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12 18:12
“这倒是有可能,”医生说,“另一方面,阿谢尔这个名字也许会是个巧合。”
“这次的受害人,不管她叫什么名字,也该会是个开小店铺的老太太。切记,我们是在同一个疯子打交道。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向我们透露别有用心的线索。”
“一个疯子还会有动机吗,医生?”警监怀疑地问。
“他当然会有动机,先生。致命的逻辑是敏感性狂燥症的特征之一。一个人可能会认定自己有神圣的使命来杀死教士、医生或是开烟草店的老太太,而在此背后总会有某种非常合乎逻辑的理由。我们一定不能让这桩字母案件失去控制。贝克斯希尔紧随在安多弗之后,这可能仅仅是一种巧合而已。”
“我们至少应该谨慎以待,卡特。要特别注意那些B 姓的人们,尤其是开小商店的,要派一个人来监视所有的小烟贩和卖报人。我以为这是我们所能够做到的。只要可能,自然还要留意所有陌生人。”
警监发出一声呻吟。
“就在这学校停课、假期刚刚开始的时候?本星期人们正在大量涌入该地区。”
“我们必须尽力而为!”警察局长严厉地说道。
格伦警监发表他的见解。
“我会监视任何与阿谢尔案件相关的人。那两个目击证人,帕特里奇和里德尔,当然,还有阿谢尔本人。只要他们有迹象离开安多弗,他们就会被跟踪。”
大家又提了些意议,进行了一段散漫的对话之后,会议结束。
“波洛,”我们沿着河步行时,我说,“这次犯罪可以被阻止吧?”
他一脸憔悴地转向我。
“让满城人的正常心智来对付一个人的错乱疯狂?我感到害怕,黑斯廷斯,我非常惧怕。你该记得那个肢解恶魔杰克的屡屡得手吧?”
“这太可怕了。”我说。
“黑斯廷斯,疯狂是件可怕的事物......我很惧怕......我很惧怕......”
我依然牢记七月二十五日早晨睡醒过来的情形,那时该是七点三十分左右。
波洛正站在我的床边,轻柔地摇动我的肩膀。我看了他一眼,这将我从半意识带回到本能的清醒状态之中。
“什么事?”我问,迅速地坐起来。
他的回答简单至极,可他吐露出的三个字背后却蕴藏着丰富的感情。
“它发生了。”
“什么事?”我叫道,“你是说——可今天才是二十五日啊。”
“案件是昨晚发生的。或者说,是在今天凌晨的早些时候。”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上完洗手间。他简单地复述了刚从电话中获知的内容。
“一位年轻姑娘的尸体在贝克斯希尔的海滩上被人发现。有人认出是伊丽莎白·巴纳德,在一间餐厅做女招待,她与父母住在一处新建成的平房内。医学鉴定表明死亡时间是在十一点半到一点之间。”
“他们就能如此确信,认定这就是那桩罪案?”我问道,一边匆忙用肥皂涂脸。
“尸体底下有一本 ABC,打开的那页正好是去贝克斯希尔的火车时刻表。”
我直打冷颤。
“这太可怕了。”
“ Faitesattention(法文,意为:当心。——译注。),黑斯廷斯。我也不想再碰到第二个悲剧。”
我沮丧地洗去下巴上的血。
“我们该有什么样的作战计划?”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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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8:13
“车要过一会儿才来接我们。我会端给你一杯咖啡,这样就不会耽误出发。”
二十分钟后,我们坐入一辆警车,疾驶着穿越过泰晤士河,驶出伦敦。
克罗姆警督与我们同行,他曾出席过那次会议,现在正式负责此案。
与贾普相比,克罗姆截然不同。他要年轻许多,是那种安静、优越的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善解人意。就我的口味而言,他沉浸于过分自满的阴影之中。最近,他因为破获一系列儿童谋杀案而获得许多褒奖,他极具耐心地追捕到那个罪犯,那家伙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布罗得摩尔监狱。
显然,他来承担本案,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我认为他有点自视过高。他对波洛的态度带着些傲慢,把波洛当作是个年轻人而不是长辈——以一种相当自负的、“公立学校”的方式。
“我已与汤普森医生好好地长谈了一次,”他说,“他对‘连锁’或‘系列’谋杀案极感兴趣。这是一种精神异常所至的行为。当然,要是外行,就无法从中欣赏其经典的内容。这要从医学的角度来体会。”他咳着嗽道。“事实上,我上次的案子,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那件梅布尔·霍默案,马瑟尔山的女学生。你知道,那个卡珀是个异常的人物,要给他定罪极其之难——同样,只是他的第三件案子。不过倒是可以用许多种测试——如口供诱导,你知道,这是种很先进的方法,当然在你的年代还没有这样的事物。一旦你能使一个人泄漏自己,你就能逮到他。他一明白你已掌握一切,他的神经就会动摇,就会破绽百出。”
“即使在我那时候,这种方法也采纳过许多次。”波洛说。
克罗姆警督看着他,小声说道:
“哦,是吗?”
