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2

终章 桃花泪痣

    从红叶的林幕中走出,留下黯然的悲伤……

    穿过飞雪的笼障,冻结了彷徨……

    看不见初春的笑容,捉不住云端的纸鸢……

    树荫下的蝉鸣,无法展颜的夏浪……

    从月夜的林到这纤云梦泽之地……

    一望无际的荒凉,一望无际的惆怅。

    苇花漫天,白了青丝……

    拾起光阴蜕去的壳羽,

    不是每片都有鲜红的颜色……

    它们躺在那里,慢慢的……消失了……

    我的终点会在哪……

    没有,我亦不在乎……

    我最在乎的,一直在我身边……

    谁也无法带走……

    银色的蝴蝶项链……能把他还给我吗……

    殳言和蝗盯着那条银色的蝴蝶项链,眉头深锁……这几天,他们始终没有弄明白这样一条普通的项链如何与那长生药有关……

    “你确定,这真的是那长生药吗?”

    “嗯,曲百纳的确是这样说的,说与这项链有关……但是究竟有何关系,她却没说……”殳言叹了口气——且不说自己先前对那长生药还有所置疑,现如今到了手的项链却找不出一点门道来,心中不禁憋闷的慌……

    “要不,去找那和尚?”蝗看着殳言说道,“是他将项链给我的……”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不能去找他们……”殳言握紧那蝴蝶项链,“他和国师在一起,很难说这不是他们布下的一个陷阱……”

    “看着……不像……”蝗低语道,却听殳言冷哼一声……

    “我谁都不信……”

    听到殳言这样说,蝗不由得感叹……想当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如今重新活过,反而似转了性般,心境平和、包容了许多……

    “蝗,我累了……”话音刚落,一道红影从蝗的眼前落下……蝴蝶项链由中间断成了两半……

    “殳言!”蝗连忙捧起那断开的两截项链,看着手握赤刀的殳言大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想再想这么多了……也许,长生药在这里面……”殳言慌忙拿起蝗手心的项链仔细地看着……

    没有……什么都没有……殳言瘫坐在地上,目光再无转动……

    看到殳言沮丧的样子,蝗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去长生园找你们的时候,确实听到国师他们说,长生药在这项链里面!那个时候,国师身边也站着一个和尚,但是年轻许多!”

    “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个僧人本就年青,胡子是假的!”殳言道,“你确定他们说那长生药在这项链里面吗!”

    “确定!”蝗十分肯定的点头。

    “那好……”殳言咬了咬呀,举起赤刀对准那蝴蝶项链又是几刀落下……一条项链已然四分五裂,却仍是不见那长生药的半点踪影。

    “莫非这项链是假的!”殳言心中气愤,一把将那项链抛入了火中……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火堆中的黄色的火焰竟轰然成了青蓝色,熊熊燃起,青色的火舌几乎窜到了洞顶!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2

殳言和蝗都看呆了,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殳言!”蝗顷刻间反应过来,“我们快带蛐蛐出去!”只见蝗跑到那火焰之后,将蛐蛐扛了出来,拖着殳言便向洞外跑去……

    二人站在洞外不远处,看着从那山洞中溢出的青光越来越明亮,然后……慢慢暗去……

    “要不要……进去看看?”蝗低声问道。

    “嗯。”殳言点点头,向前走去,却被蝗拉了回来。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外一有什么事情,还能有个照应。”蝗说罢,跑到那洞口,向其中探了探,小心地走了进去……

    殳言屏息等待着,不禁搂紧了蛐蛐……

    “殳言!”只听洞中传来蝗兴奋的声音,“你快随我进去看看!”蝗笑着从洞中跑了出来,几步奔到殳言身前,“来,我来带蛐蛐过去!”

    殳言心中诧异,却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个究竟了……

    他们跑到那洞口,一阵幽香隐隐飘了出来……进去一看,便见那熄灭的火堆处,两粒冰篮色的宝珠,闪着清幽的光泽,如同夜明珠般……

    “长生药……”殳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一定是了!”蝗走过去,将那两颗丹药拾了起来,青色光映在他的脸上,是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笑容……

    “给你……”蝗将丹药方在了殳言手中。

    殳言看着那两颗冰篮的丹药,心中竟紧张了起来……许久之后,只听她说道:“万一……这是假的呢……?”

