姿,是一个女子。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对着子扬淡淡地微笑。子扬似乎在心里早已知道那人是谁,他本就是来赴这一场默契的约会。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说话的女子正是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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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6
“是吗?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子扬好奇地问。
“你不是来找我解开心中所有困惑的吗?”翠云微笑地看着他,反问道。
“也许是吧,不知怎么,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帮到我。”数次见面以来,子扬还是第一次见到翠云笑,没想到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的美,看得他有些发呆。
“你相信我吗?”翠云问。
听完翠云的话,子扬的心不禁一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或许……相信吧。”“或许?”翠云笑了,漫步走到子扬的跟前,接着说道:“你并不相信我,对吗?”子扬看着她的眼睛,踌躇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们说,你是一个疯子。”“你认为呢?”“我……不知道。”子扬懊恼地低下头,回答道。
“好吧,我知道你的心里是在半信半疑,你对我的信任也只有一半。但你迫切想知道这个村子的秘密,而你能想到的,就只有我。”翠云微笑着说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什么?”子扬听完,抬起了头,奇怪地问。
“这个村子里除了你见过的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一些鸡鸭、猫狗都见不到一只,你不觉得奇怪吗?”“确实,这正是我觉得疑惑的地方之一。”子扬答道。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现在还不行。”翠云听完,笑着说道。
“所有的问题只有你自己找到答案,你才能明白,才能相信我,这很重要。
“可是,我找不到答案。”“可以的,我可以给你提示,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翠云说道。
“什么提示?!”子扬看着她,惊奇地追问道。
“村子边上有一座小山,明天一早,你登到山顶,会看见一间祠堂。你倒退着走进去,记住,一定要倒退着!你就会明白了。”“我知道那间祠堂,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倒退着走进去呢?”子扬疑惑地问道。
“不用问了,照着我说的做,你就会明白了。”翠云一边说着,一边从子扬的身边走过,向门外走去。
“等等,你还没有……”子扬急切地转过身,竟不见了翠云的身影。他连忙追了出去,街道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一个人影儿?
她,莫非是鬼魅不成?子扬惊骇地想着。他仿佛刚刚做了一场梦一般,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究竟想让我明白什么?
在水井房见了翠云之后,子扬回到住处,一直都在琢磨翠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女人,但如果不信,他心中那些越积越多的疑团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开。左思右想了好久,子扬终于下定了决心。
索性就按照翠云所说的去山上看看,就算是尝试一下也好。如果没有收获,那这个女人就当真便是一个疯子;如果有,那么自己也可以得到一个期望的解释,并不会损失什么。想到这里,子扬这才安下心来。
晚饭过后,子扬早早地回屋睡下了。夜里,风雨果然如期而来,电闪雷鸣,偶尔闪过的一片光亮,透过玻璃窗,照在卧室光滑的墙壁上。可以看见,一双幽深的眼睛,正在空空的镜框上若隐若现。那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躺在炕上的子扬,间或,隐隐地从中传来一种类似喉咙里发出的微弱声音,咳咔……咳咔……
是谁?谁在哪儿?子扬忽然睁开眼睛,盯着那面墙,颤声问道。虽然已经睡下好长时间了,可实际上,他并没有睡熟,头脑里乱糟糟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像放映电影胶片一般,在子扬的脑海里纷繁掠过,翠云、媛罗、张伯、张伯母、河边的老人……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猛然响起一阵悉碎的声音,他便立刻惊醒了。
说也奇怪,子扬问完后,那种奇怪的声音便嘎然停止了,只有窗外的风雨声还在激烈地持续着。闪电过后,卧室里重又漆黑一片,子扬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四下里扫视了一圈,见再无异状,这才惴惴不安地重新睡下。
又是一个让人烦躁的风雨之夜。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子扬便悄悄地起来了。穿好衣裤,他静静地走出了房门。天边尚泛着青光,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有风,大地仿佛依旧在沉睡中。
子扬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迈步向小山的方向走去。像往常一样,街道上没有早起的村里人,土坯房顶也没有袅袅的炊烟,甚至连狗的吠叫也听不到一声。
子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尽管这种习以为常看起来并不正常,但他此刻却无暇顾及。穿过村子,就可以到达山脚了,那里有一条上山的小路,媛罗曾陪他一起走过。现在,子扬正朝着记忆中上次上山的方向走去。
再过一个多小时,媛罗就该给他送饭来了,他一定要在媛罗送饭前赶回来。如果让媛罗知道自己听信了翠云的话,清早上山,她一定又会不高兴了。子扬心里暗暗想着,脚下加快了速度。
很快,子扬便来到了小山脚下,令他奇怪的是,眼前尽是郁郁葱葱的罪业松林,哪里有一条小路的影子?