我们大家一阵沉默。在我们通过新十字车站时,克罗姆开口说:
“如果你们想了解一些此案的情况,那就请问吧。”
“你还没有形容一下那个遇害的姑娘吧?”
“她二十三岁,在黄猫餐厅当女招待——”
“Pas ca(法文,意为:不是这样。——译注),我感到疑惑的是——她长的漂亮吗?”
“那我倒是不太了解。”克罗姆警督有点畏缩地说。他的表情显示出:“真的——这些外国佬,全都一个模样!”
波洛的眼中闪现一丝淡淡的欢愉。
“那对你而言无关紧要吗?然而,pour une femme(法文,意为:对一个女人而言。——译注),外貌是最最重要的,这往往会决定她的命运。”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我们临近赛文诺克时,波洛再次打破僵局。
“你是否刚好知道,那姑娘是怎样被人用什么东西勒喉致死的?”
克罗姆警督简要作答。
“是用她自己的腰带勒死的——我想,是厚厚的那种针织腰带。”
波洛眼睛睁得极大。
“啊哈,”他说,“我们终于掌握一点确切的消息,那真是有点意思,不是吗?”
“我还没有认识到。”克罗姆警督冷冷地说。
我对此人的疑虑重重和想象力的贫乏感到厌恶。
“这提供给我们凶手的特征。”我说,“那姑娘自己的腰带,它表明凶手特别凶残。”
波洛朝我瞥了一眼,我无法揣摩其含义。表面上,这转达给我一种带有幽默的不耐烦。
我重新又陷入到静默之中。
卡特警监在贝克斯希尔迎接我们,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叫凯尔西的年轻警督,他面色友善,模样机敏,被指派与克罗姆一起侦破此案。
“你可以自行开展调查,克罗姆。”警监说道,“因而我只透露给你本案的主要情节,然后你们就着手去查。”
“谢谢您,先生。”克罗姆说。
“我们已将消息传给了她的父母亲。”警监说,“对他们而言,这绝对是个可怕的打击。在向他们询问之前,我让他们有时间恢复了一下,因此你们可以从头开始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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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8:13
“她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波洛问。
“有个姐姐——在伦敦做打字员工作,也已经通知过她了。还有个小伙子——事实上,我设想,那姑娘昨晚该是与他一起外出的。”
“那本ABC铁路指南有何帮助吗?”克罗姆问。
“就放在那边,”警监冲着桌子点头,“上面没有指纹。书打开着,翻到贝克斯希尔的那页。那是本新书,我该说——这本书看来没翻阅过几次。书也不是在这附近买的,我已去调查过本地所有的文具店。”
“尸体是谁发现的,先生?”
“是一位早起晨练的上校,杰罗姆上校。他大约清晨六点带狗出门,朝着库登的方向前进,走在沙滩上。他的狗跑开去,像是嗅着了什么东西。上校叫唤那狗,可狗并没回来,他上前一看,便觉得发生了蹊跷的事情。他做事很有分寸,没有去碰她的尸体,便立刻给我们打了电话。”
“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天午夜前后吧?”
“是在午夜与凌晨一点之间,这很有把握。我们的杀人玩家是位言出必行的人,如果他说过要在二十五日行动,那就一定会是二十五日,即便刚刚过去几分钟。”
克罗姆点点头。
“是的,那确实是他的心智所在。没有其他情况吗?没人见过些有帮助的情况吗?”
