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08
第二章天瑾失踪
天瑾的房间里没有专门梳妆用的镜子,连浴室里的镜子也被她用黑布蒙起来了,根据她的说法是镜子太多了不好,容易把人引导到“别的世界”去。
霈林海也知道“镜之道”的传闻,不过那是十二点时用两面镜子互相对照的时候才“凑巧”、“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吧?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注:镜之道:十三号星期五的午夜十二点,将两面镜子对面放置,镜中就有可能出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此时有人正好处在那两面镜子之间,就会被吸入那个世界中─至于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没人知道,因为能回得来的人都忘记了,而回不来的人……当然也没办法告诉其他人了。〉霈林海好说歹说地劝一脸不情愿的天瑾,把浴室里镜子上的黑布去掉,然后将她推到了镜子前面:“现在,你对着镜子笑一下。”
“不高兴怎么笑?”
“拜托你高兴起来。”霈林海很想流一把伤心的泪水,“求求你骗骗自己,稍微笑一下。”
天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平静而阴沉,面颊两边的肌肉四面八方收缩,嘴唇的两边死命向上挑弯─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瑾式”笑容。
镜子上滑下一滴水珠,镜面啪地一声裂开了一条缝。
霈林海看着镜子里的可怕景象只想一头碰死。
那叫“笑”吗?那种表情叫“高兴的笑”吗?那分明是厉鬼索命时露出的标准表情啊!她还真不如用这表情去专职杀人算了。
“天瑾……”
霈林海颊边终于挂下了两行清泪,“你听我说,你那根本不是笑……而是……”杀人凶器这四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却终究没敢说出来。
“那你要我怎么笑?”那四个字他虽然没说出来,天瑾还是一丝不漏地感应到了。
她知道她的笑容很难看,但是还没难看到这个地步吧?所以她很不高兴、很生气,更笑不出来了。
霈林海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让她看镜子里面:“哪,你看我的表情,所谓‘高兴的笑’就是应该这样子才对。”
把脸上的表情全部舒展开来,眼睛微微地弯下,表情肌肉轻松地拉开,嘴唇的两端轻轻上翘。
镜子里的霈林海笑得很温柔,在他的笑容所及之处,好像有微风带着淡淡的香气悄然拂过。
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楼厉凡靠在浴室的门框上看着他的笑容,事不关己地想。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报到的时候,那时候他笑得很温柔的,不过自从进了这个变态学院之后,那家伙的脸上就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更多的是惨笑、苦笑、强笑、笑不出来的笑……再么就是哭。
真是可怜哪!毕竟和其他人相比较起来,他这个只接触了灵异世界三年的人,根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门外汉,偏偏他们遇见的事情又大部分都困难得让人想吐血,再加上他的搭档还是楼厉凡这个超级暴脾气,自然吃的苦头就比别人多。
是不是要稍微对他好一些呢?最多犯三次错才打一次……呃……楼厉凡想了想,很快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如果没有这个出气筒的话,他自己在这变态学院里的日子该有多么难熬啊!〈简单地说,就是要把自己的痛苦全部转嫁到别人头上罢了。〉所以欺负他这一点是绝对不能改变的!
“对,就是这样,把你的肌肉放轻松。那个……眼睛请不要睁那么大,笑起来还睁那么大真的很吓人,然后是脸上的肌肉……”
他倒是真的很认真很耐心,一边示范一边指导她面部的肌肉走向。对于楼厉凡来说,一个人能这么耐心地去教另外一个人,真是这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事情之一了,学校上课当然也包括在这其中。
如果让他来讲课的话,只要学生说一遍不懂他可能就会怒气横生,要是再说第二遍不懂,那他就要抓住那可怜的学生施行残酷的刑罚了。所以霈林海在他手底下比别人都倒楣。
可是为什么呢?那家伙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耐心呢?为什么那么好脾气呢?这真是这世界上最难理解的谜团啊!
其实他只要想一想就可以明白的,这世界上霈林海式的温柔很常见,可是楼厉凡式的凶暴……却很少有。
天瑾的镜子在她的微笑攻势下破损了无数次,现在终于连一丁点可以让她照的地方都没有了。
天瑾全身重压下来的怨气,把她旁边的霈林海也给压得动弹不得,她双手覆在镜框上,狠狠地、狠狠地用阴冷的声音说:“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为什么这么困难呢!嗯?该死的镜子!”
你干吗不诅咒你的笑呢?
楼厉凡刚想这么说,却听得啪嗒哗啦一声,镜子整个碎掉,落得洗脸池上满是玻璃碎片。他的脸马上青了。
楼厉凡可以用霈林海的人头保证,刚才她绝对没有使用任何能力!甚至连不带“能力”的普通力量也没有使用,镜子就碎了!
虽然刚才被她的“笑”摧残了很久,但是他不认为那种程度能把镜子整个打碎,而且是完全没有沾手的情况下。
结论,只有一个:那面镜子,是被她的“语言”打碎的……
难道这也是她的能力?他对这个女孩不了解,所以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属于她能力的一种,但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可怜的霈林海,他虽然不太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可以隐隐约约猜到这可怕的事情和她的能力脱不了关系,所以他的脸比楼厉凡还青,却更加没胆拒绝。
战战兢兢地完成了这一次的教学,霈林海稍微交代了让她自己练习的话之后,拉着楼厉凡如获大赦般逃走了。
“她那个到底是什么能力啊?厉凡?”霈林海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在天瑾身边他被憋得不轻。
“那是用语言做出攻击的能力。”楼厉凡比他的情况好不了多少,霈林海不走他就没办法提前告辞,害得他也在那里承受她怨气的压迫,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想动,“不过,使用语言攻击的能力总共有十大类一百多种分支,我也不清楚她究竟是哪一种,不过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是啊,对了,厉凡,你认为她会不会用那个对付我们?”
“……只要别惹她不高兴就好了……”
楼厉凡他们走了以后,天瑾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好,最后才来到浴室中,对着那堆碎玻璃呆站了一会儿。
“修复!”她忽然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些碎玻璃好像被倒带的录像带一样,哗啦哗啦地向墙上飞去,转眼间回复成了之前光洁如新的样子。
她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尽管那笑容依然让人难以接受,不过这次镜面没有破裂,只是镜中的她在瞬间变得模糊,又很快恢复原状。
她不解地挑了挑眉,向身后看看,墙上的瓷砖很干净,光可鉴人,然后她又摸了摸镜面,想看看究竟是镜面不够干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她的手接触到镜面的同时,指尖竟如同接触到了水面一般陷入了镜子里。
“咦?这……”
她想抽回手,但是镜中的吸力大得惊人,她根本连挣扎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半个身子眨眼间就被吸入了镜子里。
光可鉴人!
是后面的瓷砖反射倒影!
她立时意识到事情糟糕了,开始拚命挣扎起来,可是这种挣扎幅度对镜子里的吸力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啊!啊救……”
所以她连一个词的音也没发完,另外半边身体就被吸入了镜面之中。
镜面泛起一点小小的涟漪,平静如水。
宿舍里一台老旧得早已不会响的座钟悠然地划过了十二点零一分的位置,而每个宿舍都配备的墙壁嵌入式电子钟上,显示着过了十二点以后的日期。
十二月二十一号,星期六。
第二天早晨上课的时候,天瑾的位置是空的。
以前她从未在上课的时候请过假,所以楼厉凡在听课的同时,忍不住多扫了她的位置几眼。
霈林海也发现了这一点,刚开始本想忍一忍不说的,不过在多次回想起她虽然阴沉但绝对勤奋好学的身影之后,实在忍不住戳了戳楼厉凡。
“喂!她没来呐!”他低声道。
楼厉凡有些不耐烦:“我知道!”
“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霈林海有些担心。
“她能出什么事!”
“不是,”霈林海小小声音说,“我是说,她昨天被迫做了那么多次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情,会不会是刺激过大生病了?”
多么容易令人误会的话啊!
“你这么关心她的话,等下课的时候去看看不就好了!”真烦!上课的时候让人安静一下不行吗!
“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去。”
“……”真是个超级没用的家伙。
他们上午只有两节课,下课之后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平时他们都会到图书馆去坐一坐,不过今天比较特殊,两人一下课便收拾东西回了宿舍。
天瑾的房门紧闭着,看不出来她有没有出门,两人把东西放回宿舍之后,又到她的门前,霈林海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内静悄悄地,没有反应。
楼厉凡稍微用重一点的力量又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会不会是去保健室了?”楼厉凡对霈林海说,“算了,再等一等,说不定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转身就想回自己的宿舍,走了两步之后却发现霈林海没有跟上来。
“霈林海?”
霈林海一只手放在门上,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凝重。
楼厉凡又折了回来:“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霈林海皱眉说道,“我的预感虽然很薄弱,不过偶尔也会有强烈的感觉。刚才我一接触到这扇门,心里就突地一跳,这感觉很不好。”
“难道是天瑾出事了吗?”楼厉凡也将手放在门上,但是他没有预感,对那扇门没有任何感觉,而且用灵感力钻入探测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我们要不要冲进去看看?”霈林海严肃地问。
楼厉凡为自己居然有一个这样猪头的朋友而感到汗颜,他狠狠敲了他一记,道:“你有毛病吗!万一你的预感有问题呢?好,我们冲进去是没问题,要是她没有事,到时候被她发现我们进去过的事实,你说她会怎么报复我们?”
“可是!”霈林海难得地坚持,“虽然预感不是我的专长,而且平时也没起上太多的作用,但是今天我的确有很强烈的感觉!厉凡!天瑾真的出事了!”
楼厉凡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最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有问题。”
霈林海激动万分:“厉凡!这是你头一次这么信任我!我太感动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摆出了要往里撞的姿态,楼厉凡给了他一脚:“住手!你难道没脑子吗!就算是她出事了,你这么冒冒失失撞坏她的门,她也会生气吧!”
“……咦?”
“咦什么咦!你难道还不了解她那种人吗!”
的确……那种女人的确有可能……说不定她就算有了生命危险,别人去把她救了她还会嫌人家来的时间晚。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穿墙而入?
楼厉凡瞪他一眼,走到他们隔壁的332宿舍,敲响了罗天舞和苏决铭的门。
敲了好一会儿之后,罗天舞才一边打着大大的呵欠,一边抓着脑袋上鸡窝一样的头发打开了门。
“干嘛啊,昨晚实习到四点,白天也不让人好睡……咦?是你啊?”
楼厉凡懒得跟这个睡得没有半点形象的家伙多说什么,直接问道:“苏决铭在不在?”
“他啊,”罗天舞对身后房间内叫,“决铭!楼厉凡找你!”
过了好一会儿,和罗天舞同样睡眼朦胧的苏决铭走了出来。
“啊,厉凡哪,呵……”打了个呵欠,他皱着脸打招呼,“找我有事吗?”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下。”
“帮忙?”
“帮我开一个门。”
“开门?”
“天瑾的门。”
“啊!”
“我的能力……不是用来开门的……”苏决铭咕咕哝哝地嘟囔,“而且为什么要开那个天瑾的门……要是被她发现的话我不是死定了。”
一听是开天瑾的门,罗天舞也不再提睡觉的事情了,反而兴致勃勃地跟在苏决铭身后,想弄清楚楼厉凡和霈林海到底为什么要开“那个天瑾”的门。
走到天瑾的门前,苏决铭伸手贴在门板上,以他的手为中心,逐渐有黑暗蔓延爬出,形成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黑洞。
他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探入黑洞之中,黑洞内面的黑色唰地一声变得很浅,渐渐好像透明一般透出了另外一个空间的景色。他的手通过那个好像被挖了个洞般的空间裂,伸入里面,只听得卡吧一声,门开了。
这就是楼厉凡和霈林海在妖学院卧底的时候,曾极度想要得到的能力─让门内与门外之间的空间相连接,不需要通过“普通”的情况下必须经过的空间位置,就可以直接跳跃到目的地。
如果这个洞开得大的话,他们就可以直接进去,不过那种事情没有必要也很浪费能量,所以苏决铭只是开了一个最小的空间,把门板外面和门板内面的空间连接起来,然后用手伸进去把锁打开就行了。
门是打开了,可苏决铭和罗天舞并没那个胆子先进去,霈林海也一样,因此楼厉凡在前面没有倒楣牺牲鬼的情况下,第一个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是那么阴森可怖,可是似乎有某种最阴冷的东西消失了,曾经在这个空间之内感受到的不适也没有了。
感觉比以前舒服了吗?
没有,正因为应当存在的东西没有了,舒服的感觉就更谈不上了。
罗天舞跟在苏决铭的身后进来,哇地惊叹了一声:“真不愧是那个天瑾的房间啊!真是有够阴森恐怖的!”
楼厉凡看他一眼,没说话。不过他心里非常地不以为然,心想如果让你感受一下天瑾在这里时候的感觉的话,你可能已经吓哭了吧。
天瑾的确不在房间里,他们转了一圈,连衣柜里都看了,但还是没有。
“她是不是出去啦?楼厉凡,霈林海,你们两个要在这里找什么啊?”苏决铭莫名其妙地问。
楼厉凡懒得理他,走到浴室门前一推门,吓了一跳。
天瑾,就站在浴室里。
“你们干什么?”她斜斜地看着四位侵入者,冷冷地问。
罗天舞和苏决铭惨叫一声,飞速地逃了出去。
楼厉凡看一眼身后面无人色的霈林海,在心里打算着怎么收拾他才好让自己消气。
“有事快说,没事就快滚。”
“是这样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楼厉凡决定说实话,“你今天没有去上课,我们觉得很奇怪,就来看一看……”
等他将事情说完,天瑾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是吗?谢谢你们了。不过我没有事,你们请回吧。”
霈林海在楼厉凡杀人的目光中,灰溜溜地和他一起走出来。
一出门,楼厉凡就狠狠给了他几脚:“说什么有强烈的预感!呸!幸亏她今天没有为这个追究,不然你光是随便闯进别人的私人地盘就是犯罪!”
“在贝伦那里咱们不是也做过……”霈林海嘟囔。
“没有被人抓到就不算犯罪!白痴!”
没被人抓到也算……只不过对你自己来说的确是不算而已。
回到房间,霈林海拿了两人的电子阅览卡准备一起到图书馆去看书,然而楼厉凡一进门就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你怎么了?”霈林海问。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嗯?”
“到底是哪里……”
“我不觉得哪里不对啊……”霈林海努力回想,却还是想不出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霈林海,”楼厉凡看着霈林海问,“她之前找我们是为了什么?”
霈林海不明白,“不是为了弱点隐藏吗?”
“她不会笑!”楼厉凡吼了出来,“她不会笑!除了冷笑之外她再不可能有其他的笑容!可是刚才她却在笑!”
霈林海的脑中瞬间闪过了天瑾刚才的笑容。那是很自然的笑容,自然得没有痕迹,但就是因为太自然了,对天瑾来说就是不自然的。
或许有人可以一夜之间从完全不会笑到会笑,但是天瑾绝不可能,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达到这种程度的话,她就不需要那么苦恼了。
霈林海扔下手中的东西,和楼厉凡一起跑出房间,又回到了天瑾的门前。
他们可以再叫苏决铭开门的,不过楼厉凡等不及了,他一边让霈林海去把苏决铭和罗天舞叫过来,一边将灵气凝结在右手掌心中,一记“灵击”随着轰然大响攻击而出,门板碎裂成了几块。
他一脚踢开浴室的门,那个“天瑾”还站在那里,看见他进来,面色不悦地道:“你有病吗?居然硬闯……啊!”
她话没说完,楼厉凡已经向她扑了过去,双手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光亮的瓷砖地面上。
“你是谁!说!”
“天瑾”连挣扎也没有,顺从地躺在那里微笑:“我是天瑾啊。”
“不对!你不是天瑾!”楼厉凡手下更加用力,但是奇怪的是,他知道自己手下有一个“实体”,但是在接触到的时候却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哦?哪里不像了?我觉得满像的呀。”“天瑾”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很漂亮。
“天瑾她……是不会笑的。”楼厉凡咬牙切齿地,慢慢地说,“险些就被你给骗了!”
“那可就奇怪了哦,她会笑的呀,她明明对我笑了呀……”
“天瑾”的身体变得柔软异常,楼厉凡的手稍微用力,她居然像橡皮泥一样被捏得软掉了。然后那个软得好像一张影子皮般的东西,贴着地面哧溜一声脱出了楼厉凡的手,唧唧嘎嘎地细声尖笑着顺墙爬上洗脸台,钻进了镜子里。
霈林海带着罗天舞和苏决铭赶到时,只看到那张皮钻入镜子里的情景,不由愕然。
“厉凡!你有没有被它怎样?”
“我没事,”楼厉凡阴沉地说,“可是那个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啊……”罗天舞目瞪口呆地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呐!”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见过,不过八成是低等妖怪之类的吧。”楼厉凡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眼中透出凶光,“混蛋……居然敢耍我!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抓出来剁碎晾干泡茶喝,我就跟霈林海姓!”
我的姓招惹你了吗……霈林海想这么说,可又没敢。
“苏决铭,”楼厉凡对同样正在目瞪口呆中的苏决铭说,“你看见那家伙刚才逃走的轨迹了吧?我想大概是镜之道。我刚才在掐它的时候,在它身上放了一根感应线,我会给你引导,你从镜子里开一个到它那里的通道。能行吗?”
苏决铭想了一下,有些犹豫:“可是我只有在开小空间的时候把握比较大,要是太长的通道的话……恐怕很危险,我自己也会在里面迷路的。”
“那是因为你自己的本体感应太差了,对自己的方位感知能力太低才会出现像这样的情况。”
楼厉凡说,“所以等一下只有我和霈林海进去,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出来的时候还需要你帮忙引导我们一次。”
罗天舞左右看看:“喂……那我呢?你不是专门让霈林海去把我也叫来了?”
楼厉凡冷冷甩他一眼,说道:“你的诅咒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带你进去也是白搭。我叫你来只是为了让你协助苏决铭,如果四十分钟之内我们回不来的话,你马上去把宿舍管理员拜特找来。”
真是颐指气使的家伙!罗天舞气得握紧了拳头,却因为不能在这时候起冲突而挥不出手去。
楼厉凡站在镜子前面,把苏决铭拉到自己身前,让他双手覆在镜面上,自己双手食指点上他的太阳穴。他们同时闭上了眼睛。
看见了吗?……就是那根白线……对……打开通道……连接……从这里到……那里……!
镜子里原本反照出的是他们几个以及浴室里的情景,然而在一瞬间,镜中的景象忽然变化了,所有的东西都变得黑暗而扭曲,形成了一个螺旋状的黑洞。
苏决铭收回手退到一边,楼厉凡看一眼瞪着那个黑洞的霈林海,淡然道:“你不进来的话就算了。我一个人去也行。”
“不……不要!”霈林海壮起胆子,一拍胸脯,“我没问题!这算什么!根本不在话下!你看!”
一撑洗脸台,他一头冲─或许用“栽”更合适─进了镜中黑暗的通道里。
“哇呀呀呀呀呀呀!”
楼厉凡摇了摇头,为他的愚蠢而叹息。
“记住,四十分钟,没出来的话就把拜特叫来。”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随后跳进了那黑暗的通道之中。
“为什么是四十分钟啊?”罗天舞想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
“……这么大的空间通道,我只能维持四十分钟左右……”苏决铭说。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09
第三章镜之道
那个通道就如同过山车的隧道一般,弯弯曲曲且奇长无比。
霈林海从“栽”进来开始就一直没停地翻滚翻滚……等最后从好像是下水道出口一样的终点掉出去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躺在那里头昏眼花加恶心想吐,至于周围是什么情形,他是没有丝毫的精力去关心了。
楼厉凡不像霈林海这种没经验的家伙,刚一进入通道他就掌握了自己的走向,以头上脚下的姿势顺势滑下,可惜从出口钻出来的时候没看脚下,险些一脚踩到霈林海,幸亏他刚想踏下脚去就发现原来还有个活人,慌忙一个趔趄踏到了别的方位上。
“没事吧?”楼厉凡伸出手去。
霈林海拉着他的手艰难地站起来,似乎刚才在通道里受的冲击比较大,过了好一会儿还晕晕地直不起腰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空间是一个虚无的地方。没有光,周围不能说是黑暗,只能说“没有任何东西”,但是即使如此还是能够看得见对方。
灵感力伸出蔓延,没有回响;他们似乎是站着但又似乎是躺着,没有“自己”在“哪里”的感觉,没有“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
没有方位,没有存在,没有“形体”,没有声音,除了能确认“对方”的存在之外,似乎连自己本身是否“在这里”都有些疑惑了。
“厉凡,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霈林海看着周围,目瞪口呆地喃喃问。
“我不知道,”楼厉凡和他一样心惊,却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地方,难道镜之道所通向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吗?”
那不是“活着”的时候能产生的感觉,只有“死亡”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难道是这样吗?镜之道,通向的地方是鬼门?
可是也不对,鬼门不是这样的,根据记载,鬼门之内应当有随时巡逻的引魂渡,将死人拉到最下层,把误入的活人送出去。
那么这里是哪里?是某人开的“空间”吗?在开空间的时候,主人必定会给空间设定“法则”,如果没有法则空间就会崩溃。
可是这里是“虚无”,“虚无”的“法则”是神的领域,或者说,是自然的领域,人类无法涉足。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到底是什么地方?
镜之道连接的,原来就是这样的吗?那为什么出去的人都会忘了?在这里“有”什么?“虚无”之中,“存在”了什么?
他们只能从那个让他们进来的空间通道上,确定这里是他们专程进来的地方,其他的,就一概不知道了。
楼厉凡抛出一根灵力感应线,“缠绕”在空间通道上,然后对霈林海说道:“你跟着我,千万不要走丢了,否则我可没有精力同时去救两个人。”
霈林海点头。
在虚无的地方走路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没有声音,脚下也没有踩到什么东西的触感,走得很轻盈却又很不踏实,怪怪的。
一边走,楼厉凡一边放出灵感力波,同时用“灵扩”将自己的灵力声音远远地传播出去,希望天瑾在听到之后能够给他们哪怕是一丁点的回音。
可是没有,虚无就是虚无,空得什么都没有。
霈林海有些急躁了:“这么久了都没有回音,会不会是那个妖怪故意把咱们引到和天瑾不同的地方啊?”
“……有可能。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只能相信她确实在这里,等真的找不到的时候再说。”
“嗯……”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刚刚进来。
“存在感”空了,“时间感”自然就会发生错误,他们进来其实只是一、两分钟的事情,但是在他们的感觉里,却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一样。
“对了,这个空间,我好像……”
楼厉凡好像想说什么,但是他刚说了一句“在哪里”,忽然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七、八岁小女孩从他身边飞跑过去,消失在虚无的空间里。
“厉凡!那女孩……”
“我知道!”楼厉凡极快地回答,“可是刚才我没有任何感觉,那女孩……好像是个幻影。”
“幻影?”
“我不能肯定那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幻影,不过它可能是记忆的幻影,或者是梦想的幻影。”
“梦想的幻影?”
又一个和刚才那个小女孩一摸一样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不过这次她不是单纯地在奔跑之后就立刻消失,而是在很快乐地跳着花式跳绳,然后慢慢地淡出。
她消失后,又一个和她们一样的女孩,和一群同样年龄的女孩尖声说笑着跑过,淡出他们的视线。
“厉凡……”
“……我知道了,这是记忆的幻影。”楼厉凡说,“可是这是谁的幻影呢?”
刚才他之所以没能确认到底是记忆或者是梦想的幻影,原因是那幻影有些梦幻了,但同时却又不失真实,两种性质同时出现让他产生了混淆。
第四个幻影出现了,这一次的女孩比之前长大了一些,大概有十岁左右,她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当她慢慢地穿过他们的身体的时候,眼神非常地落寞。
─她死了……
─好可怕……
─为什么我不能预感到呢?
─那种事情,如果我能预感到的话,一定就可以不用发生了吧?
她身体里沉重的情绪在交错的瞬间,传到了楼厉凡和霈林海的脑海里,淡淡的忧愁、无奈、悲哀、悔恨……不深的感情,却在相互叠加之后变得异常沉重,让人难以承受。
─我想有那种能力,我想拥有能够预知危险的能力。
─让我能够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让我不要再失去我不想失去的东西。
周围忽然出现了好像祭祀祠堂的场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站在祭祀的坛前,面前跪着那个低着头的女孩。
─你想拥有预感的能力吗?
─是的。
─拥有一样东西,必然会丢掉另外的东西,这也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是的。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那么十年之后你再回到这里,告诉我,你得到了什么。
─可是,我需要失去什么呢?
─是你生活中,慢慢积累的东西。
“慢慢积累的东西?”霈林海反问。
“我好像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楼厉凡说。
“啊?”
“你是不会明白的。”
又是女孩和朋友们一起嬉戏的场景,已经十三、四岁的她们又叫又跳,不时地放声大笑,那种纯真而快乐的感觉,是已经长大的人们绝对无法体会的。
─啊!小心!你要是到那里的话会摔倒的!
女孩大叫。
另外一个女孩听到她的示警已经晚了,她在那里狠狠地摔了一跤。
─你……有了预感能力吗?
艰难地站起来的女孩问。
她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预感今天我们不能出来玩呢?如果不能改变结果的话,你的预感又有什么用呢?
女孩愣住。
─可是……如果我刚才能早一点提醒的话,你一定不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算了……
那女孩笑笑。
─算了……
幻影在不断地变幻着,从春季到夏季到秋季到冬季,从女孩还小到她慢慢长大、到她长大成人,她遇见了很多人,遇见了很多的事情,她的预感有准的有不准的,她的预感帮助了许多人,可是也有很多次,她即使有了预感也没能逃避得了那个结果。
直到……
那一次……
─妈妈,妈妈,今天你不能出去,出去的话,一定会意外受伤的。
女孩的妈妈在听到女儿的声音之后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可是今天这个东西一定要送出去,否则会很麻烦的。
女孩的爸爸走过来,拿起了妻子放下的东西。
─哦,这样的话,我帮你去吧。女儿啊,爸爸去没问题吧?
─嗯……应该没有问题吧!
女孩笑得很甜,爸爸温暖厚实的大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按压一下,旋即离开。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围着灵柩嚎哭的家人,妈妈拉着女儿的手,用凄厉的声音问她─你知道的,对不对?他一出去就回不来了!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女孩拚命摇头,大眼睛里充满着惊惶。
─没有!我不知道!妈妈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骗我们!你骗我们说他会安全回来!为什么!你有意让他去死对不对!
─我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
我没有感觉,我没有预感,我只知道你出去一定会受伤,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出去就会死!真的!不知道!
─可是你有预感。
─拥有预感就是在被赋予能力的同时,被强迫承受沉重的责任……
─你的预感就是你的负累!
我没有预感,那时候我真的没有预感,如果有预感的话,真的不会让他去的,就算让我自己去死,我也不会让他去的!
─可是你不明白。
─那是命运!
─既定的轨道必然只朝着在它应该走的地方去……
─你可以扭转一些事实,可是更多的东西只会以其他的方式再折回来还给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原谅我……我也不想的……拜托……原谅我……
─这就是你在得到的同时,失去的东西!
女孩抬起头来,那张属于“天瑾”的脸上,绝望的悲伤与痛苦的泪水,纵横交错。
周围的景色转淡,女孩的幻影却没有消失,她依然跌坐在那里,身下的影子若有若无地微微扭曲着。
“难道……那是天瑾?”霈林海犹犹豫豫地问。她的脸和天瑾太像了,但是由于完全迥异的气质而让人无法确定。
“可能是。”
“我们怎么办?”
“那只是幻影,还能怎么办?”
霈林海有些莫名地心焦,他忽然指着女孩对楼厉凡大叫:“喂!厉凡!你看她的身体是不是在下陷?”
楼厉凡仔细去看,她果然在往自己的“影子”里陷入,虽然很慢很慢,如果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发觉,可是她真的在下陷。
─原谅我……我用我可以付出的所有代价交换,求求你原谅我。
─如果付出我的生命和我一生的幸福换回他我也愿意,可是那不可能。
─原谅我!
─我已经失去了他。
─我不要再失去你。
“厉凡,要不要救她?”
楼厉凡紧盯着她下陷的身体,心里充满了犹豫。
那是个幻影,怎么看都是幻影。可是却有种如果不救她就会后悔莫及的感觉。但万一是个陷阱呢?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她”,正在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威胁。以经验来说,可以救她吗?
会不会产生反效果?还是……
女孩的大半个身体已经陷入了阴影之中,她空洞的眼睛仰望着上方,似乎在等什么人对她说什么。
楼厉凡始终无法确定是救她好、还是不救她好,但是他忽然在这一片虚空之中感觉到了一股黑暗的视线,他猛地向那黑暗的来源看过去,几张好像皮影一样的东西动了一下,又消失了。
楼厉凡猛扑上去,抓住了连头顶都几乎陷入黑暗中的女孩的手臂。
在被他碰到的同时,女孩仿佛蜕皮一样劈劈啪啪地褪去了外表的那层幻影,剥脱的鳞片下面,是天瑾被憋得绯红的脸。
“果然是你!天瑾!”
天瑾没有说话,但是从她比平时更加阴沉的表情看来,她是真的真的很生气。
霈林海一见那是天瑾,也慌忙过来想一起把她拉出来,可奇怪的是她的下身明明没有什么东西,却有种好像有东西把她使劲下拉的感觉,楼厉凡和霈林海使尽了力气,却还是没能把她拉上来。
“天瑾!你到底怎么回事!”楼厉凡吼。
“你们……真多事。”天瑾终于开口了,但是说出口的话却能把人气死。
“你有毛病吗!”
