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1

这天晚上的结果大家都失望了。皇帝哪个美人也没唤,在秋实宫自己个儿睡了一晚上。

嗯,看来皇帝还是挺顾着面子的,不象一般急色鬼一样,见了美女就没命似的扑上来。当然,他急什么啊,放一天也是放着,放十天也是放着,这些美女又跑不了,迟早还是他的嘛。

第二天恰是十五,贤妃设宴请一众新人旧人,也好互相增进了解,加深感情。其实我看感情是没什么好联系的,主要还是拉拢立威,了解敌情。

表姐把衣裳挑来挑去,忙完了她自己又来忙我。你说你一个美人,打扮那应当的。我一个丫头,我打扮什么啊。

“笨呐你,”表姐一指头点在我额头上:“说是贤妃设宴,其实皇上也会来的,你别邋邋遢遢的不象样子。”

我皱着眉头看她:“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你指望拿我去行美人计?那我可不干。”

她气的把粉扑一扔,打的我鼻子上一片粉白:“你干我不还不干呢!别跟我贫嘴,快把头梳了换衣服。”

唉,我哪有那个心情去陪她赴宴啊。我的袋子全无下落……再说这种宴会又不是招待人吃东西去的,一群女人争妍斗丽勾心斗角,宴无好宴哪。

表姐她们跟着宋昭媛一起去赴宴,我百无聊赖的跟在后头。御花园我来过好几次了,不过大白天来还是头一次,跟晚上当然全然不一样,白天各种鲜花都是盛开着的,花红柳绿,蜂蝶嗡嗡。宴席摆的地方实在是巧——就在竹林侧,假山旁,那天我丢袋子的地方。

贤妃和淑妃都还没来,其他嫔妃来了不少,但都没有入席,三三两两的站在一旁说话。我站在表姐身后,杨华儿她们主仆两个就站在我们不远的地方,她今天穿着一件鹅黄宫装,眉毛描的格外精致,胭脂粉却涂的很淡。

表姐不着痕迹的打量过她,腰背挺的更直了。

我转头看看假山上那石子洞。

唉,好人真是做不得。我要是不多管闲事,我的袋子哪会丢,我又何必担起这么多心事。本来我的日子过的何等轻松快活,结果现在自讨苦吃,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不一会儿贤妃到了,接着淑妃也到了,于是大家就都入席就坐,表姐的位置当然是排在后头,贤妃与淑妃上座,中间还给皇帝预留了位置。

她们说的全是场面话,什么姐妹和气,什么同心同德,骗鬼鬼都不信。又不划拳,也不开赌,哪象我在现代的时候出去吃饭,K歌,泡吧,上网……那娱乐生活多丰富啊。这个地方闷的人快得神经病,真亏表姐还这么兴致勃勃。

酒过三巡,贤妃点名一位美人出来弹琴助兴。那位美人挽袖提腕,叮叮咚咚弹的倒也挺热闹。一曲弹完,我都快睡着了,表姐她们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客套,纷纷夸赞她弹的好。忽然淑妃一抬头,惊喜的站了起来:“皇上来了?”

我刚才已经听到脚步声,不过既然来的人没通报,我也不能转头去看。在场的嫔妃宫女一起下跪恭迎,我没办法,委委屈屈的也跟着大家跪下,心里咒骂这家伙,要不来就不来,害得我还要向你下跪,小心折了福寿早死早投胎去。

皇帝的声音很清朗,听起来不象老头儿。我偷偷抬眼,只看到个背影。嗯?怎么有两个男的?那个穿明黄的当然是皇帝,那个穿石青色衣裳的又是谁?

皇帝下一句话替我解了惑:“六弟,坐吧。只是家宴小聚,不必拘束。”

那人说:“是,皇兄请坐。”

唔,原来是皇帝的弟弟,是个王爷之流的人物。看起来皇帝和他满亲近的,不然的话这种后宫饮宴怎么会把他叫上。再亲近他也是个男子啊,和女眷们在一起总是有些不方便吧。

皇帝坐下了才叫平身,我们才能从地下爬起来。

要说这个权力的确是个好东西,你有权就可以让别人给你下跪。表姐她们真窝囊,为了打什么破赌,还没有彩头儿的,居然给这皇帝下跪行礼也甘之如饴,简直是犯……嗯,算了,不骂她了。

皇帝居中坐了,一旁的太监和宫人很有眼色的给那位六王爷也加了座位,摆上酒壶酒盅和几样小菜。我一心想瞧瞧这个皇帝老子长什么模样,偷偷的斜眼儿去看。

正好皇帝端起酒杯来向众人邀饮,把脸遮住了。

真是。

他旁边坐的那个王爷声音温煦,说:“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又有这等好酒,我今天算是来的巧了。”

这人声音倒挺好听的,不象脑满肠肥的米虫王爷。

我斜眼儿偷看他,他正好放下酒杯,露出一张很英俊的脸。

啊!

这人,这人不就是……

可是,不可能啊。

他是王爷啊,皇亲国戚很得皇帝的宠爱的样子,他怎么会和那天晚上的刺客长的一模一样?他有什么理由来做刺客?

就算,就算退一步说,他想把皇帝宰了自己披龙袍,那也绝不用自己亲自上阵操刀来杀人吧?一个王爷哪还能养不起死士雇不起杀手啊?没道理自己以身犯险的。

我的表情可能有点不对头,表姐一手执扇,一手在我腿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我赶紧收回目光,敛气定神。

奇怪啊奇怪……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啊。

对了,如果这王爷真是那天晚上的刺客的话,那我的袋子,有一半可能是被他拿走了!

好好,他为什么做刺客的我就不想管了,只要能把袋子找回来,我管他谁是刺客谁当皇帝呢,反正不关我的事。

皇帝和淑妃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夸赞这宴会办得好。贤妃不落人后,立刻婉转表示这宴会是她主办的,皇帝挺懂得领导艺术,每人都夸了两句,都不落空,也不显得偏爱了谁。嗯,这也需要个本事,不是人人都能一碗水端的这么平的。

我的心情大好,袋子终于有了线索了,现在我连别人坐着我站着,别人吃喝我看着的气愤都抛诸脑后了。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2

我用一块手绣的漂亮丝帕,和一个侍卫打听来了六王爷府的方向位置,摩拳擦掌的只等天黑好动身。

袋子袋子,我就要来找你了。

不过还是觉得很奇怪,到底为什么六王爷会做刺客呢?

唉,算了,不想了。反正人间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我这样简单的蛇脑袋是弄不明白的。人太聪明,懂的事情太多,所以历来能修成大道的人反而很少,不如我们异类的反而多些。而我们与草木精灵相比,它们的成功机率更大,因为草木比之我们情感更少,外扰也更少。它们吸取日月精华,又不吃荤腥,又不杀生,只要能避过天劫,那么修成大道指日可待,比我们还要容易。

所以修道未必是越聪明越好。我表姐就是个很棒的例子,我们当初都是小妖精的时候在一起,她总是可以从前辈和类那里骗到好吃的,而且总是不忘了和我分享。遇到猎人的陷阱她也从不上当,而且也会保护我。

但是这么聪明的表姐,修为却比我差很多,她想的事情总是太多,不能专注于修炼。她爱美,又虚荣,昨天听人家喊她刘美人,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缝了。

就这么一声称谓而已,又不当吃喝,又不抵修为,你说她臭美个什么劲儿呢?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天真。

但是她再不上进再天真,也是我表姐啊,我这人又一向护短。所以,要是锦貂精和兔子精敢对我表姐不利的话,我可是不会饶过她们的。

外面的天终于黑了。我把衣服穿好,扎好绑腿和袖口,头发用布包起来,打算要去夜探六王府。搬到长寿宫的一大好处就是表姐和房间和我的分开了,我住在下人房,她住在厢房里,这样一来我做什么事都妨碍不到她了。

我轻轻推开窗格,翻身上了屋顶。

嗯,这些日子都没练过,身法好象都不那么灵转如意了。不过这种情况只是一上来如此,跑着跑着就发了兴,越跑越快。月亮升了起来,我的影子映在屋瓦上淡淡的象一抹霜痕,瞬间掠过一大片宫殿的屋脊,轻飘飘跃出了宫墙。

XX的,这宫墙怕没有三人高,没事儿修这么高的墙干嘛。

六王府在禁城内城的西边,我站在原处辨明了方向,深吸一口气——嗯,宫外的空气似乎都比宫墙里的新鲜自由舒服呢。

我弹身往西掠去,内城和外城不同,入了夜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人上街了,街上偶尔有轿马来往,也都很低调安份。巡街的兵丁我可不放在眼里,感觉他们不过就是个摆设,遇到高手一点用处也没有。

西城……西城也好大地方啊,高门深院鳞次栉比,哪间是六王府?