“还没有。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任何人,只要在昨晚见过一位与男士一同散步的白衣女郎,都会马上来向我们提供情况。而据我猜想,昨晚大概会有四五百名白衣女郎曾与年轻男士一起散步,该会令我们应接不暇。”
“好,先生,我最好着手开始进行调查。”克罗姆说,“那餐厅同那姑娘的家,我最好两个地方都去一下。凯尔西同我一起去。”
“波洛先生也去吗?”警监问。
“我与你同去。”波洛微微躬了一下身体,对克罗姆说。
我想,克罗姆感到有点懊恼。凯尔西以前没见过波洛,裂开嘴笑。
遗憾的是,每当人们第一次见到我的朋友时,总会有意把他视为一个大玩笑。
“勒她致死的那条腰带怎么样?”克罗姆问道,“波洛先生认为它是条极有宝贵价值的线索。我想他非常乐意检查一下。”
“Du tout(法文,意为:一点也不。——译注),”波洛迅即说,“你误会了。”
“你将会一无所获。”卡特说,“它不是条皮质腰带——如果是皮带,那上面将会留下指纹。这仅是条厚厚的针织丝质腰带,是致命的理想工具而已。”
我感到一阵战栗。
“好,”克罗姆说,“我们最好出发吧。”
我们即刻出发。
我们首先去黄猫餐厅。这是间常见的小茶馆,坐落在海边。餐厅内摆设的餐桌上铺盖着橙色格子花的台布,编织的椅子上亦摆放着橙色的靠垫,显得极度的不舒服。这件餐厅专门供应晨间咖啡,供应五种不同的茶(德文郡茶、农舍茶、果味茶、卡尔顿茶和原味茶),还供应几样为女士准备的小份午餐,如炒鸡蛋、虾和面包屑、通心粉。
餐厅此刻正供应晨间咖啡。餐厅的女经理把我们匆忙迎入后边的一间极不干净的小房间。
“你就是梅里恩小姐?”克罗姆询问道。
梅里恩小姐脱口发出一种声调高高的、极不悦耳的淑女嗓音:
“我就是。这事实在太令人难过,是件最悲痛的事。我难以想象,这将给我们的生意带来多大的影响!”
梅里恩小姐身材瘦削,年纪四十岁左右,橙黄色的头发扎成许多小束(实际上,她自己就惊人地象一只黄猫)。她极其紧张地摆弄着身上衣服的薄围巾和褶边。
“你会生意兴隆的。”凯尔西警督鼓励地说,“你将看到,你会连菜都供应不过来的。”
“真可恶。”她说道,“太可恶了,这件事令人对人性感到绝望。”
可不管如何,她的眼睛还是在闪着亮光。
“关于那死去的姑娘,你能告诉我些什么,梅里恩小姐?”
“无可奉告。”梅里恩小姐明确地说,“绝对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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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8:14
“她在这儿干多久了?”
“今年是第二个夏季。”
“你对她是否满意?”
“她是个很好的女招待,干活快捷,遵守规定。”
“她长得漂亮吗?”波洛问道。
梅里恩小姐回了他一眼,眼神中显示出“瞧,这些外国人”的神情。
“她是位很好的姑娘,长相清秀。”她干巴巴地说。
“昨天晚上她是几点钟下班的?”克罗姆问。
“八点钟。我们八点钟关门。店里不供应晚餐,就不需要她们做事。来吃炒鸡蛋和饮茶的人们到七点钟后就挺少的了。我们的高峰时间六点半就已结束。”
“她跟你提过她晚上要干些什么吗?”
“当然没有,”梅里恩小姐强调着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那么近乎。”
“有没有人来找过她?或有些什么别的事?”
“没有。”
“她自己看上去跟平常是否一样?既不激动也不低沉?”
“我实在是无言相告。”梅里恩小姐冷淡地说。
“你店里顾几位女招待员?”
“平时两位,在七月二十日后直到八月底会加招两位临时的。”
“伊丽莎白·巴纳德并不是加招的其中一位吧?”
“巴纳德小姐是固定的一位。”
“那另外一位是谁?”
“希格利小姐。她是位可爱的小姐。”
“她和巴纳德小姐是朋友吗?”
“我实在是无言相告。”
“也许我们还是最好同她谈几句话。”
“是现在吗?”