难道是我走错了?子扬心想。不会,明明就在这附近,脑海里记得清清楚楚,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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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7
子扬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那条上山的小路。那条小路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任他怎样仔细寻找,却再也找不到了。算了,穿过树林向上走吧!想着,他向树林中走去。
比起有台阶的小路,沿着陡坡向上攀登要费力得多。快爬到山顶时,子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这时,他看到了那片紫色的腐叶草地。
大片大片的腐叶草依旧生机盎然,没有丝毫即将枯黄的征兆,子扬小心翼翼地在草地上走着。因为媛罗说过,这种草的毒性是很强的,即使皮肤被划破一点,治愈后也会留下难以抹去的疤痕。
那座破旧的老祠堂就矗立在不远处,缓慢地穿过草地,子扬终于来到了它的面前。门口依然屹立着那块雕刻着“来去行云”的石碑,只是在石碑的表面,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台阶上到处可见一些斑驳的绿色污迹,祠堂唯一的门扇虚掩着,另一个门扇的空隙则被横七竖八的木条遮挡住了。站在不远处向门里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子扬来到门前,掩住口鼻,伸手推开了大门,刚想迈步走进去,突然记起了翠云对他说过的话。
记住,你一定要倒退着走进那间祠堂。
想着,子扬转过身,倒退着脚步,试探着向门里走去。恍惚间,他吃惊地发现,自己仿佛正在穿过一扇好似用平静水面做成的时空之门,陷入便马上被其“吞噬”了。
门里与门外,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待到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更让他大吃一惊……
子扬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没有门扇的巨大拱门。如果是平常的拱门倒也罢了,即使大些也不会使人惊讶。只是这座拱门,竟然是用无数白茬茬的骨头堆砌而成的,纵然是在白天,让人看了也不觉毛骨悚然。那门楣更是令人吃惊,分明是由许多骷髅头组成的四个大字:来去行云。每一个骷髅头似乎都在用其幽深的眼窝,直勾勾地注视着子扬。一些头颅上尚残留着枯黄的头发,在偶尔吹过的微风中,轻轻地随风飘动。
子扬盯着那拱门,愣了半晌,终于缓过神儿来,举步向拱门里走去。他注意到,白沙似的地面上,延伸着一道布满绿色污迹的直线,直通向门里深处。
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子扬看到,一座座坟墓散乱地伫立在地面上。大部分坟墓不知怎么已经被掘开了,到处散落着翻扬的泥土和破碎的棺木,看起来,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挖开似的。这里很明显是一座坟场。子扬强压着内心的惊恐,走进了这间坟场,在墓地中缓慢地穿行……
走了大约十几步的样子,子扬突然停住了,他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一座坟墓前的墓碑。这座坟墓较之其它的要大些,看似已经被掘开很久了,翻出的泥土已被风吹得所剩无几,四散的棺木也显得异常陈旧。
那青岗岩墓碑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先兄张宗柏之墓,弟张宗杨立。
张宗……柏?那不是张伯的名字吗?!
子扬看着墓碑上的名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皮肤像过电般持续地麻酥起来。他的脑海里不由得出现了张伯那憨厚的笑容,此刻想起来,竟透着无尽的寒意。
不可能!绝不可能!子扬在心里努力劝服着自己。这有可能只是和张伯同名的一个人!只是即便这样想着,一颗心也止不住砰砰地跳个不停。
子扬索性扭头向旁边看去,只一眼,惊骇得他差点跌坐在地上。旁边有一座相对较小的坟墓,这座坟墓的墓碑上,竟然清晰地刻着这样的几个字:张媛罗之墓。
张……媛……罗?!看着这三个字,子扬的眼珠儿差点瞪了出来,连呼吸似乎也停止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么温柔可人的媛罗妹妹,竟然……?只是即便是同一个村子有和张伯同名的人,也不会那么凑巧,也有个和媛罗同名的人吧?!
这到底是翠云故意设下的骗局?还是又一场看似真实的幻觉?子扬痛苦地蹲在地上,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痛。这不是幻觉!