我顺着一条街慢慢找过去。

啊是了,这家门口挂着显眼的大灯笼,灯笼上一个明显的大字——谨。

嗯,牌匾也是谨王府。

六王爷的封号就是他的名字,周谨,谨王爷。

嘿,咱们等着瞧。救命之恩我就不要你还了,只要你把我的宝贝口袋完璧归赵,我还能保证绝不泄漏你是刺客这个大秘密。

我绕过大门,从侧门边的院墙翻了进去。

这王府好大啊……那,我的口袋会在这里吧,不过,如果在的话,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我咬着牙下决心,大不了我一间一间屋的搜过去,总要把袋子搜到为止,今天搜不完我明天再来,明天搜不到我后天接着来,总要找到了算。

我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闻闻,这袋子虽然和我没什么感应,但是好在这袋子上还有青师叔的味道呢,这个只要在屋子里我就是可以闻出来的,不用象老鼠钻地一样四处乱翻乱寻。不过这王府的屋子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八,一间间闻过来也够我闻的。

这里没有。

那里也没有。

也不在这里。

也是,我净在空屋里找,如果这个王爷真是刺客,那天他捡了袋子,会把袋子怎么处理?会不会随手扔了?

啊,我不要啊!我抓着头发站在阴影里换个方向继续推理。

那天袋子里装的吃的,其实,会不会这个王爷觉得我偷的吃的不错,把里面的东西吃掉,然后……袋子好好的收起来?

那他会收在哪里呢?

又或者,他为了掩饰自己曾经进宫行刺的事实,把我的口袋作为罪证之一给灭了?

唔,那不可能,我的袋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拿刀砍不破拿剪刀剪不断……

啊!糟!如果这个刺客王爷发现了我的袋子这么宝贝,把它当宝物藏了起来,那我在外面乱找是肯定找不着的。

那,那这王府的密室在哪里呢?

要不,我找个人来问问?可是我现在没法力,怎么能不惊动人而问出来呢?再说,不见得这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密室在哪里吧?大家都知道的话,也就不叫密室了。

算了,先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再说。

我继续吸着鼻子找我的袋子……袋子是没闻着,但是……唔,这味道,好香啊,好香好香好香啊,这,这是八珍烤鸡的味道吧?

我吸吸口水,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我可能跑到王府的厨房附近了,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儿从窗户里冒出来。

晚饭的钟点儿已经过了,这会儿还做这么好吃的东西是谁要吃的啊?

我贴着窗户根儿,仰起脸来使劲儿吸鼻子。

真香啊,一闻就知道是材料足足,鸡肉鲜嫩,汁浓味醇,王府的厨子不赖嘛,就这只鸡的水平来说,已经不比皇宫御厨差多少了。

这鸡是做给谁吃的?

真,真想尝一口啊。

我舔破窗户纸往屋里看,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几盘菜放在原处,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我吸吸口水,这么多菜,少一样子应该是没关系吧?

我掀开窗户翻进屋去。

那只烤鸡就端端正正的摆在洁白的瓷盘里,旁边还放着调好的鲜辣酱碟。

我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去。

不是我的错,是这只鸡不好,谁叫它这么香喷喷这么诱人,香味儿色泽都好象一只只的小手在拼命的召唤我:快来吃啊快来吃。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2

拿了鸡,我加倍的怀念我的袋子。

少了这样利器,连偷食都不那么方便了。我看看左右,行,厨台上还有一只食篮呢,我直接提了过来,把鸡装了进去。再看看那几盘菜,一横心,反正一样是拿两样也是拿,又端了一碟蒸火腿,这回是连盘一起端,放进了篮子里。

六王府里没多严密的防备,但是拿着好菜的我无论如何今晚也没办法继续去找袋子了。得,今天就这么着吧,反正六王府的地址我已经记住了,门儿也认了,大致情况也看了,大不了过几天再来。

今天嘛……好歹也没有白来一趟,起码没空手回去。

我一路腾挪纵跃出了六王府,当心护着食篮不叫里面的东西打翻。

诱人的香味儿从篮子里飘出来,不停的钻入鼻孔,我半路就想停下来先美美的啃几口再说。可是……我已经出来半天了,要是表姐找我的找不着的话,估计她会着急。

我翻入宫墙,遮遮掩掩的回到长寿宫。

长寿宫的东厢房里竟然还亮着灯。我吓一跳,表姐没有睡吗?怎么这会儿亮着灯呢?

我把食篮放下,分给表姐的那个小宫女来敲我的门:“翠姑娘,你在屋里吗?”

我拉开门:"有事吗?"

"刚才翠姑娘怎么不在?"

我指指桌上的食篮:"我去弄了些宵夜来,嗯,刘美人睡下了吗?"

她掩口一笑:"翠姑娘出去的真不是时候,刘美人刚才被接去秋实宫伴驾了,找姐姐给梳妆准备偏姐姐不在,是我们两个伺候刘美人准备了,这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啊?

真是不巧,我一不在表姐就找我.

她现在去伴驾?其实这是好听的说法,深更半夜的伴驾,不就是侍寝去的嘛.

当然我知道表姐和我不一样,她从来也不把男女之事当回事,毕竟狐狸天性就比较放荡随便.她和皇帝亲热,不定吃亏的是谁.皇帝可能觉得自己睡了大美人,但是表姐可能还会倒过来吸他的精元阳气呢.

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打发走那个小宫女,我把门一关,闷闷不乐的坐下了.

这种事,我就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

表姐也真是的,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亏她还乐此不疲.肯定她这会儿得意的很吧,皇帝没有召杨华儿,先召了她,说明表姐占了上风啊.

杨华儿的嘴说不定都气歪了.

我拈了一片火腿放嘴里,唔,表姐回来肯定还会来问我干嘛去了.虽然我可以直接告诉她我去找吃的,不过嗯,表姐应该不会想太多的.

丢袋子的事我当时就没有和她说,现在当然也不打算说.

本来表姐就说是要我来帮忙的,可是我非但没帮什么忙,自己的事儿倒是忙个没完,想起来真是对不住她.

我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东西,一边看着外面的天色.过了三更,听到长寿宫的门响,我急忙擦手抹嘴迎出去.

太监们蹲下身,表姐从步辇上下来,我急忙迎上去搀扶她.表姐的头发梳了一个最简单的簪花髻,鬓边戴了一小枝桂花.

那几个太监行了礼,我不等表姐吩咐,从袖里摸出几块散碎银子塞给他们,打发他们走了.

那两个小宫女迎上来给表姐行个礼,笑嘻嘻的说:"恭喜刘美人."

表姐一笑:"嗯,天不早了,都早早睡吧."

我看表姐的笑意这么由衷,知道她肯定还有点儿别的事没说.扶表姐进了屋里,让她坐下,我给她倒了一杯茶来:"怎么样?"

表姐懒洋洋的侧过脸,媚态横生的说:"有什么怎么样的,就是那样呗.不过他答应了晋我一级,明天应该就有消息,我就不是美人,而是婕妤了.

我虽然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为了让表姐高兴,还是站起来理理衣裳,裣袖一礼:"恭喜婕妤娘娘."

表姐笑着说:"多谢多谢,免礼免礼."等我重新坐下,表姐果然问:"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又惹祸去了?"

我笑着吐一下舌头:"哪有.我是觉得白天吃的不好,所以去厨下找了点吃的,表姐你要不要尝尝?八珍烤鸡,味道很好很难得啊."

表姐眼睛一亮:"是吗?还有没有?"

"有有,"我说:"我去拿."

火腿片已经被我吃了一大半,烤鸡却只是扯了一小片皮下来尝了尝,没有怎么动.表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嗯,好香啊."

"是啊是啊,还没凉透呢.来来,咱们把它给分了."

表姐看看盘子,瞄我一眼:"你这里哪里摸来的?好象不是宫里的碟子啊."

我撕下一条腿儿给表姐,又给自己撕下另一条:"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端来了呗.你放心,没人知道是我拿的,吃光了死无对证,盘子和骨头我拿去丢进池塘里就可以了,婕妤娘娘就放心的享用吧.刚才侍驾辛苦了,现在可得好好补补."

表姐眼波流转,瞪了我一眼,毫不秀气的一大口就咬在了鸡腿上.

表姐鬓边那一小枝桂花香气很浓,花瓣还很清嫩,没一点要残萎的意思,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枝头上撷下来的.长寿宫里并没有桂花树,倒是听说秋实宫里面栽着不少.嘿嘿,这枝花的来历,很值得好好推敲嘛.

不过看表姐吃的这么香,算了,放她一马.

我们两个人象风卷残云一样把一只鸡消灭的干干净净,火腿片也都吃光了.我去把盘子和鸡骨头拿去丢在了长寿宫庭院的池塘里.那只食篮是青竹编的,样子挺直朴秀雅,我本想把它也拆了,可是拿在手里一犹豫,就没舍得.

反正不拿出去用,应该没关系.