“我说了你们太多事,”天瑾说,“这本来是我的事情,你们干嘛要进来横插一腿?刺探别人的秘密很好玩吗?”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被妖怪抓了!甚至外面还有一个你的冒牌货!要不是我们警觉,差点就被它骗了!”
“不明白的是你们,”天瑾说,“我没有求你们帮我,就算有人冒充了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是破门而入的对不对?如果不进去的话,你们甚至不会发现我失踪了吧!干嘛那么多事。”
楼厉凡再一次了解到,和这个女人是说不通的。
“我不管你想什么,总之我既然进来救你,那就一定要把你完整地救出去,至于你愿不愿意,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放开我。”
“不。”
“放开我。”
“不。”
“放开我!”她的眼神变了,原本只有阴冷的眼眸中又充满了狠厉。
“……”楼厉凡看着她,面色微微变了,“天瑾……你……”
“我让你们放开!”
尖叫甫一出口,她身上明显是早已缠绕上去的树根状物骤然显现出来,以极度诡异的姿态绕过她的身体,同时缠上了霈林海和楼厉凡的脖子,将毫无防备的两人硬拉下了天瑾所陷入的阴影中。
黑暗,绝对的黑暗。
与虚无的空白正好相反,这里充满了很多的“内容”,可是当伸出手去时,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楼厉凡听到有人在耳边喃喃细语,仔细去听,又好像是幻觉,仿佛那里根本没有谁的声音似的。
那个“东西”将他们拉下来之后仍然缠在他的脖子上,他试着用灵气去砍,却对那“东西”毫无作用,虽然被勒得非常难受,但是它没有再用力缠绕,他暂时也没有生命方面的危险。
没有了视觉,触觉和灵感力就成了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他伸手在身体周围四处摸索,除了缠在他脖子上的东西之外没有碰到任何的……不!有东西!一个很柔软的东西……是什么呢?
忽然黑暗中啪地甩来一个巴掌,楼厉凡眼前冒出了无数的金星。
“是谁!”
“楼厉凡……”阴沉恐怖的,好像鬼魂招魂的声音,“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摸我的……摸一下就算了,当你不小心,没想到你还没完没了……找死!”
楼厉凡回想起刚才的触感,的确是很柔软……虽然不是很大……呃……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只能自认倒霉。
“霈林海,”天瑾叫,“霈林海你在不在?”
“在……”从楼厉凡身下传出来的声音抖抖瑟瑟地。
也难怪,刚才掉下来的时候霈林海是第一个,楼厉凡先是摔〈砸〉在他身上,然后又一直坐在那里没动弹,似乎对自己身子下面还有一个人这一点毫无所觉。
楼厉凡是真的没发现,刚才他用灵感力搜索没搜到的人,就在他屁股底下,而且甚至没发现自己下面还垫着一个人。
他忙想站起来,可是脖子上那个东西纠缠得非常紧,而且就将他固定在那里,让他的身体想挪动一下都很困难。
天瑾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形,不过现在不是管别人舒服不舒服的时候,先要看清楚当前的形势才行。
“霈林海,你现在马上右手捏火字诀,让火字成光。”
霈林海依言伸出右手,捏了一个火字诀,食指与拇指一错,一个小小的火苗在他的指尖蓬地一声亮了起来。
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现在火光一亮,三个人诡异的姿态立刻显现了出来。
在三人中最上面的是楼厉凡,他被一根好像树根一样的东西紧紧地缠住脖子,就好像被镣铐铐住了一样,头部完全不能移动,树根的另一端在天瑾的身上,身体自然也不能逃走。
在中间的是天瑾,不过正确来说其实不是她本人,而是将她下半身纠缠着锁在地上的树根状物,那树根下面压的就是霈林海。
霈林海算是最倒霉的,被楼厉凡砸到身上不算,还被树根整个扣在身上,楼厉凡的身体至少还能动,天瑾的上半身也还自由,只有他,整个身体除了右手的手掌还能动弹之外,其他地方完全被封锁得连想动一丝一毫都不可能。
天瑾叹了一口气:“刚才我就知道我们的情况很糟糕,想不到会糟糕到这种地步……都是你们这两个只会拖后腿的!”
“你说谁拖后腿!你说谁拖后腿!”如果她不是女人,楼厉凡肯定一拳就挥上去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我刚才就说了,”天瑾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很恐怖,说的话却让人恨不能揍她十拳八拳,“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们救,如果你们没有进来的话,我说不定已经出去了。”
“如果没有人迎接的话,你知道出去的方法吗?”楼厉凡冷冷问。
“不知道。”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还夸口!楼厉凡是真的想揍她了。
“可是,如果你们不进来的话……”天瑾顿了一下,“最多是我一个人滞留在这里,等到下一个替身之后就可以出去了。现在我们却必须三个人都被关在这里,要是等不到三个替身怎么办?难道都死在这里吗!”
“等一下,”楼厉凡打手势打断她,“你先告诉我,什么替身?为什么得到替身就可以出去了?你是不是对这个空间有了什么了解?”
“我是……遥感师。”天瑾鄙视地看着他,“当然和你们这些只有无聊能力的人不一样。一进来我立刻就明白了。”
楼厉凡这次不想揍她了,他只想杀了她。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马上出去?还要和我们这些有无聊能力的人一起被扣在这里!”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拖了我的后腿。”天瑾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都是因为你们进来我才出不去的。”
“你不要自己没本事出去还给别人扣帽子!”
天瑾打断他:“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和你们看到的一样的幻影,我想要逃出去的话,最好就是把自己‘藏身’于幻影之中。我几乎成功了,在这里的妖怪被它们自己制造的幻影迷惑,弄不清楚我究竟在哪里。
“可是就在我找通道的关键时候你们却下来了,我的心情波动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暴露了我的位置。你们两个!我有骂错吗!”
楼厉凡语塞。
虽然很生气,觉得她很不识好歹,但是……她的确没有骂错。
在救人的同时要搞清楚周围的形势,可是他们在刚才下来的时候被周围的“虚空”给迷惑了,无反应的灵感力探测麻痹了他们的感官,甚至忘记了应该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形,所以导致了与自己目的相反的结果也怪不了别人。
可是……
还是很生气!
楼厉凡把一肚子气全发泄在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树根状物上,他猛力地摇晃那个纹丝不动的东西,怒吼:“你知道这是什么吧!怎么才能打开!你知道吧!”
“你会用灵刃吗?”天瑾问。
楼厉凡愣了一下,他刚才只知道用灵力去直接冲撞,却没想可以割……他伸出左手,手掌上泛出了淡色的白光。
将左手高高举起,用力砍下。
“灵刃!”
咯嚓!
那东西立刻就断了。失去了根源的“树根”在楼厉凡的脖子上萎缩了下来,很快消失了。然而他却没有发现在自己砍下的同时,天瑾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痛苦表情。
他接着要去砍天瑾身上的“树根”,天瑾却阻止了他。
“先把霈林海弄出去,他不出去的话,我出不去的。”
楼厉凡虽然看不出来她说这话的根据在哪里,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先救霈林海好了。
霈林海不像他只纠缠了那一根,要割开他身上的东西真是有一定的难度,楼厉凡像个木匠一样满头大汗地切割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将霈林海从“树根”的监狱里拖出来。
他只顾低头做事,同样没有抬头看一眼,没有发现天瑾阴沉的脸上露出的疼痛表情。
他举着灵刃想再去切割天瑾身上的东西,天瑾却再次阻止了他。
“怎么!你不想走吗?”
“不……不是……”天瑾看来有些难以启齿,她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其实……你发现了吗?刚才这些东西只要一被你切断,末端就会萎缩。”
“对。”
“那是因为它们失去了母体的关系。”
“母体……”
天瑾苦笑:“你看看,它的根在哪里?”
楼厉凡呆愣,很久以后,他使劲抓住她的肩膀大吼:“难道……难道你已经被……!你是母体?是这个意思吗!这些东西已经植入了你的身体?”
“说母体,其实还是说‘营养物’比较适合。”天瑾说,“那些东西是住在这里的妖怪从‘意识’中生长出来的,用我的灵能源做养分,以达到最大的攻击和囚禁效果。”
她没有说的是,在楼厉凡切割那些东西的时候,疼痛的感觉一直从那些东西上面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尽管疼痛难忍,但她认为这是能够救他们两个的唯一办法,如果他们都无法获救的话,那她就更没希望了,所以她不打算说。
“意识?这里的妖怪到底是……”
“这里的妖怪,是镜魔。”
镜魔,虽然称为“魔”,但其实是妖怪的一种,据说现在在世界上只有寥寥几十只,属于极度珍稀类妖怪。它们所居住的地方不清楚,一般认为是镜子里或者阴暗潮湿的地方。它们能映照出人的“记忆”、“梦想”、“心情”、“意识”等等,一般不主动攻击人。
“镜之道里面就是镜魔所居住的地方,很久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居住了。它们如果需要出去外界的话,就必须留有一个‘替身’,这样它们才能从镜之道出去,并保证自己回得来。
“有一个替身就可以有一个镜魔出去,现在有我们三个替身,可能外面已经有三个镜魔了吧。”
“原来是这样……”楼厉凡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我们有通道!我让苏决铭支持着他的通道,只要我们四十分钟之内能回得去就行。”
天瑾摊了摊手:“可是……如果没有替身的话,我身上的东西是解不开的。”
这一次,楼厉凡是真的呆怔住了。
对镜魔来说,替身是开启镜之道的钥匙,以及让它们回来的引导。可是对于被抓进来当作“替身”的人来说,自己的“替身”却是让身体重获自由的重要关键。
霈林海看了看表,上面显示他们进来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了,再有十多分钟,和苏决铭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他从刚才听他们的谈话开始就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但是他的经验实在太少了,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些荒谬的方法,但是现在既然无计可施……说不定,他的办法会有效!
“厉凡!”他拉着楼厉凡的胳膊在他耳边道,“她刚才说,那些东西是通过吸食她的灵力源而生存的,那么那些‘根’肯定是在灵力经络里吧?我们能不能这样……”
楼厉凡静了一下,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过……一定会很痛。”
“啊?”
楼厉凡看向天瑾,道:“刚才霈林海提出了一个方法,虽然比较奇怪,不过我想说不定能奏效。我们两个同时向你的体内输入灵力,你不要抵抗,让我们用灵力把那东西挤出来,你看怎么样?”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天瑾干脆地回答。
“但是,会很疼……”
当外来灵力输入体内的时候会异常疼痛,痛得心脏骤停的人也不是没有。有过那种体验的人都会声明,自己就算死也绝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不过如果输注者和被输注者之间的能力波长相近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楼厉凡和霈林海都与她的灵力波长完全不同。
“我知道。”
“你……”
“没时间了,快点吧。”
她如此毫不顾忌,反而是楼厉凡开始顾虑重重,他搭上她的左肩,让霈林海搭上她的右肩,对她道:“如果实在无法忍受的话就叫出来,我们马上收手。”
天瑾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楼厉凡将力量从“左背明”缓缓输入,而霈林海收回手指火光,将力量从她的“右背明”输入,两股力量自她的经络渐次向下蔓延,天瑾的身体跟随着力量下降的方向卡卡作响,她的眼睛一直闭着没有睁开。
在黑暗中,她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上的衣裙全部湿透了。
力量到达她腰部以下位置的时候,果然受到强烈的阻碍,那不是来自于她,而是来自于缠绕着她的那些“东西”。
很幸运的那些东西只接收她的力量,而对于他们两个的力量却异常地排斥。他们先是试着各个击破,后来发现这样作用不大,只会延长天瑾的痛苦,因此将灵力在经络中扭成一股,顺着既定的方向开始强行突破。
只是灵力的输注就已经很痛苦了,更何况还与“异物”之间的对抗?
天瑾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身上的衣服湿了一次又一次,此时她最庆幸的就是那两个人看不见她,否则他们一旦收手,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还差……一点。”楼厉凡喃喃地念,忽然大叫,“霈林海!就是那里!一鼓作气!快!”
天瑾的身体发出一阵可怕的咯嚓声,她终于忍不住,尖声地惨叫起来。
黑暗中,燃起了一只小小的火苗。
天瑾的脸没了半点血色,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也被汗湿纠结成团,无力地靠在楼厉凡身上。她身上纠缠的那些树根状物已经全部枯萎,在被火光照到之后,慢慢地消失了。
“喂……楼厉凡……”
“干吗?”
“其实,我的能力才是最没用的,对吧?”
“你发什么神经?”
“预感……”天瑾看着火光,眼睛几乎都快闭上了,却还是用耳语一般的声音低低地道,“只有能够改变结局的时候,预感才有它的意义……可是我所遇见的灾难,却是预言得再准也无法改变它的结果。
“既然这样,我拥有预感又能怎样呢?该失去的还要失去,该躲不过的东西仍然在那里。自从拥有了预感之后,我就开始了每天每天的担忧。啊,明天我身边的人会这样,后天我身边的人会那样……
“可是我躲不过,就算提醒了也躲不过……甚至有时候,我以为明明躲过了,它却又换了一种面目,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命定的东西就是命定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还需要努力,反正都是命定如此了,就算某些事情我不去做,它的结果依然是这样子,那我还活着有什么用处呢?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要去学笑?我笑不出来……我笑不出来……”
“你想得太多了,”楼厉凡将她横着抱了起来,“所谓的预感就是让你有准备。就算是同样的结果,在承受灾难的时候你也能有比别人更加清醒的头脑。的确,既定的命运是很难以改变,但是你还是帮助了不少朋友,对不对?
“有很多人到现在肯定依然还很感激你,因为你的预感至少对一部分人起了作用,你救了他们。所以重要的是要告诉自己‘你成功了多少’,不需要拘泥于‘没有成功’的事情上。
“这样你会发现,原来你做过了很多有用的事情,这是你的能力给你带来的福气,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
“福气吗?福气吗……”天瑾忽然低低地,嘿嘿笑了起来,“福气吗?已经很久没想到,我的能力可以和这两个字联结在一起了啊!呵呵呵……”
那是天瑾唯一一次在他们面前露出“不是冷笑”,或者“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尽管很淡,毕竟笑了。
可惜后来他们的这段记忆被人封印了起来,他们也就一直没能想起来告诉她,其实她笑起来真的很美、很可爱。
“谢谢……”
跟随着感应线的引导,楼厉凡和霈林海交替抱着天瑾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着。
其实镜之道的空间分为两层,上层是他们进来的那一层,被称为“无”,下层是他们被拖入的那一层,被称为“暗”,两个空间之间其实是交错着的,如果有光的话会被视力扰乱判断,因此不能使用“光”,只能在黑暗中前行。
镜魔唯一会使用的能力就是刚才用在他们身上的那一招,一旦失败,它们就会蛰伏起来,不再进行攻击。这是一件好事,可惜他们现在就算没有人阻碍,也很有可能赶不上和苏决铭约定的时间了。
“厉……厉凡!”霈林海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天瑾咬牙狂奔,一边叫,“你刚才为什么要和苏决铭约定四十分钟?”
“因为他的能力只能维持四十分钟左右。”楼厉凡冷静地回答,“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可能就回不去了。”
“啊!”霈林海惨叫,“那你还这么悠闲!”
“再着急又怎样,回不去就回不去了,我都没叫,你叫什么!”
“这……”真是……
黑暗从眼前忽然褪去,三人在眨眼间已经回到了刚才“无”的空间。那个空间通道还在那里,但是已经有越来越缩小的趋势。
“快!”
楼厉凡和霈林海加快了步子向那里跑去。
可是“无”的世界是不能和普通的世界相提并论的,“看见”并不表示“已经不远了”,而有时候目的地恰恰就在身边,却偏偏看不到。
这就是“无”的“法则”所造成的结果。
所以两人在似乎永远也无法接近通道的焦虑中,看着通道逐渐缩小,只剩下了拳头那么大的空隙,现在就算他们跑过去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将永远滞留在这里,作为镜魔的替身,无法逃脱。直到有一天镜之道再次开启,并且再有倒楣鬼被吸入进来。
霈林海失望地停下了脚步,楼厉凡却回头对他厉喝:“快跑!你真的想滞留在这里吗!”
“什么?”霈林海来不及惊讶,就见那空间通道骤然变了颜色,原本是黑沉沉地,现在发出了暗灰色的光芒,通道的路径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来了!”楼厉凡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一手拉着霈林海向那通道跑去。
“啊?谁?”霈林海茫然反问。
楼厉凡一指通道,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动作一般,小女孩模样的拜特管理员从通道中探出了头来。
“嗨,三位亲爱的,你们过得好吗?”
狼狈的两人带着天瑾从镜之道钻了出来。
罗天舞和苏决铭迎上去接过天瑾,兴奋地问:“喂喂!看见了吗?神秘的镜之道里面有什么?有什么?”
“呃……那里面?”脸色有些灰暗地爬出来的霈林海,露出一脸茫然,“呀……不知道耶……”
“啊!你们进去那么长时间都干什么了!”
楼厉凡脸上是与他相同的茫然:“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原来镜之道的传闻是真的!几个人同时想。
据说,只要是活着从镜之道里面出来的人,会立刻忘记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有人说那是因为里面居住着某种珍稀妖怪的缘故,但是究竟是什么妖怪呢?许多许多年了,还是没有人知道。
镜之道内。
拜特管理员蹲在几张影皮中间,很严肃地给它们上着教育课:“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抓我的学生、不要抓我的学生……你们就是不听嘛!我是不是有说过这样会遇到能控制你们的人,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有嘛!你们都没有在听嘛!
“就你们那点能力,连自保都没办法!你们以为我这么多年帮你们删除被害者的记忆很有趣啊!我又不是闲疯了!
“可恶……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们全部做成串烧吃掉!”
那几张影皮乖乖地趴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忏悔中。
“对了!跑掉的那三个呢?那三个哪里去了!该死的!”拜特开始暴跳,“居然敢不听我的话!看我抓住他们会不会全部吃掉!气死我了……”
被输注灵力的伤害太大,因此在那天之后,天瑾整整睡了一个星期。
她在梦中反覆地经历着某个事件,虽然醒来之后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她始终记得,在梦中有一个人用柔和的声音对她说过的那番话。
“所以重要的是要告诉自己‘你成功了多少’,不需要拘泥于‘没有成功’的事情上。”
到底是谁告诉我的呢?
真奇怪啊!想不起来了……
“喂……厉凡……我们在镜之道里到底都忘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
在那之后很长时间,楼厉凡和霈林海之间都在重复着这种问话。虽然隐隐约约觉得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想起来的话,心里似乎就被强行打上了某种死结,想解也解不开。
后来天瑾也没有再找他们教过她弱点隐藏,似乎是想通了,明白那个自恋的变态其实是在报她没说他帅,而且还暴扁他的仇,所以后来等她休养好之后,那自恋狂很快就请了几天假,据说是被强盗打伤了。
然后,某一天,某个地点。
楼厉凡和霈林海又往图书馆走去,天瑾往他们相反的方向相对而行,在交身而过之时,她忽然回过了头来。
“喂,谢谢你们!”
两人疑惑地回头看着她。
天瑾那张始终未变的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们道谢……不过我只感觉到,嗯……我应该道谢。”
“是吗?”楼厉凡和霈林海互相看了一眼,笑起来,“没什么。别在意了。”
对,不用在意了,因为在她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他们忽然觉得,那个好像被忘记的东西一直忘下去也没关系了,无所谓了。
在心里的那个死结,忽然被某只手一拉,全部打开了。拜特抱着一只玩具熊猫躺在躺椅上前后摇晃着,嘿嘿笑了起来。
第四章圣诞节的客人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日,距离平安夜和圣诞节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拜特学院和以往的每一年一样,一到这个时候就忙得鸡飞狗跳,甚至比入学式或者毕业式的时候还要忙。
因为在拜特学院里,圣诞节并不是专为本校人员而开的,到时候的参加者还包括其他学院的重要人物,或者某些和“学院”这种东西看来根本没有任何缘分的家伙。
这里是变态群居的地方,和这里有缘的也大多和变态二字有着多多少少的亲缘关系,没事便罢,可如果不小心怠慢了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那绝对就是“大问题”,酿成骚乱是没问题的,造成战争也不是不可能。
更麻烦的是那些客人往往和校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常常以“想尽快看到拜特这位好友”,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提前来到拜特,并且在冠冕堂皇的理由消失之后,依然赖在这里不走。
而他们的目的大多只有一个─那就是闹事玩。
所以在接待方面大家要小心再小心,时刻警惕任何会导致骚乱的蛛丝马迹,尤其是那种打算闲了就闹事玩的客人。
天上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好像银粉一样刷刷地往地面掉落,当落到人身上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得到它和人体之间发出很大的碰撞声。
宿舍楼外一处被开辟成练功场的地方,也已经落了厚厚的积雪,平日清晨总有人到这里来修炼对战的,但是在这种雪天,只要没有课程的学生都去睡觉了,谁也不会在这里多待。
─不,当然有人愿意。
现在练功场上总共有两个人─也许可以说不是人,而是旱魃或吸血鬼─其中一个在挥舞着长刀练功,另外一个穿着暖和的毛皮大衣望着天空发呆。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那个发呆的人─东明饕餮向自己的手呵了一口气,看着飘然下落的雪花说。
“我讨厌圣诞节。”收起最后一式,长刀回转,在手肘处消失,东崇抓一抓自己被雪和汗弄得湿漉漉的头发,冷冷地说。
东明饕餮看着他的脸静了一下,忽然抱着自己的肚子开始狂笑。
“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旱魃啊!旱魃怎么会喜欢过神出生的节日!哈哈哈……”
“你也是。别忘了。”东崇狠狠说道。
东明饕餮一静。
“东崇你欠揍是不是!”
甩掉大衣,他向东崇勇猛地扑去,两人在雪地上像街头流氓一样开始互相厮打。
与此同时,帕乌丽娜副校长正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手里抱着一架古老的手摇式电话,一双美腿高高跷在办公桌上,身体靠着摇椅前后摇晃。
“……你说他会老老实实吗?虽然我特地把他打成残废了,但是谁知道……”她静了一下,“嗯,没错,所以我想要你帮忙,请纠察队……
“付钱?我会付钱吗?啊呀,我知道我知道啦!不过我没钱就是没钱!你也是副校长!不要以为现在当了会长就可以逃避校内事务!反正我不会给钱的,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嗯哼,我就知道,好啦─下次请你吃火锅……我知道,我自己做!我做给你吃,好不好?……嗯,好,再见。”
放下电话,她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为什么又是圣诞呢?”总感觉到心力交瘁。
笃笃笃。
她把腿从办公桌上放下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又看看办公桌左面的穿衣镜,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说了声:“进来。”
“帕乌丽娜。”进来的人有着一副十七、八岁少年的外表,身穿医生的工作服─不过是黑色的─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说:“那家伙越来越发疯,现在已经快把我的办公室掀掉了,害得学生们不敢来看病,你说怎么办吧?”
帕乌丽娜觉得头又开始痛了,她按了按开始突突跳的太阳穴,装出一副微笑的脸说:“你说怎么办呢?嗯?你是伟大的校医吧,把他杀了、吃了、埋了、卖了都行,只要别让其他人发现。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别再拿他来烦我!”
“……”校医把烟在手掌心里压灭,表情好像在冷笑又好像在幸灾乐祸,“很久没见到你这样了呢,丽娜,因为圣诞节?别这么郁卒嘛,每年的圣诞节不是都很热闹?哈哈……”
帕乌丽娜一个笔筒砸过去,他身后的墙壁上多出了一个洞,他立即息声。
“我就是讨厌圣诞节那么热闹!”她阴狠地用力说道:“我讨厌这个变态学院!我讨厌每年的突发事件!我讨厌那群该死的宾客!我讨厌……
“总之一切都很讨厌!平时我可以装得好像淑女一样,但是这几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你马上给我滚!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校医耸肩,优雅地躬身,退出,反手关门。
“啊……好凶好凶。”他得意地拍了拍心脏部位,作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随即用一种非常变态、非常讨厌的声音细声尖笑了起来,“哦呵呵呵……看来你真是很恼火哪,丽娜美人。虽然我们有不同的性格,不过都是从一个人身上……哦呵呵呵……虽然我不像那家伙一样喜欢自己去亲自胡闹……呵呵呵呵……可是我也很喜欢热闹。”
教学楼阴暗的长廊上,尖笑的校医瘦长的身影像冰一样融化,消失。
一秒钟之后,他已经出现在校医室里。
此时的校医室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全部翻倒在地,医疗器械以及法术器械也丢得到处都是,有个用绷带缠得好像木乃伊一样的家伙被绑在床上,可惜床并不在地上,而是在木乃伊背上。
那个傻瓜正背着床,像一个真正的木乃伊一样左右蹦达,同时用很难听的声音嚎叫:“啊─我要去参加舞会!我要去!我一定要去!放开我!舞会啊!美女啊!热闹啊!热闹就是重在掺和啊!”
“是重在参与。”校医纠正。
平安夜的晚上,在拜特学院万鬼楼的第四十九层将有盛大的舞会。这是校内学生以及校外变态一直期盼的盛会,因为除了其他的一些原因之外,对“某些人”来说,这是难得可以狠狠大闹一场的机会。
那变态看见了校医,向他蹦达了过来:“啊啊!亲爱的!你会让我去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的!你也喜欢这种盛会啊!这是我们生命的追求!对不对?你放了我吧!啊啊!”
“你休想。”穿着黑色医生工作服的拜特校医,优雅地取下夹在嘴角的烟,噗地向他吹了一口气,呛人的烟味把那变态吹了个咳咳卡卡,“帕乌丽娜刚才说了,为了大家的劳动成果,这次的舞会你绝对不能去,否则就杀了我。”
“什么叫为了大家的劳动成果!什么叫为了大家的劳动成果!”那变态继续叫嚣,“我们的舞会秉承的原则就是公平公正!你们不让我去就是歧视!种族歧视!我要告发你们!”
校医又向他吹了一口烟,那变态再次咳嗽起来,这回咳得连肺都快出来了。
“你去告,我看你往哪儿告。现在世界灵异高等法庭的大法官是雪风副校长,我倒想看看你到他那儿告帕乌丽娜能不能胜诉。”
那变态语塞。一会儿,他在床上打起滚来:“我要去参加舞会啊啊啊啊啊!我是校长!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哇啊啊啊啊啊啊!”
校医没有太多的反应,只一挑眉,耸肩。
“居然和‘你’是同一个人,我还真是不幸呐。”他冷淡地说,“不过我们的特质就是……别人越不让做的事我们就越是一定要去做,对不对?哼哼……”
他的手微微一弹,那变态身上的绳子有一半的纤维都断裂了。
那变态毫无所觉,还在继续蹦达。
“对了,”鼻青脸肿的东明饕餮坐在同样鼻青脸肿的东崇肚子上,有点纳闷地说,“好像去年的时候你没这么讨厌圣诞嘛。是因为要在我面前隐瞒旱魃的身分吗?”
东崇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声音由于肚子被压的缘故而显得非常没力:“我不是讨厌圣诞……其实我也不喜欢圣诞,但是还没到讨厌的地步……呼……呼……你以为你的体重很轻吗!呼……呼……压死我了!快给我滚下去!”
“啊啊,我是如此如此想知道啊!”东明饕餮不仅没下去,反而狠狠又坐了几下,“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我会保密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哈哈哈……”
东崇觉得自己真的要断气了。
“你……你给我下去……呼……我说……你下去我就说!”他气息奄奄地说。
“好!”东明饕餮很爽快地从他肚子上溜到雪地上坐下,“快说吧!我听着!”
肚子上的秤砣没了,东崇这才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总算没真的死掉。雪还在下着,落到他的脸上、身上,慢慢融化。
“我知道今年她会来……”
东明饕餮的耳朵竖了起来:“谁谁谁?谁会来?你说谁会来?”
东崇用手捂住眼睛,好像在悲叹。“我知道她受到邀请了,这次一定会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碰到她。”
“到底是谁啊!”东明饕餮死命揪他的领子,“说啊说啊!是你的情人对不对?她叫什么名字?是人类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东崇放下捂住眼睛的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腕子,看着天空的眼神显得很悲哀。
“是,她‘曾经’是我的情人,不过……”
“不过?”
东崇泫然欲泣:“她也是我的恶梦!”
“啥?”
不太多说话的东崇忽然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饕餮,你知道整天被一只巨大的猫压在你身上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每天都被迫吃生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押着一只巨大的猫洗澡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我只要和别的─不管是雄性生物还是雌性生物─说一句话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每天都被吃醋的猫抓一脸的血印子有多痛吗?你─”
“等一下!”东明饕餮拍拍他激动得上下起伏的胸膛,“我说你到底是说你的情人,还是在说你的宠物猫?”
“我才不会养那种宠物!”东崇愤怒地说,“她是我的情人!但是我不想和她分手,我只是想说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结果她就差点杀了我。”
东明饕餮理解地拍拍他:“好了,我大概知道了,反正在你情人的面前,你过得很悲惨就对了。哦……你那个情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猫……难道是妖怪?”