那么,这是翠云设下的骗局?他捂住脑袋,在思想上努力排斥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头像要炸开了似的,疼痛万分。
就在这时,子扬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一连几声沉闷的响声,咚咚……咚咚……。他站起身,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完好的坟墓渐渐塌陷下去了。少顷,一只干枯的手臂猛地从泥土中伸了出来。
子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身子像被钉住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眼看着,又一只手臂已经伸了出来,他这才机械般缓慢地蹲了下来。子扬小心翼翼地躲在墓碑的后面,向前方望去,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只见,泥土飞扬之后,传来一阵木板爆裂的声音,啪的一下,一扇破碎的棺木飞到了一边,一个“人”慢慢地从那坟墓里爬了出来。
啊!子扬惊恐得差点喊出声来,连忙用双手将自己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那人听到。
子扬看见,那人正站立在原地,伸着鼻子,似乎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那东西哪里还是一个人啊!浑身上下赤裸着,没有一点皮肤,暗红色的血肉蠕动着,不断从上面滴滴答答地流下黑绿色的脓汁。一双黄绿色的眼球不停地四下扫视着,没有嘴唇,裸露的牙床在晨光下显得白惨惨的。那分明就是一具在解剖室里复活了的尸体!只是看起来,大体还像个人罢了。
那东西在原地嗅了一会儿,突然像是确定了方位一般,把脸转向了子扬所在的方向。子扬见状,连忙把头缩了回去,生怕被那怪物看见,一颗心紧张得揪了起来,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渐渐地,他听见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愈来愈浓的腐臭味和血腥气。
显而易见,那个怪物可能已经发现了子扬的存在,正向他躲藏的地方,慢慢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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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7
呜……一声悠远的胡哨声忽地从未知的地方传来,子扬注意到,那怪物的脚步声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停下了。少顷,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却是向远处渐行渐远。
子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又过了一会儿,他见四周再无动静,这才站起身来,那怪物已然不知去向。
子扬在原地呆呆地站立了好久,心里慌乱异常,好久,他想起,应该给朋友打个电话,问清楚一些事情。掏出手机,子扬拨通了朋友张家良的电话,一阵轻缓的待机声过后,电话的那头接了起来。
“喂,子扬,到了没有?”电话那端传来张家良的声音。
“到了没有?到哪儿?”子扬不解地反问道。
“当然是青岩村啊!还能是哪儿?”张家良质疑道。
“拜托,老兄,我都到了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了?!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今天早上才走的。”“什么?!你再说一遍!”子扬急切地追问道。
“什么什么?我说你今天早上才走的,怎么可能已经到了一个多月了呢?哄谁呢!呵呵。”电话的那头传来张家良嘻笑的声音。
“今天早上?等等,今天是几号?!”“今天?今天是八月四号啊。”“八…月…四…号!”子扬听完家良的话,不由得吃力地重复了一遍,心里顿时生起一股寒意。
“是啊!怎么了?你到底找到没有啊?”电话的那端着急起来。
子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朋友的问话,反问道:“家良,你有个大伯叫张宗柏吗?!”“你……你怎么知道的?”“先别问这个,你先回答我,到底有没有?”子扬焦急地问道。
“有,我是有个大伯叫张宗柏,不过……”家良的话有些吞吞吐吐。
子扬闻听家良说有这样的一个大伯,心里稍稍安稳下来。接着问道:“不过什么?”“不过……我大伯一家人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全死了。”“什么?!”子扬听完,不禁惊呼了一声,目瞪口呆地伫立在原地。
“子扬,你怎么了?!”电话那端听到子扬的叫声,连忙询问道。
“我……我在青岩村遇到了……你…你…你大伯一家人。”子扬惊恐得连一句话也差点说不全了,双腿像筛子一般抖个不停。
“什么?!子扬,你……你不要吓唬我!”电话那端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过了好久,子扬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只是两腿还是有些发软。
“家良,你大伯一家人是怎么死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一场火灾中,全家人都被烧死了,同时被烧死的,还有同村的许多人。对了!我大伯家并不住在青岩村,他们一家是住在离青岩村不远的青石村。”电话那端答道。
“那你是不是有个堂妹叫媛罗的?”子扬颤声问道。
“是的,那是我大伯的小女儿,也在那场火灾中死了。你怎么知道?难道……”电话那端问道。
“是……的。”子扬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过了好久,家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子扬,你先别害怕,会不会是有人冒充我大伯一家人啊?”子扬听完,觉得也有些道理,毕竟现在社会上的骗子还是很多的。可是,即便要欺骗自己,又能骗去什么呢?
“可能吧,我现在也没了主意。”子扬低声回答道。
“那……你先回来吧!离开那里!”电话那端建议道。
“好吧!只是我前几天就想出村,可是迷了路,听你那个大伯说,要过些天才能有车来这里。”“这样啊,那我开车去接你!”“好吧!家良,谢谢你,你一定要快来啊!我实在挨不住了!”子扬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
“好的,你放心,我现在就开车往你那边赶。”说完,电话的那端挂断了。
收起手机,子扬惊恐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走出这座诡异的坟场,穿过那扇水面般的时空之门,子扬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祠堂的门口。台阶上赫然残留着几滴新鲜的绿色污迹,不用猜,一定是那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怪物留下的。看着眼前那几层布满污迹的台阶,子扬想,不知有多少那种怪物已经从坟墓里跑了出去?