我把篮子放在了床底下,洗脸漱口,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果然传下了锦盒笺单,晋表姐为三品婕妤.一同入宫的美人们都来道贺,杨华儿也来了,一脸笑容完全看不出真正心情.其它嫔妃也有表示,贤妃派人送了两匹锦缎,一只金如意.淑妃让人送了一只挺贵重的头面钗.表姐又一一的去回拜道谢,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的要命,其实也难怪后宫的女人没有多少长命的,长期待在这种环境里,能舒心长命的才奇怪呢.

可是,后宫这么浑浊的一滩水里,表姐要怎么样从一个小小的婕妤,升到嫔,升到妃,最后能爬到皇后的位置去?

我不觉得她这条路会走的顺顺利利,短期内就能达成目标.

万一她三年五年当不了,我就得陪她耗三年五年,要是十年八年的当不了,那我就得搭上十年八年的在这里.

天哪,这日子可太难熬了!

一天折腾下来我这么好体力都腰酸背疼了,本来还打算去六王府再探探,也没那个精神头儿去了.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2

等过了一天,表姐又被步辇接走,我把累赘裙子换下来,又跳窗户出宫。

六王府我已经来过一次,熟门熟路的不用再绕冤枉路,这回找了一会儿,看着一间屋里还有灯,大敞着窗户,屋里全是书架,一张书案上还压着宣纸,可能是那个六王爷的书房了。

屋里静静的也没有人,我进去翻了一回,四处都闻过了,没有闻到袋子的味儿。

一般那些人放东西不是爱放在书房的吗?也许,这里有什么暗格密室?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只好趁哪天月黑风高的时候,把脸蒙上,直接操刀子去逼问那个王爷,叫他快还我东西,到时候不怕他不还。

唔,一运动肚子又饿了,六王府的厨子不知道今晚做没做宵夜?

我吸吸鼻子,上次那间屋里还亮着灯,我还没有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儿。

切,也不知道是王爷要吃还是王妃要吃,宵夜做的这么油腻,真不怕吃出高血脂胆固醇来。嘿嘿,不地过我倒是不介意替他们分担一下风险。

反正厨师辛辛苦苦的做了,他主子也未必吃,我这也是本着节约的原则,浪费食物可是要不得。

唔,今晚的主菜盖在一个瓦罐里,旁边放着四个盘子,分别是红焖肘子,糟鸭掌,辣爆兔丝,还有一样火腿炝腰花。

啊啊啊,我两眼放光的盯着肘子,肥嘟嘟香喷喷,肉皮儿红亮晶莹,一看就知道火候恰到好处。这,这叫人怎么忍得住啊。

那主菜又是什么?

我揭开瓦罐的盖子,一股浓香扑鼻。

好香。

旁边儿放着一把长柄的汤勺,我拿起勺子在瓦罐里搅了两下,好多的好东西浮了起来,这锅汤的美妙之处不言而喻。

好香好香,好菜或许不难得,但是好汤可不是天天都能碰得着。材料,火候,厨艺缺一不可,我直到现在还在怀念上次喝的全聚德的鸭汤和还有海螺村的海鲜汤……真是极品啊。

真的好香好香……心里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劝着自己:连锅端吧,好汤也应该由会欣赏会品尝它的人来享用啊。给那种王爷王妃,说不定只喝一口就撤了,暴殄天物啊简直是。

咦?什么动静?

我耳朵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很轻微的声音,不留神可能我也听不到。

不是风吹草动。

有人!

我还没有被香味儿冲晕头,一手把汤勺放下,轻快的盖上罐子,一纵身跃了起来,身子贴在了横梁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背影我挺熟悉的,算上这次,已经见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御花园,他疑似刺客一路。第二次也是在御花园,他和皇帝一起来赴赏花宴。

第三次就是这次了。

他来吃宵夜的吗?

这可不大对头,王爷哪会跑到厨房来吃宵夜,那不得底下人盛好端好摆好,说不定还要一口口喂他吃呢。

他来干嘛的?

六王爷站在桌旁,揭开瓦罐盖子,拿起长勺搅了几搅,浓浓的汤香肉香菜香一起窜上来,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没办法,实在是太香了,不由自主啊。

“梁上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咦?

六王爷停了一下,又说:“主雅客来勤,这位朋友想来也是喜好美食菜点的,夜来风凉,佳肴齐备,何不下来共谋一醉?”

他发现我了?可是,我自认为武功比他高,藏的又好,他怎么发现的?

六王爷抬起头来,这人就是生了一张俊脸,皮相着实不差,眉清目朗,方颐乌鬓。人家都说皇家基因好,一代代都娶一堆美女,而男子的相貌又多肖母亲,所以再丑也丑不到哪儿去。

我也没想再躲,目光和他正正迎上,那六王爷居然一点不怕,居然还向我璨然一笑,整张脸顿时柔和起来,我一瞬间忽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词儿。

活色生香。

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呃,现在可不是沉溺美色的时候。

我翻身从梁上下来,落地悄然无声。

脸也没有蒙,他想看就让他大大方方看好了。反正我又不理亏,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是来行刺……

“姑娘艺高人胆大,身手着实了得。”他微笑揖礼,一点儿不端王爷架子。

我摆摆手:“好说好说,王爷的风度也很好啊,对我这样的不速之客还这么客气有礼。”

他手一摆,我大马金刀就坐了下来。

他提起壶来替我斟了一杯酒。嗯,刚才这酒壶就杯就放桌上了,不过我不好饮,刚才只顾看菜,也没留意这个。看起来,六王爷似乎是早摆下了鸿门宴请我来。

啊,我一拍脑门儿,明白了。

是上次我拿走八珍烤鸡和蒸火腿,让人家有防备了吧。估摸着可能偷嘴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一次是绝对满足不了好胃口的,所以……

我有点儿狐疑的看着他,六王爷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坐下来朝我一举杯:“不敢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我不客气的说:“既然你都说不敢了,还请教什么?”

六王爷碰了个钉子,居然一点不生气,笑意盈盈的说:“姑娘不肯说就不说。相请不如偶遇,难得姑娘也欣赏朱师傅的手艺,得一知己,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当浮一大白。”

我板着脸说:“我不会喝酒。”

他呵呵一笑,把酒杯放下:“姑娘觉得前天那两道菜,可还合胃口吗?”

我冲他翻白眼:“王爷大人,我虽然和你素不相识,不知道你为人如何。不过就眼下看,我是个偷食儿的,你对我这么客气干嘛?”

六王爷好风度的说:“姑娘不必口口声声王爷前王爷后,我行六,以前做皇子的时候也曾经在江湖上行走过,那会儿朋友送了一个混号叫做六郎,姑娘也可以此相称。”

啊,走过江湖,怪不得。

我脸色松了一点:“六王爷也不用那么客气,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他和气的说:“我料想姑娘前日去了,近日可能再来,这罐汤已经炖了四个时辰,材料更是准备了足足一天一夜,姑娘尝尝看?”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3

我的鼻子抽动了两下。

咦?

这屋里浓重的香味儿掩盖了这位王爷身上的味道。主要是那锅汤扰乱了我的嗅觉,这王爷进屋就把汤揭开盖子散味儿,所以我刚才一直没有注意。

老实不客气,我两手一起伸了出去,鼻子还呼哧呼哧的猛力吸气。

对面的王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的手伸进他胸口一阵乱摸,又抬起他的手在袖子里一阵摸,最后还是从他腰间掏出了我要的东西。

我得意的一笑,把袋子一扬,六王爷脸上又青又红又白又紫,颜色煞是好看。

不就被摸了两下嘛,至于这么不好意思?那天晚上我救他的时候脱他衣服,还把他抱着扛起来过呢,不过他自己可能不知道。

“嗯,嗯,我就为这个来的。”我眯眯一笑:“既然找到了,那就太好了。”

他嘴巴动了一下,面部还是僵的可以,我觉得我甚至听到了他颌骨交错的声音。

“六王爷,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也不用管我是谁,我也不问我的袋子为什么在你这里。咱们今天头次见面,你恁的客气摆酒席招待我。不过我有要事在身,酒就先不喝了,菜呢,我可以带走慢慢吃。天色不早,王爷早早休息,我也该走了。”

“哎姑娘……”

“别乱叫,什么哎呀哎的。”我站起身来,把桌上的菜端起来,张开袋口就往里倒。

“姑娘,我还有话说……”

“有空的话下次再说吧。”连瓦罐我都想装进去,但是想想里面主要是汤没办法带,真是有点舍不得。青师叔当时缝袋子的时候想的周到,里面隔开了成了三四个小袋,装菜没问题,装汤是肯定要洒的:“我急着回去呢,六王爷就不用送了。”

他伸手一扯,我的袖子灵活的抽了回来,让他扯了个空。

拉拉扯扯就不好了,我紧最讨厌这样。

“六王爷,你还有何贵干?”最好你识相,不然我不也不介意把美男王爷扁成猪头王爷。

“姑娘,你贵姓芳名,请一定见告。?”他露出很真挚恳切的神色。

嗯?