“没错。”东崇沉痛地点头,“她的确是妖怪,是一只山猫。她的名字叫……”
“她叫什么?”东明饕餮伸长了耳朵。
“……爱尔兰,她的名字是爱尔兰。”
零度妖学院如今的校长,爱尔兰。
一辆飞行气垫车无声地滑行到贵宾停车处门口,慢慢地降落到地面上。
先下来的男子身穿金线绣制的白色长袍,一头银灰的长发束在脑后,头部两侧本应长有双耳的地方,有一双毛茸茸的兽耳垂下来。
从另外一边下来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孩,圆圆的脸好像猫一样,棕花色的头发高高束起,一直垂到腰际,身上穿着白色蓬蓬裙,一条和头发同色的细长尾巴在裙襬下面时隐时现。
这两个人的特征明确昭示了他们并非“人类”而是“妖”的特质。如果他们出现在别的地方或许会引起围观─因为妖怪的数量并不多,可是在灵异类学院中却并不稀奇,所以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停车场的两位迎接式神迎上前去,微笑迎礼:“两位好,请出示身分证明或本校的邀请函。”
“我们是零度妖学院的校长和理事长,”男子取出手掌大小的黑色邀请卡,在迎接式神面前一晃,“这辆车就麻烦你们了。”
“欢迎二位的光临,祝你们玩得愉快。”说着礼仪上的迎接辞,一位式神向气垫车微微一勾手指,气垫车便倏地离开了地面飘浮起来,那式神迈步离开,气垫车跟随在他身后滑行而去。
“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参加过人类的聚会呢。”爱尔兰有些兴奋地拽住贝伦的袖子说。
爱尔兰的外表只有人类十几岁的小女孩那么大,站在高大的贝伦身边,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腰际。两个人如此站在一起的时候看来就像一对父女。不过其实她的年龄比贝伦小不了许多,只是因为喜欢这个外表所以才保持这个样子─也就是说,这其实并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贝伦皱眉:“爱尔兰,不要拽我的袖子,这样太难看了。”
爱尔兰看看他的脸色,讪讪地放手:“干嘛这么凶……是你自己说要来这里的……”
“我不是在怒这个,明白吗?”贝伦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就好像被什么锁住了一样,“我没有对来这儿有什么不满,我不满的是你。我都说过很多遍了,既然我出来那你就必须留在家里,否则一旦出事会没人处理。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来?”
爱尔兰耸了耸肩:“哦,反正你的邀请函是可以附带一位女伴的,不来白不来。”
“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一起来,你难道不知道?”一直相当温和的贝伦终于有些发怒了,“因为每次只要有你参加的聚会就是一团糟!我警告你,爱尔兰,这一次你休想沾染半滴酒精,否则一切后果─我不会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爱尔兰对他的警告毫无兴趣地掏掏耳朵,另一只手挂住他的手臂,雀跃地小步跳,“行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吧!听说去年的迎接方式很有趣啊!不知道这个变态学院今年会用什么方法呢?好期待啊!”
贝伦重重地叹口气,眉头锁得更厉害了。
万鬼楼,看名字就知道,这里不是给“人”住的地方。平时一般都是到拜特出差学习的妖魔鬼怪在这儿暂居,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由夜晚班的学员,尤其是一些留学的鬼班同学占据这里。
可是在圣诞节前夕,所有的夜晚班同学全部要搬到白天班的同学宿舍去住,以便将万鬼楼空出来招待贵宾。
每到这个时候,原有的二十名式神服务员就算搞得人仰马翻也忙不过来,学生和教员们也都无暇分身,因此就会由学生和教员所拥有的式神中抽调出一部分到万鬼楼帮忙。御嘉和频迦也是这次被抽调出来的式神“之二”。
万鬼楼,一楼大厅。
这个大厅高约二十公尺,除了中央八人合抱的巨大圆柱,以及圆柱上螺旋攀爬的木质楼梯外,没有任何遮挡与支撑。
由于前后楼体并不连接,所以在中间有一个玻璃制成的波浪形分隔,将这太极形楼体分割开来。前半部分是迎宾接待处,后半部从一楼开始为接待宾客的房间。
“Holy,holy,holy,mercifulandmighty!”
刚刚一脚踏入万鬼楼的大门,里面蓦然传出的美妙唱诗声就把爱尔兰推得向后翻了个跟头。跟她在一起的贝伦要好得多,没有摔倒,只是趔趄了一下。
“GodinthreePersons,blessedTrinity!”
刚站起来的爱尔兰又被推出了一公尺多。
推他们的当然不是“人”,而是“歌词”和“旋律”本身。现在从敞开的门口可以清楚地看见万鬼楼一楼大厅的情形,现在那里正有有二十二名背靠旋梯环绕站立的白袍少女,每人手中拿着一本唱诗集在大声歌唱。
凡是赞美神的歌曲都有驱妖降魔的力量,这一点与楼厉凡用圣经驱鬼的方法相通。可是一般没有人会在自己邀请了妖怪或者魔物后,还在招待场所唱这种歌的─除非有仇或有病。
“Castingdowntheirgoldencrownsaroundtheglassysea……”
爱尔兰好不容易才再次爬起来,愤怒地看着门内唱诗的姑娘们。
“这……就是今年的迎接方式?”她咆哮。
贝伦很快就适应了歌声,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学她的样子耸了耸肩:“如果你以为每年都会有不同的帅哥前来迎接,那你就错了。”
去年的迎接方式是每个女人都会喜欢的─两排帅哥以中国古礼跪迎,口中高呼欢迎光临。这让去年前来参加的女人们欣喜若狂,却让可怜的男性客人大多数被比了个毫无光彩。
当然,能够作为迎接用的男性式神并没有那么多,所以当时的“男性”式神中有很多都是女性式神幻化的。不过谁在乎呢?就算是假象她们也喜欢。
“Holy,holy,holy!AllthesaintsadoreThee,Castingdowntheirgoldencrownsaroundtheglassysea;CherubimandseraphimfallingdownbeforeThee,Whowas,andis,andevermoreshallbe……”
多么美妙的歌声,但是在爱尔兰的耳中却和那些令人讨厌的咒术无异。爱尔兰又被逼退几步。
就如东方和西方驱魔术的完全迥异一样,东西方妖怪所害怕的东西也完全不同。东方的妖怪最害怕的是梵唱,西方的妖怪最害怕的是唱诗。当然不是说相反的情况就不能成功驱魔,假如力量够强劲的话,只需要其中一种就可以压制东西方所有的妖怪─甚至包括人类。
当然,这个“力量够强劲”是一个很模糊的标准,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过有人能达到这个效果。
贝伦虽然有一个很“外国”的名字,但那是源于他狼族的传统起名方式,他本身属于东方,所以西方的唱诗对他没有太大作用。而不幸的爱尔兰则是一只血统纯正的西方山猫,这种歌声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现在这种情况是贝伦求之不得的,他很绅士地扶起再次被推倒的她,体贴地说:“既然不喜欢这种欢迎方式,那就回去吧,怎么样?”
“不要!”爱尔兰忿忿地甩开他的手,骤然提升妖力,几道银白色的光芒出现在她身体周围,彭地一声炸裂散开,好像薄雾一般上下流转。歌声撞击到那些薄雾,化作咒符样的符号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随即消失。“我就不信对付不了这些东西!”
“不过爱尔兰……”
贝伦想说什么,可是爱尔兰根本不想听他说,大步地就走了进去。一个长发和一个短发的女式神向她微笑低头:“欢迎光临,请出示您的邀请函或身分证明……啊!”
长发女孩伸出的手触到了爱尔兰身周的薄雾,只听劈啪两声,仿佛有雷电闪过一般,那女式神被撞得猝然倒飞了出去。
贝伦叹气:“我就知道……”
他向女式神飞出的身影一挥手,女式神在半空中停住,又随着他招手的方向轻盈地飞了回来。他的手向下轻扣,女式神漂亮地落到地上,短裙被风吹得微微飘起了一角。
“频迦!没事吧?”短发的女式神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向贝伦一低头,“多谢!请问您是?”
“零度妖学院理事长贝伦,以及校长爱尔兰。”贝伦向她们出示邀请函,微笑。
两个女式神的眼睛立时化作了桃心状。
“好帅!”
“好帅哦!”
真是毫不掩饰的夸奖……崇尚含蓄之美的贝伦微微有些汗颜。这么长时间没有与人类接触,人类〈式神〉姑娘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爽的……
两位女门迎只顾着赞叹贝伦的容貌,根本把引领式神要带他们去房间的事情给忘记了。不过这种情况对贝伦来说太常见,他只要放出诱惑之术随时都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所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又笑了笑。
幸而一个引领的男式神走过来做出请的姿势,贝伦抓住爱尔兰的肩膀,跟着他一起往旋梯处而去。
那两个女式神依然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迷醉地叫:“好帅啊!”
“爱尔兰!”他温和地微笑,但低沉的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严厉,“我会帮你阻挡歌声,你给我把防护壁去掉!你知道你的防护壁被式神碰到是什么结果吗?嗯?要不是刚才那个式神身上被人用极高的灵力做了加持功,现在早已魂飞魄散了!”
那两个做门迎的女孩就是楼厉凡的式神,御嘉和频迦。原本以她们的能力是不可能随意脱离楼厉凡的,但是这次情况特殊,万鬼楼的招待式神不够用,只有把她们两个拉上凑数。
为了让她们能够脱离楼厉凡自由行动,霈林海用他的能力为她们做了加持功,简单地说就是充当了一回为电池充电的电源,没想到这竟然救了她们一条命。
爱尔兰愤怒地咬着下唇,薄雾在她周身流转了两圈之后从上而下逐渐消失,贝伦身上泄漏出淡淡的灰色光气,代替薄雾消失的方向缓缓将她罩在里面。
“三百多年!我可从没这么狼狈过!”爱尔兰气愤地低声说。
贝伦想说这是你一定要跟来的后果,但是现在并不是说出这句话的时机,否则这只猫立刻就会暴跳如雷了。
“Holy,holy,holy!thoughthedarknesshideThee,ThoughtheeyeofsinfulmanThyglorymaynotsee;OnlyThouartholy;thereisnonebesideThee,Perfectinpower,inlove,andpurity.Holy,holy,holy!LordGodAlmighty!……”
越接近,歌声就越响亮,但是爱尔兰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正被贝伦的妖力关在结界里面,外界的声音和咒唱的力量丝毫渗透不进去。
如果她再过二百年的话,说不定也能拥有像贝伦这种完美结界的能力,可是她只会用防护壁,那种防护壁的副作用正像刚才贝伦说过的那样,对灵体伤害极大,因此在全部以式神作为侍应生的万鬼楼是不宜使用的。
走上旋梯,歌声立刻就消失了。贝伦看看旋梯的扶手,发现那上面被人镂刻了静符,声音无法透过静符进入,于是便放开了她身上的结界。
爱尔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真是憋死我了……”就算是保护性的结界,只要不是自己设立的,身在其中就绝对不会舒服。
“没事吧?”
“没事。”爱尔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不太高兴地说,“这次的迎接方式是不是又是那个变态弄的?该死的……早知道上次直接把他那两个学生吃掉,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卖了!”
“他那两个学生啊……”想到那两个学生,贝伦忽然觉得很想笑。
可怜的孩子们,尤其是那个“女孩”,明明是男生却被迫打扮成那样。可以明显看得出来他为此极度愤怒、不习惯,可是在不情愿之中,居然还在自己习惯性地放出诱惑之术时向他做出反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到后来,还以“女孩”的身分之便拙劣地想接近他,用尽了方法想偷他的东西,在他的墙上挖洞,搜索他的房间……
他贝伦可不是小孩子骗得了的,墙上那么大个洞─那种程度的封印对他来说就像纸一样薄─房间里又残留了那么多思念,还没进去就闻得出来。
无论是什么动物,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窝里留下了别人的“东西”,如果是别人的话他早就发怒了,可是这次他没有,他只觉得有趣。
所以他纵容了他们的行为,直到最后一刻,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让那张卖身契被偷走。
他没有想到那两个孩子会潜伏在那里,他的鼻子没有闻出来,更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气息。
这一点真是令人嘉许,以他贝伦的力量来说,两个人类的孩子存在于那里的“感应”应该是不会被他漏掉的,可是他偏偏漏掉了,也因此输了那个赌。
然而嘉许是嘉许,贝伦的字典里可没有“有仇不报”这个词,既然他被耍了,那么就一定要把对方耍回来才行,在此之前他是绝对不会丢掉自己被耍的记忆的。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09
第五章圣诞舞会
晚上十二点直到凌晨六点期间,比较“正常”的客人就不会来了。所以凡是这期间光临的客人必定都是有些问题的,为了避开他们,这段时间之内所有低级式神必须全部回到自己主人那里,由中级式神进行迎接工作。
贝伦推开爱尔兰房门的时候,发现那只山猫正卧在窗台上,异常幽怨地看着窗外硕大的雪片。御嘉和频迦正飘然走出万鬼楼的大门,从她这里看下去,那两个式神就好像两个细小的影子,不甚清晰地映在她的猫眼中。
“爱尔兰?”
“贝伦……”山猫的脑袋平平地趴在窗台上,眼神很悲伤,“我是不是不够可爱?”
“嗯?”这只山猫发烧了吗?贝伦想这么说,但是怕她和他没完没了,只能敷衍,“呃,不会。爱尔兰你是美女,不管以山猫来说还是以人类而言。”
“但是他为什么要逃走!”
嘎吱嘎吱几声极为难听的声音,从她的爪子底下传出来,贝伦被那声音弄得寒毛直竖。不过当然还有比他更倒楣的,她爪下的窗台被她抓出了几道深深的沟槽,几乎挖穿了那石头做的平台。
“他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为什么就愿意照顾那个该死的小孩一辈子!那个小孩有我漂亮吗!有我可爱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如果她的爪子再狠狠抓几把的话,贝伦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了。他走到她身边,一只手盖上她的爪子。
“好了,这种事不是这么比的。拜特在告诉你他的消息时,没告诉你更重要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山猫疑惑地问。
“他们两个现在是生命共通体,所以不是他愿意照顾那小孩一辈子,他是没有办法。你也不用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吃醋,只要和他好好沟通,让他回到你身边不就好了吗?”
“不要。”斩钉截铁。
贝伦:“……”
“我为什么要跟那个负心汉沟通!我才懒得和他复合!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甩掉山猫爱尔兰是什么后果!我要让他后悔!让他跪在我脚下求饶!
“对了,那个小孩我也要一起杀掉!杀掉!哈哈哈哈─”
贝伦摇头,为那个可怜的家伙默哀一秒钟。他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又拍拍她的脖子,她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行了,不管他怎样吧,今晚你就能见到他了。拜特学院的学生都必须来参加舞会,如果不参加就会被扣学分不是吗?到时候你想把他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干涉你。”
“真的?”山猫的眼睛里射出了感动的光芒,“贝伦!我好好好好爱你!”
“不过不许喝酒。”
“……”山猫蜷起身体,看来又开始闹别扭了。
御嘉和频迦回到宿舍时,楼厉凡和霈林海刚刚实习回来。楼厉凡正在浴室洗澡,霈林海坐在电脑前面准备第二天的课程。
看见两个穿透墙壁飘进来的式神,霈林海笑着向她们打招呼:“御嘉,频迦,今天的迎接工作怎么样?有没有见到什么有趣的人?”
“什么有趣的人呀,累都累死了!”两位式神分别倒在霈林海和楼厉凡的床上,双臂和双腿极不淑女地呈大字型张开,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
“啊,对了,我听说你们两个是门迎,”关上电脑,霈林海说,“这么累的事情,不是一般由中级式神担任的吗?你们怎么会被分配到这个岗位的?”
式神的分级总共有十级,低等四级,中等和高等各三级。
低等式神只能短暂脱离宿主的身体,更多的时间都以精神线相连,否则失去了宿主的力量,便可能由于力量枯竭而消失,御嘉和频迦就属于低等式神中的第四级,算是低等中的最高等。
中等式神可以依照自身的意愿随意离开宿主,与宿主之间的能量传递以精神相连,若精神波被切断,同样会由于力量枯竭而死,帕乌丽娜的式神就属于这一级别。
高等式神不需要宿主,也不需要能量的补充,它本身就是可以自供的能量体,这种式神已经近乎成“精”的程度,不过现今为止,还很少听说谁拥有这种级别的式神。
而这次御嘉和频迦是依靠了霈林海给她们的加持功,所以才能离开楼厉凡身边,自由自在地行动。
“我们……”她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飘忽,“嗯……只是……只是─只是那个叫瞿湄的管理长啦!她为难我们!”
“瞿湄?”楼厉凡穿着浴衣,一边擦头发上的水一边走出来,疑惑地问,“上次帮东明饕餮的时候不是御嘉和她合作的吗?她的狐媚香起了不小作用,东明饕餮还专门说要去谢谢帕乌丽娜副校长。”
说瞿湄的狐媚香起了“不小”的作用其实是对御嘉的礼貌性赞扬,说实话,御嘉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除了抓瞿湄帮忙这件事外,她根本只是一直在旁边观望,发挥百分之九十九效果的只有瞿湄一个人。
御嘉咳嗽了一声,做出一个娇憨的表情:“呀!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她嫉妒我们比她美!所以这么为难我们!厉凡!拜托你帮帮忙啦!我们不要再做门迎了!好累哦!”
“少啰嗦。”
别人不知道,楼厉凡还能不晓得?这两个靠楼家大姐帮忙作弊才取得式神执照的女孩,平时根本就不思进取,甚至连很多常识都不清楚,八成是哪里没做好而把式神前辈得罪了,否则以幻狐式神瞿湄的美貌,哪需要嫉妒她们?只要她们别为了嫉妒给她找麻烦就不错了。
“这次的管理长是她,你们就老老实实听她的话,要是为了这点事你们就给我找麻烦,以后就不要想随便出来了!”
“厉凡!”
“你们叫得再甜也没用!霈林海,快去洗澡,要睡觉了。”
霈林海拿起浴衣走进浴室,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楼厉凡把赖在上面不想走开的频迦赶走,坐到自己床上。
“你们两个要不要回来我的意识里?不回来我可要睡了。明天没课,我打算睡到中午。”
“讨厌!厉凡!”御嘉和频迦同声气愤地说。
“看来你们不打算回来,那等会儿霈林海出来你们让他给你们充电,我睡了。”拉开被子,楼厉凡倒头就睡,没过五分钟就传出了他打呼噜的声音。
两个女孩卧在霈林海的床上愤恨地看着他冷酷的背影,互相看了一眼。
“好过分!”
“嗯!所以那件事?”
“那件事……不告诉他们!”
“绝对!”
什么事?当然是零度妖学院的理事长也到了的事。
为了以防万一,楼厉凡在零度妖学院卧底期间一直将她们处于唤醒状态,不过因为一直没有用到,她们也就没有机会出来。所以她们认识贝伦,贝伦却不认识她们。
由于在妖学院的所作所为,楼厉凡和霈林海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贝伦和爱尔兰会来找他们算帐。因此他们两个专门向这两位要做招待的姑娘说明,如果在招待期间发现那两位妖怪出现就马上要报告给他们,好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脚底抹油溜走。
很可惜……他忘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
“我们讨厌你!厉凡!”两个女孩向他做了个鬼脸。
时间终于缓慢地行进到了平安夜,一切即将开始。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被雪反射进来的光线让这里没有变得一片漆黑。床上没有人─不,应该说,整个房间里都没有人,只有一头巨硕的白狼横卧于地毯上面,毛茸茸的脑袋搁置在前爪上,眼睛微闭,看不出是睡觉还是清醒。
房中的座钟走到了七点四十五的位置,白狼好像能感应到一般睁开了眼睛,左右看看,又用力抖了抖脑袋,站起身来,再用力抖抖身上的毛。伸伸脖子,随即化作人类的模样。
“时间到了……”
走到门口,触摸电子屏幕,门卡哒一声打开。
拉开门,他刚想踏出去,却有某种预感让他忍不住一缩头,三个女巫骑着她们的扫帚夹带着厉风呼啸而过。
“哇哈哈!伟大的女巫!神奇的女巫!哈哈哈!”
贝伦身上的长袍被她们的风吹得呼拉拉飞起很高,她们过去好一会儿,长袍才慢慢落了回来。
女巫永远都是女巫……
他摇摇头,走到爱尔兰的门口轻敲她的门:“爱尔兰,时间到了,爱尔兰。”
没有动静。
猫科动物的听觉系统几乎和犬科动物的同样灵敏,不管爱尔兰在房间的任何地方─就算是在墙缝里也好,她都该听得见。
贝伦觉得奇怪,一压门把手,门居然开了。房间里并没有爱尔兰的气息,而从残留下来的味道判断,她至少是在二十分钟以前离开的。
她必然是有意避开他的,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前两天他批了她一顿?应该不会。她以前是他的学生,被他批过的次数多了,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闹脾气。
那么是为了什么?
猫科动物的个性:骄傲、自私、固执,你不让它干什么,它偏要干。尤其喜欢记仇,有人踢我一脚,我就要把对方乱棒打死!
这么说,难……难道她是想?
贝伦打了一个冷颤,他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这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了。
一阵飓风从他身后再次呼啸而过,伴随着女巫们张狂的尖叫声:“呀!女巫忘了东西了?”
万鬼楼四十九楼,在整个由完全不连接的两半太极形组成的前后楼体中,只有这一层是连接起来的,面积足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但是这样的大小对于拜特学院的千余名学生,以及不知多少计画外的宾客来说还是太小了,因此招待人员便在这一层上开出特殊空间,使空间无限地弹性扩展,无论有多少人来都够用,但是看上去大小却并没有增加。
舞会即将开始时,所有学生都陆陆续续地往四十九楼走。
许多普通专业的学生,以普通的方式慢慢走上去。
女巫专业的就像那几名女巫学院的特邀宾客一样,骑着扫帚从楼外面飞上去,那里自然有一扇窗户为了她们而敞开。
魔女专业的学生大多讨厌拥挤,便使用魔力飘移从走路的学生头顶飘移上去。
巫师专业和咒符专业的学生,在符咒上或坐或站和魔女们一起飞上。
有一位不知是哪个专业的学生,居然还坐着传说中的魔毯往上飞,他身边还带着一个脸儿红红的女孩,大概是为了向情人献宝,所以才把这种珍稀法器当作普通飞行器来用吧。
楼厉凡和霈林海也在人群中缓慢地上行。楼厉凡本不想来,舞会这种场合对他来说比打仗还要难捱。可不知为什么,其他时间的舞会就是普通舞会,而每年的圣诞舞会却是被排在课表。
简而言之,它也有学分,如果谁胆敢不去参加就会被扣掉那一部分学分,最后的结局就是留级。所以他是想来也得来,不想来还得来……
御嘉和频迦看了熙熙攘攘的楼梯一眼:“可以上去了吗?上面好热闹……”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听!”瞿湄一手抓住她们一人的下巴,强行拉向自己这边,“今晚比较特殊,上面的舞会招待不够,门迎的工作就由我来担任,你们两个上去协助其他式神,注意点不要给我惹祸!给我牢牢记住式神招待的重要原则!”
“呀!瞿湄姐姐你好好!”两位姑娘媚眼如丝地摸上她的青葱玉手,瞿湄唰地把手收了回来。
“少给我在这说多余的话!告诉你们!我是让你们去当招待,不是去参加舞会的!要是你们胆敢忘记自己的职责,小心回来以后我扒你们的皮!”
两位姑娘娇笑:“我们的皮老早就腐烂了,呵呵呵呵……参加舞会去喽。”
脚尖一点,两位式神轻盈的身体向天花板飞去,她们将穿透四十八层墙壁,直接到达四十九层。
“我说过了!不是让你们参加舞会的!听到没有!”瞿湄对着她们消失的背影气急地吼。
她们的身体已经在第一层天花板处消失,只有天知道她们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虽然人手少,但是把她们两个弄去做招待……没问题吧……”忽然有某种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瞿湄开始脊背发凉,“难道真的有问题?她们的主人应该也在……应该……也许……”
临时光临的新客人到达,感应门自动打开,瞿湄皱眉,立刻飞速飘向门迎的位置,不好的预感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
“一年级楼厉凡,身分确认。一年级霈林海,身分确认。研究生级武鸣方,身分确认。”
楼厉凡和霈林海走过身分识别门,终于进入了多灾多难的会场。
整个会场目测的面积约为三、四个足球场大小,高约十公尺,天花板上每隔二十公尺便有一个可与白炽光媲美的灵术灯,它们的光芒四面八方无限伸展,将整个会场照得明亮如昼。
楼厉凡他们来得已算较晚,大多数的学生和宾客已经到了,现在会场内满满地都是扎堆的人。
熟悉的人在一起大声谈笑;情侣们躲在一边絮絮低语;半透明状的招待式神们手里托着酒品和果点的盘子,满大厅地飞行,有人做出需要的手势时便降落下来,让客人们自己选择,完毕再飞上去。
楼厉凡知道御嘉和频迦被调来当舞会招待,但是在这满天的式神中也搞不清楚她们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他想那两个女孩应该没有问题,至少不会在这个会场中寻衅滋事吧。
“厉凡,你要不要点什么?我们只有今天被允许喝酒,可千万不要错过机会!”霈林海看着满天的式神,兴奋地说。
由于怕无法控制能力而造成严重后果,作为灵能师,一般不允许沾染任何酒精类饮料。不过圣诞节比较特殊,一年中的这一天将是灵能师们灵力气机最为顺畅、且容易控制的日子,因此只有这一天酒精是被允许的。
“我不要,我要冰淇淋。”楼厉凡兴趣缺缺地说:“十二岁的圣诞节我被姐姐们强行灌醉过一次,结果被她们拍了我很多丢脸的照片,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哦哦,是吗?”霈林海也不再劝他,举手向招待式神挥了挥,“嘿!一杯帕尼!再来一个特大的狐狸冰霜。”
两个式神落到他们身边,霈林海拿走了自己要的帕尼,楼厉凡托起那只和他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狐狸状冰淇淋,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二年级东明饕餮,身分确认。二年级东崇,身分确认……”
“啊!多么热闹!多么有趣!”东明饕餮站在入口处,兴奋地看着一片群魔乱舞的会场,高声说道。
他身边的东崇边打呵欠边把他拉到一边,防止他挡到后面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找个地方睡一觉。”
“喂喂喂!东崇!你看见了吗!那里好像是楼厉凡和霈林海─”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东崇又打了一个呵欠,“我昨晚可没睡好,想到要在这种地方躲那只猫女一晚上我就失眠。你这个没义气的居然就在我旁边呼呼大睡!真是让人不爽!”
“哈哈哈!你就不爽一次吧!平时都是你的僵尸欺负我,害得我神经衰弱,今天终于遭报应了吧?哈哈!而且今天你的僵尸都不允许跟上来!我真是太幸福了!那位式神美女!”
东明饕餮高兴得连声音都有点发抖了,高高举起手臂向天花板上飘浮休息的式神死命挥,“这里!要一杯哈肯耐!再来一杯乌凯铪!还要─”
东崇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打算酒精中毒是不是?我知道你酒量好,不过哈肯耐和乌凯铪都是六十六度,就算是僵尸也不能这么喝。”
“不管!今天特殊!那位式神女士!至少给我一杯哈肯耐吧……”
女式神飘落到他身边,将哈肯耐递上,又向东崇示意了一下,东崇摇手表示不要。女式神又飞回了半空。
东明饕餮兴奋地将酒举到嘴边,刚入口,却没想背后被人撞了一下,一杯酒噗地一口就喷到了一个正和女朋友说笑的男生身上。
那男生转过头来,一张脸吊得比马脸还长:“干什么!嫌别人没喝酒吗!”
可惜他的目光没有对准东明饕餮,而是对准了东崇─没有办法,东明饕餮的体质就是如此,容易令人忽略。
“对不起!对不起!”东崇早已习惯了这种事,随即一迭声地向他道歉,“我们马上给您弄干净……”
“不用了。”那男生悻悻地说。搂着女朋友往另外一边走去。
目送那男生从视线里消失,东崇回头,发现东明饕餮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四处搜寻。
“怎么了?”
“刚才有人撞了我一下。”东明饕餮愁苦着脸,在东崇面前晃晃手中的杯子,“我不是故意要把酒喷到刚才那个人身上的,是有人撞了我,我控制不住……”
“撞你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个小孩……”
“小孩?”东崇忽然间变得非常紧张,猛地抓住东明饕餮的双肩用力摇晃,“是什么样的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看起来多大年纪?穿什么样的衣服?”
东明饕餮被晃得头都晕了:“啊……啊啊……她吗……她啊……啊呀!别晃了!”他甩开他,看看自己手里已经被晃出去大半的哈肯耐,忿忿地说:“真是!堂堂男子汉,堂堂旱魃吸血鬼,居然还怕个小女孩!说出去不怕给人笑死。”
“她到底什么样!”东崇怒吼。
东明饕餮缩了缩脖子:“你就会对我发狠而已……那小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公主裙,哦……身后还有一条棕花色尾巴……尾巴!对了,是猫尾巴,她头上还有一对猫耳朵!”
东崇的脸变得煞白。
“果然……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来了……”
“嗯?”
“爱尔兰……”
舞会会场不允许未成年人〈人类十七岁以下,妖怪一百五十岁以下〉进入,但是没规定不允许小孩进入─或者应该说,是不允许“年龄”是小孩的人进入的,而外貌是小孩则没有问题。这是法律规定,没有例外。
爱尔兰从门口进来就开始横冲直撞,兴奋得好像头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连自己一路上到底冲撞了多少人,让多少人的饮品都倒在了别人身上也没注意。
“呵呵……”爱尔兰兴奋地边尖笑边奔跑,“终于不受贝伦监控了!太自由了!太幸福了!呵呵……自由真好!”
她身后有一个木乃伊─不,是一个被绷带包得好像木乃伊的家伙,正不远不近地跟着,最后实在赶不上她兴奋的步伐,只有对她高喊:“不要跑那么快,当心被贝伦发现……”
一听到贝伦的名字,爱尔兰立刻停下了脚步。
“嘿!你不会向他告密吧?我知道你这个家伙爱打小报告,尤其喜欢在别人最讨厌的地方打。”她不无威胁地说。
“哦呵呵呵……”木乃伊做了个兰花指的恶心动作,尖笑,“怎么会呢!爱尔兰小姐,请相信我对您是忠实的!”