    蝗见殳言如此说,苦笑道:“还有什么比死更糟的,蛐蛐……已经死了,纵然这药是假的,又能将他如何呢?”

    殳言心念蝗说的也不无道理,释然一笑……

    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蝗记得,当时殳言将那两颗丹药含入了自己口中,抚着蛐蛐的面颊吻了下去……

    就和……那时的丹儿一样……

    蝗扭过了头,没有看下去……

    但愿,转身后看到的……会是个好的结局……

    “大师……”黑夜下的云来客栈废墟中,曲老停下了脚步,“我想先回去看看陌横……”

    “因为他们来了吗……?”僧人继续向前走着。

    “是的,纯青他们已经到了长沙城。”

    “你在担心什么……你会见到他的……”僧人清清淡淡地带过。

    曲老低头凝神片刻,叹了口气,只得默默跟上了僧人……

    “大师,我娘子不会有事吧……”

    陈老爷这时始终这样问着,僧人却不曾回答一个字。

    一方堆满黑色残灰的土地前,僧人止住了脚步……

    那被烧焦的门槛,那跌落的黝黑的门扉……

    “云字一号房?”陈老爷心中不禁纳闷。

    “这里,原本也是官家府邸……”僧人轻声叹道,跨过了焦黑的门槛,走了进去……

    “大师如何知道的?”陈老爷连忙跟上。

    只听僧人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里原本的户主被下令满门超斩,怨气太深……”

    “怨气?”曲老想了想,道:“莫非这场大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4

“也怪她心急了,如此便暴露了……”僧人轻轻触碰那仍然站立的竹椅,竹椅却在瞬间倾倒了下去,散了开来……

    陈老爷看着两人,只是瞪大着眼睛,摸不着头脑,着急又担心的样子……

    僧人向外望了望……天快亮了……

    几十年前的那天,也是在这个时候遇上的她……

    那时,她正缩在城墙脚下,怀中搂着一个破布被……

    每次自己经过都会给她一些吃的东西,她却总是刻意的躲着,待人离去了,方才出来将那食物捡了去……

    刑场上,手起刀落……

    尽管自己不愿见到这情景,却还是来了。没办法,谁让自己想要那尸体呢……

    那天风很大,虽然是正午时分,却一丝阳光都寻不着,不知道是不是杀了太多人的缘故……

    人群中,她站在那,双目直直的看着那些人的头颅滚落,注视着他们的血从颈中喷洒出来……

    她的目光没有一丝回避,嘴角却已被牙关咬得鲜血直流……

    看着断头台上的人一个个倾然倒下,她扭头冲出了人群……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说是这户人的小姐和小公子至今仍然不见踪影……

    小姐和小公子……?

    前后想了想……莫非……?

    那么还有一个人在哪?

    匆匆寻至城墙脚下,听到的便是那低低的哭声……

    她一心抱着那个破被,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靠近她……

    “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小小一惊,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打量着自己:“只要我和弟弟能饱肚,便跟着你……”

    那天……自己收了平生第一个徒弟……

    但是,却连徒弟叫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愿说……

    她只是将怀中的破被打开,躺在其中的,是个奄奄一息的男孩……

    其后,在离开长沙城的路上,尽管有自己和她小心的照料,男孩还是快要死去了……

    她哭着让自己救那男孩……

    自己当时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可以,但是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也不要害怕……”

    那天……自己拥有了平生第二个虫偶……蟒。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不忍心……

    但是这样能让男孩活多久,自己并不清楚……

    她似乎完全信任了自己,让自己给她一个名字……

    还记得自己当时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娜雅,从今以后,你便叫做娜雅……”

    “接下来怎么做?”曲老——那位从前的国师,见僧人思绪有些飘散,压低了声音问道。

    僧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矗立在原地,闭上双目,颂起经来……

    曲老和陈老爷心中都不解,但也都没有说什么,只念大概是时机未到……

    就那样,半个时辰的光景在经文声中无可奈何的过去了,僧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脚步都未挪动一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4

曲老正欲开口询问,忽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似是有人向这边奔跑而来……

    莫非……是那殳姑娘想通了!