有毛病吧他?难道他感念我在王宫的救命之恩,想给我立长生牌位?又或是他怕我泄漏他是刺客的秘密,盘算着一打听到我的名字就请巫婆子作法巫死我?

我从来理不清人类那些花花肠子到底能绕多少弯,理不清嘛,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瞪他一眼,翻身就跃出了窗户。

其实出来以后一边儿回程我一边儿觉得自己闷,让那家伙的专注劲儿弄得我也心慌了,放着门不走还跳了窗户。

这个人太不上道了,真想还东西,完全可以把袋子就放在吃的东西旁边,然后我直接走了就拿了,其它事儿大家心照不宣不就完了?人这种东西很奇怪,总喜欢把简单的事儿搞复杂,算计自己的同类永远不遗余力。

所以我说这些脑筋复杂的人虽然数量很多,可是能修炼成仙的却寥寥无几。

好象我上了屋顶以后他还追在后面喊了句什么话,没听清,也懒得理他。

我还小的时候,我师傅就跟我讲中山狼的故事。这倒不是提醒我如果有人救我一命我一定要反咬一口恩将仇报,而是教育我将来长大了出来行走一定要小心提防,中山狼其实不可怕,但披着人皮用两条腿走路的中山狼,那是可怕多了。

皮相很好看的人,往往心地和长相不一样。

以前我在现代看那个叫倚天屠龙记的小说,从头到尾就记住一句话。一个女子教儿子说,教是长的好看女子,越会骗人。

其实这话说的是最有道理,我师傅就很会骗人,骗了一个老公。但是骗始终是骗,不能变成真的,更不能长久。

长的好看的男人,估计也一定很会骗人吧?

所以那个家伙说话可千万不能信,一定不能信。

只是……有点可惜,那家伙府里的厨子手艺真了得,以后怕没机会吃到了。

唉,算了。师傅的教训是真理,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要好吃的,下次去师傅的洞府,我师傅的手艺可也不错啊,当初骗到一个呆瓜老公,可不光靠美貌,她的厨艺绝对可观的。

我师傅倒是把做人的道理摸的挺透,要抓男人的心,当然也得先抓住胃。

不能不说我师傅很联明,很贤惠,一切都做的很好。关键是她的出发点错了,她不是人,就算把人做的再成功再好,她还是个蛇精。

唉,老一辈的妖精头脑就是不开化。还有我表姐她们一族的美人们,也常常去人间找寻所谓情爱,结果呢?一个有好结果的也没有。她们给书生们红袖添香,美食华服,柔情款款又极为专一,可是她们也是明珠暗投,识人不明。人类的书生们给了她们什么样的回报呢?

所以说,基本上能活到现代的妖精们,哪还有那样老掉牙的,要找个男人来恋爱结婚的观念?我就想好好修炼,不老不死,多吃多玩多睡。指望别人来给你爱和幸福那是不可能的,不如自己给自己找幸福来的实在。

表姐现在忙得很,天天没有在屋里闲着的功夫,皇帝经常找她,有时候是下午没事儿时候找,有时候是晚上找,上午一般没有,若是上午也有,恐怕这皇帝也要被骂荒淫了——怎么说上午皇帝也得干活办公,不能一天照三餐的泡妞。

他不找的时候表姐还有别的事儿干,她一红起来,来巴结她盼她提携的人也不少,我们在长寿宫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换了地方。这里叫千波殿,名符其实,窗户底下就是一片大湖。刚搬来的时候我一看到湖水就红了眼,推开窗户就要往下跳,表姐好歹把我拉住了。

俺是好久没有玩水了嘛……想当年俺和师傅住在西湖,春听雨夏赏荷,秋天品蟹赏月冬天覆雪大睡,那是多么惬意的生活。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4

表姐的厨艺也算过得去,还亲自给皇帝做过点心。其实皇帝当然不差两口点心,主要是这是情趣,爱心……

下过几场秋雨,天气一天天凉起来了。这小半个月杨华儿也被召过侍寝,但是明显不如表姐红火,虽然侍过寝了,仍然是个美人头衔,住的地方也没变。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表姐的因素,反正她天天心情都挺好的。

皇帝也来过千波殿两次,不巧两次都是夜深才来,表姐也没再折腾我起来,反正现在又添了宫女人手,服侍人的活儿是不用我做了,我乐得清闲。

“翠儿。”

“嗯?”我正剥莲子,抬起头来看她。

“我和皇上说,今天是我生辰,他说过来用晚膳呢。”

我揉揉鼻子:“是嘛,你挺有面子的。”

表姐一手支颐,幸福并烦恼着:“可是,做什么菜呢?”

我瞥她一眼,我可不会下厨,这个问我没有用。

“御膳房当然会做啊。”我说:“你担心这个干嘛,再说,是你过生日啊,还琢磨着怎么讨好他?”

表姐白我一眼:“御膳房送来有什么希奇,我们不也有小厨房了么,我自己动手做,才见心意啊。”

我继续剥莲子:“那你自己做呗,我又不会。”

“我就是在犯愁做什么啊。”表姐好看的眉头打了个结:“总要有新意的才好,弄他天天都吃到的东西那就显不出来了。”

我笑:“做鹤顶红拌石蟾肉。”

她扭了我一把,我哎哎的叫疼。

“人家是认真的和你商量。”

“哎,你就是不人家,我也知道你是认真的和我商量。”我想想:“皇帝又有什么没吃过?要不,我给你说两样西餐的做法?可这里又找不到材料。”

“你别净说没用的啊。”表姐眼看要变脸。

“就半天了,要做什么也来不及啊,我说,最简单的,吃火锅吧,这个东西估计皇帝不大吃。”

表姐眼一亮:“对对,那就吃火锅,我就让人去准备材料。”

我揉揉鼻子说:“这个东西一要汤鲜二要调好蘸料,食材倒是有限。”

表姐抿嘴一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做得来。”我马上贴上去抱她腰,反正没有别人在屋里,不怕被看到说没大没小:“要多备一些,回来我也要吃,好久没吃了……”一边说一边吸口水。表姐笑着搔我痒:“好啦,知道啦,肯定少不了你那份儿。”

知道有火锅吃,我心情大好。虽然皇帝先吃,我肯定是等他们吃过了再吃,但是表姐这么疼我,肯定不会让我吃剩汤剩菜,铁定会先把我那份儿留出来。

自从表姐得宠当红,我们的日子过的大好。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说,全是上好的送来。现在表姐得的东西,皇帝赏的就不用说,那些份例的胭脂衣服,还有每天戴的鲜花,也都看得出那些宫人管事绝对是挑了好的送来的,绝对不是剩东剩西。

皇宫就是这么个地方,人人都长着一双势利眼,就算没法儿讨好你,也绝对不会惹着你。

一有盼头儿,时间就过的射箭般快,太阳很快落山,表姐的火锅已经准备起来了,熬的汤又浓又鲜,各种材料切好备好,酱料也调配妥当,表姐满意的吁口气,让人好生看着汤锅,自己进去换衣服。我守着一桌的好吃的,真想先下手为强……

算了,反正早晚有得吃,我不用急于一时,坏了表姐的事儿,她非气疯不可。

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去了,表姐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裙,衣发松松的挽了个髻,戴着一枝鲜花,香气馥郁芬芳。两个玉坠子在脸颊两侧轻轻的打晃,没有珠光宝气,也没有敷粉涂脂,让人觉得清秀的不得了。

表姐对于打扮是真的很有一手儿,比那些满脸涂满了白粉,嘴巴染的要滴血似的那些宫妃强了不知道多少。笑话,狐狸精难道是白叫的吗?几百年难道是白活的吗?

不过这时候的化妆品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样,哪有现代的花样繁多。就用这么简单的东西,表姐还达到这么勾魂摄魄的效果,只能说是她本身自然资源好。

哎,我觉得表姐比那三千宠爱集一身的杨贵妃肯定也不差。不过,就算表姐胜过杨玉环,可是这皇帝不一定是唐明皇那样浪漫的痴情人物啊。再说,凭良心讲,杨华儿其实也有一种娇媚入骨,一头秀发亮的象丝一样,光可鉴人,几乎能照出人影来,要忽视她也不易啊。

不过,我还是对表姐有信心。

天刚黑,皇帝果然就来了,表姐知道我不喜欢下跪这种事,所以也不要求我来给她充门面。我支着耳朵听表姐迎他进门,皇帝先赏了一堆东西,无非就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没有半点诚意的礼物。表姐笑盈盈的和皇帝说话,我在小厨房里正在弄铜锅。宫里找来的火锅是铜制的,烧的当然是木炭而不是酒精。据御膳房的人说,这个东西是西域一个小国上贡的东西带来的,倒是用来煮过汤,但是并没有做过火锅之用。这锅倒也挺地道,中间一分两半,现在里面盛的汤一半是洁白似乳,一边红艳火辣,是不折不扣的鸳鸯锅。

说是吃火锅,那也不会光有火锅。表姐另外备了八样小菜,还有长寿面。

唉,所以我说表姐有福不享自讨苦吃,自己打着过生日的幌子,可是吃喝享受的还是皇帝。这到底谁是寿星啊?