“忠实个屁!”爱尔兰咆哮,“万鬼楼入口的唱诗班是你安排的对吧?差点害我进不来!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呀呀……请相信我的忠实……”木乃伊依然举着他的兰花指,身体却在不断后退,“别那么认真嘛,爱尔兰校长。呵呵……人生三千年,太认真可不好过哟!”
“嗤!”爱尔兰嗤之以鼻,却不再在这上面纠缠,转身向半空中的式神们招手,“我要一个帕兰朵!”
木乃伊蹲下,在她耳边低声说:“帕兰朵是没酒精的饮料,爱尔兰校长,您确定要这个?”
爱尔兰耸肩:“没办法,贝伦说了不让我喝酒。”
“可是您不是摆脱了他的监视吗?”木乃伊继续提议,“也许可以……”
爱尔兰有些犹豫:“可是……你也知道我要是喝酒……”
木乃伊拍拍她的肩膀,把自己兴奋的声线压得几乎听不出来:“但是您上次喝醉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了,现在您肯定不会再发生相同情况了吧?还是说……您的能力在这一百多年中一点都没有进步?”
“谁说的!”爱尔兰瞪他一眼,却仍然犹豫,“可这一次要是再发生同样的事……”
“一定没事的啦!”
“如果被贝伦……”
“我不会告诉他的!”
“万一被他知道……”
“我帮您保证!绝对没问题!他绝对不可能知道!”木乃伊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先前断裂过的胸骨又发出了清脆的喀嚓一声。
“好痛呀!啊啊─”木乃伊开始在地上打滚。
周围的人走来走去,对木乃伊的惨叫视若无睹。
天瑾好像幽灵一样在会场中飘来飘去,阴冷的气息在她周身环绕了一层又一层,以她为圆心的三公尺内空间无人胆敢接近。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四人组正一人拿着一杯帕尼想喝,却发现天瑾从远处阴森森地飘了过来,立刻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生怕她会抓住他们干什么恐怖的事情。
不过他们猜错了,天瑾暂时没什么需要别人做的恐怖事情,她只是很无聊而已。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来的……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来的……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来的……”她心里一直反覆絮叨着这句话,根本没有发现那四人组,以及周围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如蛇蝎。
决定了,十二点一过马上就离开!
一个灰白色长发的男子从她身边走过,她愣了一下,回头却只看见他的背影。
“奇怪……他身上有奇怪的感觉……”
贝伦没有发现有人在看他,更确切地说,他根本没发现自己还在使用诱惑之术,更没发现半径二十公尺内的姑娘都在向他抛媚眼。
他现在只关心在会场中如何搜寻爱尔兰的位置,但这里的气息实在是太混杂了,灵力、妖力、魔力、巫力统统搅合在一起,把他的搜寻感应能力干扰得像一个坏掉的电台,除了杂乱无章的讯号之外一无所获。
“爱尔兰……她跑到哪里去了……”他按住额头,头疼地自语。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10
第六章舞会开始
帕乌丽娜走到会场中央,轻轻拍了三次掌。这三掌是一个信号,吵闹得比起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会场中攸地安静了下来。
“今晚是平安夜,各位同学,各位特邀宾客,欢迎各位的到来。”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大家最常使用的“灵扩”,“这是我们每年只有一次的盛会,大家期待了整整一年,当然明白它意味着什么。
“不过在舞会开始之前我仍然要提醒大家,请节制各位的行为。每一年都有学生由于太过激动而闹出骚乱,最后被灵力纠察组带走,希望今年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
她静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一点,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的。我们可爱的校长被我打成重伤躺在医院里。不过这是今天上午的事情了,今天下午他从医务室逃走,直到现在我没有他的下落,如果有人在会场中发现一个疑似校长的人,拜托请通知我,谢谢。”
人群之中,一个木乃伊悄悄缩起身体,尽量不引人注目地不停后退、后退、后退……
“好了,前面的废话就讲这么多,祝大家有一个快乐的狂欢之夜!Merrychirstmas!”她一举杯,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Merrychirstmas!耶呼!”会场中充满了尖叫的声音。大家举起自己的酒杯,形成一片手臂的森林。
会场中央的半空中,浮现出由二十名式神组成的乐队,奏起有名的《风神奏鸣曲》。与会者们拉着自己的舞伴,开始跳起祭神的撒巴斯。这是传统的曲目,在大型的庆典上必然奏起的第一首乐曲,而撒巴斯则是祈福的舞蹈,为了第二年的好运气而祈祷。
楼厉凡躲开了几个扑向他的女孩,往舞蹈圈的外围逃走。
霈林海被他遗弃后又被一个漂亮的女子抓住,强行开始了两人的舞步。他往楼厉凡那边投去求救的目光,楼厉凡装作没有看见。
四人组分头扑向他们之前看好的姑娘们,可惜随即发现姑娘们都是名花有主的,那些“主”们一举拳头,四人组立刻退回。
这个舞蹈只有在和异性跳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祈福作用,和同性跳时就会被削弱许多,但是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愁眉苦脸地互相拉起对方的手,僵硬地跳起来。
贝伦依然四处寻找爱尔兰的下落,爱尔兰却悠哉游哉地一手酒杯一手拉着那个木乃伊,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
撒巴斯的舞步并不太好看,不够高雅,而更像土著民族的舞蹈。天瑾对这种仪式上的东西不感兴趣,更不喜欢那种难看的舞步,最重要的一点是─没人敢和她跳舞。
当周围的人都跳起来的时候,她耸耸肩,打算走到一边的僻静角落休息一下,也好让出位置来让那些人跳。
她刚走出人群,却发现楼厉凡也正巧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两个互相对视,空气中闪过冷峻的劈啪电光。
最终,还是楼厉凡先说话了:“你是预言师,这种舞蹈对你来说不是很有帮助的吗?”
也许他是有点关心的意思,但是这话伴着他一张冻得硬邦邦的冷脸说出来,真是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可你是灵异师,”天瑾反讥回去道,“这种舞蹈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帮助,干嘛不跳?难道是?”她的眼睛斜向舞池,霈林海正一脸尴尬地被一个身材惹火的红衣女孩拉着跳,不时向楼厉凡这边投来求救的目光,但楼厉凡选择视若无睹。
她冷笑一声,“原来舞伴被人抢了,怪不得这么不爽。”
“我们是不是那种关系,我想以你的能力比谁都清楚。”楼厉凡的脸冻得更硬了,如果她是男的,他很想揍她一拳,“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跳?”
天瑾哼了一声:“跟你的原因差不多。”
楼厉凡一挑眉:“嗯?”
她又接下去道:“不过呢,我是别人讨厌和我跳,你则是因为讨厌和别人跳,就是这么简单。”
她说得没错,楼厉凡很讨厌和别人跳这个舞,以前在家的时候一般都和姐姐们跳,偶尔会和妈妈或者姥姥跳,实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也和爸爸跳过。可是在这学院里,是他血亲的人一个都没有,他既不想和会减弱舞蹈效力的同性跳,也不想和那些看着他就一脸迷醉的异性跳。
楼厉凡哼声笑了出来:“不愧是预言师。”
“是遥感师。”
“好,遥感师。”
“也是预言师。”
“……”楼厉凡不想揍她了,他只想杀了她。
东崇和东明饕餮虽然身分是灵异师,但因为有僵尸的特殊身分,祈福的舞蹈对他们只有负作用,于是躲在一边看大家跳。此时东明饕餮手里拿着第三杯哈可耐,喝下了他的第二杯乌凯铪。
“饕餮……饕餮!别喝了!”东崇拍了东明饕餮的背一下,东明饕餮一口酒全部卡到了气管里。
“咳咳!东崇!你想死……咳咳……死吗!居然暗算咳咳……暗算我!”
“谁暗算你!”东崇脸色凝重地说,“我刚才看到她了……”
“谁?”
“爱尔兰……”
“哦。”东明饕餮又举杯要喝,东崇又是一巴掌,他嘴里一口酒噗地一下喷到了一个正和女朋友跳舞的人身上。
很不巧地,又是刚才被他洒到酒的那个家伙。这回他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却没办法放开舞伴来揍他,只有趁着舞蹈的空隙向他伸了一下中指……可惜东明饕餮根本没看他这边,因为他在忙着和别人吵架。
“东崇!你要是想打架就来吧!何必这么一次一次挑衅我!我告诉你!虽然以旱魃或者吸血鬼来说你是我的主人,不过我不会认那一套的!和我决斗吧!我今晚一定要在这里和你分出胜负!我告诉你……”
“饕餮!”东崇按着他的肩膀,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还记得,我说她很爱吃醋的事吗?”
东明饕餮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串问号:“哦……那又怎么样?”
“我为了救你,和整个僵尸家族闹翻,现在家族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为你再造了这个身体,并且你的生命和我共生。你认为,这个消息在这十几年中能传多远?”
东明饕餮仍然不明白:“嗯?灵异界……灵异界的消息永远都是传得最快的,怎么啦?”
“她会因为我和别人说话就抓狂,而我为你舍弃了一半的命,你认为她会怎么想?”
东明饕餮忽然觉得这个温暖的会场里有些冷。他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种……这种事……这种事又不是你愿意的……你不是欠了我爷爷***人情吗……”
“她才不管那个,她只要知道我和别人之间的关系比她亲密就行了。”
“……她会怎么样?”
东崇不说话。东明饕餮的耳边又回响起他在雪地上说过的─“你知道整天被一只巨大的猫压在你身上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每天都被迫吃生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押着一只巨大的猫洗澡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我只要和别的─不管是雄性生物还是雌性生物─说一句话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每天都被吃醋的猫抓一脸的血印子有多痛吗?……”
她对情人都是如此,那对他……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敌人”的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好冷……结冰了……好冷……
“我一定……会被她杀死的……”他打起颤来,两手的玻璃杯互相碰撞,看来马上就要碎掉的样子。
“所以,和我一起警戒吧。”东崇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地说。
东明饕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舞池中央,手抖得更厉害了。
在千人的会场中寻找一个小女孩根本就是徒劳无益的,贝伦终于对自己承认了这一点。他想放弃了。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刚才在问别人有没有见到爱尔兰那种样貌的小女孩时,有人说见到她和一个木乃伊在一起。
木乃伊?她什么时候认识木乃伊的?这个学校里有木乃伊吗?似乎宾客中也没有听说有木乃伊的。那这个木乃伊到底是?
某道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木乃伊!对了,怎么会忘了他呢?除了那家伙还能有谁?恐怕,不,必定是那个家伙!据说被打得重伤入院的那个。
他和爱尔兰在一起干什么?他又想怎么样?是不是又觉得无聊?
爱尔兰不和他照面就逃走的行径,恐怕是他教唆的吧?他想干什么?他的目的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八成又有了什么让人抓狂的鬼主意吧!
……
等一下……
鬼主意?
难道说……
他忍不住有些心慌了。
“爱尔兰!”也顾不得在这种场合大叫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他大声地叫起爱尔兰的名字,“爱尔兰!你在哪里!爱尔兰!快出来!我真的要生气了!爱尔兰─”
周围的人不得不对他施以侧目,然而他已经想不起来去顾虑他人的目光,只知道自己现在是真的很恼火。
“爱尔兰!快点出来!我警告你!爱尔兰─”
两只凭空出现的玉手,从后面分别搭上了他的两边肩膀。
“理事长,有什么我们可以帮您的吗?”温柔而……甜腻的声音,遇到不习惯吃甜食的人恐怕会让对方昏头吧。
贝伦回头,发现身后飘浮着两个半透明的白衣女式神,一个留着齐耳短发,一个留着披肩长发。刚才那甜得发腻的声音,恐怕就是她们发出来的。她们的容貌很眼熟却记不得何时见过,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她们就是那两位做门迎的式神。
“原来是你们。”他对她们礼貌性地一笑,两个女孩同时做出了捧心的迷醉表情。
“啊啊!理事长请不用这么客气!”长发的女孩一手托着手中的托盘,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贝伦理事长!我们是御嘉和频迦!您遇见了什么困难吗?您要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和我们说!我们拚死也会为您做到!请您放心好了!”
短发的女孩也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她手中的托盘似乎就快要滑掉了。
“没错!我们是忠诚于您的!请告诉我们您需要什么!我们不要命也会为您做的!”
贝伦知道自己的诱惑之术有一定水准,不过像这么迅速而夸张的反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这么主动的女人让他也不禁有点尴尬,抽回手道:“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在找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女孩,她的原始形态是一只山猫,你们见过她吗?”
“山猫?”两个女孩互看一眼,御嘉说,“会场中没有见到山猫哟,而且我们也没有看见您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啊!御嘉!刚才那个和木乃伊跳舞的女孩!”频迦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大喊,“记得吧!她的尾巴!”
“可是一转眼又看不见了啊……我没确认……”
“可是真的很像!”
“我真的没看清楚……”
贝伦知道她们两个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一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如果见到她,请告诉她我在找她,我生气了。”
“啊!当然没问题!”两个女孩兴奋地尖叫。
贝伦转身想走,两个女孩再度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娇声喊:“理事长─”
她们娇嫩的声音还没有喊完,贝伦身上忽然浮现出无数道苍青色电流光芒,她们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好像触到了高压电一般,一阵强烈的麻痛感从手上一直传导到全身。
她们尖叫了一声,反射性地撒手,连手中的托盘也控制不住地扔到了地上,整个人迅速地飘飞后退。托盘上的饮料与地面之间发出巨响,摔得满地都是玻璃的碎片。
贝伦的身影在一瞬间变得模糊,狼耳也竖了起来,似乎立刻就会转化为原始形态。然而那只是一刹那的错觉,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再转过身来面对她们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奇异的笑容。
御嘉和频迦惊恐地用另外一只手握着自己刚才碰到贝伦的手,极其少见地发起抖来。
她们身上被窃取了某些东西。原本还在的,可是就在刚才,被他窃走了。
“理事长……你……”
贝伦笑着一摊手:“你们两个,在考式神执照的时候没有学到这最重要的一点吗?‘在没有判断对方善意或恶意之前,绝不允许主人之外的人碰触身体的任何部位’。这么重要的常识,你们到底是纯粹不知道还是真的忘记了?”
式神执照常规规定第三十六条第一百一十二款:在没有判断对方善意或恶意之前,绝对不允许主人之外的任何人、妖、魔、精等碰触身体的任何部位。〈本款解读:式神为裸露信息载体,极容易被非式神生物通过与身体接触,而发生信息泄漏事故。为保证主人本身信息安全,请严守本款规定〉简单地说,就是他人可以通过与式神的任何身体接触,而探知其主人的全部信息。
可惜她们两个并不是真正合格的式神,虽然通过了式神执照考试,并且拿到了执照,但那是因为楼家大姐帮忙感应了考试题目,并不是她们自己考的,所以这个最重要的常识她们根本不知道。
楼厉凡当然对式神执照常规规定非常了解,可她们两个既然不喜欢学,他也不勉强她们。而且平时处于低级式神状态的她们也无法离开他身边,所以他对自己的信息保密问题非常放心。而这次他让她们脱离时不小心忘了忠告她们这些,这是他这次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所以,她们身上被窃取的东西,就是关于楼厉凡的所有重要信息!
她们二人绝望地又飘退了两步。完了!厉凡一定会杀了她们的!最少也会把她们打成解鬼!他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会发怒了……
“原来他就是你们的主人,”贝伦继续笑着说,“我原本还想如果碰不到的话,这次就放他一马,没想到居然会碰到你们,真是凑巧……”
御嘉频迦互相看一眼,发狂般转身尖叫着逃走。然而贝伦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因为他已经从她们身上获取了足够的信息。
“楼厉凡……霈林海……原来这是他们的真名,还真是不幸啊。”贝伦又露出了那种奇异的笑容,看向某个方向,随即往那里走去。
《风神奏鸣曲》在干脆俐落的上扬音中悠然消失。第二支舞曲响起,旋律优美而婉转,虽然不知道什么名字,但很明显是一支情人舞曲。跳着欢快的撒巴斯的人们放慢了舞步,情侣们在舞池中翩然旋转,另一些人则退了下来。
爱尔兰不想跳这种慢步,放开木乃伊跑到了一边,木乃伊向半空招手,一个女式神降落到他身边,他拿起女式神托盘上的某种饮料,桀桀地阴笑起来。
“啊─好想吃点什么。嘿!”她指一指拿着冰淇淋的式神,“来一个香草海狮─”她的尾巴从裙子底下探出头来,随着她兴奋的动作左右摇摆。
然而在那个式神还没作势降落之前,一杯泛着果绿色美丽光芒的香馥饮料,已经递到了她的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个木乃伊被包在绷带下面的谄媚的脸。
“爱尔兰校长大人,您渴了对吧?喝点饮料如何?”
爱尔兰闻了闻面前的饮料,脸上出现了一点点兴奋的光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好香……唔,可是有酒精的味道……”
木乃伊激动得连心脏都开始颤抖了:“没错,爱尔兰校长!您看!这饮料的颜色是多么美丽啊!它的酒精度能有多高呢?您这一百年来必定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一点点的酒精能对您发挥什么作用呢?根本可以忽略嘛!对不对?
“请相信我!爱尔兰校长!我以我的品格─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如果这里站着的是贝伦或者帕乌丽娜中的任何一个,那他们必定都会回答他─“你的人格和品格早就已经死在八百年前了”。可惜,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
爱尔兰看着那泛着清亮光芒的饮料,受不了诱惑地伸手接过它放在鼻子底下轻嗅。清凉的果品香味中夹带着柔和的酒精香气,甜甜的,似乎很好喝的样子……
她伸出舌头,在那果香的液体上舔了一下。
“好甜……好香……”她睁大眼睛说。
“是吧?是吧?”木乃伊兴奋得连声音都在颤抖,“要不要多喝一点?就一点,绝对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小小地喝了一口,那种香馥的味道就在口腔里蔓延了开来,微辣的酒精味道顺着上颚到达额头,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硬要说的话,简直可说是飘飘欲仙了。
“好好喝……”爱尔兰的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木乃伊大惊。
“爱尔兰校长!爱尔兰校长!您怎么了?你这是─”
“好喝得让人想哭……好喝得让人倾家荡产……好喝得让人欲罢不能……”
“啥?”
一仰脖,整杯液体就倒进了她的喉咙里。
“再来一杯!”举着杯子吼出这句话的爱尔兰露出了她的四颗兽齿,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感觉到她的妖气好像在升高……”东崇手足无措地转起圈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东明饕餮死命往喉咙里倒酒,看来是决定在临死之前至少了却一桩心愿。
霈林海回到楼厉凡他们这边,发现那两个人还在对峙,不由得一笑。
“不要吵了,真是的……”好像小孩子一样。他这么想着,眼睛无意间望向某个方向,表情忽然间变得绝望而惊恐。
楼厉凡嗤了一声,放弃和她对峙,却发现霈林海的情况有点奇怪。
“霈林海?你看到什么了?你……”他顺着霈林海的目光看向那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他的下巴也掉了下来,嘴张得能放下十个鸡蛋。
两个人都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不仅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天瑾看看自己的背后,没什么奇怪的人。只有一个好像是狼族的人正往他们这里走来。
狼族?
零度妖学院!
贝伦!
卧底、抢劫、偷窃、封印、愤怒、灵击炮……一系列的遥感信息从楼厉凡、霈林海以及那个狼族人之间,迅速地向她身体流传过来又流逸离开,她在瞬间便将他们之间的纠葛了解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如此……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贝伦的必经路线。
贝伦毫无阻碍地直接走到了楼厉凡的面前,对他微笑。
“你好,很久不见了。”他说。
第七章热血舞会
“你好,很久不见了。”贝伦说。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他刚才已经说了一遍,可惜楼厉凡好像没听懂,依然维持着那种张口结舌的蠢样子,一动不动。
霈林海先清醒过来─因为贝伦似乎“又”把他排斥在外了,他有点高兴─戳了戳楼厉凡腰侧。
楼厉凡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嘶鸣声,好像气流想从那里通过,又由于窒息而出不来似的。
贝伦伸出优雅白皙的手,以他贵族般特有的姿态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结束了卧底生活,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霈林海觉得这句话的话尾带了一个钩,似乎要把他也钩进去,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凉了一下。他决定不在这个炸药一样的地方多待,于是悄悄挪步、挪步、挪步……妄图离开贝伦的视线范围。
也许他不动还好,狼盯的就是会动的东西。
那头白狼的眼睛转向了他,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容:“你呢?过得怎么样?是卧底的生活难过,还是在这变态学院的生活难过?”
“我……我……哈哈……”霈林海的声线颤抖得好像连注音符号都会掉下来一样,“贝伦校长……不对!应该是理事长,您好……我最近过得很好……哈哈!真的很好……哈哈……多谢您的关心!哈哈……”
他的颤抖太可怕,距离他最近的天瑾觉得好像连自己都快要抖起来了。
贝伦不再看他,又转向了楼厉凡:“你还没有回答我,楼厉凡同学。”
霈林海趁机一个箭步躲到了天瑾身后,缩在那儿说什么也不出来。
“没用的家伙。”天瑾低声说。
楼厉凡似乎还没回神,不知他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贝伦微皱眉,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在他眉心处一点,轻喝:“痛!”
楼厉凡觉得眉心就好像被人穿入了一根火钳,痛得大叫一声,捂着额头拚命后退。
“你终于清醒了?”贝伦走近他。
楼厉凡发现他的接近,摆出了对战的弓箭步,警惕却颤抖地说:“你……你……贝伦理事长!上次那件事不是我们的错!我我们也是被逼的!那个变态硬逼我们去做!如果我们不做就永远把我们的户籍嵌到妖籍里!
“我我们真的很无奈!否则以我们对贝伦理事长您的仰慕来说,怎么可能干那种事!请相信我!请一定相信我!
“……请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我就算打不过您也会拚命的!”
“我没有说要对你怎样。”贝伦温和地说,“我当然知道上次的事一定是那个变态逼迫你们做的,否则给你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不对?”
楼厉凡死命点头。
“哦,真是少见的情景,”天瑾低声说:“‘那个’楼厉凡居然在害怕……不,应该说,是恐惧。”
霈林海不想跟她搭话,他只想着怎么才能逃到贝伦抓不到他们的地方去。
“所以说─”贝伦退开一步,忽然躬身,优雅地向他行了一个礼,“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楼厉凡‘小姐’?”
静默。
“……我……我……我……我不是‘小姐’……”楼厉凡困难地说。
贝伦微笑:“是这样吗?那么,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楼厉凡‘先生’?”
楼厉凡僵硬地指一指弹奏着悠扬音乐的式神乐队:“这是……情人舞曲。”
“我听出来了,”贝伦微笑,“是一百多年前曾经风行一时的《钟情之吻》,很有名。”
楼厉凡僵硬地指一指自己:“我……我是‘先生’……”
“原来是这样,你在乎这个吗?”贝伦还在微笑,但是他的微笑在楼厉凡看起来就好像恶鬼一样,“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请相信我。”
他的手指非常漂亮地划了一个圈,从上至下,多彩的光芒围绕着楼厉凡旋转掠过,在他的惊呼,不,应该说是惨叫声中,他身上的休闲装被变成了暗蓝色的晚礼服。
女式的。
而且附送全套行头,比如头发上流光异彩的发饰、同色系的耳环、项炼、手镯……甚至一双至肘的白手套以及上面的指环。
楼厉凡惨叫。
贝伦执起了他的手,挽着他的腰,把他优雅地拖向舞池中央。
楼厉凡持续惨叫。
“楼厉凡,真是美人。”天瑾阴森森的脸上似乎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霈林海颤抖,汗出如浆。
爱尔兰跪坐在地板上,头低着看不清表情,满身都是浓重的酒气。木乃伊腋下夹着七个酒杯,在她身边兴奋地转圈跳舞。
“呼呼……七杯五十六度的女士开纳斯,我看你醉不醉!我看你醉不醉!呼呼……”
爱尔兰打了个酒嗝,抬起头来,一双蔚蓝色的猫眼有一只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另外一只仍然湛蓝而澄清。
“再来一杯……”
木乃伊一愣:“啊呀?还要?可是这种酒数量很少,刚才你已经把全部的存货都喝完了……那边的式神!请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爱尔兰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木乃伊身后拍拍他的肩。
“你说……什么……”
“啊,好像没……”
“没有了?”她连另外一只眼睛也逐渐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木乃伊惊恐,连连后退:“不,请等一下……请听我说……”
“啰嗦─1暴怒的铁拳挥上,喀嚓一声打中木乃伊的下巴。
木乃伊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天空中忽悠忽悠地飞行,式神们惊惶地躲开。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脑袋硬生生地穿到了天花板里,身体在天花板外面像纸一样悠来荡去。
“饮料呀!”
她周身冒出光亮的蓝色火焰,直直冲上足有七、八公尺高的地方。周边无辜的人类开始四散奔逃。
“饮料呀!”
火焰又冲高了几公尺。灵力凝结的天花板本不怕热,但这是妖力形成的火焰,灵力、妖力、魔力之间的结合受不了它的冲击而开始溃败,屋顶被烧穿了一个窟窿。
在自身的尖叫声中,火焰里的爱尔兰身形在逐渐变大,双腿和双臂变长,胸部逐渐丰满,脸部的轮廓也由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逐渐蜕变为成熟的女人。
“饮料呀!”
尾音又拔高一度。周身的火焰也不再往上升,而是砰地一声放射性散开,几个没逃得及的学生被烧成了黑炭。
她已经真的变成了一个成熟有风韵的女人,原本的长裙也变成了超短裙,上衣裂开,衣料覆盖的肌肤若隐若现。
“我的饮料在哪里呀!”
猫女全身的火焰炸裂开来,火球往人群中落去,惨叫声此起彼伏。她本身也冲入了人群中,发疯一样见人就打。
这,就是贝伦千交代万嘱咐不允许她喝酒的原因─发酒疯。
东崇看着忽然出现的冲天火焰,本来手里拿着东明饕餮的一杯酒,这时候也滑到了地上,玻璃在地板上碎裂,发出不太明显的哗啦一声。
“发疯了……”
他们这边一片大乱,式神乐队却继续奏着他们悠扬的曲目。大部分的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情景,挽着自己舞伴的腰继续在舞池中央旋转,丝毫不受影响。
贝伦当然也是不受影响的其中之一,一边带着一脸青灰恨不能直接去死的楼厉凡跳舞,一边还很有闲情地与他聊天。
“你知道吗?这首歌词的原作者叫AKI,很有名。她姐姐的灵体很喜欢这个歌词,所以一定要我帮忙,让她为它谱曲之后再升华,我当然愿意帮忙。所以你现在听到的曲子可是一位滞留人间的人类女魂和她的妹妹合写的,一定要对她产生敬意……”
“怎样都好……”楼厉凡的嘴唇已经变成苍白色的了,“可不可以告诉我……理事长……我们还要跳多久……”
贝伦不在乎周围的眼光,可他在乎!现在几乎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舞者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这其中有多少人认得出他来?多少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有一个─仅仅一个!他就身败名裂了!
贝伦对他微笑。他还没有报复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那个叫霈林海的以后有时间再说,不过今晚先玩这个。
“你累了吗?”
多么温柔的声音,但可怜的楼厉凡只想撞死。除了他的姐姐,还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有这么恐怖的感觉。
“我我……我的脚……很酸……”
贝伦真是个敬业的妖怪,在为他改扮了一身行头之后,连最下面的问题都没忘─这是一双多么漂亮的大尺码高跟鞋啊,在短短的舞蹈过程中,已经让他的脚拐了不下五十次,而贝伦却似乎毫无所觉。
“哦,是吗?”贝伦继续微笑,“那你觉得是你的脚难受呢?还是我和爱尔兰硬受你一记灵击炮更难受一点?”
他果然还记得!而且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楼厉凡不知道他在心里究竟咬了多少次牙,才忍耐住不要用那双兽齿咬死他和霈林海,但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有一句话没说对,那么后面的日子会比现在更惨─没准会将他丢给他的学生们当教学用具?比如在训练狩猎的时候……
楼厉凡想起他曾经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分钟就能抓一只兔子,他楼厉凡跑得绝不会比兔子快,更何况现在的贝伦可不算老,能力方面只可能比以前更强。
“我、我错……我错了,理事长您到底怎样才能放……放过我……”颤抖得可怕的声音,楼厉凡自己都有点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我会会帮您抓那个变态泄愤!真的!要不您想怎怎样,拜托告告诉我,我我很害害怕!”
贝伦大笑。
舞曲接连地变化,一些人停下舞步去休息,另外一些人又走进了舞池。
这些曲目中有一些是被强行拖着跳舞的楼厉凡知道的,有一些是他不知道的,但有一点对他来说相同─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认为这些歌曲中的任何一首好听!
楼厉凡已经跳得有点想死了,可是舞曲却逐渐变得更加深情而舒缓,他都想昏过去或者直接睡着算了。不过贝伦当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松就摆脱这个麻烦,忽然迈开了大步,潇洒的身影在舞池中开始快速旋转。
“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贝伦笑着问。
楼厉凡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是什么歌?”