难道张伯一家人也是这样的怪物?想着,子扬的心不觉生出一阵莫名的疼痛。现在,他倒宁愿相信张伯一家人只是单纯的骗子,那样,情感上还可以勉强接受。
现在,对于自己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该尽快从这个村子里逃出去!子扬收拾了一下心情,终于下定了决心。
想到这里,他赶紧离开了祠堂,匆匆忙忙地穿过了草地,向山下快步走去。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子扬便来到了山脚。天边,朝阳已经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来,面前的村子依旧死一般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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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8
吸取了上次向西走,没有走出村子的经验,这次,子扬决定向村子东边走。穿过一条条狭窄的胡同,他向着朝阳升起来的地方走去。快了!应该差不多到了村子边儿上了吧?已经向一个方向走了十多分钟后,子扬心想。此时,他突然留意到,一层薄雾正不知不觉地在自己的周围弥漫开来……
土坯房!又是土坯房!一座座相似的土坯房。又走了几分钟,子扬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这次又迷路了。
我就不信走不出这个该死的村子!子扬暗暗在心里赌誓道。不过,事实却与他的心愿明显相左,不知道走了多久,子扬疲惫地发现,身边还是同样的景象,他还在村子里。
没办法了!只能先回去了,也许,家良正在往这里赶的路上吧?还是回去等等他吧!免得他找不到自己。子扬终于放弃了,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心想。
在原地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子扬站起身来,起步往回走去。只走了几分钟,子扬便看见了那间熟悉的水井房。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自己一直都在原地打转儿?子扬惊恐地扭头向后看去,远方依旧笼罩在雾气中,而自己周围,雾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叔叔,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一个清晰的童音突然在子扬的耳边响起。受惊过度的子扬不禁浑身一颤,回头看去,只见五儿小小的身影正伫立在不远处。
“你……你在等我?”子扬颤声问道,他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是的,妈妈让我在这里等你,她说,你会从这条路上回来。”五儿微笑地看着他,轻缓地说道。
“你妈妈?”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子扬突然记起,自己早上所经历一切的起因,正是源自这个小女孩母亲的一句话。
翠云!没错,就是翠云!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目的何在?但是,很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她想让自己了解这一切。那么,她就一定清楚所有的事情!子扬心想。
“五儿,你妈妈呢?你妈妈在哪儿?”子扬焦急地问道。
“妈妈说,她现在出不来,所以才让我来这里等你,她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五儿从身后拿出几根祭祀时用的香来,伸手递给了子扬。
“这个?”接过香,子扬诧异地看着五儿,不知道翠云给自己这个东西用来做什么?
“叔叔,妈妈说,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先将卧室墙壁上那个镜框的玻璃打碎,然后再点燃一根香,妈妈就会来找你了。到时,她会向你解释一切。”“哦。”子扬狐疑地点了点头。
“对了!妈妈还说,让叔叔暂且忍耐,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想证实什么事情,只需将一点鲜血滴到水里,就可以从中看清真相。”说完,五儿便转身走了,只留下子扬呆呆地注视着手中的香,伫立在原地。待子扬抬起头,想喊住五儿再问些什么时,才发觉刚才还在眼前的她,现在已经平空消失了。
子扬无奈,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这才迈步慢慢地向住处走去。
子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住处,走进卧室,他看到一个食篮已经摆在了炕上。看起来,媛罗来过,不过现在,卧室里没有人,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子扬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玻璃镜框,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镜框而已。不知道翠云为什么要自己砸碎它?他将手中的香放在了那个小杂物柜上,坐在炕上沉默了。
子扬的情绪仍没有从早上发生的事情中缓过来,心依旧砰砰地跳个不停。现在弄清楚的事情只有两个,一个是张伯一家人其实并不是朋友张家良真正的大伯一家,要么他们是骗子,要么他们是怪物。想到张伯和媛罗是怪物的这种可能,子扬不禁浑身一颤。如果真的是那样,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二个弄清的事情是,翠云知道所有的事情,看起来她想帮自己,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何在?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不过看起来,似乎朋友的可能性要大些。
子扬无神地坐在炕边,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思路充斥着,根本无法安静下来。看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家良了,希望他快点来,早点带自己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又坐了一会儿,子扬突然想起五儿刚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想证实什么事情,只需将一点鲜血滴到水里,就可以从中看清真相。”鲜血?水?那样做,究竟可以看到什么真相呢?
想着,子扬从炕边坐起,迈步出了卧室,走进了厨房。他从地上拿起一个洗脸盆,放到一个凳子上,用水瓢在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了洗脸盆里。
望着水盆里自己随着水面摇晃的身影,子扬不禁又想起了早上在坟场里看到的那个恐怖的怪物,心头不禁一颤。
现在就差一点鲜血了!子扬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食指,犹豫了一下,伸口向它咬去。真疼!都说十指连心,即便是自己咬自己的指头,疼痛也不会少一点。咬了一口后,他又看了看那根手指,竟然没有被咬破,不禁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是何苦呢?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不会有这些事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先把情况弄清楚才行。想着,子扬狠了狠心,再次用力咬去,食指终于被咬破了。
鲜血从皮肤的破损处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水盆里,在水面上慢慢地散开,溶解……子扬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面的变化。
什么奇异的事情也没有出现!水面上依然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并没有什么特别。
难道……翠云在欺骗自己?还是纯粹就是一个恶作剧?子扬懊恼地想。她可真是太过分了!在这样的一个时刻,还开这种玩笑!真是太可恶了!