听他们进去了,我们这就预备上菜,不放心宫女们,我自己端着火锅进去。

桌上已经琳琅满目摆上了好吃的,我把铜火锅放在桌子正中空出来的地方。

表姐笑意盈盈的说:“今天臣妾做生日,皇帝可得入境随俗。这火锅啊是得自己动手涮来吃才有味儿的,咱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皇帝今儿请自己动手吧。”

我把火锅放好,揭去盖子,束手退下。

到了要退出门的时候,眼角余光扫一眼皇帝,说起来我进宫也好久,表姐又这么当宠,我竟然还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儿呢。

不过听皇帝说话的声音,年纪肯定也不大。

看不清,被表姐挡住了。

我站在柱子后面,从帘子缝里偷看。

皇帝涮了一片肉,蘸了酱试吃,颇有些兴致勃勃。

等他把肉放嘴里抬起头来咀嚼,我吓了一大跳,几乎没叫出声来。

这人,这,这不是那个六王爷吗?

怎么,兄弟还能长这么象?难道是孪生?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5

我看了几眼之后躲回小厨房,先是觉得新奇的想了又想,接着又好笑起来。这么一来六王爷亲自出马来宰自己哥哥的原因也可以想通了。他们长的这么象,完全可以把他皇帝哥哥一刀抹了藏床下,自己穿上龙袍,马上就变成皇帝。

多省事儿啊,不用政变,不用打仗,不用费那改朝换代的事。

嗯,可惜他没成功。不过我也好险,倘若那天不是御花园宴会上我先看到了六王爷的脸,而是在宫中其他地方先见到皇帝,冒冒失失把皇帝当成我那天晚上救的人去讨袋子,那可惹麻烦了,说不定还要误表姐的事儿。

我又想想,既然六王爷喊皇帝哥,那么皇帝应该是先被他们妈妈生下来的一个了。不过谁说得准呢?现代人的遗传学总说,其实双胞胎里后生的一个在生理上来说才应该是哥哥。

过了一会儿他们吃完了,撤下菜来。看得出皇帝胃口不错,几样切好的肉片都吃了不少,海鲜和蔬菜也吃了一些。宫女们就着剩汤剩菜的填肚子,说比御膳好吃又新鲜。我屋里有表姐事先给我留好的菜肴,只是没有汤锅,得把这只锅拿去。

我站在小厨房门口正等着他们吃完我好端锅,远远的拐角处有个拿灯笼的小宫女朝我招招手。

这谁啊?没有见过啊,不是我们千波殿的人。这里的花花草草我都不会记混,这一个绝对不是。

她站在那里不动,朝我又招招手。

我有些纳闷的走过去,那个小宫女朝我手里塞了个纸团,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了。

奇怪。

我把纸团摊开,借着窗户透出来的光看,上面写着:

翠儿姑娘,匆匆一晤,姑娘不肯透露姓名,我擅自查访,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救命之恩绝不敢忘,宵花轩里每夜备均下美酒佳肴,姑娘若有闲暇经过,当可来尽情享用,绝不会有人打扰。

底下署名就是那个王爷六郎。

耶,没看出来他有这个本事,居然查到我叫什么名字了。可见这些古人也有他们的独到之处,也不能太小觑了他。不过我倒不觉得皇室中人有这么纯良兼知恩图报。连自己同胞哥哥也想杀掉,皇权面前没有什么骨肉手足,这样基本的人性良知都不能保证他还有,我怎么敢相信他是真的想请我吃饭而不是想要我的小命呢。

他是怎么查着我的?我没留下什么线索给他吧?当然了,他能猜出我是宫中人这个一点儿不难。但是宫里这么大,宫女这么多,他这么快就把我找了出来,也真是十分厉害了。

不过再一想,他如果真想对我不利,有的是办法,远比引我出去下毒要方便得多。既然他有本事查到我叫什么在哪个地方当差,那他在宫里的势力应该也很可观,要对一个小宫女下手办法多的是。

嗯,也许他顾忌我功夫好?

又或者,他是不是想让我替他做事?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干脆不想了。跟人斗心眼儿我绝不是对手,既然斗不过不如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他杀不了我,反正我又不怕他。

如果他想对我不利……我不期然突然想起那张英俊漂亮的脸庞来……唉,杀人多么煞风景,尤其是这么英俊漂亮的人,杀他的感觉就和辣手摧花差不多。唔,我不去惹他,希望他也别来惹我。

我把纸条一揉,再摊开手的时候,一堆白色的碎纸末儿纷纷洋洋的洒了一地,谁要是还能把它拼起来,那才见鬼了呢。

不想了,我吃火锅去。

皇帝在千波殿留宿,快天亮的时候我们起来张罗忙碌——平时不用这么早,但今天皇帝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他得上朝,所以我们得早早起来服侍。一通人仰马翻,终于把皇帝送走。表姐瞅着没人在跟前,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唉,累死了,一夜都没睡踏实,我得回去再补一觉。”

我不怀好意的笑笑:“一夜都没睡啊……真是好精神。”

表姐白我一眼:“你个女孩儿家说话也不知道害臊。我只是说睡不踏实,你倒扯哪里去了。”

我替表姐端了碗肉粥:“表姐,杨华儿最近怎么样了?”

“她?还就是老样子。”表姐笑眯眯的:“皇上看来不怎么喜欢她那类型的。”

我撇撇嘴:“你也别轻敌。环肥燕瘦各有所好,再说皇帝坐拥三宫六院,今天喜欢清淡明天喜欢浓妆也是很正常的,你自己多小心的好。我觉得杨华儿肯定没那么简单就输。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嘛,你要小心别成了那个被厌的旧啊。”

表姐咬着手绢:“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然我设法将她除了也好,一了百了。”

“除了?”我有些纳闷:“怎么除?”

表姐笑嘻嘻的说:“你不知道吗?我们每次都是借用别的女子的躯壳儿来斗赛的。既然是人的身体,就有生老病死。让她依托的这具身体死掉,她就出局输定了。”

我恍然大悟:“那就是说,你们前些时候斗法,生孩子也肯定不损自己修为了?”

表姐一副看白痴的样看我:“那是当然。不然生一个孩子多损修为,我们斗的是美可不是比着早死,哪能用自己的身体生孩子。”

我替她把头发梳顺:“你再睡一会儿去?”忽然又想起来问她:“表姐,皇帝的六弟和皇帝为什么长的一样?”

表姐一笑:“他们是孪生兄弟,自然长的相像,不过皇帝左边眉毛里藏着粒小痣,所以仔细看还是可以分得出来的。”她摘下耳坠:“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随便问问。”我嘻嘻笑:“那你补眠吧,我出去了。”

这一天下午忽然传来消息,皇帝晋杨华儿为充容,比表姐只低了半级。消息传来,表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十分难看。

我劝她:“放宽心,皇帝还应该是比较喜欢你的才对。”

表姐几乎把手绢拧碎,沉着脸说:“那可不见得,你早上不也还说,喜新厌旧才是男人本性呢。”

我不知道再劝她什么好,斗心眼儿不是我的长处。

不过……我忽然灵机一动。

斗心眼儿我虽然不成,但是其他方面我可远胜杨华儿姐妹两人。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想起自己刚修成人形时听师傅说的一件小事儿……唔,说不定可以帮上表姐的忙。

只是还要准备一些材料才行。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5

表姐有些好奇的看着我坐在石阶上捣药,抿嘴笑问:“哟,你什么时候变成月宫药兔了?这是折腾什么呢?”

我吹着口哨看她一眼,不答理,依旧开开心心的捣我的药。

表姐凑过来看看,又用力吸了几口气,纳闷的说:“这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古怪?”

我说:“这个叫水蝎子,从湖里捞上来的。”

表姐皱皱眉头:“你弄这个做什么用?”

我笑着冲她挤挤眼:“我自有用处。”一边把旁边的绿色叶子丢进去一起捣。

表姐拿起那草叶看了一眼:“这个好象是野草杏的叶子吧?”