“同样是那位AKI写的曲子,歌词非常不错,你想听吗?我会唱。”
多么荣耀!可楼厉凡一点都不希罕─却必须装出希罕的样子。
“呃……好……”如果可以,他希望从楼顶跳下去,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随时会咬死他的妖怪跳舞。
贝伦仰起头,声音从胸腔之中浑厚地喷薄而出。
“Iwanttoseeyou,soIwisheduponastarallthetime,Eventhestarmovedaround.Wecouldn\'tseeeachother,”
整个会场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深沉而优美的音色,在使用和“灵扩”相近的能力“妖音”传送出去时,更加深了它宽广的音域共鸣。
歌声在耳边震鸣,美妙得让人浑身颤栗的感觉,让所有的人都不禁互相询问这到底是谁在唱。
“butIstillthoughtaboutyou,Evenonthenightthatcloudscoveredthestars.Miraclewon\'thappen,butjustfortonight,whenthetwostarsmeetinsky.Ionlywantamoment……”
正抓住一个无辜的学生暴扁,并且被五个以上执行会场监察任务的教师分别扣住脖子、胳膊、腰、腿的爱尔兰当然也听到了歌声,她微微愣了一下。
“Afterasuddeneveningshower,thewindbreezes,leavesthatcarriedwishesmakesasound.Aclearnightsky,thestarsareincreasinginnumber.Tonight,Ijustwanttomakeonewishcometrue……”
“你在警告我吗……贝伦……”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个漂亮─或者说疯狂女人─的爱尔兰低喃。被她掐住脖子的可怜男学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Youwillnotreturntome,butyouarealwaysherewithme.Youusedtosaidthat.Istillbelieveitevennow.Justthinkaboutthese,Icanbestrongagain.Miraclecannothappen,unlessIcanthrowawaythereality……”
“Youareright,Baren,Miraclecannothappen……”爱尔兰美丽地笑起来,丰润的红唇向上勾起。那动作是如此性感,就好像在邀请他人去亲吻……
“所以我不期待奇迹!我只想知道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把我要的饮料藏到哪里去了!”她尖叫道。
火焰的网络螺旋状爆散铺开,她身边十公尺以内无人幸免,一律被烧成了黑炭状。
……真可惜,她能给的只有死亡之吻。
贝伦带着楼厉凡在大跨步中悠然旋转十圈半,楼厉凡的长裙挥洒出一个好看的半圆,迎来周遭人群一致的喝彩。然而谁也没看到他裙子下面的脚又拐了十一次,更没有人知道他在极度担心到了明天它会不会变成巨型馒头。
“爱尔兰……”贝伦依然笑着,太阳穴上却冒起了青筋,“该死的你居然不听我的警告!不要以为你现在是校长我就不会再关你禁闭!”
“哎,那个人怎么不唱了?”在肚子的抗议下,东明饕餮终于放弃了他的第三十二杯哈可耐和乌凯铪,只抱了一个水果拼盘在吃。
东崇好像已经放弃了逃走的念头,现在一脸的……嗯,那种大义凛然的表情。东崇看了他一眼,险些把嘴里的东西都喷出来。
“你你……你怎么这个表情!又不是快死了!至少那只可怕的猫女还没有发现你嘛!”
“你没发现……你没发现……”东崇颤抖地说,“刚才的歌声是贝伦的,他是在警告她,可是……可是你发现了没有?她却完全没有收敛……这说明她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啊?”
“她喝酒了!她一定喝酒了!”
“我也喝酒了。”东明饕餮说。
“可是她不一样!”东崇抓住他的领口用力晃,“你知道吗!她不一样!不像你就算喝一百杯也不醉!她只要一喝酒就发疯!她会发疯的!刚才我还不敢确定,可是她平时很怕贝伦,现在居然……她已经开始发疯了!”
东明饕餮被勒得开始翻白眼,但为了自己的生命,却还是努力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你就算勒死我也没用……我们……我们……逃走……吧……”
“我们逃到哪儿去?她不是用灵力感应到我们的!她是用鼻子!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她就一定能找到!”
“那就逃出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门口有结界!圣诞夜只许进不许出,除非舞会结束!我们能逃到那时候吗?”
“我……我……不是我的错……放开……我……”东崇终于发现自己几乎把他掐死的事实,一松手,东明饕餮扑嗒一声掉到地上,捂着脖子死命咳嗽。
“咳咳……也许……也许……”东明饕餮狠狠顺了一下自己的气说,“咳咳……你刚才不是说她害怕贝伦吗?你……你……咳咳……你用‘复制’唱刚才那个人唱的歌看看,说不定……咳咳……她就不敢过来了。”
东崇没主意的时候很少有,那是因为他活的时间太长,遇见的事情太多,可是这种事对他来说却是头一遭,因此才会慌得没了主见。这时候东明饕餮一提醒他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想一想,这个方法或许真的不错……
他看着不断冒出的火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Wherethedustofstarscanbefound……”
他只唱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东明饕餮看着他,露出了些许放心的表情。
“Duringthemomentwhenthestarisfalling,canmiraclebeexpected?Iamhoping,somedayinthefuture……”
东崇现在唱歌所用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贝伦的。东明饕餮所说的“复制”就是让他用自己的能力“复制”那个人的声线,然后用特殊能力放散出去,让他的歌声听起来就好像贝伦唱的一样。
“Youwillbewaitingformeintheeternalparadise,Andtakemetoseethefaireststaronceagain……”
不知内情的人开始鼓掌,为他漂亮的声音而喝彩。可是东崇不想要这种喝彩,只希望那个猫女不要过来就好了。
可惜,很多事情常常与大家的希望背道而驰。
如果东崇不要那么心虚地唱歌,或许已经醉得晕头转向的爱尔兰还不会注意到他。然而他唱了,还是用贝伦的声音唱的。
刚才已经被贝伦的声音弄得心浮气躁的爱尔兰,有点愠怒了。
“干吗还要提醒我……我是小孩子吗?我是小孩子吗?我已经不是你收留在家的小猫了……贝伦我要向你挑战啊─”
东崇正在努力模仿贝伦的声音,却听到身后火焰喷发的地方有猫女的尖叫声,同时妖气猛烈窜升。他大惊失色。
“饕餮快趴下!”
他向东明饕餮猛地扑到,正打算把水果拼盘的东西全部吃完的东明饕餮被他压在地上,险些把水果卡在喉咙里。
“我的妈呀!”
轰地一声,一蓬火焰从趴下的他们头顶飞过,硬生生地将墙壁烧穿了一个洞。
“啊啊!我的屁股!哪里有水!哪里有水!”
“我的衣服!救命啊─”
一个学生的屁股着火了,另外一个学生的袖子冒出了轻烟,两人在同声惨叫,有人慌忙用水术往他们身上泼水。
“我知道你在跟我挑衅!贝伦,你给我出来!”
不用看,只要听身后那有些变调的尖叫声就知道那是谁了。东崇自暴自弃地站起来,狠狠地与那个身上挂了七、八个会场纪律维持人员的喷火女郎对峙。
爱尔兰看着他,疑惑地歪了歪头:“贝伦?你怎么变得和那个家伙一样……”
“是东崇。”
她又往另外一个方向歪了歪头:“谁?”
“是东崇……”
她笑了笑,美艳的面庞似乎散发出了润泽的光芒:“东崇?”
东崇觉得自己真的有后退逃走的愿望。
“是……”
“东崇!”她尖叫,全身的火焰和她的声音一起绞扭成团,向东崇攻击过去。
东崇想跳开,忽然想起刚站起来的东明饕餮还在自己身后,不得不伸出双掌咬牙硬接。
“饕餮你快离开!”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火焰被推向房顶,以倾斜的角度穿通出去直达天际。寒风从破洞处嗖嗖地灌了进来。
天空中,一个老头坐着驯鹿所拉的马车边飞边哼曲儿。
一蓬火焰忽然出现,夹带着可怕的风声呼地一下,就将整个鹿车都给笼罩了起来。
“咳咳……这是谁!居然敢打正在彩排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咳咳……我漂亮的白胡子!咳咳……”
驯鹿:“你该退休了,老头……”
第八章舞会结束
“我终于见到你了,东崇。”爱尔兰大笑,看起来似乎清醒了许多,美目含情地看着他向他慢慢走去,“你到哪儿去了呢?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好想见你哦……”
东崇慢慢后退,但他身后是被他刚才那一下压得爬不起来的东明饕餮,他想退都无路可退。
爱尔兰依然慢慢地向他接近:“其实我也想过了,你和那个女人说一句话又怎么样呢?没关系嘛,我不需要打你,只要打她就好了嘛。打你的时候我好心疼的。
“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教一个死小孩走路!我就在你旁边站着,我站了好久好久啊,你却没有看到我。
“就因为他是你的共生体?就因为这个该死的原因?凭什么我就不行?嗯?我不是你的情人吗?是你的共生体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东崇真想踢开身后的东明饕餮逃走算了。
“胡说八道!”她尖叫,“我重要你会看不见我吗!我重要你会抛弃我和那个死小孩在一起吗!我重要你怎么不和我共生啊!东崇!你这个负心贼!”她的火焰又窜高了一些,看得出她更生气了。
其实东崇不该怕她的,原本他怕她也只是因为她是雌性,真的和她动手只会伤了自己的名号。可是现在不同,他为了救小时候的东明饕餮,把一半的力量都给了他,又为了给他再造身体而元气大伤,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本能地再退了一步。身后的东明饕餮大概已经站起来了,所以他这一步退得没有阻碍。
“东崇……就是她吗……”身后的某人悄悄问道。
东崇流着冷汗点头。
身后传来水果拼盘掉到地上的乓啷大响。
爱尔兰稍微倾斜了一下身体,疑惑地看着东崇身后的影子。
“他是谁?”
东崇身后背对着他们的东明饕餮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僵硬。平时别人总是忽略他的,为什么今天却偏偏……
“他是谁?”
东崇把东明饕餮再往背后推一点,戒慎后退。
她忽然笑了,“我知道了……他是……”她妖力全部聚集到了手上,双手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他是你的共生体!东明饕餮!”
她向他们猛扑过去,身上所挂的那七、八个纪律维持者在空中晃荡,他们的体重对她来说完全不起任何阻碍作用。
“哇呀我的妈呀!东崇─”东明饕餮不受控制地惨叫。
东崇转身扛起他,向她扑来的反方向逃走。
喷火的女人身上挂着七、八个人去追击两个男人,不管会场再大这种组合也很显眼,楼厉凡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理事长,那个好像……”
贝伦也看见了那让人满脸青筋的镜头,有些狂怒地握紧了拳头。这舞是跳不下去了!
“爱尔兰!”
他忘了自己的手心里正攥着舞伴的手,楼厉凡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碎掉了,表情都痛得在扭曲却一声都不敢吭。
“我们的帐以后再算……爱尔兰你给我停下!”
他甩下他,怒吼着向喷火女郎飞扑过去。
楼厉凡当然不会傻傻地等他回来算帐,踉跄着扔掉那双该死的高跟鞋,他光着脚提起裙子,向霈林海和天瑾所在的地方跑去。
“霈林海!天瑾!我要离开这里!”他边跑边吼,“我们快走!”
看见穿着裙子狼狈跑来的他,天瑾微微勾了勾嘴唇:“我要看戏,这么精采的戏不看完怎么能走。”
“霈林海!你跟我走!”他又吼。
霈林海嗫喏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好!你跟她是一条船上的了!”他气愤地说着,想从他们两个之间穿过,却被他们一人一边架住了胳膊。
“不能走了哟。”天瑾似乎在冷笑,又似乎很快乐。
“放开我!你这个多事的女人!”楼厉凡一秒钟都不想和这个看尽他丑态的女人多待。
“用你那双瞎眼往门口看一眼怎么样?楼小姐?”
她是真的在幸灾乐祸吧?楼厉凡这么告诉自己,却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
张嘴。
愣住。
“啊……纠察……”
真的走不了了……
那木乃伊好不容易把脑袋从天花板的窟窿里脱出来,遵从地心引力的原理,自以为潇洒地降落到地面上,还临时摆了一个风骚的POSE.“喔呼呼……这才是我期待的平安之夜!多么青春!多么热血!大家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兴奋呢?喔呼呼……”
喀嚓。
木乃伊看看自己的身体。
“好像腿又断了……哈哈哈,”第四声没有笑出来,他抱着自己的腿开始在地上打滚,“好痛痛痛痛痛痛痛呀呀呀呀呀!”
专注于自己伤势的他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在那几个玩追逐战的人必经的道路上。
扛着一个人的人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喷火女郎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一个白袍的男子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
他安静了下来,再有人去看时发现他似乎已经断气了。
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公冶这四人组不知怎地,和魔女专科学院的几位美女挂上了勾,兴奋不已地在她们身边大献殷勤,一会儿递饮料,一会儿递水果,偶尔说一些奇怪的话,能把美女们逗笑就是他们最卑微最幸福的愿望了。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有四个人,而魔女专科学院的美女却只有三个,是真正的狼多肉少。为了给其中一个小魔女献开普拉甜点的问题,罗天舞和苏决铭开始了男人之间的战争。
“苏决铭!你给我注意一点!开普拉是我要的!”
“你想要就再去要!”
“啊─那是我献给美女的!”
小魔女娇笑。
“爆裂诅咒!”
“徒手次元洞!”
轰!
“你们两个别吵了……”
“啊!吵死了!封印符咒!”
小魔女笑得更娇媚了。
“公冶你敢封印我!”
“天劫咒诅!”
“次元洞次元洞次元洞!”
“哇啊啊啊!”
“你们都给我清醒一点!水净化!”
哗啦!
争执的几人同样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别人跑路的必经路线上。只听当一声巨响以及几声惨叫之后……
扛着一个人的人把他们撞倒,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喷火女郎跑来,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一个白袍的男子跑来,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
几人口吐白沫……
“她们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楼厉凡喃喃地说。
霈林海苦笑:“好像在等……”
“等?”
“爱尔兰!”贝伦手指发一道金光向爱尔兰的头部而去。
爱尔兰的路线被一个碍事的学生挡得微微一变,正巧躲过。金光砰地一声打中了最前面逃命的东崇的后脑勺。东崇扑倒,他肩上的东明饕餮被他压在了下面,险些断气。
“东崇!”
猫女带着她身上挂着的人向他们猛扑过去。贝伦往前猛然跳跃想伸手拽她的尾巴,却由于差了一点而没有成功。
可怜的四人组由于在魔女们面前颜面尽失而愤怒不已,带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向踩他们的罪魁祸首袭来:“你们好大的胆子!赔偿!赔偿!”
“爱尔兰贝伦东崇东明饕餮你们居然敢踩我─!”木乃伊尖叫着,也拖着他那一条断腿以奇快的速度向猫女扑来。
“爱尔兰我说过我没有背叛你……呀!”
“救命!真的不关我事。”
“水净化!”
“次元洞!”
“诅咒!”
“符咒!”
“杀了你们!”
“救命呀!”
“爱尔兰你给我老实回家!”
“喵嗷,呜!”
爆炸、火焰、黑洞、电光、妖力、灵力混合,巨响和惨叫连连,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该出来了……该出来了……”楼厉凡念叨。
霈林海惨笑:“再不出来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天瑾看他们一眼:“要不要赌赌看她们在几秒钟之后出现?”
楼厉凡一歪嘴,冷笑:“那还用赌吗?五。”
“四。”
“三。”
“二。”
“一。”
“零!”
“Holy,holy,holy!LordGodAlmighty!”
清扬而空旷的歌声骤然响起,二十二名白袍少女在半空中凭空出现,合力拿着一张巨网向处于大混乱状态的中心点抛下。
“EarlyinthemorningoursongshallrisetoThee……”
扣下的网中央鼓出来的部分出现了惊人的挣扎,有一处甚至鼓起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鼓包。
“Holy,holy,holy,mercifulandmighty!”少女们继续高唱着赞美诗,“GodinthreePersons,blessedTrinity!Holy,holy,holy!AllthesaintsadoreThee……”
巨网收紧,像拧麻花一样拧转了起来。里面的挣扎更加激烈。
“AllThyworksshallpraise,ThyName,inearth,andsky,andsea;Holy,holy,holy;mercifulandmighty!GodinthreePersons,blessedTrinity!”
巨网中央被捆住的东西已经完全没了反应,似乎里面的人已经完全昏过去了。
少女们在巨网周围放射状散开落下,其中一人正想接近那网,里面的“东西”忽然又开始死命扭动,把她吓了一跳。
“Holy,holy,holy!”少女们齐声歌唱。
巨网又没动静了。
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个人,将这场混乱的开始与结局看了个清清楚楚,却一直不知躲在哪里看戏,都没有出面,直到少女们将混乱之首困住之后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不知是谁先拍了一下手,然后所有的学生以及教员,包括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位,全部鼓起掌来。
“多谢灵异纠察组这几天为我们的宾客、以及今晚的所有人带来的歌声,并且,”帕乌丽娜用优美的姿势拍着手,微笑着说,“感谢她们为我们解除了今晚最大的麻烦,请让我们用最诚挚的心情向她们表示感谢!”
“这是我们的工作。”唱诗的领头女孩笑着说,向大家弯腰施礼,其余的女孩也这么做。
大家的掌声更加热烈了。
没错,她们就是帕乌丽娜让那个神秘人请到这来保驾的灵异纠察组。每年的圣诞节都有灵异人员惹是生非,各地自然每年都有灵异纠察组四处纠察。
每年的灵异纠察组成员都不一样,为了安全,纠察组必须在圣诞节前就在自己的管辖地区内无声无息地混入。所以有时候寻找纠察组也是某些人的乐趣─当然不是这些被抓的人的乐趣。
今年这些少女就是拜特学院地区的纠察组。
原本这里应该是级别更低一点的纠察组来的,但是帕乌丽娜知道今年比较不一样,因此专门让那人聘请了级别最高的纠察组─圣玛利亚唱诗班的少女,到这里来执行任务。
事实证明,她做对了。
女孩们拖着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离开,留下满屋子的狼藉与幸存者们。
十二点了,学院的钟声自动敲响,悠扬的鸣动在学院的每一个角落振荡回响。
一,二,三,……九,十,十一,十二!
“Merrychirstmas!”不知道谁高声说了一句。
“Merrychirstmas!”帕乌丽娜举起酒杯。
“Merrychirstmas!”所有的人举起酒杯,再次形成手臂的森林。
那么,被抓走的人到哪儿去了呢?
总第一百六十号,重型二级灵能监狱。
由于灵能犯罪的特殊性,灵能监狱被分为轻型和重型两种类型,这两种类型又被分为十八个等级,以狱警和囚犯的能力高低为标准分类,与罪行轻重本身并无关系。
拜特学院中,和那九个捣乱的人一起被抓走的纪律维持人员已经被释放,因为骚动和他们没关系。
剩下的东明饕餮和苏决铭等四个人被关在轻型三级监狱里反省,东崇、爱尔兰和贝伦则被关在重型监狱里,只有拜特校长不知所踪,究竟是被关在为特殊囚犯准备的特别监狱里,还是已经脱逃,其他人不清楚,也懒得去关心。
监狱就是监狱,不管是为灵能者准备的还是为普通人准备的都差不多。白色的墙壁,黑色石质地板,厚厚的铁门,还有和铁门正相对的只够一个人爬出去的铁窗,靠墙的地方摆着几张床,其他的一无所有。
当然灵能监狱和普通监狱是不同的,尤其这里是重型监狱。看似一无所有的墙壁和门窗上全部画有隐形的符咒,普通的壁障便化做了强韧得可怕的铜墙铁壁,就算以楼厉凡的技术再加上霈林海的能力,也绝对无法将之打碎。
166房,这里面关着的三位不是人─一般重型监狱里很少关押纯人类,因为能拥有进入重型监狱能力的人类并不多。因此所谓的重型监狱,其实应该叫做非人类监狱才对。
“东崇你果然是移情别恋了!”房间内,一只体型巨大,拥有一身棕花色皮毛的山猫正四爪站在一个好像已经死掉的人─不,应该说是僵尸─的肚子上抹眼泪。
“你就是为了那个死小孩才想和我分手对不对!你这个负心的家伙!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找那些理由骗我!难道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我好伤心!你居然这么看我─”
她已经絮叨很久了,从免费住进来开始就这么逼问,如果东崇是普通人的话,八成就真的死了。
“爱尔兰,”正卧在窗户下方享受月光的巨大白狼忍不住开口,“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是六十多年前跑到我那里说你被遗弃了,我才让你当校长的吧?你认为那小孩有六十岁吗?”
灵能监狱的隐形符咒有让妖怪强行脱出人类形态而变回原形的能力,即使是爱尔兰和贝伦也无法避免。
爱尔兰好像被噎住了一样,半天没有吱声。其实她不一定真的忘记了时间,但是心里的郁闷不发出来就不爽,简单地说就是在用饕餮跟他撒泼出气。
躺在地上作尸体状的东崇始终都没有开口说半句,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说,爱尔兰都不会明白的。
他不是不爱她,当然更没有变心过,那时候的他只是受不了她的任性,想和她分开几天让她冷静想想,这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好处。
但是他忘了猫的骄纵和傲气,她根本没听清楚他想说什么,就已经扑了上来和他厮打,并且边打边哭说他敢分手就杀了他。他不得已,只得逃出家门。
逃出来后的他,短时间内根本不敢回去,只有耐心地等着她消气,可没想到,等一个月后他悄悄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他们同居的地方也被拆成了一片废墟。
她大概是真的以为他是想和她分手吧?可是他没有这个意思,干嘛一定要把事情搞成这样?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很想找她,也知道她大概在什么地方,但却没有与她的爪子抗衡的勇气,只有一年一年地拖下来,直到现在。
山猫沉默了一会儿,又嘤嘤哭了起来:“我知道我乱吃醋不对,可你也不能就这么判我死刑!明明我还是你的情人,你却和那个死小孩那么亲密,你就是故意让我看对不对!你想让我死心对不对!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分手!小崇!”
无论她说什么东崇都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但是这一句他却一定要解释一下才行。
“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和他亲密,只是……”
如果我不救他,他可就被你烧死了─这一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山猫的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把巨大而尖利的牙在离他脸很近的地方凶残地亮了亮,他不由自主就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只是?只是什么!你过去没有变心,可是现在却已经变心了对不对!”她尖声吼叫,“我猜得没错吧!虽然那时候没有遇见他,可是你现在遇见了!你觉得他好是不是?不想和我复合了是不是?你这个负心的人!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她强悍的爪子在他的胸前猛抓猛擂,如果她是“女人”的话,现在的情况可以被称为“撒娇”或者“发嗔”,可她现在是原形─山猫,这种行为根本无异于残忍的凶杀。
东崇听见自己的骨头被她捶得卡卡作响的声音,胸前的衣服也被扯得稀烂,眼看她似乎连他的肠子也要扒出来了。
“住……住手!”他可不想死在她手下,开始死命挣扎起来,“爱尔兰!哇!呀……啊啊!放开我!疼……疼疼疼疼啊!贝伦!你不管她吗!她真的想杀了我!”
贝伦伏在自己的前爪上,闭上眼睛垂下耳朵,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呼救。
“爱尔兰!放开啊!我的骨头!呀!你要把我的内脏也扒出来吗!哇呀啊……”
门口传来嘀嘀几声电子音,狱门卡一声打开了。
“你们三个,有人来认领……”女狱僚的话没说完就噎了回去,和她身后的两个人一起愣在那里。
门内,狼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背对门口趴在那里,一个男人躺在地上,一只山猫趴在他身上,以他凌乱的衣物来说,怎么看都像是正在……
“……所以我提出申请要求把男女犯罪者分开关么,为什么总是驳回我……”女狱僚身后,一身灵能检察官服饰的三十多岁男子面无表情地这么说。
“可是自从你提出轻度犯罪,也要接受监狱禁闭的条款后,所有的监狱都已经人满为患,”他身边像是秘书的高@女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同样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再提出轻度犯罪的男女也要分开,就没地方了。”
狼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看向那个男检察官。
“多年不见,雪风大法官。”
雪风耸肩,冷淡地一笑:“帕乌丽娜问我借纠察队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今年居然要级别最高的唱诗班……原来是你们,难怪了。”
山猫这才发现有其他人出现,爪子微微松了一下,东崇拚命从她身下挣脱了出来,拉紧自己破得像被人非礼过的衣服,向他打招呼。
“你……你总算来了!雪风!”
“我接到东崇的求救电话就赶来了,他说这里有三个人,但是我没想到居然是你们……”雪风叹口气,弹一弹手中一张薄薄的纸,向他们一亮,“这是释放令,你们可以走了。”
“大法官,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秘书模样的女子严肃地说,“您是轻型大法官,以后请不要再涉足重型领域,否则我就以越权罪告发您。”
雪风脑袋上冒出青筋,看着她生硬地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秘书官女士!”
东崇有些愕然,做朋友这么久,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雪风这个样子。
狼走到了他们身边,抬头问道:“这位女士是?”
雪风有点别扭地转过头去,随意地指了她一下:“我妻子,现在是我秘书组的秘书官,克瑞丝。”
克瑞丝礼貌地伸出手去和狼爪握了一下,然而在她想与东崇握手时,却发现有两道仇视的目光从某对猫眼中向她射了过来。
“这位是?”她询问地看着东崇。
东崇还没有答话,山猫已经向她亮出了满口的獠牙:“我是东崇的妻子爱尔兰!”
东崇摔倒在地。
“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贝伦说。
“……只不过还没有结婚!”她补充。
既然还没结婚就不要说是他妻子啊。
“不管怎么样,”雪风歪歪头,连假笑都快笑不出地叹气说,“我们……先走吧,在这种地方叙旧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在前面先退了出去,剩下的人鱼贯而出。
东崇跟在所有人身后慢慢走出牢狱,刚刚站在走廊中央,忽然听到身后有轻轻的呼唤。
“东崇!”
他回头。
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的爱尔兰变回了她成年女子的样貌,长发曳地,艳美绝伦,更重要的是,她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让人心疼的幽怨。
“爱尔兰?”她的确很美,如果不是她太过暴躁,能和她一起静静过一辈子也不错。
“我并不是故意要欺负你,”她泫然欲泣地说,“其实我只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和我分手?我哪里做错了,让你一定要抛弃我?”
“……我没有想和你分手。”
爱尔兰尖利的指甲抓断了门框:“你说谎!”
“是真的。”东崇冷静地说,“我只是想让咱们分开几天冷静一下而已,谁知道你就消失了。”消失了,之后再不见你的踪影。
道道泪珠从她的脸上滑到脖子上,有的掉落地面,被摔得粉碎。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明白!让我痛苦了六十年!六十年!”她嚎啕大哭,“我明明那么爱你,却每天都想要怎么抓住你,把你撕成碎片!我好矛盾好痛苦!你知不知道!”
又不是我的错……好吧,是我的错……
挫败的东崇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哭的声音更尖更高亢了。
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雪风和贝伦等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很有默契地静静离开。
圣诞节结束三天后,被纠察队逮捕关押的东崇、东明饕餮、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公冶回到了拜特学院,贝伦、爱尔兰则回到了零度妖学院,至此,热闹的圣诞节事件才算完全地落下了帷幕……
嗯?还没完?还少一个人?
真的吗?不会吧?还少谁?
总第十一号,重型二级灵能监狱,特别监禁间。
“啊!我好歹也是校长!你们怎么能把我忘了!为什么救他们出去不救我!来人哪!我的特赦令在哪里!雪风!帕乌丽娜!我可爱的学生们!我的拜特学院!救命啊!”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11
正文 第五集
第一章无聊的故事
图书馆,整个拜特学院中最神秘的地方。
它位于教学楼后方,只有三层楼高,由于前面那座一百四十七层的超高楼层,导致它终年不见阳光。
从外面看,它的设计风格和教学办公楼是差不多的,都属于花岗岩建成的略带古风建筑,不过里面看起来就比教学办公楼的年纪要大得多。
房梁居然是用原木制成的,似因受到长年烟熏而泛着油亮的黑色,墙壁和地板以竹篾编织而成,走在上面有种弹簧床的感觉。
图书馆的一楼是电子阅览室,用电脑与世界各大图书馆连接。
图书馆的占地面积不大,且电子阅览室只有这一层,如果几千名学生都想来的话,难保不将它挤破。
可怪就怪在这,从来没人数清这有多少台电脑,似乎不管来多少人它总是有空间,有人就猜测,说不定就算全校的人来都没问题。
图书馆的二楼和三楼是传统阅览室,就是用纸张印刷的书籍阅览。
其实在这个年代,看纸制图书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是所有的灵能学校却一直坚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纸张所制的图书绝对不能舍弃,因为电脑中的“字”是没有活力的,而纸张上的“字”却有;电脑上的字无法作为法力的传递,纸张的书籍却可以。
所以在这个图书馆里还存有大量奇怪的书刊,不过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有灵能学校的图书馆都得有这样的库存。
奇怪的是,这里的面积是有限的,但是藏书却似乎无穷无尽,不管谁想要看什么书,到这里找图书管理员来要就是了。
就像广告词里说的那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小帅哥!”