“大侄子,你回来了?”正在子扬想得出神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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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8
子扬扭头看去,见来人正是“张伯”。
啊!!!子扬的心不觉咯噔一下,连呼吸也似乎要停止了。
“你……你……”他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说道。
“你怎么了?病了吗?大侄子。”张伯看到子扬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子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恐惧、疑惑、伤痛,种种情感混合在一起,完全混乱了他的思维。
不!不行!在家良没来之前,一定要稳住!子扬猛然想起了五儿对他说过的话。
“妈妈说,让叔叔暂且忍耐,不要轻举妄动。”是的,自己不能让张伯看出什么破绽来,不然局面一定会对自己不利。
想着,子扬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勉强问道:“大伯,你……你来有什么事儿吗?”“啊,也没什么事,媛罗回家说,早上她来送饭的时候,没看见你。我怕你像上次一样有什么意外,所以来看看。张伯憨厚地微笑着说。
“哦,我没……没什么事儿,早上出去走了走,所以没在。让……让您担心了。”子扬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说着,子扬的身体紧张地一抖,不经意地碰到了那盆水。他下意识地向水中一望,不禁大吃了一惊。
那水面波动的一角,一个恐怖的头颅正倒映其中。血红的皮肉外翻着,两只昏黄的眼球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五官完全扭曲了位置,头颅的上方赫然显露着两只类似牛角一般的东西。
那……那是?!那就是……面前这个“张伯”的真面目?!
子扬看着水面上发生的变化,差一点惊叫起来,两条腿不由得剧烈地抖动起来。
张伯看出了子扬这一瞬间的变化,不觉心生疑惑,迈步向子扬走来,眼睛望向了凳子上的那盆水……
咣当……洗脸盆突然从凳子上翻落下去,扣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子扬见张伯向自己走来,情急之下,连忙将洗脸盆碰翻了。
“哎哟!”他故作吃惊地叫了一声,一边俯下身子去拣水盆,一边用眼角偷偷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张伯。
“怎么了?大侄子,我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张伯的眼睛紧盯着子扬的面部表情,意味深长地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好像看见墙角有一只老鼠一闪而过,被吓了一跳,所以不小心将水盆弄翻了。”子扬急忙掩饰住自己的慌张,假意说道。
“老鼠?我还从未在村子里见过老鼠呢!”张伯听完子扬的解释,眼神里闪过一道冷光,淡淡地说道。
“可能……可能我眼花了吧!我从小就怕老鼠!呵呵……呵呵……”子扬听张伯如此一说,勉强辩解道。
“哦,这样啊!你没出什么事就好,我也放心了,该回去了。”说着,张伯微笑着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站住了,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子扬,脸上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笑容。
“您……您还有什么事儿吗?”子扬努力镇定住自己的情绪,问道。
“没什么事儿。”张伯笑了笑,终于迈步走出了房门。
子扬一直目送着张伯出了院门,突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上冷汗横流,浑身抖成了一团。
好险!差一点被他识破了!不过,看起来,他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家良怎么还不来啊?!!
虽然心里明知道家良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到达,可子扬还是等得有些心急。他索性拿出了手机,又一次拨打了家良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一阵忙音,再拨,还是同样的忙音。子扬惊惶失措地将自己手机里存着的电话号码从头到尾拨了一遍,全是忙音。
天啊!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子扬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两眼失神地望着房间的一角,久久未动……
整整一天,子扬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中午时,媛罗来了,见子扬在睡觉,便悄悄地将早上的食篮拿走了。不一会儿,又将食篮拿来,可能是见子扬没有动早上的饭菜,她关切地用手探了探子扬的额头,感觉并不热,这才放心地出去了。
晚饭时,媛罗又来了,见子扬仍在沉睡,便坐在炕边,用手轻轻地推了推子扬,轻声问道:“子扬哥哥,你不舒服吗?起来吃点东西吧。”听到媛罗的声音,不知怎地,子扬并不感到十分害怕。甚至,心中伤痛的感觉更胜于恐惧。难道,媛罗也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吗?