“如果你答应的话。”
“我会叫她来,”梅里恩小姐说着,站起身来,“请尽量简短一些,现在是晨间咖啡的高峰时间。”
这位狡猾、姜黄色的梅里恩小姐离开房间。
“真是精练得很,”凯尔西警督评价道,他模仿那女人矫揉造作的声调,“我实在是无言相告。”
一位体态丰满的姑娘猛然闯进屋来。她微微有点喘不上气,长着黝黑的头发,脸颊呈粉红色,黑色的双眼因激动而圆瞪。
“梅里恩小姐让我进来。”她气喘吁吁地说。
“你就是希格利小姐?”
“是的,我是。”
“你认识伊丽莎白·巴纳德?”
“哦,是的,我认识贝蒂。这难道不可怕吗?它实在太可怕了。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整个上午都在与姑娘们谈论这件事,我真是不敢相信!‘你们都知道,姑娘们,’我说,‘这看来不象是真的。贝蒂!我指的是成天在这里的贝蒂·巴纳德,被人谋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说。我捏了自己五六次,看看我是否醒不过来了。贝蒂被人谋杀......哦,你知道我的意思,它实在不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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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8:14
“你很了解那死去的姑娘吗?”
“她在这做招待的时间要比我长。我是今年三月份才来的,她去年就在这儿了。如果您理解我的意思的话,她是个安静的人。她不是那种爱开玩笑和爱笑的人,我是指她实际上又不是个真正安静的人,她有许多自己的乐趣,可她从不与别人共享。所以,她是个安静的人,又是个不安静的人,如果你们能理解的话。”
我想说,克罗姆警督实在太有耐心了。作为一位证人,这位丰腴的希格利小姐总是令人烦恼。她每说一句话都要重复地论证好几遍,最终却让人不得要领。
她与那位死去的姑娘并不亲密。我们可以猜想到,伊丽莎白·巴纳德认为自己胜出希格利小姐一筹。在工作时间,她非常友善,可姑娘们同她交往不深。伊丽莎白·巴纳德曾有过一位“朋友”,在车站附近的房地产事务所工作。那家事务所叫做考特和布伦斯基尔,可他既不是考特先生,也并非布伦斯基尔先生,他只是位办事员。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要见到他就很熟悉。他外表非常英俊,哦,非常英俊,而且总是衣冠楚楚。很显然,希格利小姐内心深处有股嫉妒的味道。
谈话终于到此为止。伊丽莎白·巴纳德并没有向餐厅中的任何人透露昨晚的计划,而希格利小姐则认为,她是去与她的“朋友”会面。她身穿白色外套。“由于衣着新颖,她显得非常甜美动人。”
我们与另外两位姑娘都小谈了一会儿,可是并没有获得更多的情况。贝蒂·巴纳德未曾讲过她要做些什么,当晚也没人在贝克斯希尔见过她。
伊丽莎白·巴纳德的父母居住的是一处狭小的平房,那儿有五十家左右这样的住家。这些平房是由一位投机建筑商在小镇内匆匆修建的。小镇名叫兰达尔诺。巴纳德先生是一位身材矮小、满脸迷惑的人,年纪约莫五十五岁光景,他注意到我们的临近,就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请进来吧,先生们。”他说。
凯尔西警督率先发话。
“这位是苏格兰场的克罗姆警督,先生。”他说,
“他是专门就此案来帮助我们的。”
“苏格兰场?”巴纳德先生满怀希望地说,“真是太好了。那个行凶的恶棍真该被车轮轧死。我可怜的姑娘。”他的脸因悲伤一阵痉挛而变形。
“这位是赫尔克里·波洛,也从伦敦来,还有——”
“黑斯廷斯上尉。”波洛说。
“很高兴见到你们,先生们,”巴纳德先生机械地说,“请到里屋来。我不知道我可怜的太太是否可以见你们。她已经完全崩溃了。”
当我们在平房的起居室里坐定时,巴纳德太太总算露了面。很显然,她哭的悲痛欲绝,两眼红肿,步履蹒跚,一副遭受过沉重打击的模样。
“怎么,你没事吧。”巴纳德先生说,“你确信没事了吧?”