甜腻腻的声音响起,楼厉凡抱着手中的书习惯性地往旁边一躲,让那双纤纤玉手摸了个空。
“真小气。”骚扰未遂的美女长叹。
该美女一身黑色吊带背心加黑色迷你超短裙,满头的黑长卷发披散在脑后,漂亮是很漂亮,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相当的讨厌……
“我来一次你调戏我一次,不小气怎么行。”楼厉凡冷冷的回答。
每次他到第二层的图书室来的时候,都会遇见这个女人,作风开放得让人头疼,据说她的名字也叫拜特,不知道和宿舍管理员、校医还有校长,有什么关系。
霈林海跟在楼厉凡身后走进来,把书换到右手,用左手很高兴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拜特女士。”
是人都喜欢美人吧,无论男女。
她脑袋转到了一边:“……太好欺负的没意思。”
霈林海打招呼的那只手僵在半空。
不过话说回来,总有些外表美丽的里面却是恶魔,就算第一眼喜欢上了,她也能把你弄得不想再看她第二眼。
天瑾背着一只小挎包走进来,拜特又兴奋了,挥着纤纤玉指向她打招呼:“可爱的冰山美女!你好。”
天瑾用比楼厉凡更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这副皮囊比之前的更难看。”
“……”这回轮到她的手放不下来了。
“天瑾,太没口德会没人要。”楼厉凡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地回头说。
“我说的是实话。”天瑾毫不在意地说。
拜特的身体忽然像球一样胀了起来,转眼间变成一个比霈林海更高,满身肌肉又满脸胡子的男人--依然穿着那身吊带背心和超短裙。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他用变得异常粗哑的嗓音忸怩地问。那好像人妖一样的声线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天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反正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那么没品味。”
“视觉暴力。”楼厉凡说了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走掉。
“的确是视觉暴力……”霈林海自语,立刻跟在楼厉凡的后面跑走。
天瑾耸肩,和他们一起往里面走去。
“讨厌啦!天瑾小美人!我为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居然都不多看我一眼……”
几个无辜的学生踏入二楼阅览室,一眼看见穿超短裙的彪形大汉,齐声惨叫:“变态呀!”转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真没礼貌!”拜特一手托着下巴,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说。
一眼望去,这个图书馆和普通的图书馆没什么区别--就是墙壁和地板和房梁稍微奇怪了点。
虽然没有阳光,但是屋顶上密密平铺的房梁间,有明亮而温和的光线散射下来,房间内的采光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现在为止,楼厉凡都很怀疑那些光线从何而来,因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工的光线,而更像是真正的阳光。可是由于房梁间的缝隙不太大,而那些光线看久了又会流泪,所以他还是没搞清楚那些光线的来源。
这个图书馆没有让学生坐下来阅读的地方,十几排书架整整齐齐地占满了整个楼层,学生们要看书只有站着或带回宿舍去--当然有本事自己弄出个椅子的话,也不会有人反对。
楼厉凡走到鬼怪分区的其中一排书架旁,将手中几本从那里拿出的书放回去。
“我是楼厉凡,三月二十一号在这里借阅的书籍已经归还。”
书架上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嘴巴,一张一合:“借阅号34543,楼厉凡书籍已经归还,确认完毕。”
楼厉凡转过身,霈林海和天瑾的书也已经放回原处,霈林海又在另外的书架上寻找自己合意的书刊,天瑾却合上自己的背包,看来马上准备离开了。
“天瑾?”楼厉凡有些奇怪地问:“刚才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借些书回去看?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感觉不好。”天瑾回答。
“什么感觉不好?”
天瑾用手指在周围一绕:“全部。”
“你以前不是没有不好的感觉?”
“现在有。”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几乎曳地的白色长裙,让她单薄瘦长的身体看起来像是飘走一样。
楼厉凡收回眼神,发现霈林海正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他皱眉。霈林海的笑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总觉得怪怪的。
“虽然被称为‘魔鬼天瑾’,不过终究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是吧?”霈林海说。
“……你想说什么?”
“如果把她当做女朋友的话,会很辛苦哪。”
楼厉凡沉默,一会儿,伸出食指指着他:“再敢胡说,我拆了你的骨头!”
霈林海向后退了一步:“开……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
一转身,险些与身后的女孩来个大接吻,他大叫一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个女孩--正确地说不是女孩,而是一个女孩的魂魄--梳着短短的学生头,身穿一长及脚踝的蕾丝长裙,飘浮在半空中。
以霈林海那种海拔,普通的女孩要和他脸对脸也不太容易,所以当然只有飘浮在半空才有可能。
女孩长得很漂亮,脸上也没有血痕或少什么器官,不过任谁一回头就发现自己和某人脸贴脸,都会吓一跳的。
“我--爱--你……”女孩机械地说。
“啊?”
“我--爱--你……”女孩又重复了一遍,飘飘荡荡地移近霈林海,伸出一双白嫩的手,似乎想托起霈林海的脸。
自从吸鬼一战后,霈林海对所有忽然示爱的女人都充满防备心,尤其是这种怪怪的女幽灵。没等她碰到他,他已经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往后蹭了很远,一直蹭到楼厉凡脚边。
“多么温柔可人的美女,”楼厉凡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风凉话:“她这么符合你的要求,你怎么不接受?”
“……我还不想死。”霈林海憋得脸色通红。
“算你那两只眼睛还有点用处。”楼厉凡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出一个剑诀,指向那个魂魄,“何处来何处去,叱!”
女孩闭上眼睛,身形忽然变得很长,在空中化作月牙般长长的模样,哧溜一声消失在他们对面分区的书架上。
霈林海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还是有点紧张:“那是什么?”
“书的灵魂。”楼厉凡指着对面分区上悬吊的牌子说:“刚才她反覆说‘我爱你’三个字,我就在猜她大概是那个区的吧。”
果然,那个牌子上写着很大的三个字--言情区。
“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的灵魂,正因为如此,灵能学校才不提倡使用电子类书籍。”楼厉凡说着,一转身,和身后一个有着热切眼神的老人魂魄对了个脸对脸。
“先生,”老人用很虔诚的目光看着他说:“你知道麦加怎么走吗?我要去麦加朝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路了。”
楼厉凡脸色有点不好:“今天真是见鬼,怎么又一个……”
老人好像听不到他的话一样,虔诚地继续重复:“先生,你知道麦加怎么走吗?我要去麦加朝圣……”
“要找麦加也得先回你家去。”楼厉凡一指“圣者传奇区”,老人的魂魄嗖地一声消失在书海当中。
“奇怪?”霈林海说:“我以前好像还没见过书的魂魄,怎么今天一见就是两个?”
楼厉凡想了想,天瑾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感觉不好……
她人品不行,但无论如何预感总是比他强,他该相信她的感觉的!
“霈林海,我们走。”
“咦?走哪儿去?”
“离开,今天这里不能多待。”
“啊?”
虽然对楼厉凡的这种临时起意非常难以理解,但是霈林海还是选择老老实实跟他走--相信楼厉凡是一回事,但是更多的是怕楼厉凡发飙。
两人迅速地向门口移动。
然而不知为何,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阻碍,可是现在想出去时,脚下竹篾织就的地板却忽然变得柔软出奇,每一脚踩上去都踏出一个深深的凹痕,无论是抬脚还是落脚,都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可以。
他们尽量加快步伐,本来鬼怪分区离门口并不太远,再慢也该是走几步就会到,可是他们足足走了十分钟后,却依然在鬼怪分区的范围里,好像那十分钟里一步也没有前进过一样。
楼厉凡停下脚步,也阻止霈林海前进的步伐,转头看看周围。来此借阅书籍的学生有的走来走去,有的站在某个书架旁抱著书看得入迷。似乎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难道只是他的错觉吗?
楼厉凡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
嗯,以书架的相对位置来看,他应该是后退了。他又向前一步……
不,书架的相对位置没有太大改变,几乎只有一丁点。
他再看看周围的学生,这才发现原来所有走来走去的都是往里走的,往外走的学生似乎--除了他和霈林海之外--一个都没有。
“又被关进哪个结界了吗?”霈林海也发现了这一点,苦恼地说。
“如果被我发现又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楼厉凡有些恼怒地用力一敲身边的书架,书架发出很大的“彭”一声。
如果楼厉凡知道自己那一拳下去会产生什么后果的话,他大概是宁死也不会去敲的。毕竟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出气筒(霈林海)。但是他敲了,而且在愤怒中用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多余力气。
随着那“彭”的一声,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都从那个书架上影影幢幢地飞了出来,在图书馆里四处乱撞。它们无论撞到哪个书架上,都会从里面飞出一堆见过或没见过的奇怪东西,飞出来的那些东西又四处飞撞别的书架,撞出更多怪物……
不一会儿,整个图书馆里都充斥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书籍魂灵,刚才还算安静的馆内变得比菜市场更加嘈杂。
“我的头呀我的头呀我的头呀……”一个没头的骑士抱着自己的头盔(也许是头),骑在马背上跑来跑去。
“统治世界!哇呀呀呀呀呀呀呀--”一个半人多高,像洋葱头一样的东西领着无数小洋葱头横冲直撞。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大批蟑螂在半空中摆出花朵的形状飞来飞去。
“男人都是负心汉!”一个穿着兽皮的女人,手提火箭弹逮谁炸谁。
“我的女人跟人跑了,你们谁见过她?我的女人跟人跑了,你们谁见过她?……”形销骨立的男人抓住身边一个猪头的怪物,嚎啕大哭。
“啊,我是天边的一朵小花……”体重大概有两百公斤的女人,拿着诗稿深情地念道。
“我说了我讨厌死人我讨厌死人我讨厌死人……”只剩下一颗脑袋外加一根长脊梁骨的鬼在空中盘旋。
“我要投胎!为什么找不到怀孕的女人!”
“鬼啊!鬼啊!”
“神龙啊出来吧!”
“短笛大人我爱你!”
“为了大地的爱和正义--”
“死去吧白痴!”
“吃人吃人吃人吃人……”
“不好吃不好吃不好吃……”
诸如此类。
学生们盯着这少见的情景,大张着嘴巴一时忘记该如何反应。楼厉凡还僵持着自己敲击书架的动作,额头上一片细密的冷汗。
“这些……是什么……?”霈林海颤抖着问。
多么壮观的鬼怪大游行……几乎所有人都确信,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如此盛大的情景了。
“书魂……全部跑出来了……”楼厉凡颤抖着回答。
他手边的书柜抖动了几下,在他还书时只是一个模糊嘴巴的生物,嗖地一声窜起了长长的脖子--脖子顶端没有头,只有一个巨大的嘴巴。
它拧了个圈,转向楼厉凡破口大骂:“你白痴吗!居然敢在这么不稳定的日子里打我!现在闹出这么大祸,让我怎么收场!我的秩序啊!百年来的秩序啊!就被你破坏了!你这个瘟神!扫把星!去死吧!去死!”
那张嘴声嘶力竭地吼着,口水四处乱喷。一个圆圆的东西飞过来,咚地一声砸到那张嘴巴上,嘴巴好像愣了一下,啪嗒一声从脖子上掉下来落在地板上,似乎昏过去了。圆圆的东西弹跳起来,落在霈林海手中。
“这是什……”
霈林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无头骑士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把那圆圆的东西抢走了。
“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
霈林海僵硬。
霈林海用恐怖的声音大声惨叫。
“哦,好有活力哦。”吊带背心加超短裙的彪形大汉单手搭凉棚,看着满图书馆的热闹情景欣喜地说。
“……你不让我走,就是为了让我看这种场景?”应该早已经走了的天瑾站在他身边,表情很难看地说。
“咦?你不喜欢吗?我可是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好久好久哦。”大汉扭动着熊腰羞涩地说。
天瑾的脸色变得比平时更青了:“既然这么难得,你还是自己欣赏吧,我走了。”
“哎哎!我的天瑾小冰糖!不要走啊--”
天瑾的身影毅然决然地消失在楼梯下,她已经决定了,至少这个学期,死也不会再来这里。
“讨厌啦,不会欣赏。”大汉自以为优雅地托着满是络腮胡子的腮帮子,看那大乱的情景,叹息了一声,“为什么天才总是这么寂寞呢!”
如此规模的群魔乱舞的确是很少见的情景,如果不是自己造成的话,楼厉凡一定会拍下来当做资料好好储藏……
“怎么办……要丢下这堆烂摊子逃走吗?”霈林海的嗓子因为无头骑士的关系,已经变得嘶哑,说话的声音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问题是我们出不去。”楼厉凡脸色铁青地说。
这些魂灵大部分都没有实体,只是一个个虚幻的影子在飞来飞去,不时穿过大家的身体。如果是普通人恐怕不会有太大感觉,可是在这的学生全都是灵感达到一定程度的,被这么多魂灵在身体里穿来穿去的感觉实在很恶心,有些学生已经准备逃走了。
然而很可惜,今天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出去。
楼厉凡冷眼旁观许久,发现周围所有面向门口的学生都和他们一样,不管迈开多大的步伐都没有用,一双腿就像空转的车轮,无法到达目的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被封了吗!?”
“救命啊!管理员--”
“我讨厌这种地方啦!”
“我要回家!”
“妈妈!”
看来崩溃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怎么办啊……”一个青面獠牙的白衣女子总在霈林海周围飘来飘去。真想对天狂吼几声--他脆弱的神经已经无法再接受更大的打击了。
楼厉凡弹开一个肠子肚子都流在外面的屠夫,一转身靠在书柜上,脸吊得很长地说道:“有句很有名的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什么?”
“‘生活就像是一场强奸,如果不能抵抗的话就闭上眼睛享受吧’,既然反抗和不反抗的结果都一样,那还不如好好欣赏一下这种奇景,回去以后跟别人吹牛。”
“……”霈林海还从来没见过楼厉凡这种反应,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也就说明他已经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他说得也对,如此奇景百年难见,反正走又走不了,还不如好好享受看看。
霈林海的脑袋左右看看,当他避开那些肚破肠流的恶心鬼怪,发现圣籍典藏区时,忽然忘记自己刚才的恐惧,兴奋地高声叫了起来:“啊!观音菩萨!我看见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在聊天!厉凡!真的是超级少见的情景啊!那个帝释天和狮身人面好像是实体!我去请他们签名--”
楼厉凡:“……”
虽然说适应得快是好事,但是你也未免太快了……
大概是被楼厉凡情绪的低气压影响,他和霈林海身边大部分都是虚体的影子,实体的魂灵很少过来。而在图书馆的最里面,却有可怜的四个人被大量实体魂灵压得喘不过气来。
“呀呀呀呀--我说了我不算命啊!不要老追我不放!我诅咒你啊!”
罗天舞死命推拒着趴在他身上、要给他算命的瞎老头,那老头带的招魂幡(算卦商标)已经快把他的魂招走了。
“去死吧!次元洞次元洞次元洞!哇!为什么没有效果!!”
满世界放次元洞却没对半个魂灵起作用,反而被追得抱头鼠窜的苏决铭,他还不知道这些书的灵魂和普通生物的灵魂是不一样的。
“水净化啊!为什么一个也净化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差抱著书架哭的乐遂,同样不明白书的魂灵只能封印却是不能净化的。
与他们不同,公冶就冷静多了。
“呜呜呜我好没用……呜呜呜我不想活了……呜呜呜这世道真艰难……”
抱着一堆符咒缩在角落哭的公冶,身边围绕了大批忧郁的魂灵,正被它们引导着考虑选择哪条自杀的路比较好。
霈林海得到了一干神仙的签名,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兴奋不已。
“呵呵……这个要是给我以前那些朋友看到的话,他们一定很羡慕!我妈是虔诚的佛教徒,她一定会喜欢释迦牟尼的签名……对了,我不认识梵文啊,得找个人翻译……”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室友的话,楼厉凡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可惜并非如此……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一句:“霈林海……我好像告诉过你了,他们只是书籍的魂灵,不是真的……”
“没关系!只要是我亲眼看着他们签的就可以!”
“……”霈林海,有时候的确比较强韧。
奇幻区的龙神越过自己区域的范围,在言情区盘踞了下来,怒吼着把周围碍事的人全部赶走。
那里只有一群谈恋爱的年轻男女,谁能抵挡它的力量?不过恋爱果然是最有力的,爱情男女们边喊边用扫把之类的东西,猛打龙神的脑袋和屁股,大有不把它赶走誓不罢休的气势。
可惜,如果他们不喊那句口号就没事了。
“奇幻的!滚出去!奇幻的!滚出去……”
这不是找茬么?
龙神尾巴一扫,身躯冲天而起,龙口大张,吼道:“哇!我被言情区的打了!奇幻的兄弟们!救命啊!”
奇幻区一呼百应,这位魔王、那位魔神还有勇士、剑士、魔法士,统统揭竿而起,逮住身边非奇幻区的就是一顿揍,可惜言情区离得稍微远了点,言情区的人没被打倒多少,最近的历史区孔子、秦始皇、李世民之类却当了替罪羔羊。
“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来人呀!救命啊!打劫啊!”一个老儿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大声呼吁。
“天马流星锤--”挥舞着三节棍,不知是何年代的青少年带着兄弟五人大肆打砸。
“朕乃始皇帝!尔等居然敢以下犯上!朕车裂了你!”穿着黄袍的某皇帝捂着自己被打出血的脑袋怒吼。
“魔王的权威是不容怀疑的!”原本老老实实听魔王演讲的魔王大军,开始了清剿行动,往民间传说区前进。
“护驾!护驾!”
“光明王万岁!”
“天诛地灭!”
“为了江山美人!”
“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会儿比刚才更乱了。”楼厉凡看着周围的混乱,疑惑地说。
“是吗?”霈林海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没时间管那个,只是找那位神出鬼没的孙悟空签字就够让他忙的了,等会儿他还要计画找找鲁智深和林冲……
不知为何,混战从两个区变成了三个区,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刚才只是各位魂灵的喃喃自语,现在已经变成各区间连原因都混淆的联营大混战,除了圣籍典藏区的神佛外,所有的书籍魂灵都加入了战争。
魂灵们都去打架了,罗天舞等四人终于摆脱最痛苦的折磨,然而这还不是最后,魔王及其部下的铁蹄,一刻不停地在他们脑袋顶上踩过来踩过去,虽然是虚幻体,也让人很不舒服。
可是四人也和楼厉凡他们一样,只能往图书馆的内部而不能往外部走,他们四个人一起挤在书架角落里,乞求老天快快开眼把这群瘟神弄走,让他们安全回宿舍、去晦气……
而楼厉凡和霈林海这边……
“够了!霈林海!你还要找谁签字!”
“诸葛亮……”
“你怎么不去找曹操!”
“如果可以的话,他和周瑜我都想……”
“你看看现在他们乱成这样,根本分不清楚是哪区!难道要我陪你一个个找吗?”
“其实,你看,葛朗台在那里,我看见了……”
“霈林海我忍无可忍了--”
两个人边吵架--其实只是一个人吵,另外一个人在(无意间)
挑起对方的火气而已--边走过一排排书架,当罗天舞发现那两个人是谁的时候,他惊喜万分地拚命挥动起了双手:“楼厉凡!霈林海!我们在这里!help!SOS!救命!”
楼厉凡转过头,穿过一群或实体或虚幻的影子,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四个人。
“……你们四个钻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对天发誓,今天是来看书的!”苏决铭哭丧着脸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进来之后就一直出不去……”
罗天舞道:“如果只是这样还好,看看公冶这模样……”
乐遂晃晃身边的公冶,公冶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嘴里念叨着:“一只羊等于两只羊,两只羊等于四只羊……”
“……”身为灵异师居然被书籍魂灵这种低级的灵催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你们可以找找其他的乐趣嘛,”霈林海向他们摊开自己的笔记本,笑的很得意,“看看!我刚才拿到了谁的签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楼厉凡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你还真是适应力很强……”脸色黑如墨水的另外三人低声说。
其实不是霈林海适应力强,他的适应力恐怕比公冶还不如。不过他比较幸运,在公冶被那群怨灵故事的主角缠住时,他看见的却是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
人的信仰有时候是很重要的,霈林海用身体证明了这一点。
“可我们不能总被关在这里呀,我明天要交的推演报告还没写……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怎么出去?”罗天舞问出这句话时满怀期待,毕竟面前的两位都是和他们不同的优等生……
“还没有想。”很干脆的回答。
“……”那三个人加一个念念有词的人,身边聚集的怨灵更多了。
“啊!曹操!”霈林海忽然指着一个帽子上写着“三国演义”的人,兴奋地叫起来,“那一定是他!快去找他签名!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诸葛亮--”
“霈林海!”楼厉凡咬牙切齿地吼。
霈林海站住。
“你要是敢去的话就永远别回来!我会把你封在《三国演义》里,让你和诸葛亮把酒言欢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寒风扫过,在不知哪里来的片片落叶衬托下,霈林海的背影显得如此孤单。
“只是签名……”
“少啰嗦1
“……对不起……”多么悲哀,多么可怜的声音。
楼厉凡稍微有点心软,只是签名而已,也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一个男人足不沾地地飘过来,在霈林海面前抬起头:“对不起,先生,请问你看到我的眼珠子了吗?只有一只眼睛没法对焦距,身为鬼怪区的鬼又不能不为本区和外区战斗……”
那男人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眼睛剩一只,鼻子只有一个三角形的洞,没了唇片的嘴和那个空空的眼眶流着血脓,还有可疑的白色软体生物在血脓中蠕动……
霈林海静。
“哇--鬼啊!”
有史以来都没有哪个人类的胸腔,能发出如此恐怖而凄厉的惨叫。
信仰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不管有多么坚持自己的信仰,信仰的程度也是有限的,即使能暂时压制某些想逃避的东西,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没人能逃得过去。
霈林海的笔记本飞上了房梁,身体周围有强烈的气流螺旋状向四周铺开扩散,连楼厉凡和他身后的四人,都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强力风压,更遑论周围那些虚幻或非虚幻的书籍魂灵,稍微弱一点的,转瞬间便被他的风绞碎,变成连解鬼都不如的微细灵魂破片。
“有鬼啊!”
风势变本加厉地往周围蔓延,所有的书籍都在架上不断抖动,看起来马上就要跟着霈林海的风势一起飞走了一样。
“楼厉凡你为什么不管管他啊!再这么下去我们也要被吹走了!”角落里的几人互相拉扯,防止自己被吹走,同时对楼厉凡吼。
楼厉凡漠然站在那里,就好像霈林海这么抓狂和他无关一样。
“楼厉凡!”
“听见了。”楼厉凡淡淡回答,“不过你们认为我能管得住他吗?凭我将近90hix的能力,和300hix以上的人对抗?”
三人无言。他说的理由让他们没办法反驳,但总觉得好像不是这个道理……
“楼厉凡!”又一个人抓狂了,不过这回是那个图书管理员拜特,他仍然穿着超短裙,叉开着一双毛茸茸的大腿,站在两排书架中间的走道中。
他迎着图书馆内部的飓风,指着楼厉凡大叫,“你快点让霈林海停止啊!我的书籍灵魂啊!我花了三百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书籍灵魂!……啊!”被飞来的几本书打到,“痛死我……你快点让他给我停止!否则我要你们给我留在这里当书籍灵魂的陪葬!”
“这关我什么事?”楼厉凡冷冷甩他一眼,说:“有本事自己去阻止他。”
“快住手啊!”一阵更大的风卷过,彪形大汉被吹退了十几公尺,又连滚两个跟头。
一直观望的楼厉凡忽然顺着霈林海制造的风势飘飞起来,追上那变态被吹走的身影,一把捞住了他背心的带子,逼他面对自己。
“你给我老实交代,我们今天所有的人都只能进来不能出去,是怎么回事?”
“我的书籍魂灵啊……”彪形大汉泪眼汪汪。
“我让你给我装傻!”
楼厉凡一拳捶上他的小腹,彪形大汉大声哀嚎起来。
“好痛啊……咳咳……我我……咳咳……”
“书库管理的那张嘴说什么‘这么不稳定的日子’,什么意思?是说这个图书馆的什么禁忌?你居然敢知情不报,渎职罪可是很重的。”
秦始皇陛下和其他实体一起被吹得满天飞舞,一不小心向楼厉凡他们砸过来,楼厉凡举起彪形大汉当做挡箭牌,秦始皇撞上彪形大汉的背,嘴里呜哩哇啦地喊着好痛,又被吹向其他地方。
彪形大汉翘起了兰花指:“讨厌啦,你离人家这么近,人家会不好意思。”
又是一拳下去,大汉捂着肚子打起滚来:“厉凡你好狠的心啊!”
楼厉凡一脚踩在他胸口,脚下暗中使劲,表情却波澜不惊:“‘厉凡’不是你能叫的。给我回答问题!”
那变态被踩得惨叫连连,原本还想糊弄过去,但是楼厉凡脚下的暗劲越来越大,他没几下就投降了。
“啊啊!别再用力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今天是四月一日!四月一日啊!记得不?正好是书籍魂灵的封印最不稳定的日子啊!而且还是个特别重要的节日!”能不能把脚放轻一点?感谢感谢……哇呀!好疼啊!
“为了庆祝这个节日,所以我才专门不告诉大家有这么热闹的宴会嘛!难道你不喜欢吗?多么出人意料,多么美好的庆祝方式啊!哦呵呵呵……呀--你的鞋子下面是不是有钉子--”
楼厉凡又用脚辗转了几下,让那变态又惨叫了几声之后才放开他,平稳地走到霈林海的面前。很奇怪的是,霈林海的风对他似乎并无作用,他连一根发丝也没有被风吹起来。
“行了,霈林海,收起你的能力。”
霈林海的风骤然停止。被风卷上天空的实体魂灵和个别能力太低的同学,以及距离他最近的书架上的书,劈哩啪啦地掉了满地,在竹篾的地板上弹了几弹才落下,虽然惨叫声很大,但是居然没有人受伤--被风撕裂的虚体魂灵不算。
“咦?结束了?”
“嗯。”楼厉凡一招手,霈林海那本飞上房梁的笔记本出现在手中,他伸手递给霈林海,“给,你的宝贝。”
霈林海接过来,表情有些可惜:“可惜没有找到诸葛亮。”
“下次吧,说不定明年还有机会。”
“明年?”
“嗯,明年的四月一日……对了,四月一日是什么节日?刚才那变态说什么很重要的节日,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啊……哈哈哈……”霈林海干笑,“四月一日啊……”
“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嘛!”和乐遂一起拖着依然念念有词的公冶的苏决铭插话道。
“……”怪不得那变态要过节……
“四月一日怎么了吗?你刚才对管理员做了什么啊?你和霈林海是不是之前就已经计画好了?害我们还那么担心,以为霈林海暴走了哪。也是啊,他可是灵力未测的高人,就算加上咱们所有人也不是对手,幸亏他不是暴走……”
“罗天舞,你给我闭嘴。”
“对不起……”
一直被禁锢在图书馆中的学生们,见到他们六人在毫无阻碍之下离开,立刻也一个个跟在后面连滚带爬地逃走。
“再也不去那个该死的图书馆了!”这是许多人回去以后反覆念叨的一句话。
与此同时--
“嗯……我的预感告诉我,我躲过了危险……但是也错过了好戏……真是为难啊。”
BY:稍微有些遗憾的天瑾。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11
第二章转校新生
“……转移?”
教学研究室窗外的海荆树开着大团淡蓝色的花簇,一刻不停地散发出浓郁香气,就算待在紧紧关闭了窗户的室内,也会被那香味呛得直想打喷嚏。
背对窗户坐着的海深蓝好像闻不到那种香味,正用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交替轻敲桌面,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但太阳穴处的青筋却出卖了她。
“是谁答应让他转移的?”她的声音温柔却透着僵硬,看来正在努力抑制满腔的怒气。
她办公桌的对面,懒散地坐着一身便服的雪风,他一只脚搭到办公桌上面,还在不停晃动。
“还能是谁?我……”
“果然是你!”海深蓝猛捶一下桌面,怒吼,“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麻烦!他回来是为了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为了当大法官,把副校长的位置一丢就跑了,把事情甩给我们,现在又找这种事来!嫌我在这里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雪风笑得懒懒的,身体随脚尖的微晃而在转椅上左右转动。
“我为了把学校里惹祸的那几位学生和贝伦、爱尔兰带出来,可费了不少劲。轻刑监狱那里好说,可是重刑监狱的量刑不归我管,光是爱尔兰的破坏,就够她在那儿待个三五年的,还有贝伦监护不周,让未成年妖怪……”
“说重点!”海深蓝再次猛擂桌子,桌上的木纹卡地裂了一道缝。
雪风抽回脚,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吧,总之就是我为了让他们出来,就去重刑大法官那请求特赦令,他倒是很爽快地给了,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回来。”
“他是他什么人!八舅的丈人的兄弟?还是什么远房亲戚!居然为他这么效命!”
“不是为他效命,而是……”
“而是?”
“而是连特级监狱都不想收他,所以才……”
“什么!连特级都不收的你就这么大方收回来!”海深蓝尖叫得连声音都变调了,“我们这可不是监狱,就算是为了救妖学院的理事长,也不能这么做!关了一个就够了!你现在马上把他给我退回去!那位大法官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不行!”
“可是他已经来报到了。”雪风轻描淡写地说。
海深蓝的脸发出了青色:“你说……他……?”