不!不!不!我不信!不信!!一种强烈的感情正在翻江倒海般折磨着子扬的心,痛得他几乎要流出泪来。
少顷,子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那个清秀的面容。
“媛罗,我……没事儿,你将篮子放在这里就好了,我现在不饿。”他语调轻缓地说道,心头不禁漫过一丝淡淡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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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9
“哦,子扬哥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做。”媛罗兴奋地笑着说。
“没什么,媛罗,你做的我都喜欢吃。”子扬说着,不知不觉眼圈红了。
“子扬哥哥,你真的没事儿吗?”媛罗留意到了子扬的表情变化,闪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儿,只不过眼睛迷了。”子扬用手拂了一下眼睛,掩饰道。
“来,让我看看。”“不用,媛罗,现在好了。”说着,子扬勉强微笑着对媛罗说。
“那我先回去了,为了明天的节日,我要做好多准备呢!子扬哥哥,你好好休息吧。”媛罗微笑地说着,起身向门口走去。
“好的。”子扬应道。
看着媛罗离开的背影,子扬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泪水猛地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入夜,风雨如期而来,在焦虑地等待了一天之后,家良仍没有来。子扬已经记不清自己给他打过多少次电话了,只不过每次话筒里都是一阵忙音,从未接通过。
明天?明天的明天?子扬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几天,也许,连一天也挺不过。算了,生死由命,不考虑那么多了!他有些气馁了。
人到了生死关头,往往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子扬惆怅地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与妻子的甜蜜恋爱、还有之后数年里的生活片段,不禁迷惑了。走过了这么些年,他觉得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关于时间的梦。梦醒了,才发现剩下来的,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想着,子扬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曾经有一个人说得好:人赤条条地来到了人世,最后还是要赤条条地离开。
只是,如此走过这样一段清楚的人生,对于一个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啊!真是一种莫明其妙的生物。
就在子扬心灰意冷之时,他偶一抬头,看见了对面墙壁上那个空空的玻璃镜框。早上五儿对他说过的话,此刻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叔叔,妈妈说,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先将卧室墙壁上那个镜框的玻璃打碎,然后再点燃一根香,妈妈就会来找你了。到时,她会向你解释一切。”对了,还有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想着,子扬勉强振奋起精神,顺手在地上抄起一把椅子,走到镜框前,毫不犹豫地向它砸去。
哗……的一声,镜框的玻璃碎了,只见一团黑气忽地从中冲了出来,伴随着那黑气的还有一声惨烈的嚎叫。子扬下意识地向后退去,黑气冲出了卧室的门,带着哀嚎声,很快消失了。子扬抬头向那镜框看去,破碎的玻璃边缘正有一道黑红色的血液,顺着墙壁径直流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子扬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些天来,自己一直都和这个东西共处一室?怪不得,夜里自己总觉得,好像被一双眼睛监视着,却找不到那目光到底来自哪里?
原来如此。
想到这里,子扬赶紧从杂物柜上拿起一根早上五儿送给他的香,找到火柴,将其点燃了。一缕袅袅的青烟从燃烧的香头上飘出,在空气中凝成一束,穿过卧室的门,透过窗子周围的缝隙,向外飘去……
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卧室里的电灯突然明灭起来,灯泡里的钨丝仿佛正被一只小虫子撕咬一般,发出咝咝的响声。少顷,啪的一下,电灯完全灭了。
正在子扬惊诧之际,只听得房门咣当的一声被一阵狂风吹开了。子扬急忙将手中的香随意插到一边,从漆黑的卧室里摸索着走了出去,来到房门前,用力将其关上。这阵风来的好猛,裹夹着雨水劈头盖脸地袭向子扬,待他终于将门插上后,身上已经大半湿了。
子扬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转过了身。这时,透过从窗户照射进来的一点模糊的光亮,他吃惊地发现,卧室的门口正站立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是谁?!谁在哪儿?!”子扬颤声问道。
“不用害怕,是我,翠云。”黑影轻声回答。
“你?你怎么进来的?”听那声音,子扬辨认出正是翠云的。
“先不要管这些,你快从窗口向外看看,看外面有没有人?”翠云说道。
“哦。”子扬闻言,顺从地将脸贴近玻璃窗向外看去,借着模糊的夜光,他猛地看到,院子里突然闪过一条黑影,飞速地翻过院墙,不见了。
啊!子扬不禁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看到了什么?”翠云紧张地问道。
“我刚刚看到一条黑影从院子里跑了出去,现在……没人了。”子扬又来回扫视了一下窗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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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9
“哦。”听完,翠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想,你已经听五儿说过,我今晚会来找你了。”站在黑暗中的翠云缓缓地说道。
“是的,我知道。”子扬点了点头。