“对啊。”我手下不停,越捣越起劲儿。

“这东西肯定不好吃,”表姐纳闷:“那个水蝎子,听名字就碜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做药嘛。”我笑眯眯的说:“不用急, 这个用处可大了,回来你就知道。”

把一堆杂七杂八看不同用途来的东西都扔到一起掏烂了,拌上药面儿和起来,再滴了几滴血在里面。这是师傅跟我讲的一个偏方,别说人间是不可能有人知道,就是妖精里知道这个的也不多。师傅只是当个趣闻讲给我听听,哪能想到有一天我真用得上这东西呢。

我把这些药渣滤了又滤榨了又榨,再熬再煎,折腾了足足一整天,最后装在小瓷瓶里只有寥寥几滴药水。不要小瞧这个,浓缩的才是精华,几十斤稀奇古怪的药材我趁夜东找西找,还下千波湖里自己去掏摸才摸全了要用的东西,得亏我师傅当时讲的时候我特别感兴趣,而且听的时候就记了下来种种药材名,不然还真做不了这个。

表姐明明因为杨华儿的事不大开心,但是脸上装着没事儿,更兼还得花心思去讨好混帐皇帝。说老实话,虽然是双胞孪生,长相一样,皇帝可比小六王爷混蛋多了。我表姐这样的美女一个就够他消受,他都和我表姐亲近了又去召宠杨华儿,真是混帐的呱呱叫,能耐的别别跳,哼,姑娘我给你玩一招釜底抽薪,到时候看你再去杨华儿那儿转啊绕啊,真到那会儿你还对杨华儿宠得起来,我都服了你。

皇帝这晚上没来,表姐略施手段便打听出来,好歹皇帝也没去杨华儿那里,今晚他去淑妃处了。皇帝子息不旺,贤妃有个女儿,淑妃怀过两次孩子都没平稳生下来,也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有人作梗。听说淑妃近来疑似有孕,皇帝过去大概也有个安慰奖的意思。毕竟在皇宫里一把嫩葱水灵灵的美女们一抓一把,象淑妃这等二十好几的已经可以称为老古董了,不管是比青春还是比风情,离我表姐和杨华儿都差得远。

表姐心里反正是不痛快,我们一起吃饭,她胃口很小,只吃了几口饭,倒喝了许多茶,然后早早的就歇下了。我把我做的宝贝药水拿出来,晃晃听动静,嘻嘻一笑,对表姐的窗户默念:表姐你不用烦恼,等你一觉醒来哪,你的心腹大患保证神气不起来了。那会儿你扬眉吐气胜利在望,说不定还不知道得胜的原因在哪儿呢。

我穿窗越墙,杨华儿现在是杨充容了,身边的宫女应该是四名,算上她表妹兔子精,也不足为患。我当然不是找她要打要杀,只要她不能跟表姐为难捣乱,我的目的就算达到。

老实说,皇帝正宠着表姐,又转而被杨华儿勾去宠她一宿两宿,中间肯定有杨华儿使的手段。只是表姐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她都用什么招儿魅惑皇帝了。

嗯,你们闹吧,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往往的不亦乐乎。嘿,等你吃了我这无方可解的一副药,我看你还怎么勾搭皇帝。

师傅以前说那方子时,说用普通走兽飞禽的血来调配,这个药力不过十天八天。但若是在修行的山精水怪的血,起码三年五年是消不了的。

嘿嘿,三年五年尽够皇帝把你忘干净的了,等你过了几年药性解了,表姐也当了皇后了,到时候你可劲儿的哭吧,恐怕哭还是莫名其妙的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栽的呢。更妙的是这药并不在当时喝下时发作,要隔一天才爆发效果,就算她疑心自己吃的东西不对头,时过境迁了,那也是找不到原因的。

我听表姐说过,杨华儿嗜甜,所以体态丰满妖娆,连说话都一股子甜腻腻的味儿。他们这里也吃过晚饭了,但是桌上还放着一个沙钵,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酒酿桂花汤圆。一看旁边放的碗勺精美,就知道肯定不是宫女们吃的,一定是杨华儿这个主人自享了。我瞅着没人,翻窗户进了屋,轻轻巧巧的凑近前去,本想把药水滴在汤圆里头,想了想,却滴在了那只空碗里。药水无色无味,滴下去根本不显,碗里本来还有点水迹,现在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我想了想,又滴了一滴下去,看起来只象是刷碗后没有擦净的水滴。要滴在汤圆里,保不齐杨华儿姐妹一起吃,那样要是回来药力一作用起来,她们免不了就会想到是什么原因。滴在碗里,这碗恐怕就只有杨华儿自己用,更加保险。一共这药才弄出来四滴,这就用了一半,药量应该是尽够了。先让她吃下去看看,倘若药量不够,我就再来给她下一次。

听着外面远远的有人说话,我翻身出了窗户,跃上屋顶,比一片树叶的动静都要轻。

嘿,皇帝其实应该庆幸,表姐她们打的赌是要讨好皇帝,要是打赌要杀皇帝,上来我就可以一招废了他,表姐早赢了。

不过现在么……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就算表姐赢不了,杨华儿也绝对是输家,表姐已经稳立于不败之地。

这叫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你有张良计,俺有过墙梯。

我得意洋洋的回千波殿,途中还犹豫一下要不要去六王爷一游,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给备了好吃的。想一想还是作罢了。这些人一个个百炼成精的,比我们妖精心眼儿还多多了。我这要一去,别肉没吃着惹一身骚,反被他算计了什么去,那才叫阴沟里翻船呢。

等到第二天,宫里风平浪静,大家都一切如常,我心焦的很,恨不得明天这就到来。

等到第三天,大早上也是风平浪静,我还支了一个小宫女去打听杨华儿住的那宫里的动静,不必细打听,远远要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回来告诉我。

结果等到中午时,那小宫女还没回来,表姐却匆匆回来了。她刚才去淑妃那儿小坐,一张脸却黑的象锅底似的回来,我以为淑妃给她气受了,可表姐一进屋就拉下脸来,把人都喝出去,拉着我手说:“翠儿,这事儿可有点不妙。”

“什么?”我一时想不到是什么事儿。

表姐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不要提了,皇上不知道为什么突染恶疾,身上其臭无比。刚才我在淑妃那里的时候,皇上恰好也过去了,不知道怎么地,进屋时还好好的,太医来给淑妃请脉问安的时候,皇帝一张口,太医正迎着脸儿,一下子就让皇帝嘴里喷的臭气给薰的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跟着就臭气满屋,淑妃和满宫的太监宫女都给薰的晕了过去,我要不是修为够深耐力了得,恐怕当场也就吐了出来。淑妃宫里已经乱成一团糟了,皇帝到哪哪儿恶臭,那股子味儿啊,简直说不上来,我从来没闻到过,而且也绝想不到世上有这么臭的臭气!”

啊?

我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我做给杨华儿下在她碗里的臭药,怎么作用到皇帝身上去了?难道那酒酿桂花汤圆,是进了皇帝肚子?

这可真是奇哉怪哉。

我捂着嘴,眼睛睁的老大,这也太打击我了!

表姐绝不会骗我,师傅也不会骗我,我的药绝对是有效的,只是……只是怎么吃的人变成了皇帝了?

难道是皇帝晚上那天晚上又去找杨华儿,顺便中招,或是杨华儿献殷勤把那个汤圆送给皇帝吃了?

我的天哪,那臭药据说可以活活熏晕一头河马,可以熏死大群蚊子,更听说连臭虫们闻都要晕菜,又没有解药,这,这以后皇帝就要当个活动臭气桶了!那,那表姐可怎么再和他亲近?

等过了午小宫女回来了,告诉我杨充容那儿一切如常,啥事儿也没有。

我想我没猜错,那只碗,肯定被杨华儿装了汤圆,给那色鬼皇帝送去吃了。

我一头栽在床上,欲哭无泪。

师傅啊师傅,你常说的那话,徒儿现在才明白话中真意。

人算,不如天算。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5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皇帝身上的恶臭,除了熏不晕他自己之外,其他谁也抗不住这超级毒气弹的威力。皇帝摇身一变,变成倾国倾城的大臭人,走到哪里倾倒哪里,据听说皇帝觉得有风的地方应该臭气会散的快些,走到了御花园,结果连树上的鸟都没能幸免,一个个直愣愣的从树上一头栽到地下,当场栽死了三只画眉六只喜鹊。

至于他身边伺候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最初的慌乱过后,底下的太监宫女们也顾不上恭敬不恭敬,每个人鼻子上都缠着一大块布,布里夹了姜片薄荷等物,战战兢兢靠近皇帝身边儿服侍,结果皇帝这边低头想洗脸,捧盆的小太监一个不支,扑通仰倒,水盆也翻在皇帝身上了。一边的宫女想上来替皇帝换湿衣服,刚把外袍解开,一股更浓郁的臭气就滚滚而至,那个可怜的小宫女两眼一翻,也趴在了地下。

真是大乱套!

太医院简直象口开水锅一样沸腾翻滚,一群人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一会儿跑到东,一会儿跑到西,各种办法都使了,服什么祛臭丸,香体汤,洗药浴,涂药膏,拿布把皇帝身体包起来——这一治疗过程中,又有数名太医抵受不住恶臭侵袭而倒在岗位上,接着被拖走急救,然后再有其他太医替补上来,治没有两下子,再倒,于是前仆后继……直至太医院的最后一名见习医官也光荣的仆倒在皇帝的龙靴之下。

折腾了一天一夜,恶臭依旧。

我做药下药之前倒从来没有想过,这药用错了,换到皇帝身上,竟然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效果。

我本来只是想,杨华儿中了臭药,皇帝肯定是没法儿再找她了,太医也治不好这臭病,她失宠是铁定的,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宫,或是幽禁起来。

可是现在臭的是皇帝,谁敢说把他赶出宫?谁又敢说把他关起来免得他臭害别人?