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让进一把椅子当中。
“警监很好心,”巴纳德先生说,“他把消息通知我们后,说是要等到我们经受初次震惊之后,再来调查些问题。”
“这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巴纳德太太泪流满面地哭泣,“这必定是最残忍的事。”
她声音中带有轻微的歌唱声调,我原以为是外国口音。直到我想起门上的姓名,才意识到她讲话中的某些发音实际上已表明她是威尔士人。
“我知道,这的确令人深感悲痛,女士。”克罗姆说,“我们非常同情你,可是我们想要了解所有的真相,以便能尽快开展工作。”
“那有道理。”巴纳德先生说,一边点头表示赞同。
“我了解到,你女儿二十三岁了。她与你们住在一起,在姜汁猫餐厅工作,对吧?”
“不错。”
“这地方是新建的,是吧?你以前住在哪儿?”
“我在肯宁顿做些五金生意。两年前我退了休。我们总想住在海边。”
“你有两个女儿?”
“是的。大女儿在伦敦一间办公室工作。”
“昨晚你女儿没回家,你们难道不感到震惊吗?”
“我们并不知道她没回来。”巴纳德太太流着泪说,“她爸爸和我习惯于早睡,我们九点钟就上床休息。我们并不知道贝蒂没回家,直到警察来告诉我,说......”
她情不自禁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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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8:15
“你女儿是否经常很晚才回家?”
“警督,你该知道现在的女孩是什么样。”巴纳德说,“他们挺独立。在夏天的晚上,她们才不会急匆匆地赶回家。同样,贝蒂通常十一点钟才回家。”
“她怎么进来?门开着吗?”
“钥匙放在垫子下面——我们一直那样做。”
“我想,有谣传说你女儿已订婚了。”
“现在他们并不正式进行订婚。”巴纳德先生说。
“他叫唐纳德·弗雷泽,我喜欢他。我非常喜欢他,”巴纳德太太说,“可怜的人,这消息对他来说真是太为难了。我在想,他是否已经知道?”
“我了解到,他是在考特和布伦斯基尔事务所工作?”
“是。他们经营房地产。”
“他下班之后,是不是多半会同你女儿约会?”
“他们并不是每天晚上都见面,大概每周一两次吧。”
“你是否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有没有约会?”
“她没说。贝蒂对她要做什么事、要去哪儿,从来都不会多说。可她是个好姑娘。哦,我简直不能相信。”
巴纳德太太开始抽泣起来。
“镇静点,老伴。振作一点。”她丈夫劝解道,“我们快回答完了。”
“我想唐纳德永远也——永远也——”巴纳德太太哭泣着说。
“现在你该振作点。”巴纳德先生重复道。
“我但愿能给你些帮助,可事实上我一无所知,我一无所知,也无法帮助你们找到那个该死的恶棍。贝蒂是个可爱的、快乐的姑娘——她与那个正派的年轻人来往,这使我们回忆起我们自己年轻时代。令我感到伤心的是,有谁会去谋害她呢,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你已经如实相告,巴纳德先生。”克罗姆说,“我想告诉你我想干什么——想去看看巴纳德小姐的房间。那儿也许会有信件什么的——或是日记本。”
“请过去看吧。”巴纳德先生说,站起身来。
他带路,克罗姆跟随他,然后是波洛,随后是凯尔西,我殿后。
我停了一会儿来系上鞋带,就在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了下来,车内下来一个姑娘,她付钱给司机后,匆忙向房子这边走来,手中提着一只箱子。她进门时见到我,便愣在那儿。
“你是谁?”她说。
我下了几个台阶,我感到烦恼,不知如何来回答。我要报以大名吗?或是说我是同警方一起来的。这个姑娘却没有时间供我作决定。
“哦,”她说,“我也猜得出来。”
她摘下带着的白色小羊皮帽,扔在地上。她转了转身,光照在她身上,我现在可以更清晰的看到她。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小时候我的姐妹们玩耍的荷兰娃娃。她头发乌黑,前额留剪成直直的短刘海。她的颧骨很高,整个身体形态是一种怪异的现代式的僵硬,然而挺吸引人的。她长的不怎么漂亮,相当平庸,可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东西,有股说服力,使人没有办法忽略她。
“你是巴纳德小姐?”我问。
“我是梅根·巴纳德。我想,你是警察局的?”