    曲老迎上前去,却正正撞到了一个人……不是殳言,而是……

    “纯青?你如何到这来的?百纳……发生了什么事?!”曲老见那纯青和百纳的脸色都十分惊慌,担忧起来……

    “师傅,少爷他……”纯青说道中途又咽了下去。

    “我们按照你的吩咐,将少爷带到这来,安顿好等着你。这些天都相安无事,谁料刚才……”百纳捏紧了拳头,“少爷本来心脉都已完全长好,还有气息……可就在刚才,吐了一口血后,断了脉象……”

    “什么!”曲老额上的青筋浮起,对着那僧人大喊一声:“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僧人的经文嘎然而止,只听他轻声道:“她来了。”

    未几,便又听到那急促的脚步声……

    “和尚!我要杀了你!”红衣少女手举赤刀向这云字一号房冲了进来,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人……赤刀直逼僧人而去……

    “殳姑娘!”纯青瞬间制住了殳言,将那赤刀辟落在地。

    天色几乎已经大白,众人看到,殳言的脸上血泪纵横,唇角都已经咬破……

    “殳言……”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众人向外看去——只见蝗靠在焦黑的门框边,支撑着走了进来,整个左肩已经被血浸红,在那白衣上尤其显眼……他惊见殳言被纯青制住,用尽气力大呼:“放开她……放开她,卑鄙小人!”

    纯青心中一惊,松开了手……

    殳言挣脱着跑到蝗的身边,扶住他,哽咽道:“你为何还要跟来?”

    “帮你讨个公道……”蝗笑了笑,走上前弯腰拾起那跌落在地的赤刀,交给了殳言,“拿稳了……”

    殳言感激地点了点头……

    “蛐蛐呢……”曲老一声,换来的,是殳言和蝗那憎恨的眼神……

    “和尚,你竟然给我们假的长生药!”殳言看向僧人怒斥道。

    僧人叹了口气,轻轻的摇头:“不,那蝴蝶项链是真的,是我当时亲手打制送给他们娘亲的……那其中的长生药见阴火凝聚,也是真的。”

    “那为何……”殳言还未说完,便听僧人道:“你们随我来……”只见僧人离开了一直矗立着的地方,用那禅杖向下一顿,方才他脚下那片焦土轰然陷下,出现了一个长长的梯阶……

    这似乎是罗教之人惯用的方法……莫非,老太婆师傅真的藏身与此!难怪先前会觉得同她已经十分靠近了……

    “殳姑娘……”僧人看着殳言,微微笑了笑,“愿意和我一起下去吗,到时你便能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了……”

    “我娘子是否也在下面!”陈老爷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老板娘不见了?……云来客栈被火烧了……殳言这才稍微理了一下思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我下去吧。”僧人说罢,提起袈裟便向那梯阶下走去……

    陈老爷连忙跟上,曲老和纯青百纳也跟在了其后……

    殳言看了看蝗,似乎在问——要下去吗,万一又是个陷阱怎么办……

    “大不了一死!”两人居然异口同声,各自苦笑了一下,向那地底深处走去……

    流水不曾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折下花枝,却枯萎了……

    日边的云,等着他的经过……

    月下的影,盼着他的离去……

    指间的陀罗香,淡去了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4

青沙诉说着,他离去了……

    清风不曾在我身边围绕……

    攀上墙头,却不见风景……

    镜中的花,等着人来采摘……

    手中的镜,守着年华碎去……

    指尖的赤火,焚掉了什么……

    他离去了,陀罗香散发着幽香……

    下到越深,便越能听清那低低的吟唱,那声音顺着梯阶而上,冰敷着每个人的心尖……

    陈老爷不禁颤抖起来,连声说道:“是她……是她……”

    “你是陈村的人?”蝗问道。

    “你们如何知晓?”陈老爷得声音抖得厉害……

    蝗和殳言皆冷冷一笑,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问道:“你怎么肯定是她?她又是谁?”