呜呜呜,曾经有一个珍贵的下毒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毒错了人才后悔莫及。要是上天能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二天皇帝去上朝。他生这臭病只是熏别人,自己倒没有什么不适,所以工作还是要去做的嘛。结果这天早朝……

政务不知道讨论出多少,但是据前庭的侍卫们讲,这次早朝开始不到一刻钟,大政殿共抬出文官二十五人,武官二十一人,太监十二人,宫女八人,抬人过程中侍卫们又光荣了七名……太医院的太医们这些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皇帝气的跺脚直骂,骂天骂地骂太医,还说再解不了就要砍光太医们的脑袋。

我对可怜的太医们寄予十二万分的同情,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师傅都说了,这臭药无方可解,只能等这药效慢慢下去。

里面的辅料可是姑娘我宝贵至极的鲜血,想我修行多年道行高深,这臭药起码也要臭个十年八年的散不掉吧?

我眼看着自己一心要帮表姐的忙,却帮成了眼下这个局面,对表姐真是抱歉得很,当然更不敢跟表姐说皇帝变臭,头功应该记给我,次功应该记给杨华儿。想当然的,如果我说出来,表姐肯定不会表扬我,臭骂一顿是跑不了的,说不定拳打脚踢的都有可能。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儿过了十天。

这十天里,除了皇宫最外围扫地的小杂役没尝过皇帝这化学大臭弹的厉害,皇宫里其他人可都领教过了。皇帝真是臭人多作怪,都臭成这样了还要召人侍寝。就只见那顶平时被大家羡慕不已的黄绸步辇跳楼大放送一样来来回回在宫里飘了一晚上,三宫六院里有头有脸的都被接过了一次,可惜后宫这些娘娘花柳之质娇弱不堪,比那些身强体壮的侍卫们抵抗力差多了,进去一个抬出一个,再进去一个再抬出一个。这其中表姐和杨华儿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不象其他人那样没出息的被熏晕了过去,表姐是捂着嘴自己逃出来了,撒丫子的速度那叫一个快,侍卫们但见一道人影闪过,刘婕妤娘娘就没影儿了。杨充容则是先变脸,后捧腹,一口酸水喷在皇帝脸上之后,哇拉哇拉的使劲儿呕,吐了皇帝一身一床。

第二夜,第三夜……

到了第十天晚上,皇帝终于死心了,把门一关,自己在屋里待着不传妃嫔来服侍。

表姐心有余悸的把自己关在屋里拿被蒙头,小宫女们也扒着门朝外看,生怕那顶黄绸步辇再飘到我们千波殿门口来。

这千古奇景谁见过,从古至今后宫女子哪个见了皇帝召幸会吓成这样子?简直是面无人色魂不附体。

我啼笑皆非的看着表姐。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不光表姐脸色大变,小宫女们也都是惊恐万状——难道那步辇又来了?

我贴着门缝一看。

咦?外面站着两个女子,已经初冬了,她们都穿着大斗篷,不过我还是能认出一个是杨华儿一个是兔子精。

她们来做什么?

表姐和她们从来都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平时打死不往来。怎么这会儿?

我进去告诉表姐,她想了想,说:“好,请她们先进来吧。”

杨华儿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我请她们进了屋,然后把门关上。

表姐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了,掠掠头发,问:“杨妹妹今天怎么来了?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杨华儿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我今天来是来讲和的,这一局,我们算平手吧。皇上身上的体臭不知道因何而起,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治得好。但是他能耗我们不能耗,长此以往被那臭气荼毒,就算我们不是肉身凡胎也吃不消吧。”

咦,真意外啊,竟然是来讲和的。

表姐呢?她不是一向争强好胜的吗?我看她未必会同意杨华儿的提议。

其实在场的四个妖精里,我是对情况最心知肚明的一个。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6-10 21:17

表姐略加思索,竟然点了一下头:“好,我也正有此意。”

啊?

我连忙用手托着下巴。

表姐,不是吧。

那臭气就这样厉害,竟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短短几天,就让你和杨华儿都溃不成军举白旗了?

杨华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坐了下来,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和表姐说:“哎,这样就好了,那个臭气再闻两次,我怕我都忍不住要现原形。”

表姐苦笑:“谁说不是呢,前晚我就差一点点儿露了尾巴,想来真是好险。”

乖乖,我那副药有这么厉害啊。

一向斗得水火不容的表姐和锦貂精坐在一起拉着手,好象感情好的不得了的两姐妹一样互倒苦水:“比臭鱼可臭多了。”

“臭鱼哪有这么臭!”

“只闻一口就觉得眼前发黑金星乱冒。”

“谁说不是呢,我亏得是没吃东西坐了步辇去的,饶是这样还被熏的哇哇直吐酸水儿……”

“真是熏死嫦娥。”

“臭倒观音。”

“王母也招架不了。”

“就是齐天大圣来了估计也只捂鼻子逃跑的份儿,何况我们姐妹。”

她们在一边儿开始称姐道妹了,我看看站我旁边的兔子精,她瞅瞅我,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步。

啧,我又不吃你,怕什么。

表姐和杨华儿长谈不休,最后定下此局作废,算是平手,下回再定胜负。

表姐问:“妹妹有何打算?”

杨华儿说:“我明天便作溺水身亡的样儿出来,好脱身离去。下回再去哪里比试,我们离了此睡再从长计议。这里实在是险要,小妹多待一刻都心惊胆战。”

表姐点头说:“你说的是,我也正想着是跌死好还是被砸死好。妹妹到底脑筋活,溺水的死相还算不太难看。”

得,真是没药可救的一对花痴,连个死相还要好看的。

我忽然想起件要紧的事儿来:“表姐,那既然不比了,屠碇丹的药性呢?什么时候才解?”

表姐一拍额头:“我倒忘了,屠碇丹的效力本来也只有半年,眼看也就十天就到期了。本来我们还要续服的,现在也不必了。

杨华儿咬着唇说:“明天我们诈死脱身,少不得要动法力,这下脸可要黑了。”

表姐说:“脸黑也总比臭死好。”

两人的玉手又紧握到了一起,脸上的表情是深以为然,由此也从侧面体现了那臭气是多么的可怕,看她们热泪盈眶那样儿,我心里直欢叫:解放了!解放了!终于不用在这里坐牢了!我要回二十一世纪,我要上网要吃西餐要去游乐园要玩网络游戏!

耶耶!早知道下错了药有这等好处,我早早就给那皇帝下药去!

他早死我就早脱身,我怎么没早想到这一步啊!

杨华儿她们两个告辞走了,我和表姐相对一笑,表姐是笑不用受臭气的罪了,我是笑我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没电脑没电视没电话……我看那红漆马桶都很不顺眼,哪有现代的抽水马桶好!还有表姐她装成人样,每个月当然也得来一回例假,那卫生用品又怎么有现代的护舒宝和弹力苏菲来得方便舒服?

果然,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听说杨充容早上起来在池墉边漫步的时候不小心溺水而亡了。结果表姐马上一副情急状要赶去看她,一脚踏空从石阶上跌下来,头撞在青石地上,当场撞死了。

六宫之人无不哀叹,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至于是真叹假叹,那就不关表姐和杨华儿什么事儿了。

我扑在已经被表姐舍弃的那具女子的身体上干嚎了几声,什么婕妤娘娘你死的好惨啊,你命实在是太苦了啊呜呜呜唉唉唉诸如此类等等不一而足……

表姐隐了身站在一边,只是吃吃笑。我一边大声嚎丧一边问:“喂,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表姐说:“这还不好办吗?等丧事办完你趁乱一走,谁能知道啊,再说,恐怕这宫里乱成这样,谁也不会注意少了个把宫女的。”

嗯,说的是。我一边挥挥手示意表姐可以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一边扑地大恸:“娘娘啊你把我一同带去吧……呜呜啊啊啊……”

结果因为宫里事多人杂,表姐和杨华儿的灵堂设在一处了,我和兔子精并排跪在前头哭,她倒好,一双眼本来就红通通的,兔子嘛,自然眼红。看起来当然比我多了几分悲意。不过我也不差,我来的时候就在小厨房里掰了一大块生姜来的,时不时抹几下,再嚎两声,哭的绝对悲情绝对惨烈。

说来也奇怪,皇帝到这会儿还没露面,在这里吊丧的后宫都是一副有点奇怪,又有点轻松的样子。要知道皇帝一来,这满堂的人还能剩几个站着的可真不好说,别皇帝一鼓作气放几个大臭屁,活活薰死几个,那可就太冤枉了。

最好皇帝识相,不要来才好。

可惜天不从人愿,我正嘀咕着,外面一声喊:“皇上驾到——”

满屋女人登时花容失色,吓晕者有之,吓跑者有之,吓得两腿哆嗦尚未晕又跑不动的占了大多数。

我和兔子精互看一眼,急忙把鼻子一捏,头往下一低,希望可以逃过一劫。

外面先走进的当然还是太监宫女侍卫,接着听到龙靴踏地特有的声响,皇帝进来了。

旁边既没有倒地声也没有惨叫声,怎么回事儿?妃嫔们没被臭气毒到吗?