“已经来报到了。”
凄厉的嘶叫声打碎代理副校长的窗户,碎玻璃在阳光下闪亮飞舞,浓郁的花香味冲入了室内,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副校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运动服的男子斜背着和他衣服同系列的挎包,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身材很高大,从挽起的衣袖外露出的手臂来看,肌肉也非常发达,大概是常常在户外运动的关系,他的脸显得异常黝黑,明明应该是个显得很粗野的人,但是架在他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却让他显得很老实而且文质彬彬。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附近,好像无法伸展似的,看来有些怪异。
帕乌丽娜抱着胸靠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他,虽然在微笑着,但表情中看不出半点温度。
“你还真是有手段,”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笑着说:“居然逼得重刑大法官都无能为力,就算用手段也要把你送回我们这里来。”
那个男子移开视线,举起自己的双手:“我已经到这里了,可以给我打开手铐了吧。”
他的手腕空空如也,但将两手稍微分开时,手腕的皮肤上却显现出鲜红色的奇怪纹理,像链锁一样捆绑着他双手。
押送犯人有很多种形式,比如有人随行和无人监控之类。
他这种便是无人监控,但是手腕上却被刻上了级别最高的“一级言字契约”,假如他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他应当去的地方,那么言字契约就会变成言字诅咒,那种奇怪的纹理将蔓延至他全身,将其绞杀。
帕乌丽娜看他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是为他解开,还是让他的契约过期而被绞杀,但最终没有坚持下去。
“……我是帕乌丽娜,囚犯号CZ3357928已经到达拜特学院,言字契约解除。”
咯地一声,红色纹理断开,转瞬间为蓝色纹理取代,而很快蓝色便也隐去,看不见了。这是比一级言字契约低一级的二级言字契约,在关押重度罪犯时使用,虽然犯人可以随意行动,但它一旦超过某个范围的约束,二级契约便会转回一级契约,直至将之绞杀。
“你的契约范围就在这学院里,”帕乌丽娜转过身,在背对他时眼神变得阴冷,“但是不准你打我学生的主意,若有违反,我绝对会发动你的一级契约,直到把你弄死为止。”
那男子淡淡苦笑:“这可不是我的身体,小P……”
“不准你叫我小P!”帕乌丽娜猛然转身,右手小指的指甲骤然变长,尖利而精准地指向他的咽喉,恶狠狠地说:“更不准再接近我!我是这里的副校长帕乌丽娜!你记住--”
门在一声巨响后被撞开,某个全身都蒙着黑布的变态勇猛地冲了进来:“呀呼!好久不见,花鬼!”
他猛扑到男子背上,把他撞得往前一个趔趄,帕乌丽娜的指甲噗地一声就扎穿了他的喉咙,从后面穿出,又恰恰穿过那个变态的脖子。
安静。
“呀--丽娜你想杀了我吗!好疼呀--”变态抱着脖子在地上打滚。
……活该。(另外两人共同的心声)
两分钟后,两个脖子上还带着鲜血的人被推出副校长室,房门在他们身后用力关上。
“都是你的错,花鬼。”那个黑布变态--拜特用娇憨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
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迳直离开。
拜特愣了一下,举步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花鬼你怎么能不理我!这么多年我都想死你了花鬼!难道你不想我吗?花鬼!难道你还记得我判你刑的时刻?不要这么小气嘛花鬼!花鬼?花鬼!花鬼!花鬼--”
“不要再叫我花鬼!”男子猛回身,砍向拜特的颈项。
若是平常人绝对躲不开的,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但拜特只是轻微向后一仰,便躲开他的攻击,只有布袍被他砍击的风势割裂了一道缝隙。他慌忙用手挡着缺口。
“呀!讨厌啦,花鬼你怎么能脱人家衣服,人家会不好意思,喔呵呵呵……”
“拜特?H?SX!”那个男人指着拜特,厉声喝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你再叫我花鬼!我的名字是云中榭,如果你敢再叫错我就杀了你!”
拜特静了下来,不再做那种忸怩得令人讨厌的动作。
“云中榭?云中榭?呵呵……呵呵呵呵……”
拜特发出了和校医一模一样的笑声,他的身材突然间长高许多,黑布好像被什么东西扯过一样,啪地一声碎开,露出下面穿着黑色外衣的校医的脸。
“云中榭,只不过是偷来的名字,干嘛这么珍惜?”他用扯掉黑布的碎片,不怀好意地说:“花鬼就是花鬼,不管用了谁的身体,变成谁的样子,你始终都是花鬼……”
“闭嘴……”
“低级无能的花鬼。”
“闭上你的嘴!”云中榭的脸骤然变得狰狞,双手手腕青筋暴出,十指向他的头盖骨抓去。
校医轻松飘起,足不沾地的向后飞去,云中榭每次攻击都只能堪堪沾到他的衣角,完全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哦,”校医笑,“拍到你的痛处了?恼羞成怒了?”
“你懂什么!”
云中榭一脚上踢,已经被逼退至角落的校医一撑他的脚踝,一个前手翻轻盈地翻过他的头顶,落在他身后。云中榭又一脚踢向后方,校医身体微斜,将他踢来的腿扣在腋下,一转身咚地一声,用背部将他推到墙上。
墙壁被砸出一个一人高的凹洞,墙皮不停地剥落着。
云中榭一口气被压在肺部,剧烈地咳嗽起来。
校医放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萎靡的滑坐在地上。
“你可真是英雄,除了‘我们’之外,以前从来没人能把这学校搅得一塌糊涂。你是第一个,我很佩服。”
“如果不是你们把他抓住……”
校医冷冷一笑:“又不是我要抓他,这是你们两个自己犯的错,别推到我头上来。”
云中榭终于停住了咳嗽,用沙哑的声音说:“不……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的错。这没有他的事,是我太贪心才造成这种结果,所以我才要赎罪……”
校医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笑得很残忍:“你的错就是他的错,他的错就是你的错,不管谁赎罪都一样,别想为谁开脱罪名。其实啊……”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忽然闭了嘴。开在办公楼前的海荆花从楼道的窗口伸进了一条花枝,在他眼前摇摇晃晃。
云中榭似乎没看见那根穿入窗户的花枝,只是双手抓着拜特踩住自己的脚,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好眼睛,好眼神。”然而校医根本没感觉一般,边说边放开他,好像要转身离开的样子,忽然一个回转,脚跟狠狠踢上他的头部,将他踢得伏倒在地。
“拜……特……!”好像要杀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云中榭口中吐出。
“他死了。”校医轻松地说。
云中榭的身体剧烈震颤,眼睛睁到不能再大地看着校医。“你说……什么……?”
“他死了。去年我忘记浇水,他干死了。”
“不可能!”云中榭艰难地爬起来吼,“我的根很深!他不会死的!这个学校里所有的树木都长得很好,不可能只有他死了!”
“哦?”校医笑得很高兴,“那他为什么不在原来的地方?你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吧?没有他的灵力波动,哪儿都没有。你以为是言字契约的效力吗?不对。
“你现在也一样没有感觉对吧?因为他死了,你再也不可能得到他原谅了,你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云中榭再也没听见他可恶的声音,只伏在地上念叨着:“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不知道何时起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雪风和海深蓝,用极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校医,校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快速移动过去,落在走廊窗外各种各样的树木上。
当云中榭在小女孩模样的管理员拜特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314房间门口时,333房间的楼厉凡,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发出一阵近乎恐惧的悸动。
他抬头看躺在自己对面床上看书的霈林海,发现他也同时看向自己,表情带有一丝惊恐。
“……讨厌的感觉。”他们两个同时向对方说。
楼厉凡关掉了自己的笔记型电脑,霈林海放下书,两人一起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对面的313房间是天瑾,她比他们更早站在自己房门外,看着她的隔壁--334的对面,314房间。
他们两个出来她是知道的,但是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被管理员带来的那个男人,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虽然楼厉凡没有预感能力,但是他的灵感力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代替某些预感,因此在一照面的瞬间他就明白了。
让他和霈林海同时出现讨厌感觉的--就是那个穿着运动服的人!
小女孩不知从哪拿出一大串钥匙,似乎要给那男子开门,天瑾却突然开口。
“拜特,我不同意这个人住在我隔壁。”她说。
小女孩微笑:“可是全校现在只有这间房间是空房,你要他住在哪呢?”
“我不管他住哪,”天瑾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即使要他住在校门口或校长室都行,不要让他住在我隔壁。”
小女孩歪着头好像在思考:“嗯,可是这样我很为难……”
“我、不、要、他、住、我、隔、壁!”天瑾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小女孩纯真地笑了,说话的口气却不容置疑,“他住在你的隔壁,是‘我们’全体的决定,不可能更改。你死心吧。”
她手中大把的钥匙中有一支悠悠然飞起,自动穿入钥匙孔内,一旋,门开了。云中榭头也不抬地进了他的房间,拜特收回钥匙,对天瑾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拜特管理员消失在楼梯下,天瑾的脸上浮现出极度愤怒的表情。楼厉凡和霈林海正为她与管理员间奇怪对话而茫然时,她却忽然反手锁上了自己的门,走到他们两人面前。
“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你们的房间!”
“啥?”
女人不能住在男人的房里,这是当然的事情,楼厉凡从没想过自己会破坏这一点常识。可是在面对那天的天瑾时,他却连半句阻挠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个天瑾”居然在求他!
如果以那天被她一句话打成石头的霈林海看来,“那个天瑾”和平时根本没什么区别--一样倨傲,一样冷漠,一样恐怖。可是楼厉凡可以用自己三个姐姐以及霈林海的脑袋发誓,她是真的在求他,因为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从没见过的乞求意味。
--尽管那种意味只是一闪而过。
这绝对和住在她隔壁的男人有关系,他可以再次拿他们几个的脑袋发誓,绝对如此。
所以他让开路,让她进入了他们的房间。
可那女人果然是不能纵容的。
楼厉凡好心让她住进来,只是出于道义上的考虑,让她在地上铺张床就很够意思了,可那个阴沉的女人不肯,坚持睡在他的床上。楼厉凡只能被迫和霈林海挤在一张床上,块头都不算很小的两个男人,在初夏的天气里每天都是一身臭汗。
那个据说是转校新生的男子,到学校已有二十天左右,他每天都躲在房里没出来过。即使如此,楼厉凡和霈林海对他的讨厌感觉,仍没有半丝消退,如果可以,他们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他们曾经问过天瑾,希望她以遥感师和预言师的身分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但她却坚决不开口,问得急了,就给他们两个字--“麻烦”。
到底是那个人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还是一旦说出她知道的,就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天瑾的恐惧始终没有消失。因为她一直赖在他们房里不走,有时连出门都要走在他们两个中间,并随时观察=77中文=周围情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她一样。
天瑾的小心谨慎一直持续着,被她连累的楼霈两人也感到更加的心力交瘁,可这没完,到“那一天”之前,他们的辛苦都不会有所缓解,只会越来越严重而已。
“新生”来到学校的第二十一天,终于走出了房间,并向看到的第一个人打了声招呼:“你好。”
当时天瑾正站在自己的门前,打算拿教科书出来,而那个人所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她。
他们两个沉默对视五秒,天瑾带着她特有的无情的表情尖叫一声,丢下钥匙冲回楼厉凡的房间,转身把门扣上,并加了三道锁以及六道封印。
被二十天的同居生活修理得疲惫不堪的霈林海,在那天早上开始发烧,楼厉凡正坐在床边给他念冰敷咒,让他觉得舒服些,而天瑾就在此时冲了进来。
被她尖叫吓住的楼厉凡,险些一岔口念成洪水咒,幸亏及时停止,否则这宿舍就能游泳了。
“你怎么回事?”从没见过她这么惊惶失措的样子。
天瑾靠在门上,原本就不太正常的肤色隐隐透出了青灰。
“天瑾,到底怎么了?”
天瑾抓住自己心脏部位的衣服,很久以后才憋出几个字:“打招呼……”
“啥?”
她压低声音,满含恐惧地说:“他向我打招呼……他向我打招呼……”
“向你打招呼?谁?”只打个招呼就能把“那个天瑾”吓成这样,必定不是普通人物。
“那个转校新生……那个新生那个新生那个新生!”重复了几遍后天瑾似乎有点错乱了,她拚命地抓自己的头发,并且在房里不停转圈,“我完了!我死定了!我一定会被杀死!我为什么要死!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转得让本来头就很晕的另外两人更晕了,楼厉凡走到她身边抓住她,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冷静一点!”他向她叫道。
天瑾捂着自己的面颊,惊愕地看了他一会儿,被她看的楼厉凡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在旁边的霈林海却感到一阵恐慌。
“你打我一巴掌……”她点点头,声音满含怨毒地说:“我会记住的!”
虽然和自己没关系,但霈林海还是往角落里缩了缩。
“啊,看来正常了。”楼厉凡回答。他这一巴掌又不重,干嘛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他?
“……”原来这个样子才叫正常吗?霈林海真想从这个房间里消失算了。
有时预感过于强烈就会出现反制的情况,就是部分太过强烈的预感,将其他稍微弱一些的预感“吃掉”(或说掩盖),这样本来应该是一串连续故事的预感,就变成支离破碎的东西,连预言师本人也无法厘清前因后果。
这一次天瑾出现的就是这种问题。她知道自己预感到了很多东西,可是那些都由于太过混乱而无法组织判断。她只记得预感的片断中,不断闪过那个转校新生的脸,他将她打倒,将手按在她头顶上的动作,以及自己不停往外泄漏力量的可怕感觉。
虽然对这个女人的人品有百分之八十的怀疑,但是对她预言师的资格,楼厉凡却是百分之九十九地深信不疑。
那个男人是麻烦,真的,绝对是大大的麻烦。
转校新生来到学校的第三十二天,他仍然没到教室上课,只是常常像幽灵一样外出又回来,手上也从来不拿东西,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楼厉凡对别人的事情一般都漠不关心,更何况这个转校新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按理说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自从那新生出现开始,他心里那种讨厌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过,让他忍不住有点想知道那个“人”--应该是“人”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香啊……香得要死人了。”上课的时候,有学生感叹。
春眠后遗症还没过的楼厉凡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却在什么都没看见前就又闭上了。
--香啊……的确是很香。
这种浓得呛人的香味是海荆树的花发出来的。一般海荆的开花期应该是每年的七月,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四月的时候,就有一棵开了满树的花,把还没有掉光的叶子统统挤掉了下来,像秋天一样铺了满地。
似乎受它的影响,校园中其他的海荆在五月时也开满了花,不正常的花期带来不正常的香气,现在学校似乎都被这香味包围,不注意时猛吸一口,几乎都有被香气呛死的感觉。
这可不是自然的现象,八成和鬼怪有什么关系。但至今还没有人被香味呛死,而向学校抗议,校方自然不理不睬。
楼厉凡的原则是,只要不是鬼怪直接攻击那就随它去,只要给自己的鼻子加个封印就是了,何必寻根溯源这么麻烦。
可是那香味现在越来越浓了,楼厉凡已经给自己的鼻子加了三道封印,可还是隐隐能嗅到淡淡香气,可以想像旁边还学不会徒手封印的霈林海,嗅觉已被蹂躏成了什么样子。
推算课下课后,刚刚被教员看中成为本课代表的天瑾,收取了大家的报告准备送给教员。在出门的时候她停了一下,眼神瞟向楼厉凡和霈林海。
和她碰个对眼的楼厉凡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只得懒懒地拿起书,拖起同样不情愿的霈林海跟在她后面走出教室。
“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慢慢走下楼梯,楼厉凡不爽地说:“难道你在这里的几年当中,都让我们给你当保镖吗?再这么下去我可是要收钱的。”
天瑾的脚步停了下来。
楼厉凡也停下:“怎么了?”
她举起右手,用纤长的手指和长长的指甲,指向他们所站的那层楼的窗户:“那里。”
从那个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正对着教学楼的教职办公楼,除了校长室外的所有办公场所都在那里。
楼厉凡极目远眺也没看出那有什么不对劲,不禁疑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人站在树下。”一直沉默的霈林海忽然开口说道。
楼厉凡再仔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的人在哪儿?”
天瑾的手指晃动了几下,声音变得比平时更加阴沉可怕:“你们这两个蠢材……”
楼厉凡额头上暴出青筋,霈林海从后面拚命拽住他不让他动手。
天瑾好像没有感觉到楼厉凡的怒意,只是指着办公楼又说:“看见了吗?那棵海荆树。”
办公楼前面的确种了海荆树,据说原本总共有十棵左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只剩下了一棵。而现在那树冠铺开的面积,已经几乎将办公楼整个遮掩,就像在张扬什么似的不断开花、不断疯长。
“它就是这次第一棵开花的海荆。”天瑾收回手,说:“虽然现在香味浓得几乎没办法分辨,但根据我的判断,其他的海荆其实没有发出任何香气,真正发出刺鼻香味的,应该只有这一棵。”
楼厉凡深吸一口气,鼻子是不太闻得见,但是口中却好像吃到了花瓣一样,有种香甜的味道,他忍不住呸呸几声,心里抱怨着这该死的花。
“怎么着都没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它在叫人过去……”
“啊?”是树精?
“不是树精……”天瑾转向他们,脸色阴惨惨的,像是刚从地狱逃出来一样,“不过也不像是……总之它在叫人过去。我不知道它在叫谁,只知道它真的在叫人过去。”
霈林海觉得他们现在正在拍鬼片,天瑾那张脸根本不需要灯光,就可以营造出最恐怖的效果,他已经快闭过气去了。
楼厉凡皱眉:“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帮它?”
“我为什么要帮它?”
“……”对了,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弄错人了,“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过去吧。霈林海,走了。”
他刚走几步,就听天瑾一声厉吼:“给我站住!”
“你还想干什么!”他真的要生气了。即使是她,楼厉凡也要发火了!
天瑾将手中的报告递上:“所以,请帮我交给教员。”
“……”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尽管对那女人把一切甩给他们的行为颇多不满,但楼厉凡还是接下那堆报告,让她先回宿舍,而他和霈林海两个人把东西送到教员那里去。
那棵海荆树在距离办公楼入口不到五公尺的地方,普通的海荆树只能长到两人合抱的粗细,高度也不过十七、八公尺,可这棵却有七、八人合抱的粗细,最低的树枝也在二十公尺以上。
从上而下看时,只见葱郁的树冠而看不见树干,像这么高大的海荆,楼厉凡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刚走到树冠阴影下,楼厉凡和霈林海两人就感受到一股不伦不类的怪异灵气。说它不伦不类,是因为他们竟然无法分辨它的属性。
人的灵气有人的属性,树精的灵气有树的属性,妖怪的灵气有妖的属性,鬼也同样有鬼的属性……各有各的不同,稍微熟悉灵气种类的人就能轻松分辨。
但这次他们感受到的灵气似乎没有特定的属性,它在各种属性的边缘徘徊,难以区分本质。
几乎同时,他和霈林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那棵海荆。
“奇怪……”霈林海喃喃自语,“这棵树有这么大吗?以前为什么没发现?”
楼厉凡没有听到他说话,因为他发现那棵树好像有哪里不同。
乍看之下那棵树除了稍微巨大一点外,和平常的树比起来似乎并没什么特别,但是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蠕动一般。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将部分灵感凝聚在右眼,竟看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景象--一个身穿法师法衣,面目模糊不清的男子,正被十六条黑龙纠缠捆绑在树上,全身上下只有头发没有受到束缚,而他的头发就像蛇一样,发狂地向上疯长。
楼厉凡右眼所看到的树冠根本不是树冠,而是由他头发生出来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象,但他立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那个人难道是……
那个被黑龙捆绑的人发现楼厉凡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道弧线。
楼厉凡忍不住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那人的笑容消失了,竟在束缚中扭动起来,飘移着,像橡皮筋一样拉着那十六条黑龙向楼厉凡逼近。
--听我……说……
--请听……我说……
他的嘴被咒术的线缝了起来,即使作为灵体也无法与楼厉凡交流。但楼厉凡可以发誓,自己真的听到他的声音了!也许以后他会告诉自己这只是幻听,但是他真的听到了!
没有灵感力的霈林海什=77中文=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他只知道楼厉凡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用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的可怖表情盯着那棵海荆。
“厉凡,出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怎么了?厉凡!看着我!”
“闭嘴!”楼厉凡手上的报告不知何时落到地上,被他在上面踩来踩去留下了无数脚印,但他毫无所觉。
他指着霈林海,全身颤抖,眼睛却还是看着原本的地方,似乎连动都都不敢动,“灵力……聚集双目,开鬼眼!”
霈林海依言而行。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灵力聚集后,眼前出现的景象还是把他吓得一声惨叫,倒退几步后坐到了地上。
“二……二……二……二级灵体监禁!”
除了特别级和一级之外最高等级的灵体监禁,由于灵体犯罪而被迫与躯体分离并限制自由。他们只在《灵术监禁法》上看过这样的惩罚方式,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那人努力地在黑龙中挣扎,断断续续地传送出自己的声音。
--请……告诉……没……拜托……
--一定……他……放弃……
他钻入脑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楼厉凡无法分辨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听出他似乎在请求自己。
“你在说什么?请再说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个灵体的能力果然厉害!如果是楼厉凡的话,被封闭在七级监禁中基本上就动弹不得了,而这个人在二级监禁中居然仍有活动能力,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那个人好像又笑了,这次是无奈的笑。
--告诉……请……里来……
--……不要……我……
“什么?什么里来?不要你什么?你到底想找谁?”
“厉凡……”依然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的霈林海拉拉他的衣服,“为三级以上的灵体监禁罪犯传递信息是犯法的……”
那个人看了霈林海一眼,虽然他的面目模糊不清,甚至看不清五官如何,但霈林海却发现自己清晰地接收到了他的怒意,从脖子后面到尾椎都变得冰凉。
楼厉凡也冷冷瞪了他一眼,当他转回头去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黑龙开始激烈地扭动挣扎,他逐渐被束缚拉回原来的地方。
--……托……拜……托……
“拜托什么啊!我听不清楚!我听不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龙扭曲得更厉害,楼厉凡几乎可以听到,那灵体被越来越用力地捆绑时惨叫的吱吱声。他已经无法再说话,刚才就是他所剩下的最后力量了。
楼厉凡左右看看,忽然抬起头来,发现帕乌丽娜站正在她办公室的窗户附近,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霈林海的脸色瞬间青白。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13
第三章强夺之力
也许是错觉,但楼厉凡和霈林海都觉得,自从那天见过那个二级监禁的犯人后,学校里的海荆花开得更加变本加厉了。
而更惨的是,天瑾已经完全把他们的宿舍当成自己的宿舍,来去自如,比她自己的房间还方便,因为有两个免费的佣人帮她打扫。
住在他们邻里的罗天舞等人,常常向他们射来同情万分的目光--不是艳羡,而是同情。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有那女人占他们便宜的分,根本没有他们占她便宜的可能。
“日子不好过吧……啧啧……可怜。”公冶在下课回房的路上,拍着霈林海的肩膀说。
可他那句话说得很不适时,正巧楼厉凡早上被天瑾抢白一通还窝着火,上去抓住他往路边树丛里一按就是一顿臭揍,直打得那小子叫着“妈呀我不敢了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才悻悻住手。
罗天舞等人拖着公冶的尸体迅速逃走,楼厉凡有点意犹未尽地按了按自己的拳骨,又让它多卡吧了几声。霈林海知道他心情不好,而且似乎不只因为天瑾有意无意的挑衅,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犹豫地问:“厉凡,难道你还在在意那天看到的灵体?”
楼厉凡沉默一下,很久以后才开口:“……的确是很在意。”
“少见,”霈林海说:“你平时不是很讨厌多管闲事吗?为什么这次想管二级监禁犯的事?”
他肯仔细听与他无关的“别人”讲话就很奇怪了,更何况还是个二级监禁犯!即使只帮他传递信息也是犯法的。这真的有点奇怪。
“我也不太想管,”楼厉凡颓然说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因为监禁的作用,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可我在这几天还专门把我认识的人都查了一下,连一个受灵体监禁的都没有……他到底是谁?”
能透过灵体监禁说话的人,楼厉凡从来没见过。尽管只是些破碎的话语,但足可知晓此人能力之强。像这样能力这么强的人,即使不认识他也应该知道,但是为什么查不出来?那个人到底是……?
“更何况他连要我给谁带话都没说,这让我把话带给谁去?”
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他们的心情更不好了。
其他的学生已经走光,只剩下他们两个还站在路中间,在讨论未果的情况下,他们连宿舍也不想回。确切地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不想在这么差的心情下,面对宿舍里的阴沉女人,那会让他们本来就已经很脆弱的胃穿孔的。
有一件事在霈林海的肚子里藏了几天,他一直很想告诉楼厉凡但是不敢说,害怕又在某不知道的地方冒犯他的禁忌,那他将会死得很惨。但是现在楼厉凡说出来了,那么他再说出来,应该没问题了吧?
“其实,厉凡……”其实他也觉得那个人很眼熟,眼熟得怪异……
话说到一半,霈林海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而同一时间,楼厉凡的表情也变得难以形容地奇怪。霈林海猛一回头,发现那个转校的新生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没有存在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的心一沉,那种不好的感觉又上来了。
天气已经很热,大家都穿上了短袖,姑娘们也早已换上了养眼的迷你裙。但是那个新生--他仍然穿着刚入校时的运动服,额头没有汗,一滴也没有。
他们直直地站在那里对着他,肩背有些僵硬。那个人的眼睛在楼厉凡和霈林海两人身上搜寻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那种好像看见猎物的目光,让这二人非常不舒服。
其实这个怪异的新生没有散发出什么恶意的气息,但他们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感,而这种感觉在他忽然举步向他们走来时,到达了顶点。
可怕的、巨大的压迫感,好像飓风一样迎面冲击过来。说不清冷热的风在他们身体四周运转,被包围的感觉有些黏糊糊的,很是恶心。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不是人类的灵力!
也不是妖怪的妖力!
恶心的感觉。
难道是……?
那人走到霈林海面前,用很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睛眯缝着,露出一个看不清情绪的笑。
“你们刚才说,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只是张开口,轻轻地发出低沉的声音。然而那声音令人害怕。不阴冷,也不威严,但是令人害怕。
霈林海想发抖,他想闭上自己的嘴,但是他的嘴却违背他的意愿,自动自发地张开:“我们……看见了……”
楼厉凡忽然飞起一脚,话刚开个头的霈林海,被踢得一头钻入他刚才揍公冶的草丛中。
“哇啊--好疼啊!”被草丛里的什么东西扎到的痛叫声。
“蠢材!”楼厉凡咬牙低声骂道。
那人大概没有想到楼厉凡出乎意料的举动,呆怔了一下才又微笑起来。
“隐瞒也没用,我会知道的。”他说了这一句,擦过楼厉凡的身体,飘然离去。
“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多管闲事!”楼厉凡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一股香气又穿过鼻子的封印、穿入脑袋,他一阵头昏,“呸!这味道真是香得恶心!”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香气?”
“就是你过来时候带的!这学校的香味是你干的吧!”楼厉凡更狠厉地说。他基本已经确认了。因为这个人身上的香气太浓,这么多封印都封不住,那一定是他了。
可是那人的回答却出乎意料:“香气?我身上没有什么香气。”
“就是你!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整个校园里都是这个味道,不承认也没有用!”
“我没有闻到什么香气。”那人说了这么一句,终于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目送他消失,他们周围压抑的空气便消失了。楼厉凡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他不会回来之后,才向还坐在草丛里的霈林海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容易受诱供!”楼厉凡对他吼。
“诱……诱供?”霈林海结结巴巴地反问。
诱供,超能力的一种,较难学习,但是掌握方法后却很好破解。
“你差点就把我们和那个二级监禁犯谈过话的事情说出来了!这么想坐牢吗?霹雳无敌蠢材!”
“可是……”
“闭嘴!回去!你的特训课程上要加一条了!”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厉凡!你给我的特训课程已经写满十二张纸了!再多下去我要多少年才能学完--”
“那个奇怪的人真是多管闲事,讨厌的预感果然没错……”
“厉凡,能不能通融--”
“给我闭上嘴!!”他大怒。
“对不起……”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但是在他们刚才所站地方不远处的小树旁,却浮现出了云中榭隐约透明的影子。
--果然在这里……可是为什么找不到?
也许……该是借用“外力”看看的时候了……
楼厉凡刚进房间,一本书迎面砸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天瑾站在房间中央,叉着腰阴沉地吼。
她砸过来的可是整整一本《灵异通论》,真的会死人的!
书砰地一声掉到地上,楼厉凡捂着被砸得生疼的脑门大怒:“我又不是你老公!你管我回来晚不晚!”
霈林海尴尬地站在门口,觉得自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好像第三者似的……
虽然在理由上占尽下风,但是天瑾可是那种没理也要凶三分的人,怎会那么容易就屈服?
“我住在你们房间就是为了安全,你们不回来让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难道连这一点也不对吗?”阴沉的女人,吵架也一样阴沉。
楼厉凡当然同样不甘示弱:“谁要保障你的安全了?我和你签约了吗?拿出文件来!”
“我既然住进来就表示已经和你立下契约,你想不承认?”天瑾的回答仍然是那么理直气壮。
“你连为什么一定要住这的原因都不说,让我和你一样当遥感师去猜啊!”
楼厉凡破口大骂,“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常识!什么时候都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难道一定要到别人脑溢血才甘心吗!好心让你住进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嫌我们回来得晚是不是?好!你去罗天舞或者公冶他们那里,不要住在这儿就好了!大家皆大欢喜!”
霈林海悄悄进来,反手把门关上。楼厉凡骂完后,房间里出现了瞬间的宁静。天瑾用她永远不变的脸看着他们,谁也不知道她那张面具下在想什么。
除了面对霈林海之外,楼厉凡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发作过。一旦冷静下来,面对天瑾那张琢磨不透的脸,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虚。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男子汉该做的事,居然对女人大吼大叫,声称把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赶出他们的保护(
虽然不知道究竟要保护她什么),实在是太难看、太没风度了,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住在你们这里?”天瑾沉沉地问。
“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吗?”霈林海忙打圆场,“如果有的话就不必……”
“麻烦。”天瑾说。
好像她以前就是这么说过的……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天瑾一甩头发,干脆地说。
麻烦‖解释起来太麻烦?
原来就是这个缘故!亏他们之前还为她那两个字仔细斟酌!原来只是为了这个缘故!