“那么,时间有限,我就直接进入正题。”翠云干脆地对子扬说。“明晚,你带上五儿,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你就永远都无法离开了。”“什么?”子扬心情复杂地看着翠云的身影,不由得心生一惊。
“不必怀疑,想必你也多少知道一些关于这个村子的情况了。翠云表情严肃地说道。
“这里,不是一个活人可以呆的地方。”“那么你?”子扬虽然经历了一系列恐怖的事情,但是听完翠云的话,还是大吃了一惊。
“是的,我也不是一个活人。”翠云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
啊!子扬听罢,心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上的汗毛仿佛也立了起来。他惊恐地注视着翠云,突然想起了白天在水盆里看到的东西,双眼不觉瞪直了。
“你……你……”子扬的言语磕巴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先生,不必害怕,我虽然不是活人,但也不是鬼魂。”翠云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
“那……你是什么?”“我……我也不知道我算是什么。七年前的一天,我和丈夫开车路过附近,当时我已经怀了身孕。本来我们是想去省城的一个亲戚家,谁知,半路发生了车祸。我只记得,一辆装满木材的大卡车迎面撞了过来,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翠云的眼神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云雾,迷离且飘渺,仿佛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
“后来呢?”子扬问道。
“后来我清醒了过来,丈夫已经不见了。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边站着一对父女。这对父女我不说,想必你也猜得到,就是张宗柏和张媛罗。我以为自己受伤了,可是却没觉得哪里疼痛,只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我连忙问他们,看没看见我的丈夫,他们说没看见,只是在村口发现了我,就把我带了回来。我想让他们把我送回家,他们挽留我,说还是把伤养好了再说吧,还说,这里要几个月才能通一趟车。我听完,没有办法,只得暂时留了下来。谁知……”“怎么了?!”子扬听翠云口气一顿,不觉紧张起来。
“谁知,我从此再也没能离开这里。”翠云缓缓地说道。
“为什么?”“因为,我要生了。两个月后,我在村子里生下了五儿,当时,张宗柏父女对我照顾得非常好,我对他们很是感激。但我还是无法联络上丈夫和亲属,我一直想离开这里,却怎么也无法走出村子。与此同时,我的身边不断出现了许多恐怖的事情。后来,经过我暗中调查,终于发现了张宗柏的真面目。”“他的真面目?!”子扬听完,又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是的,他的真面目!他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怪物!我当时以为没被他发现,不料,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他索性对我摊了牌,要我永远留在这里,我当然不肯,并且大骂了他一顿。我以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谁知,他不怒反笑了。他笑着对我说,即使我不肯,也没办法走出这个村子了。因为已经过了中秋节,一个活人如果不在进入村子的第一个中秋节逃离这里,就永远都无法离开了。我不信,每天都在寻找出村的途径,却发现,他说得是真的。我真的无法离开这里了,如果硬要离开,就会灰飞烟灭。我想到了死,但我还有五儿,我如果死了,她该怎么办?所以,我只能忍气吞声地住了下来。”“难道,五儿也无法离开这里吗?”子扬问道。
“她能,因为她是纯阴体,也就说她并不是一个活人生下的。但必须由一个活人带她出去,她才能转世投胎。否则,也会同样灰飞烟灭。”翠云悲泣地说道。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想必,张……那个人是不会告诉你这些的。”子扬刚想说“张伯”二字,突觉不妥,连忙改口,不解地问道。
翠云听到他的疑问,继续说道:“是那个河边的老人告诉我的,他就是冥河的摆渡人,负责送那些迷途的亡魂前往阴界。我求他帮我过河,他不肯,说我并不是鬼魂,他爱莫能助。他虽然知道这个村子的事情,但那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不过他倒也好心,除了告诉我实情外,还建议我在村子里等待,等再有一个活人误入这里时,协助那人带五儿离开此地。我听了,这才忍到了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先生你。”说着,翠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哦,所以你才三番五次地提醒我?”子扬听罢,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的,张宗柏父女见我不肯屈服,便不再理睬我,并且向你说我疯了。我想偷偷地告诉你实情,但他们以五儿的性命相要挟,逼我不要轻举妄动,并且时常监视我的举动,致使我一直都无法告诉你真相。不过,眼看着明天就到了中秋节,如果我再不来找你,那么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不得不铤而走险。”“原来如此!”子扬听完,不禁恍然大悟。
子扬听罢翠云的话,终于了解了一直以来她所做事情的动机,不由得对她的信任更近了一步。他沉默了一会儿,反复思考了一下他进入村子以来,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发现自己遇到的每一件事都与翠云所说的,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契合。只是,即便如此,他的心里似乎仍有一块石头无法落下。
“翠云,你说,你见过张宗柏的真面目,那么,媛罗呢?”子扬觉得心中有些发堵,终于忍不住将那块石头掀了出来。
“媛罗?我的确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不过既然她的父亲是个怪物,那么她也应该是个怪物,或者和我一样,只是一个不死不活的躯壳。怎么?先生,难道你喜欢上她了?”翠云有些吃惊地问道。