“哦,”我说,“也不完全是——”
她打断我的话。
“我认为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我妹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她没有男朋友,早上好!”
她说话时简短地冲我一笑,挑战性地注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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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8:15
“我相信,这个说法很准确。”她说。
“我可不是记者,如果你那样认为的话。”
“那么你是谁?”她环顾四周,“妈和爸在哪儿?”
“你父亲正在带警察看你妹妹的房间。你母亲进屋去了,她很难过。”
姑娘看来象是作了个决定。
“到这边来吧。”她说。
她拉开一扇门,走了进去。我跟着她,发现自己很快置身于一间小巧、洁净的厨房之中。
我试图关上身后的门,却意想不到地遇到阻力。波洛平静地闪进屋来,并掩上身后的门。
“巴纳德小姐?”他迅速鞠躬说。
“这位是赫尔克里·波洛。”我说。
梅根·巴纳德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眼,心里在嘀咕着。
“我听说过你,”她说,“你是位很风光的私人侦探,不是吗?”
“这个描绘可不太漂亮,但也足够了。”波洛说。
姑娘在厨房桌边坐下,她从包中摸出一支烟放在唇间点燃,然后在两口烟之间开口说:
“我真不明白,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在我们这样一件卑劣的小案子中能做些什么?”
“小姐,”波洛说,“你我都不明白的事情可能比比皆是。可所有这一切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不容易被发现的情况。”
“那会是些什么?”
“小姐,死亡能非常不幸地产生偏见。对死去的人往往会存在有利的偏见。刚才我听你对我的朋友黑斯廷斯说‘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而且没有男朋友。’你是在嘲笑那些报纸。但事实确实如此,当一个姑娘死了的时候,那些就是要说的话。她很聪明,她很快活,她脾气温和,她在世上毫无烦恼,她没有讨厌的熟人。对死者而言,人们总会宽容大度。你知道我此刻想做什么吗?我想找到一个了解伊丽莎白·巴纳德但并不知道她已经死去的人!然后我才有可能会听到一些有用之词——真相。”
梅根·巴纳德抽着烟,静望了他几分钟,然后,最终她发言了。她的话语使我大吃一惊。
“贝蒂,”她说道,“是个十足的小傻瓜。”
正如我所言,梅根·巴纳德的话,仍然带着干脆得体的事务性的口吻,着实令我大吃一惊。
然而,波洛仅仅是庄重地鞠一下头。
“A la bonne heure(法文,意为:在那个时刻。——译注),”他说道,“你真是很精明,小姐。”
梅根·巴纳德仍然以一成不变的超然语气说:
“我非常喜欢贝蒂,但这并不能使我盲目到看不出她是那种小傻瓜——我有时甚至这样对她说‘姐妹之间就是这样子的。’”
“她是否理睬你的建议呢?”
“可能没有吧。”梅根带着讥讽味说。
“小姐,你可以准确点说。”
姑娘犹豫了一两分钟。
波洛带着一丝笑意说:
“我会帮助你的。我听到你刚才对黑斯廷斯说的话,说你妹妹是个聪明、快活的姑娘,没有男朋友。这是——有点,要反过来说才对吧,不是吗?”
梅根慢吞吞说:
“贝蒂并没有什么危害,我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她为人正直,才不是乐于过周末的那种人,她从不做那种事。可她喜欢受人邀请外出和跳舞,喜欢廉价的奉承和赞美之词,诸如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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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8:16
“她很漂亮,是吗?”
这句问话,我已经是第三次听见,这次得到了明确的答复。
梅根离开桌子,走向她的箱子,啪地一声打开箱子,取出一件物品并交给波洛。
在皮质的相框中是位头发漂亮、微笑着的姑娘。头发很明显刚刚烫过,以一堆鬈曲的形状从她头上生长出来。她脸上的微笑挺调皮和矫揉造作。那显然不是一张你可称之为美丽的脸,但它却带着明显和廉价的亮丽。
波洛把相架递回去,同时说:
“你和她长得并不像,小姐。”
“哦!我在这家里是长相平常的。我很清楚。”她看来像是把这个事实摆到一边,显得并不重要。
“究竟在哪些方面你认为你妹妹行事愚蠢?也许,你是指她与唐纳德·弗雷泽先生交往?”