    陈老爷的脊背一下凉透了,没有答上话来……

    曲老走在中间,面色瞬间冷凝了……

    “我……曾经是那老太婆的徒弟……”陈老爷没有回头,继续摸索着向下走着,声音飘到了每个人的耳畔……

    “何止如此,你还杀了我家少爷!”百纳狠狠地说道,若不是他,今天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那你曾经也是蛐蛐的领路人?”殳言问道……看来,他对蛐蛐也好不到哪去……

    “不,不……我没有做过他的领路人,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就是一具尸体了……”陈老爷急忙辩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的人说道……却没有一个善意的眼光……无奈,只好继续向下走去……只是脊背更冷了……

    那地底的歌声越来越靠近,曾经听老太婆唱过……婉转,阴郁……如同抽不出丝的蚕茧……

    殳言看着眼前的那些人,不禁握紧了腰间的赤刀……

    “到了。”僧人停在了梯阶的底端,等待身后的人纷纷下来,站定。

    “怎么不走了?!”陈老爷一颗悬着的心始终颤颤悠悠,没有放定过。

    “我是想告诉你们,他的夫人……”僧人看了看陈老爷道,“也在里面,你们若是见到了什么,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伤了里面的人……”僧人又看向殳言,“包括你的师傅……”

    殳言避开了僧人的目光,没有回答……

    僧人轻叹道:“随我来……今天把这一切都了结了……”

    一行人跟着僧人向前走去——地底很黑,谁也没有燃灯。他们默默的走着,各自在心中揣测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殳言更是已将那赤刀持在了手中,握得紧紧的……

    忽然,僧人向上抛出一张纸符,符上燃着青色的火焰,缓缓飘落……只听一声轰响,青色的火焰顺着一个固有的轨迹燃烧开去……不多久,便勾出了一道青色轮廓……是个石门。

    “你们退后……”僧人吩咐了一句,将右手撑在石门之上,默念起咒语……

    随着咒语蔓延的,是那青色的火焰——它们在那石门上纵横交错,更将僧人的手吞没了……

    每个人的面孔在青色的火焰下都是阴冷的蓝色——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只因那咒语带来的胁迫感实在是不小……

    许久之后,火焰渐渐灭去……僧人亦停止了念咒。他那被青火灼烧的右手居然一点伤痕都没有……只见僧人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黯然一笑……

    就在他笑的那一瞬,石门顷刻间崩塌了……一个明亮的洞穴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一种很温暖的黄光……

    师傅……

    殳言此刻几乎确定老太婆真的在此了……

    僧人没有在招呼身后的众人,而是独自走了进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5

陈老爷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曲老思索了片刻,也和纯青百纳一同走了进去;而殳言和蝗则是慢慢的走在了他们的后面……

    洞穴中,随处可见的是那散了架的白骨……

    僧人一边稳步向前走着,一边闭目颂经;陈老爷却走得胆战心惊……

    曲老一行人和殳言都是面无表情——这种场景,他们都已习惯成自然,视而不见了……

    “老爷!”是明凤的声音,看来她还很精神……

    只见明凤向后绑住了双手,此时正躺在那地上起身不来……

    “明凤!”陈老爷欲冲上前去救出明凤,却不想被那僧人拦住了。

    僧人看着陈老爷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向前……

    “娜雅……是我,出来见我。”僧人说着,撕下了白色的胡须,将其弃在了地上……

    陈老爷看向僧人,不禁要将自己的眼珠看出来……那是怎样一张俊美的面容,尤其是眼下那颗泪痣,有如点睛之笔……

    只是那静谧的容貌,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狂笑声粉碎了……

    “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

    “娜雅……”僧人只是喊着名字。

    随着一张符纸的飘落,一个红影渐渐浮现在明凤身旁——是个红衣女子……

    师傅……?