“没,没有。只是她一直以来对我都很好,从未谋害过我什么,甚至还曾救过我的命。我……我实在不敢相信,她会是一个怪物。”子扬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神色却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好吧,既然先生对我还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那么,跟我来,我们去证实一下。”说着,翠云向子扬走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子扬只觉得翠云的那只手软软的,像没有骨头似的,却也冰冷冰冷的,不禁暗自打了一个冷战。
从玻璃窗向外望了望,见院子里确实没人,翠云拉着子扬,悄悄地推门走到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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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 17:59
“先生,现在这个时辰,也许正好。如果你胆大,翻过这堵墙,躲在墙角向张家的屋子里看,或许可以找到答案。张媛罗的屋子在左边,我想你应该知道。”翠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子扬,小声地对他说道。
“我……我应该没有问题。”子扬心里有些害怕,但当他看到翠云望向自己的目光时,文人身上那种特殊的桀骜之气被激发了出来,勉强点了点头。
子扬来到墙边,向上看了看。这是一堵用普通红砖砌成的墙,墙身有些高,伸手却也刚刚能攀住。子扬沉吟了一下,蹲下身子,猛地向上一窜,两臂用力,上身已经趴在了墙脊上。多亏在城里自己空闲时经常锻炼一下身体,不然,这样的一堵墙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来的。子扬暗自庆幸地想着。
跨上墙脊,子扬扭头看了看翠云,翠云没有做声,只是表情凝重地向他点了点头。子扬见状,不再犹豫,顺着另一侧的墙身慢慢地滑了下去。落到地面,他见媛罗卧室的灯果然亮着,便悄悄地顺着墙身摸了过去。
来到窗前,子扬背靠着墙身,偷偷地向屋里看去。只见一个女人正坐在椅子上,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轻轻地梳着头,从背影看正是媛罗。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白皙的手臂在灯光下更增添了一抹亮泽,看着媛罗婀娜的身姿,子扬的心头不禁漫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这时,媛罗卧室的门开了,张伯母迈步走了进来。
“妈,你看我现在漂亮吗?”媛罗扭头笑着对母亲说道。就在此刻,一个让子扬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媛罗将手中的梳子和小镜子放在了一个柜子上,然后抬起两只手按在了头的两侧,慢慢地一扭,竟然将整个头颅端了下来!递到了她的母亲面前。
啊!子扬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喊出声来,身子不由得软了,勉强靠住墙身这才站住。
“漂亮!我女儿怎么打扮都漂亮!”张伯母笑着赞道。
“您说,明天子扬哥哥看到,他会喜欢吗?”那个被无头的身体捧在手里的头颅轻声问道。
“死丫头!又在想那个小子了?不管他喜不喜欢,过了明天,他都是你的人了。”张伯母突然狞笑着说道。
“妈!我不想强迫他,只想他能真正地喜欢上我。”那头颅幽幽地低声说。
“好好好!听我宝贝女儿的,不强迫他,呵呵。”张伯母见女儿有些不悦,笑着劝慰道。
子扬听到屋子里两人的对话,再也看不下去了。慌忙顺着墙角,慢慢地移出一段距离,蹲下身子,猛地向上一纵,爬上了墙脊。啪的一声,由于子扬过于紧张,一小块砖头被他从墙壁上蹬掉了,滚落到地面上。
“谁?谁在那里?”屋子里的灯立刻熄灭了,随即,响起了媛罗的声音。
子扬闻声,知道自己已经被察觉了,慌忙顺着墙身滑到了自家的院子里。脚刚一落地,胳膊就被人拉住了,他惊恐地扭头一看,拉他的人正是翠云。
“快蹲下!”翠云一拉子扬的胳膊,极力压低了声音说道。子扬听罢,连忙蹲下了身子,刚想说些什么,嘴却一下子被翠云用手捂住了。
两个人紧靠着墙身,一动也不敢动。少顷,只听得墙那边传来张伯冰冷的声音。
“是那个小子吗?”“应该不是,他还没那么聪明。”一个女人的声音答道,听起来应该是张伯母。
“不行!以防万一,我要去看看。”说着,子扬看见一个人影风一般地跃上了墙脊,正向院内扫视,正是张伯。
子扬见状,一颗心紧张得就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身子抖个不停。突然,手心被人轻轻地一按,翠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这才努力平静了下来。
由于子扬和翠云躲藏的墙根处很暗,张伯没有发现他们。他站在墙脊上,向下扫视了一圈,见并无异状,便又纵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想是刚才的风雨将那砖头弄松了吧?”张伯母说道。
“可能吧,我只是有些担心那个小子,还有那个臭女人!”张伯恶狠狠地说。
“你太多虑了!他们是跑不出咱们手心儿的。”“唉。”接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子扬感觉得出,这一声却是媛罗的。
说也奇怪,刚才那么大的风雨,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地面上也看不出刚刚下过雨的样子。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中,没有云朵,没有星星,也没有一丝风,大地安静得让人心慌。
这鬼地方!子扬心里暗暗地诅咒道。他竖起耳朵靠在墙体上,又听了一下,只听得墙那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想是张伯一家三口已经进屋了,便想要站起身来。不想,刚一挺身,又被翠云拉住了,翠云没有做声,只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站起来。子扬没有办法,只得重新蹲下。
又过了一会儿,墙那边果然又传来一声开门关门的声音和张伯的咳嗽声,之后过了好久,终于再没了动静。
“真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子扬想着,不禁在心里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刚才如果不是翠云拉住他,自己现在恐怕早被他发觉了。
翠云见再无异状,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子扬偷偷地返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