“确实是。唐是那种极度安静的人,可他——哦,自然他也会对某些事情不满,然后——”
“然后怎么样,小姐?”
他的眼睛稳稳地盯着她。
这可能只是我的臆想——她看来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回答说:
“我恐怕她会放弃他,而那样就会是个遗憾。他是位非常稳重、勤劳的人,肯定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波洛继续凝视着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并没有满脸通红,而是回报以同样的沉着和冷静——这使我想起她起先那挑战性的倨傲神态。
“所以事情就是如此,”他终于说,“我们不想再谈真相。”
她耸耸肩膀,转身向着门那边。
“哦,”她说,“我已经尽我所能来帮助你。”
波洛的主意抑制了她。
“等一下,小姐,有些事我要告诉你,请回来。”
我看出来,她是极不情愿地停住了脚。
令我惊讶的是,波洛投入地讲出 ABC 信件的整个故事,安多弗谋杀案,以及在尸体旁边发现的铁路指南书。
他毫无理由抱怨她对此是缺乏兴趣。她双唇分离,两眼发亮,有些着急地问他。
“这些全都是真的吗,波洛先生?”
“是的,全是真的。”
“你是说我妹妹真的是被某个杀人狂谋害的?”
“正是这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哦,贝蒂,贝蒂,这太恐怖了。”
“你看,小姐,你不用顾虑是否会伤害别人,就该毫不费劲地提供我想了解的情况。”
“是的,我现在明白了。”
“让我们继续谈话。我已形成了这样的观点,那位唐纳德·弗雷泽可能会是个脾气狂暴和嫉妒的人,对吗?”
梅根·巴纳德安静地说:
“我现在相信你,波洛先生。我会告诉你千真万确的事实。如我所言,唐是个极其安静的人——是个挺封闭的人,如果你理解我的话。他通常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思想感受,可在这一切之后,他对待事物的态度又极其糟糕。他生性好嫉妒,他总是嫉妒贝蒂。他全身心地爱着她——当然她也非常喜欢他,可贝蒂不仅仅只喜欢一个人而不留意其他人,她本来就不是这样的。嗯,他留意于那些长相优雅、能陪伴她的男人。当然,在黄猫餐厅,她总可以遭遇到一些男人——尤其是在夏日的假期。她总是辞令锋利,如果那些人对她浑言趣语,她也一定会诮语相对。然后她可能会同他们约会,去看看电影或做些别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从没有那种事——可她只是喜欢以此为乐。她总说有一天她会与唐安定地生活,但只要在能够的时候,她会同样像现在一样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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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8:16
梅根停住口,波洛说:
“我理解。请继续讲吧。”
“唐无法理解的是她的行为方式。如果她对他真是专一投入,那么他就无法明白她为何还要与其他人外出。有一两次他们为这件事还大吵特吵。”
“那位唐先生,他再也不会平心静气了?”
“就像所有那些安静的人那样,当他们要发脾气时,他们会大发雷霆。唐显得那么暴躁,连贝蒂都吓坏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年前吵过一次,另一次则吵得更凶——仅是在一个月以前。我当时回家过周末。我使他们尽量平息下来,那时我试图让贝蒂有点脑子——跟她说她真的有点傻。她会说那没什么可怕的。哦,那倒也挺对的,可她还是会招致危害。你看,在一年前的那次吵架之后,她已形成了一种习惯,不时根据信手拈来、无伤大雅的原则撒几个有用的小谎。由于她告诉唐她要去哈斯丁看一位女朋友,可他却发现她实际上是与某些男人——一同去了伊斯特本。这场喧闹终于来临。由于已订婚,他是个已婚男人,他对这件事总有点守口如瓶,这恰恰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们吵架的情形挺可怕的——贝蒂声称她还没有与他结婚,有权同她乐意的人外出。唐则满脸苍白,气得颤抖,扬言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什么?”
“他会杀了她——”梅根低声说道。
她停下话,盯着波洛。
他阴沉地点了几下头。
“因而,自然,你担心......”