    殳言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傅,因为……

    那红衣女子的长发如同黑色的锦缎,垂到了腰际,更是遮住了她半个脸颊……那容貌虽说不上是最美,却因为一双含泪的凤目,显出不一样的姿色来……

    想起那满面沟壑的老太婆……殳言不禁赞叹,莫非这就是长生药……

    “殳姑娘切莫动心……”僧人话还未说完,那红衣女子——娜雅便掷了一个符咒过来,打在了僧人身上,融掉了半片袈裟……

    “和尚,莫说风凉话!”在她的声音中,能听到齿间摩擦的声音……

    僧人却道:“蟒呢?”

    娜雅的脸色骤然变得如同凄霜一样……

    “怎么……莫非,你为了炼制长生药,连蟒的骨灰也用上了?”

    “你闭嘴!”娜雅扬起头大呼一声,黑发飘散开,那被遮住的半张面孔,居然已经腐朽了,露出了布满血丝的眼珠……

    “长生药练不出来,便想寻张好看面皮换上?”

    “不……”娜雅悲伤的哭了出来,一边血肉狰狞,一边却是带雨梨花……

    “娜雅……”蝗不敢置信的走了出来,“你真的是娜雅?”

    “蝗……”娜雅捂住自己丑陋的半张面孔,“廉师妹呢?”

    蝗眉头一蹙,低下头去,道:“死了……”

    “为何?她不是有三颗丹药吗?”娜雅不相信,“可我当时并没有将那药丢入火中……”

    “被抢去了一颗。”曲老说道,“都怪我那徒儿不好……”

    哼……娜雅冷笑一声,斥道:“你们曲家人,没有一个好人!”

    “娜雅!”僧人将那禅杖顿地,“你师妹最后都算迷途知返,你为何到如今仍是执迷不悟……”

    “迷途知返……?”娜雅大声笑了起来,反唇道,“可是蝗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我呢,我什么都没有,蟒救不了,蛐蛐也救不了……甚至连自己的容颜都救不了,我做错了吗?我只是希望一切都变好而已!”

    “放了明凤吧,她与你们的恩怨一点关系都没有……”陈老爷开口乞求道,就差跪在娜雅的面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5

娜雅不屑的扫了陈老爷一眼,对着曲老说道:“他就是杀你孩儿的人。”

    “我知道。”曲老注视着娜雅……

    “为何你不气愤,你不杀他泄愤?!”娜雅指着陈老爷质问着曲老。

    “就算让他偿命,对我孩儿半点好处都没有……我只想知道,为何你独独选中了陌横?”

    娜雅诡异的笑了笑,那捂住半边面部的手,正从指缝中涌出血来……

    “因为我恨你们曲家的人。再就是,那小孩和蛐蛐小时候太像了,我想这真是上天助我,让我找到这么好一个续放符咒之人……”

    僧人无奈的叹道:“你又可曾知道,蛐蛐正是曲家的人,是雪蝶的儿子。”

    娜雅瞬间呆住了,怔在那,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救了仇人的孩子很后悔吗?殳言心念,只觉自己对那老太婆师傅了解太少了……

    “好!好!……”娜雅的笑声出人意料的越发猖狂,却也越发空洞,“那我可算是一箭双雕了!看来真是天助我也!你们曲家,从此再无男丁,以后也再不会有曲府的人了!”

    “你为何如此恨我们曲府?!”曲百纳再也忍不住,插口问道。

    “哼……你问他!”娜雅瞪着僧人。

    僧人却低头颂起经来。

    “出家了,就可以什么都不必理会了吗,就可以忘掉以前的事情吗?”娜雅愤愤地说道,“你不说,那我便告诉他们……”娜雅向前走了两步,“若不是当时他带着长生药去救曲府的少奶奶,就不会耽误了蟒,害他枉死……”

    僧人什么都没有说,低声颂着经……

    “既然蟒已经死了,为何你回来还要给他吃那长生药!?”娜雅走到僧人面前,靠近了,逼问着……

    僧人缓缓睁开双目,道:“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样救不了他……”

    什么!死了,便不能吃那长生药吗……殳言和蝗同时怔住了……隐隐的,殳言那握住赤刀的手抖了起来……

    “你真是想救蟒?你是想救那女人!”娜雅一掌扇向僧人,看着血丝从他的嘴角游了出来……

    “不是。”僧人冷言道,没有再多的话语……

    “你用蟒试药!”