旁边倒传来惊讶的咦,啊,哎这些声音。

我两眼乱转,看到其他人好象都没有闻到臭气的样子,试探的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

怎么回事儿,皇帝都进来了,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臭?

还是淑妃胆最大,凑上前问:“皇上……龙体康愈了?”

皇帝冷淡的点点头,过来拈香上香。

咦咦啊啊?不可能啊?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一边的妃嫔们个个一改戚容喜笑颜开。一个个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她们在想些什么:太好了,皇帝怪病好了,不臭了!她们又可以侍寝争宠了!而且死了两个竞争力巨大的美女,以后的机会还不是大把大把?这病好的很是个时候,简直太是时候了。

贤妃笑的眼都眯起来了,一边还要硬装着难过,挥着帕子说:“可怜两位妹妹就这么去了……”可是任谁看她那喜悦的眼神都是在说:太好了两个眼中钉死了!

皇帝怎么可能好了呢?我纳闷之极,我的药不可能只有十天效果啊。

忽然众人一片惊呼,贤妃脸色发青,手掐着喉咙,翻着白眼就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人惊呼着:“快请太医!”“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乐极生悲,等太医来了一搭脉,说贤妃娘娘大悲大喜导致痰迷心窍,已经归天了。

我这会儿没心思理会贤妃让痰噎死的事儿,我就是奇怪,怎么会呢?我的药怎么会十天就没了效了?

得,表姐她们真是性子太急了,再忍个半天再寻死,不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嘛。

还有贤妃也是,你老人家高兴归高兴,也得有个度啊,得,一高兴就被痰堵死了,比我表姐她们还冤呐。

表姐她们的品级说是要停灵三日,但是又加上贤妃发丧,所以干脆一起停足七日才破土下葬。那也就是说,我和兔子精要想不引起起太大骚动的话,就得等七天后埋了人我们再跑路。

咦?

一片混乱之后,我才看到身边空了。

兔子精呢?糟,她八成是不想再这里再耽误时间,趁乱跑了!还是说她怕我拿她来填肚子才吓跑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她是跑了。

个小没良心的,要跑也等我一起跑啊,自己先撒丫子算怎么回事儿!要是有人问我我旁边那守灵的小宫女哪儿去了我可怎么说?

我气的咬牙切齿,一面儿还是疑惑不解,难道师傅也受人蒙骗了?这药方怎么失效的这么快呢。

兔子精跑了,我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跑掉算了。不过再一想,我身上屠碇丹还没解,离开这儿顶着一张大花脸也不能到处去。算了,等十天之后,我的药性去了我再走吧。



20

守灵不是个好活计,我从早守到晚,就喝了一点儿茶水吃了几块干点心,俗话说人走茶凉,表姐一死还有谁来理会她的丫头吃饱没吃饱。我倒很想把供桌上的祭品拿来吃,但是那祭品摆的整整齐齐都是有数儿的,一动别人就会看出来。再说,都是些瓜果面点,我也不爱吃。

真命苦。

夜深了,除了我还醒着,其他宫女太监都已经东倒西歪的找地方瞌睡起来了。臭表姐没良心的,自己跑就跑了,也不管我的饱饥。

下次她再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上当了。

我也有点睡意朦胧,左右看看,打算靠在棺材上盹一会儿,刚合上眼,就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个小宫女走到门前,似乎这一层的棺材灵堂冷森森黑幽幽的很碜人,她想了一想才走进来,我当然已经跪跪正挺挺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翠,翠儿姐姐。”她试探着招呼我一声。

听起来有点耳熟,不过我不太擅长记人脸……我见过她吗?

她走到我跟前,低声说:“你跪了一天了吧?跟我来,我带你去吃东西。”

咦?有这么好的事儿?妹妹,我和你好象不太熟吧。

不过听见吃的我脑子里就叮叮的响,一根最主要的神经已经被充份调动起来了。反正她能从我这儿骗走什么?我一没钱二没色。就算她想从我这儿占便宜,那也得她能打过我才行。

我站起来,活动活动已经跪麻的腿,拍拍屁股说:“行,带路吧。”

我跟着那个小宫女出了灵堂,外面的天够黑的,宫墙又高,宫道又长,冷风显得又刁又毒,专朝人领子里钻。

我一边走,一边活动胳臂踢动腿,多少暖和了一些。走过长长的西长巷,又拐了好几个弯子,最后停在一扇门前。小宫女把院门推开,回头跟我说:“姐姐,吃的就在屋里面。”

我迈步走了进去,门里是个院子,抬头可以看到亮着灯的窗户。一个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院门在我身后又轻轻的被关上了。

我当然是往前走,我已经闻到食物的香味了。

屋门也没关,敞着的门里可以看到里面家俱精致,壁上挂着一张琴,两幅字。我进了门,停了一下。

左边有一张圆桌,有个人坐在桌边,正缓缓站起身来。不知道是烛光映照的他太好看,还是饭菜香味烘托出托他的气质,反正这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人又漂亮又可口,诱人到了十分。

我指着他:“你是……六王爷?”

他只是微微一笑,手抬起来在眉毛上轻轻一按,眉间顿时多了颗痣。

我有点结巴:“白,白天那个也是你吗?”

他柔声说:“是。皇兄出去求医,我暂代他的位置。这件事旁人还都不知道,翠儿姑娘可要替我保守这秘密。”

啊啊啊啊!原来如此!不是我的药不灵,而是人调了包!怪不得不臭了呢!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居然要到他说了才明白,真是大笨蛋。

“这几日宫里兵荒马乱,今天尤甚。刘婕妤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了,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我想你今天一天大概也没吃什么,所以让人备了些宵夜,你多少吃一点。”

他替我搬过个圆凳来,我傻不愣登就坐下了,一时倒来不及想他一个王爷现在又是代理皇帝,替我一个小宫女殷勤服务的动机是啥。

“你先喝口热粥,暖暖胃再吃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拿过碗来替我盛了半碗粥。

我这会儿的确是又冷又饿又疲倦,一口热粥下肚,只觉得暖洋洋的一团从喉咙通下去,一直暖到肚子里,精神也好了一点。

“你……你皇帝哥哥倒放心,就让你暂替他当皇帝?”我喝了几口粥,实在是忍不住,向他发问。

他微笑着说:“这也不是头一次了。我们时常交换身份,皇兄他有时也想微服出去做几天普通人,游历名山大川,不受拘束,不用理政。那时候我们就会暂时调换一下,我替他在宫中几天,他用我的身份出去,自然是方便多了。”

啊?还有这种事儿?

“喂,那人,他就不怕你当皇帝当上瘾,把他偷偷咯嚓掉自己长久的当下去吗?”

他替我盛了一满碗热乎乎香喷喷的白米饭:“不会的。我从小就对皇位毫无兴趣,在我五岁那年,国师就说过我命中大有仙缘,要度我出家修道,只是父皇母后舍不得我,不肯听国师的劝。再说,皇帝也不是人人都做的来,我不善决断,不会权谋,更不通军务政理,就算皇兄要把位子让给我,我也做不来。”

啊?这样也行?

他把碗里的饭用木铲压实压陷,又多盛了一些,把结结实实的饭碗递给我:“快吃吧。”

我把饭接过来:“那皇帝呢?他现在去哪儿了?”

“皇兄只说这他这次病的太蹊跷,也不知道病因在哪儿,所以出去寻访国师的下落,看有没有办法祛除体味,他会定时派人送信回来指点我如何办理政务,所以我也只要做做样子,不用太操心。”

“哦……”我有点回不过神来。

六王爷坐在一边看我吃,不停的挟菜给我:“多吃些。”

我嘴里塞满食物,含含糊糊的问:“那上次我遇到你……嗯,我是说第一次遇到你,在御花园那儿,那是怎么回事?”

他一笑:“嗯,那会儿我和皇兄正交换身份,却想不到来了刺客。我和其中一名缠斗,被他所伤,迷迷糊糊的就走到御花园那儿去了。说起来,我还没向翠儿姑娘道谢呢。不过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我会永远记在心上的。”

明白明白,我也解了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迷团。

不过,皇帝的臭气一天两天是不可能好的,一年两年能好都算他运气了。这个不爱皇位的六王爷,怕是这回你的替身要当很久很久了。

“啊,对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你和你哥身份常调换,难道,难道连他的妃嫔也是你们共用的吗?”

这不无可能啊!这个这个,要是我的猜想是真的,那,那,那表姐她们岂不是……天哪,太可怕了。

“不不不!”六王爷脸涨的通红,直摆手说:“怎么,怎么会,我,我扮皇兄的时候,从来不召后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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