“我倒是认为他不会真动手的,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可我倒是恐怕这些——吵架和他所说的话,会被翻出来,许多人都知道那事。”
波洛再次阴沉地点头。
“就这样吧。小姐,我想说,要不是凶手那自私自利的虚荣心,那倒可能是发生的一切。如果唐纳德·弗雷泽得以脱离嫌疑,那倒要归功于ABC 狂躁的吹嘘。”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
“你是否知道你妹妹最近跟某个已婚男人或其他什么人见过面?”
梅根摇头否认。
“我不清楚。你知道,我不在这里住。”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可能没再见过那个人。他可能觉得会有争吵,就避开了,但如果贝蒂又向唐撒了一些谎的话,我丝毫不会感到奇怪。你知道,她确实喜欢跳舞和看电影,而唐则当然无法从头至尾地说她出入那些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否会向别人吐露心思?比方说,那个在餐厅做事的姑娘?”
“我认为那不大像。贝蒂无法接纳那个希格利姑娘。她认为她平庸,而其他的姑娘又是新来的。贝蒂可不是那种倾吐衷肠的人。”
姑娘头上端的电铃尖利地叫响。
她走到窗前,侧身向外张望。她又敏捷地撤回来。
“是唐......”
“叫他进来吧。”波洛迅速地说道,“我想在警督碰到他之前同他谈谈话 。”
梅根·巴纳德疾闪出厨房,数秒钟后她手曳着唐纳德·弗雷泽回屋来。
我立刻对这个年轻人感到难过起来。他的脸苍白憔悴,双眼迷惑不解,显现出他刚遭受过多么沉重的打击。
这个年轻人体格健壮,外貌帅气,身高近六尺,虽然并不是十分英俊,可长着一张友善、带有雀斑点的脸,他颧骨高突,留着火红色的头发。
“这是怎么回事,梅根?”他说,“干吗要到这里来?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吧,我刚听说——贝蒂......”
他的语音渐渐减弱下去。
波洛把一把椅子推向前,年轻人坐了上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12 18:17
我的朋友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酒瓶,把一些酒倒进了挂在食品柜上的一只酒杯,说道:
“喝一点吧,弗雷泽先生。它对你会有好处。”
年轻人照此办理。白兰地使他的脸重新又有了些颜色。他坐直身子,再一次转向那姑娘,神态相当平静和自控。
“我想,这是真的?”他说,“贝蒂,死了,——被人谋杀?”
“这是真的,唐。”
他还是机械地说道:
“你刚从伦敦赶来吗?”
“是的,是我爸爸打电话通知我的。”
“他是在九点半的时候打的吧,我想?”唐纳德·弗雷泽说。
他的思绪远离实情,平静地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是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弗雷泽说道:
“是警察吗?他们在做些什么?”
“他们正在楼上。我想是在检查贝蒂的物品。”
“他们不知道是谁......?他们不知道......?”
他停滞下来。
他敏感、害羞,有着这一类人的全部憎恶,厌倦把残暴的事实溢于言表。
波洛把身体向前稍作挪动,提了个问题。他是在用一种事务性的、务实的语气说话,尽管他询问的话题是个毫不重要的细节。
“巴纳德小姐是否告诉过你,昨天晚上她去了哪里?”
弗雷泽回答问话,他看起来像是在机械地说话:
“她告诉我她将同一位女朋友去圣莱奥娜兹。”
“你是否相信她的话?”
“我,——”突然间,这个动作机械的人醒悟过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面露威胁,因猛然的愤慨而痉挛,这使我相信姑娘会挺怕激惹他发怒的。
波洛干脆地说:
“贝蒂·巴纳德是被一个杀人犯所谋害。你只有告诉我们实情,才能有助于我们逮捕他。”
他的眼光转向梅根,停了一会。
唐纳德·弗雷泽怀疑地望着波洛。
“你是谁?你不是警方的人吗?”
“我比警察要更好一点。”波洛说道,他说话的时候不夹带着有意识的狂妄。对他而言,这仅是简单的事实陈述。
“告诉他吧。”梅根说。
唐纳德·弗雷泽收敛起敌意。
“我,——可不太确信。”他说道,“我相信她说的话,从未想到过要再做些别的什么。随后,也许她的行为有些什么意思,我,我开始有点困惑。”
“是吗?”波洛说。
他面对唐纳德·弗雷泽坐着,他的双眼紧盯着另外这个人的眼睛,像是在经历着片刻的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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