    “没有。”

    娜雅仰天大笑……对着众人哭道:“你们知道吗,死人若是吃了那长生之药,非但不能起死回生,更会变成行尸走肉……蟒虽然做了十年的虫偶,却仍与六岁的孩童无异,但死后的他居然差点要了这和尚的命,更差点杀了我……我是他亲姐姐啊……到头来,不仅要亲眼看着他死,还要在他死后,再亲手杀了他……他才六岁,他才六岁……”

    言语见,娜雅揪住了僧人的衣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那颗赤裸在外的眼珠居然也流下泪来,却如鲜血一般……

    殳言此刻几乎快要站不住,全靠蝗扶着,才没倒下……

    蛐蛐……蛐蛐……

    那一刻,自己将长生药喂入他的口中……总算守到他睁开了双眼……却没想他的右手居然向自己喉咙削来……若不是蝗及时将自己拉开,恐怕早已丢了性命……

    而蝗更在和他的周旋中,被他伤了左臂……

    不论自己怎样哭喊,他都清醒不过来,完全不似以前的蛐蛐,那个曾经用右手为自己擦去眼泪的蛐蛐……如今却对自己和蝗举起了右手……那如修罗镰刀般的右手……

    血色在山洞中飞溅,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不行……蝗和自己都不能死在这里……

    殳言和蝗颇费力气才用那止行符暂时定住了蛐蛐……二人藏好了他,这才一同跑了出来……

    “为何你不早说!”殳言冲上前对着那僧人喝道,“你是故意的……”

    僧人看向殳言,浅浅一笑:“我说了,你又会信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5

“难道,蛐蛐也像蟒一样吗?”娜雅笑中带着一丝苦味,“好……好……我就是要让他们受尽折磨!”

    “师傅!”殳言快要哭了出来,“蛐蛐死时还念着你,说你对他还是好的……说你美丽……”

    她一度哽咽,“为何……你不救他!”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倒要问,为什么你不好好待他,等着我回来?!”

    殳言被这话一惊,缓缓扭头看着曲老……

    只听娜雅的笑声再次响起:“是他为了救自己的儿子逼死蛐蛐的吗……看来他们曲家的人竟然还会自相残杀……我可为我的蟒报了仇了!”

    “娜雅……不要再说了!”僧人大喝一声,洞穴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蟒的死,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因为……雪蝶做虫偶的时间要长过蟒……我便先去赶着救她……没想到却与她失之交臂……这来来回回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没想到蟒会……更何况那长生药极阴,虫偶在未见日光之前,也是不能服用的。”僧人看着娜雅说道,眉头深锁,舒展不开……

    “哈……哈……”娜雅捂住那腐败的半张面孔跪了下去,“我还盼着蟒能长大成材,也不枉辛家那么多冤死的人命……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亲手杀了他……”

    “师傅……”殳言见娜雅言辞凄凉,不禁同情起来……杀死自己的亲生弟弟,一定很难受吧……

    “殳言……”娜雅看着殳言,邪邪地笑了笑,“我之所以收你为徒,是因为你和我很像……我在刑场,看见你亲眼目睹你父亲的头颅落下……”

    “娜雅!”僧人拦在了娜雅和殳言的中间,“你没有杀死蟒,若不是你,当时死的便是我了……”

    “如果那天你没有刺中那个女的,死的就是我……谢谢你……”

    蛐蛐的话回响在殳言耳畔……

    真的……很像……

    殳言地眉头再也撑不住哀伤,压着眼眶中的泪水一涌而出……

    “对不起……”僧人亦蹲下道,“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师傅……”娜雅颤抖的一声,低下了头去……“你心中只有雪蝶……没有廉师妹,没有蟒,更没有我……”

    “不是的……”僧人靠近了说道,“你为何不相信我,从来都不相信……”

    “我相信你爱着雪蝶……”娜雅不屑的笑道,“那蝴蝶项链不是你送给她的吗?”

    僧人只是微微的摇头,却说不出什么来……

    “师傅,从见到雪蝶的第一天,我便嫉妒她……我多希望自己是那虫偶,你们都爱她……”

    僧人一把握住娜雅的手,从前襟拿出一只桃花簪子,花蕊处一颗血玉,红似血滴般……

    “这是我早就打算送给你的……却,一直没有机会……你太恨我了……”

    娜雅颤颤的接过那桃花簪子,不禁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中闪着泪光:“一只桃花簪子便想骗我吗,我若不是炼丹放了把火,若不是将那掌柜夫人虏了来,你会来找我吗?”她将那桃花簪子紧紧的握在手中,似要掐出血来,“为何五十年前不给我?为何要装死,为何要出家?!”

    “我……不想这世上还有长生药,便只有将他们全部服下,一时间,腹如火烧,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便向丹儿交代让你们莫去寻那蝴蝶项链和其中的长生药……可我万万没想到那长生药竟然被你取去两粒,使得你和丹儿因此备受折磨……我好了以后,有试着去找你们,你们却像从这世上完全消失了般……直到十年前遇见纵横,我才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全是你的错!”娜雅说着,瞬间将那桃花簪子刺入僧人胸口……血,很快浸开……

    “我在地狱等你……只可惜,又会见到雪蝶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娜雅反复念着,手仍紧紧握住插在僧人胸口的桃花簪子……直到桃花簪上再也不见手的踪影……

    腐败的面容连同那桃花面一起,化成了赤色的沙,落了满地……

    僧人木然的将那桃花簪从心口拔出,握在手中,蹙眉哽咽了……他握起地上一把赤沙,撕下袈裟的一角将其包好,放在了胸口……

    默默望着手中的桃花簪,红火渐渐在僧人手中燃了起来……泪滴在红火上,却浇不熄那誓要熔掉桃花簪的火焰……

    “娜雅,你带着这只簪子走,雪蝶便会明白的……”

    朦胧的清晨,雪白的阳光……

    只觉唇边淡淡的香……慢慢化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6

很甜……也很温暖……

    那娇红的桃花面容,挂着羞涩的笑容……红裙在阳光下静静地躺着温柔的火焰……

    他笑了笑,轻轻搂过了她……

    只听耳边那温柔的呢喃……

    师傅……

    我喜欢你……

    师傅……

    殳言看着娜雅化成飞灰……

    她就这样死了……和丹儿一样……殳言心酸不已,却也不愿多想心酸的理由……只是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僧人——那些牵绊太复杂了……

    娜雅的长生药……救不了她自己吗……

    那么我……

    蝗捂着自己的心口,隐隐的感到一丝疼痛从中蔓延开来……

    “殳言……”僧人的情绪似乎很快平复了下来,“你看到了,这一切到头来,都无法扭转……我也无能为力……没有炼制长生药的心,是炼不出长生药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殳言转身便向那洞穴外跑去,甚至没有顾及蝗……

    “殳言!”蝗欲追上她,却感肩头一阵撕裂的疼痛……施手扶住他的,是纯青和百纳……

    而陈老爷此时已将明凤松了绑,只是那明凤神情有些恍惚,一对眼珠子一直不知道看向何处……

    “谢谢你们!”陈老爷跪在了僧人面前,“你们要我怎样做?”

    僧人走到曲老身边道:“你应该问他。”

    曲老挥了挥手:“你们走吧,以后好自为之。”

    “多谢恩人!”陈老爷接连磕了几个响头,扶着明凤离开了……

    “接下来……是陌横了……”僧人轻叹道,转身向洞外走去。曲老几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殳言的十指扒着地上的枯叶,一把将蛐蛐从那枯叶坑中拉了起来……

    却见蛐蛐的眼中爆满血丝,更将自己的牙关咬出血来!

    “蛐蛐……”殳言心中难受的紧,却还是背起他离开了……

    莫非真让我亲手杀了你……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的……

    那条路不知怎的,竟然布满了禅铃声,搅得殳言心中乱如丝麻。

    颠簸着一路,殳言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向何方,只知道,那僧人和国师定不会放过蛐蛐,所以一定要逃走……一定!

    一阵劲风迎面逼来,呼啦拉的将殳言的红裙抽起……

    眼前视野开阔了许多,却……再无去路……那悬崖后的便是蔚蓝高爽的天空……

    “殳言!”

    身后传来蝗的呼喊,回头望去,竟是国师那一行人……

    “别过来!”殳言向后退着,却不知那崖上的烈风已将止行符吹去了……

    殳言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从眼前飘走的一张张止行符,便觉颈间一阵冰冷——背上的蛐蛐掐住了她的喉咙……

    “蛐蛐!”蝗奔上前来,“她是殳言,她是殳言啊!”

    蛐蛐将殳言整个人提了起来,眼中的血丝已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染得通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7:36

“殳言,你若取出符咒,他便不会那么痛苦了。”僧人喊道,曲老却不忍再看下去……

    “蛐……蛐……”殳言看着那猩红的双眼涌出泪来……

    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慢慢的……殳言从前襟艰难地摸出一个赤红的六角符咒,剑指夹住,断断续续地念道……

    我……罗教之众……

    从何而生……

    皆归……何处……

    再无日月……

    万灭……神骸……

    那朵血色的花,在殳言眼前绽放……隔着泪眼,像极了彼岸花……它就那样微微一颤,化成了星屑……

    蛐蛐……

    颈部的气力渐渐弱去……殳言跌落在地上,匆匆握住了蛐蛐的手……这才发现,蛐蛐掐住自己的一直都是左手,而那右手,黯然的垂着,似断了般……

    “蛐蛐……”殳言张口正欲说什么,风却吹散了眼前的一切……

    什么都没留下,只是地上又多了两个六角符咒……也是鲜红的……

    “你们满意了?”殳言拾起符咒,捧在手中,向那断崖奔去,面对着碧空,纵身跃下……

    曲老似是早有准备,冲上前,紧紧的握住了殳言的手臂,半个身子却也被带了下去……

    “师傅!”纯青上前握住国师的手臂,想要将那二人拖上崖来……

    僧人、百纳和蝗也纷纷上前来帮手。不论上面的人怎样呼喊,殳言都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淌着泪……

    “殳姑娘……你还年轻,这世上还有许多值得你留恋的……”曲老说道,“你爹……一定不愿你这样。”

    曲老说罢,手一上力,自己向下借力,顺势将殳言抛了上去,让僧人他们接住了,自己却只被纯青死死的抓住了半个手掌,眼见马上就要脱去……而纯青也已将半个身子伸下了悬崖……

    “师傅……”纯青挣扎着喊道……

    “纵横,抓紧啊,我拉你上来……”一个男孩拉着另一个男孩的手,用尽力气将快要落崖的孩童拖了上来……

    “没有人逼你……你……为什么要跳崖呢!!?”男孩站在崖边对那惊喘未定的男孩喊道。

    “我……我不出家!”

    “没有人逼你,没有人逼你出家,我们去和爹娘说啊……”

    “娘死了……爹不会管我们了……”男孩喘息着说道,看着崖边的男孩冷冷一笑,“哥哥,帮我一次吧,我不想出家……”

    他只是轻轻一推,崖边的男孩便像落叶般倒向崖底,坠下云雾,不见了踪影……

    “那天……哥哥便是如此将我拉上了悬崖,我却将他推了下去……如今他死了,真正该随他去的,不是殳言,而是我……替我好好照看陌横。”曲老说罢挣脱了纯青的手,鸿羽般向下坠去,再也看不到了……

    “纵横!”僧人握紧了禅杖……看着在崖边呼喊的百纳和纯青,看着蝗怀中的木然的殳言……

    都结束了吗……

    “峥嵘!”阿默守在榻边,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怎么了!”峥嵘匆匆从房外进来,走到榻边焦急的问着。

    “少爷……少爷……”阿默兴奋的指着躺着床上的年青人,只见他胸口微微起伏,似是有了气息……

    “太好了!”峥嵘不禁和阿默握住了双手,“看来师傅他们成功了!”

    “是啊!”阿默和峥嵘相视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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