楼厉凡的太阳穴处暴起了几根粗大的青筋,“管它有没有风度……我要杀了她--”
“厉凡!不能杀人!不能杀人哪……”
天瑾不知道,她应该把预感到的一切解释给楼厉凡他们听的,不管多麻烦都该要解释。可是她以为自己在他们的房间里就安全了,在不该松懈的地方松懈下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
“我们要参加近身对战实习,暂时不能回来。”吃饭的时候,楼厉凡他们这样告诉天瑾。
她没有选修这门课,所以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实习,吃过晚餐后只能独自回房间去。
其实在他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出现某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她最近强烈的预感太多,不仅有部分预感被互相吞噬,还造成她相当严重的预感疲惫症状,预感的准确性大大降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它了。
她远远站着,前方不远处的宿舍楼黑幢幢地,好像怪兽一般,随时都会露出尖利的牙齿。那儿的感觉很不好--不是预感,而是遥感。她判断了一下,决定在那两个人回来之前,还是不要回房间去为好。
她转了个方向,往图书馆走去。
身后阴暗的宿舍楼里,有一道光闪了一下。
不知道是预感疲惫症状影响了遥感,还是真的有那么回事,当她走到图书馆门口时,同样遥感到很不好的结果。可是除了宿舍和这里之外,她还能去什么地方?
她可没有什么朋友,教室现在也已经被夜晚班的同学占用,当然更不能去。
她有些茫然地站住,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偌大的校园里,似乎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停留。
楼厉凡,霈林海,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在离图书馆只有几十公尺的林荫小道上慢慢蹲下来,忽然觉得想哭。不是因为脆弱,也不是因为寂寞,她就是很想哭。如果一定要为这种感觉定一种性质,她只想得到一个词,那就是恐惧!她在对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
那天晚上原本就见不到晴朗的星空,当阴沉的雨云压向低空时也没有人发现。直到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青白色的闪电,随即滚过沉闷可怕的雷声,这时才有人抬头说,哦,要下雨了。
又劈过一道闪电,天瑾发现自己脚边的影子似乎有点大。她是蹲下的,闪电在她后方,但是还没有低到能把她的影子拉到这么长的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恐怖的感觉骤然席卷,她大张着眼睛,眼泪像溪流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滑过面颊,滑落到了地上。
是谁?
为什么没有感觉……
是谁?
遥感麻痹了……
我身后这个人是谁?
好恐怖……
到底是谁!
是谁--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了,但是她仍然努力向后转去,哪怕需要费尽她全身力气。
身后,转校新生悠然站在那里,一只手掌随意伸开,按在她的头顶上。一道闪电再次划过,照出她青白得透明的面色,以及新生在阴影中无表情的狰狞表情。
天瑾尖叫。
对战教学实习室。
楼厉凡和霈林海原以为他们的对战者是对战实习课的教员,没想到进入教学室后等着他们的,却只有百多只战鬼。而他们的实习教员却在显示屏上向他们挥手致意。
“……那么,我会对你们的安全进行即时监控的,请各位放心好了。”
“什么叫做让我们放心?”楼厉凡低声道:“你现在面前至少有一百台监视器吧,到底监控谁啊?”
教员眼神飘忽不予回答,大概是在看其他的监视器。
楼厉凡说对了,因为选择了对战课的学生总共一百多名,而教员只有显示屏上那一个,意思也就是说--基本上没有人保护你,你自己学去吧。学成了恭喜你,学不成杀死你。
楼厉凡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被杀死,但是这位教员未免太看轻他们,只放了这么点战鬼在这里就想打发他们,以为他们是初级学员吗!
--对了,霈林海基本上算是。
战鬼,由低级灵制作的人造鬼,大约半公尺多高,全身灰色,长相有点像团子。
其实战鬼本身没有什么太高的战斗力,只是打击时比较麻烦。因为如果攻击时用力过大,它就会被自动引爆,用力太小又会使攻击无效,只有力量在适度范围内才能将之打倒。
“霈林海……”楼厉凡看着已经摆开对战姿态的战鬼,目不斜视地说:“今天的对战算是最初级的,你炸到自己没关系,但你要是害我被炸到,咱们就回去慢慢算帐。”
他的声音结了冰,霈林海忍不住打了个抖。
“我知道……了。”完了,本来不紧张,却因他这句话紧张起来……
楼厉凡可不管他紧张不紧张,微微示意一下,摆出架势向战鬼攻击,霈林海随后跟上。
战鬼果然难缠。要将其群体的攻击压制住,但自己的攻击力却必须进行严格控制,不准太重也不准太轻,在层层顾虑中便被限制了诸多能力,无法放开手脚去做。
楼厉凡倒是没什么,对付这些战鬼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是霈林海不同,他从来没与战鬼对战过,当然也不知道它们的引爆临界点在哪里,一击出去,不是太轻就是太重,英勇的战鬼接二连三地在他身边爆炸,他的样子灰头土脸地就没干净过。
楼厉凡知道他是这个德行,所以从刚开始对战就没有和他在一起,和他离得远远地,就怕这个白痴波及到自己。
可是很不幸,虽然霈林海的战斗力不强,可引爆力不弱,两人加起来的战斗力不可小视。在他们分工却不合作的接连打击下,战鬼的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减少,残余的战鬼逐渐被他们逼迫到了角落,同时,攻击的两人也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时候,逐渐接近。
大半场对战下来,霈林海已经稍微掌握了一些战鬼的引爆底线,有多次没再发生爆炸事件了。
可这不表示他就能百分之百地进行安全的有效攻击,所以越接近楼厉凡他越紧张,越紧张就无法施展拳脚,在同一只战鬼身上打击了五次也没把它打倒,战鬼一挥手却把他打了个马趴。他爬起来,再努力继续打……
“霈林海你在干什么!”楼厉凡一声怒吼。白痴吗!这种东西也让他这么为难!
霈林海一紧张,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这回他再也没办法合适地控制力量,一拳出去,战鬼轰然爆炸。
如果只是那一只战鬼爆炸还好,所有的战鬼都被聚集在一起,顿时发生连锁反应。
二、三、四、五……所有的战鬼接连发生爆炸,同时也在进行攻击的楼厉凡当然无法避免,他一拳还未挨到面前的战鬼,那战鬼已经因为不知道第几个连锁反应,轰地一声炸得粉碎,楼厉凡维持着伸出拳头的动作,满身满头都是战鬼的碎屑。
楼厉凡斜眼看着霈林海,霈林海僵硬。
“霈--林--海!”只是眼睛里射出的火光就可以将他烧个半死了。
“不……请不要生气!”霈林海咽口唾沫,一点一点后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啊啊啊!你不要过来!求你原谅我--”
他们二人在对战室里转起圈来。
“我杀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你还要杀!”
“不管什么原因,炸到我就格杀勿论!”
“哇啊啊啊请原谅我!救命--”
救命--!
追逐的二人忽然停了下来。
并不是确切的声音,只是仿佛有女性尖叫的灵波撞入了胸膛。这种感觉只有在灵能者们长时间住在一起,灵波在某种程度上合拍时才会出现,属于心电感应的一种。那么这位女性会是?
“天瑾!”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叫。
监视屏上,对战实习教员打开了他们的通话器:“怎么了?你们不是已经完成了第一级对战?还有第二……”
两人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循着灵波冲撞的方位狂奔而去。
“喂!你们的第二级对战还没开始!喂!楼厉凡!霈林海!我扣你们的学分!”
但是对战实习室距离天瑾所在的地方实在太远了,靠他们两人的脚程,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到达,如果真的是天瑾发生了危险,照这个速度过去,天瑾八成已经死了。
天瑾在心中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凄厉,但是灵波却逐渐弱了,这说明她是真的陷入危险,而且她的力量还在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逐渐减弱中。
楼厉凡有些焦躁了。
“霈林海!用妖力浮翔!”他吼道:“我们从人少的地方飞过去!”
“啊?啊--知道了!”
妖力浮翔不能让别人看见,但是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首要的任务是找到天瑾,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人身上同时绽放出靛青色的电光,劈啪声响过处,他们的灵力转化成妖力。身体整个妖化的二人顿时变得轻盈,浮上距离地面十公分的位置,用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向天瑾的方位疾速飞行。
正在为一名学生进行诊治的校医忽然抬起头,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云中榭的手仍然放在天瑾的头顶上,天瑾跪在他的面前,好像正在向他顶礼膜拜。
她仍然在流泪,但是没有挣扎,甚至也没有了恐惧的表情。她的脸很白很白,甚至连眼瞳也变成了灰白色,除了黑白二色之外,她身上唯一有颜色的地方只剩下头顶。
那个人手掌所按的地方,隐约的红色正在从她的头部向他的身体传导过去,明显是在强夺她的力量。
这是人类所不可能拥有的一种特殊能力--强夺之力。
这世界上所有能力中最卑鄙的能力!
“住手!”
随着一声大喝,一团妖力光球和两道人影几乎同时撞来。云中榭微一分神,被妖力球撞得退开几步,霈林海的拳头随后跟上,希望在他没有反应过来前做出有效攻击。
可是云中榭只是微笑了一下,左手轻轻一拨就将他的攻击拨到一边,反而右手一拳打中他的腹部,霈林海的身体飞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抱起昏倒在地的天瑾,楼厉凡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妖力球是直接打出来的,而由于应用了妖力浮翔的关系,他们的身体速度也跟上了妖力球的速度,就好像一个人扔出一块石头,又跑步跟上了它的速度一样。
按理说,无论是谁也不该有能力轻松躲过这两方面的攻击,可是这个人却躲过了。而且是先躲过妖力球,又躲过霈林海,同时还悠然自得的好像闲庭漫步一样。
“你是什么东西!”楼厉凡吼。
天瑾已经完全昏迷了,她的身体变得冰冷而沉重,几乎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我是这里的转学生,”云中榭笑着说道:“我的名字叫做云中榭。”
“我问你是什么东西!”
有风悠悠吹过,小雨终于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什么东西?”云中榭的脸变得异常阴郁,透露着隐约的恶意。
他一伸手,被他刚刚一拳打得眩晕不已的霈林海居然飘了起来,像被一条线拉着般向他拖拉过去,到他面前时不由自主地直起身体跪了起来。云中榭那只手又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你要不要来猜猜看,我是什么东西……”
霈林海双目骤然圆睁,太阳穴和颈部的血管清晰地暴胀起来,好像马上就会挣破一样,随着心律急速鼓动。看得出他想大喊,但是喊不出来,甚至连身体都无法动弹,只有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楼厉凡和霈林海在一起的时间比天瑾更长,而且两人的灵力波长异常相似。平时是没什么,可在有极其强烈的刺激时,他们的感应和沟通将加强到基本同调的程度,所以楼厉凡明显地感觉到了,那种全身近乎炸裂的剧烈疼痛,以及疼痛中逐渐消失的力量。
天瑾死灰色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些,却又随即收缩。
霈林海……会被吸尽……力气……而死的……楼厉……凡……
楼厉凡的心一动,他知道自己听到的是她的心声。
“霈林海要死了……?”他冷笑了一声,“今晚的事我还没和他算帐,怎么能让他死得那么容易!”
已经不在乎被谁看到了,楼厉凡双手一张,全身的妖力在劈啪电光之中又转回灵力状态。他的灵力在空气中膨胀起来,能力充满的双手却没有发出平时正常的蓝色灵光,而是隐隐泛出了暗黑浓稠的气色。
那不是灵力球,也不是妖力球,而是混合了其他不知名力量的东西。
“他的力量不是你这个下级妖怪能够使用的!放开他!”
从楼厉凡手中生出的两颗黑色光球迅猛地向云中榭击去。
光球的速度快得惊人,气流被那两颗光球的速度震得尖叫起来,光球所经之处,青石地面全部跳跃着翻起,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
云中榭的面色稍微惊讶了一下,却又立刻放松了。他放在霈林海头顶的手纹丝不动,只将另一只手举起,双光球同时准确地撞击在他手心,带着巨大的电流之声爆炸开来。
云中榭全身都被包裹在亮色的光芒之中,冲击力让他顺势不断后退,然而让人吃惊的是,他依然同时带着已经无力挣扎的霈林海,没有丝毫的放松。
云中榭一直后退了约有七、八公尺左右,才消去了手掌心中光球的力量。光球消失,但它的黑气和所带的雷电余威却仍在他周身劈啪作响,就像正站在满是高压电流的空气中一样。
云中榭对自己身边的状况似乎毫无所觉,相反,嘴角处竟露出了一丝嘲讽。
“楼厉凡,只不过是8、90hix的能力而已,就想和我斗?”
楼厉凡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云中榭看一眼已经昏过去的天瑾,楼厉凡恍然明白。
“你强夺了她的遥感能力!”
“是。”云中榭干脆地承认。
他的右手还放在霈林海的头上,绿色的光气从霈林海头顶向他身体源源不绝地涌去。他抢走了天瑾的能力,而现在又把霈林海当成了能量电池,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楼厉凡都处在下风。
如果是平时,楼厉凡绝对会掉头就走,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现在不行,霈林海的面色变得越来越白,几乎就像天瑾一样。
楼厉凡握紧了拳头。黑色的灵光再次从他手上散发出来,不过这次并不是两手同时,而是只有右手一边。
的确,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可如果他只考虑自己的话,只要他一逃走,天瑾和霈林海必然都会死,即使叫来救兵也晚了。
“放开他!”
光气能量在一分一分地升高,比刚才的能量更强。他似乎已经把他全身剩下的所有灵力都聚集在手心,形成比刚才更大三倍以上的能量聚集群。
“哦?没听清楚……再说一遍?”云中榭嘲笑。
即使如此--楼厉凡咬牙想--即使如此也没有用!即使把全身的力量用上都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只有85hix,而霈林海的力量却有300hix以上,这还不包括这个叫云中榭的怪物本身的能力。发出这样的能量根本就是浪费,可是……可是……
霈林海咳出了一口血。他被吸收的能量太多了!
他平时从来没有用过如此之多的能量,作为能量“容器”的身体,无法承受大量能量的迅速窜流和丧失,开始出现能量空洞了!
楼厉凡心里一急,不顾能量没有达到顶点,竟持着那黑色光球向云中榭砸去。
“我让你放开他没听到吗!”
云中榭没想到他这次不是投掷而是直接攻击,自己手中又有人拖累,一时之间竟难以闪避,只能用空置的那一只手硬接。
砸下的光球引起风的鸣动,在轰然大响之中,螺旋状风龙向他们周围迅速卷去,大地惊颤,树木断裂,草皮被层层翻起,连天空的阴云也被冲击波打出椭圆形的空洞,露出阴云上方暗蓝色的天空。
云中榭听到自己的手腕发出细微的“卡”一声,他的面色刹时沉了下来。眼见楼厉凡的光球就要压下,他忽然一抬脚,将楼厉凡猛踹了出去。
楼厉凡全身的能量都押在手中的光球上,身体的其他部位毫无防范。正因为如此才能以能量的集中,而勉强将云中榭暂时压制,但也因此云中榭攻击他身体其他部位时,他根本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楼厉凡飞退了二十多公尺,直到撞上一棵树才煞住势子,咚地一声,跌落在树下的草坪上,大口吐出一滩黑紫色的血。
第四章海荆花
鬼云中榭脸上虚伪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冷残忍的表情。他拖着霈林海慢慢向楼厉凡走去。
“居然敢伤害我的身体……好大的胆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刚才发出声响的手腕下垂着,不知道究竟是骨折了还是不想动,他走到楼厉凡身边,站住,“我不知道居然还有男性人类会使用灵力魔化技术,真是小看你了。”灵力魔化,和妖学院的魔化所学的东西是相似的,都是将身体能力进行近似魔化的转变,一般魔女使用的便是这种能力。
可是这种能力一般只有女性能够使用,男性在使用时将受到不知名的限制,所以在男性身上见到魔女的力量非常少见。
被踢了一脚的腹部在剧烈地绞扭、疼痛,楼厉凡不断咳血,无法回答他的话。他的确是使用了灵力魔化,硬将能力提高了几层。如果他是女性,以他的能力,把自己强行提高到120hix左右没有问题。
可惜他不是,所以能力只勉强提高到了100hix,要与霈林海的力量强度抗衡还是差得太远。更何况以男性能力强行使用魔女的力量,会造成身体很大的负担,因此他吐血并不全因为云中榭踹他的那一脚,主要是因魔女能力。
云中榭吸收霈林海的力量从右手进入,集中在左手手腕上,隐现出白光。没一会,他的左手便动了一下,很快活动自如。
他走到楼厉凡面前,用左手掐住他的脖子,逼迫他看着自己。楼厉凡愤怒的眼神一晃而过,云中榭又露出了微笑。
“对了,真奇怪,为什么觉得你的灵气波动这么熟悉呢?”他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不对,这似乎不是你的灵力,你是沾染到谁的……”他忽然向后一退,楼厉凡的手掌带着黑色刀风险险划过他的咽喉。
躲过他最后的垂死挣扎,云中榭一掌拍上他的胸口,楼厉凡被打得贴着地面倒飞出去,两只手在地上扣抓,试图稳住身体,可是他的努力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整齐的草坪上还是留下十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黑色痕迹。
霈林海的脸色已经变得比之前越加死灰,他一直看着事情的发展经过,清楚地知道到底是谁打败了楼厉凡。不是云中榭,而是自己。
那个怪物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了楼厉凡。总是冷静、从不失败的楼厉凡,这一次失败得如此凄惨,全都是自己太没用的缘故。
假设这一次能平安度过的话,假设楼厉凡以后不向他追究责任的话……可是即便如此,他自己呢?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楼厉凡在救他,总是楼厉凡在帮他解决。可是他每一次都成为负累,从来……从来都没能真正帮上他一点忙!那他要这一身毫无用处的能力干什么?让别人用他来对付楼厉凡吗?
不行!
绝对不行!
云中榭拖着霈林海又向楼厉凡走去。他被脸朝上地拖着前行,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幽暗的天空零星落下的小雨。他张开了嘴。
“天上的神明啊,我发誓效忠……”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楚,“成为您忠实的奴仆。请帮助我,借给我雷神的力量……”云中榭的手又伸向了楼厉凡,他暂时不想杀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从楼厉凡身上丝丝屡屡漏出的,却不是他本身力量的那股波动,到底是什么。
“还是不说吗?究竟你是沾染到了谁的能力……?”天上的云层在他们头顶上聚集成黑色的云炔,带着隐隐电闪快速旋转。云中榭感觉到强大的灵能压迫,忍不住抬起头来……
“……以我的身体为媒,订下契约,我命令天空,打雷!”巨大的闪光向云中榭的头顶直劈下来,连站起也来不及,云中榭本能地放开了霈林海头顶的那只手,双手同举,接下雷击。
一瞬间,周围的世界被照得如同白昼,云中榭的手心中轮转着七彩霞光,就像屏障一样抵挡着落雷的进程。
这个雷不像普通的雷一闪即逝,而是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地向下击打。一声声雷击的巨响轰隆轰隆砸下,云中榭原本咬着牙,拚死截击,似乎就算用尽最后的力量也要阻挡天雷落下,但是他的脚也在一次次的击打中,慢慢陷入泥土之中。
同时,他手中的屏障由于无法连续抵挡如此高的能量,在一次一次的打击中逐渐隐现裂纹,眼见他就要支撑不住了。
“拜特!”他忽然咬牙大吼,“你就一直看着是不是!我要是被雷击中,我旁边的楼厉凡、霈林海一个也逃不掉!你想让他们给我陪葬吗?拜特!”在离他们不远的树林深处,骤然向天空射出一道光线,落雷的云层在光线一击下,呼一声退下,明朗的星空露了出来。
没有了云层,落雷自然消失不见,云中榭喘息着收起几近破裂的屏障,然而力量使用过多,他那双为了迎接落雷而僵直的手臂,很久以后才放了下来。
小女孩模样的拜特管理员,面无表情地从黑暗中走出,扫一眼看来已经快死的楼厉凡等三人一眼,露出冷笑。
“云中榭,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告诉过你,绝对不要打我们学生的主意,你当‘我们’放屁吗?”云中榭努力喘息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不答话。
她走到天瑾身边,抚摸一下她的头顶:“你吸收了天瑾的力量?”“是又怎么样?我是不会交还的。除非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死了,我们忘记浇水,他干死了。”拜特轻快地说。
“我知道你们说谎!”云中榭指着她大吼,“他在这里!我知道他就在这个校园里!但是我找不到!是你们屏蔽了他的力量吧!所以我才会感觉不到!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拜特轻笑:“所以你才会想要天瑾的能力对不对?想遥测他的位置。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她慢慢地走向他,双手按压的骨节卡卡作响。
“弄错……?什么?”
“被屏蔽了力量的不是他,而是你。”拜特凌空挥拳,咚地一声,云中榭就好像真的被什么打到一样,飞了起来,连连撞断身后几棵树木方才停下。
“就像你刚才打斗时一样,虽然你们用了这么大的能量,但是却没有一个‘外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你可以感应到你身边人的能力,可以探测你希望探测的所有东西,可是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监禁期间也曾和人打斗过,但是你的能力似乎从来就没有超出某个范围,你以为这又是为什么?”云中榭举起一只手,又放下,看看自己的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难道……难道说……你们把我……”
“你一直被结界的牢笼禁闭着,可笑你还不知道,”拜特再次露出冷笑,“所以你放心,不管你吃掉多少人的力量、超能,都不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因为你在牢笼里,他在牢笼外,你超出范围的超能力会全部被幻觉取代,你找不到他的,找不到的,做梦去吧!”云中榭捂住了脸,全身微微颤动。拜特以为他在哭,然而他很快放下手,原来他竟在笑!
“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会这样……原来如此!”他站起身来,掸一掸身上的尘土,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
拜特刚才的打击好像对他根本没产生任何作用,除了尘土之外,他甚至一点伤都没有。
拜特紧颦了眉毛。
“你们以为屏蔽了我,就可以阻止我找到他?我知道他也在找我,但是我被屏蔽了,他的信息无法传输到我的身边。可是我知道,他一直不断用各种方法给我传递他的信息。我一直认为那是杂乱的信号,可是你今天这么一说,还真是让我豁然开朗。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拜特退了一步。
“原来你全都是装的!”她厉声说。
“差不多吧,”云中榭做个耸肩的动作,笑,“我不装的话,怎么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三十年我一直被关在另外一个牢笼里,而我自己却不知道,你不觉得稍微有点过分?”
“那是你罪有应得。”校医从树林的阴影中施施然地走出,说。
云中榭看看他,又看看她。
“我已经不是那个魂魄和身体完全不合的半鬼了,”他说:“七分之一个拜特没有用,七分之二当然也没有用。”
“说什么漂亮话,”校医咬着一根牙签上下晃动着说:“你只不过是吸收了霈林海的能量,现在暂时高于我们罢了。霈林海这个超能电池不可能一直都有电,看,他昏过去了。”一低头,发现霈林海果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云中榭发现这一点,不禁脸色一变。
“花鬼,你知道灵异协会为什么要把你关到专门监狱,而却把他关在这个学校吗?”校医笑着,慢慢向他走去。
云中榭举起双手护在身前,摆出了抵抗的姿势。校医却完全没有做出防护措施,反而满不在乎地继续走向他。
“你们就是想分开我们罢了!只要我们分开,我的力量就剩不到一半!”校医笑着摇头:“你错了。即使你回归完全体,我们两个拜特对付不了你,那三个呢?四个呢?我们一样也可以把你从这个身体里剥离出来,关进特级灵体监禁里,你又有什么办法逃脱?”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很失望,我不想看见你。’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话。”云中榭的脸变得煞白,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好像鬼魅一样。
“你在胡说……”
“是我请求大法官阁下将我和你分开监禁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会胡作非为。我不奢望逃出灵体监狱,我只希望能平安度过刑期,如果可能的话,取回我的身体,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云中榭身体里的力量好像一下子就流光了,摆出的对战姿势也一副溃不成军的模样。他的眼里已经没有神采,双唇上下微磕,连声音也在剧烈地颤抖。
“他果然不原谅我……他果然不原谅我……他果然……”忽然传来沉闷的“砰”一声,云中榭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发现那是自己身体传来的。他慢慢地,颤巍巍地回头,身后的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人缓缓收回了击出的手掌。
“你们……”只说出这两个字,口中的鲜血就把后面的话给淹没了。
“你不是中榭,”帕乌丽娜淡然说:“所以不要用中榭的脸这么看我。”
“看见了吧!”拜特可恶的声音在他身后说:“这不是你的力量,所以你对她们的攻击没有本能的反应,你完了。啊,对了,忘记告诉你,刚才那些话是我骗你的,真是抱歉哦。”
“云中榭”捂住鲜血不断喷涌的口,退了两步,转身想要逃走,却被地上断裂的树木绊了一跤,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又继续跑。
“要发动他手腕上的一级言字契约吗?”拜特管理员问。
“为什么?”校医反问。
“不行!”帕乌丽娜叫,海深蓝拉住了她的手腕。
“啊,丽娜说得对,那个不着急,我们不如就跟上去怎么样?一定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校医兴致勃勃地就要随后跟上,却被拜特管理员拉住了衣服下襬,“怎么了?”拜特指一指楼厉凡他们三个:“那几只怎么办?你是校医,想逃避责任吗?”校医兴奋的脸变得如丧考妣一般:“他们又不会死……”
“去、治、疗!”校医带着一张愁苦的脸,向三个伤员的位置磨磨蹭蹭走去。拜特向海深蓝和帕乌丽娜使个眼色,三人一起往云中榭逃走的方位追去。
他在哪儿?
他知道这个校园中,必定有那个人给他留下的记号,提醒他自己究竟在何处。虽然能力被囚禁了,但他知道,刚才在楼厉凡身上感觉到的那股陌生却熟悉的气息,必定是他的,可是他以前却完全没有发现。
是因为离开太久了吗?把不该忘记的东西也忘了?
越往前走,双腿变得越发地沉重起来,失血太多,眼前的景物也变成了双影,看不清楚了。
人类的身体,始终都是最脆弱的。“
——那么,当初又为何如此想要得到呢?
不惜失去朋友,不惜背叛唯一相信自己的人,强夺这副躯体,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脚下不知又绊到了什么,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天旋地转的不知滚了几圈,仰面昏厥了过去。
花鬼。
很久……没有听到某个声音这么叫了。
其实他本来并不是人,也不是妖怪,只是一个不知何时就藏在某棵海荆花树里的魂灵。苍老的海荆花树把他的灵魂当作养分吸入了体内,他就在树里睡着,一直睡,一直睡,睡得忘了自己是谁,睡得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睡。
后来他醒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就是在树的内部,呆呆地看着天。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在修炼,那段时间到底有多久他也忘了,总之不算太长也不太短。
再后来……再后来他就遇见了他——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真正的云中榭。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圈入拜特学院的地界,不过他不关心,因为和他没有关系。
现在他已经忘记了他们相遇时候的情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记忆只从他们相识之后开始。之后他们的情谊究竟延续了多久呢?十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
他不知道为什么云中榭从来没有疲惫过,每次都是神采奕奕,每天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只知道那时候的云中榭是拜特学院的学生,有一个女朋友,他从不叫她的大名,只叫她的小名。她的小名,叫做小P。
云中榭常常独自前来,有时候会带着小P一起。他很喜欢他们在一起,确切点说,他很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
那是活人的味道,带着阳光,不像他,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花鬼,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树荫的范围。”
云中榭和小P很亲密,低着头,好像交颈的鸳鸯一样,经常为一句不太可笑的话笑得前仰后合。其实他们这样挺幼稚,挺可笑的,但是看着那两个人,他的心里却逐渐、逐渐地生出羡慕。
他喜欢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喜欢他们只有在对方在身边时,才散发出的一种甜蜜幸福的味道,喜欢他们只是互相望一眼,就知道对方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知道那是爱情。
他知道那是默契。
但是他得不到,因为他只是一个花鬼。
于是,他开始对自己不满,不满自己没有身体,不满自己不能离开这棵树,不满自己不能有除了云中榭之外的朋友。他想……他多么希望,可以要一个身体。
“你要身体干什么?”云中榭边翻书边笑问:“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想要一个身体。”
“再修炼个一百年吧,就差不多了。”云中榭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想要一个身体。”“你非要一个身体干吗?”“给我你的身体。”云中榭僵住了。“
他慢慢合上书,看着面前的花鬼,”……你想要我的身体?“”不是你的也行,“他悲伤地说:”反正我只是一个花鬼,除了你之外没人愿意到我这来,等再过一百年,我修炼出雏形再去抢别人的身体……“”你都修炼出雏形了,还抢别人身体干嘛……“云中榭无奈地叹气。”
“就一天。”“一天也不行。”“半天。”“不行。”“六个小时!”“不行。”“三个小时也行!”
“不、行!”云中榭丢出手中的书,穿过花鬼虚幻的脑袋砸到树上,“灵异协会有规定,身体是不可外借的重要东西,就算我有心想借给你,但如果最后被人发现的话,我们两个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那,只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行!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的!我只想知道有身体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行吗?”
“……我说了不行……干嘛一定要为难我……”他的眼神看上去似乎很坚定,但是花鬼知道他在犹豫,因为他们是朋友,而花鬼的朋友只有他一人。
“真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就立刻还你身体!只要一个小时!”
“你……唉……”云中榭长叹了一声,“那,你要我的身体,不后悔?”“是的!”
“如果回不来……”云中榭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什么,花鬼没有听清。
“你刚才说什么?”云中榭苦笑着摇头:“我说,我们交换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之内你不能和我交换回来的话,我们……”他松口了!花鬼欣喜若狂。
“那我们订下言咒——不!还是言字契约吧!订下绝对不能反悔的言字契约!”他发誓,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食言,订下言字契约的事情也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这么想。
云中榭看着他,看着,就好像要穿透他看进灵魂的内核一样。
他说:“……我不与你订言字契约,我相信你。”相信。
可花鬼至今都不知道云中榭在拿什么相信他。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的确很长,但他却并不知道云中榭到底是什么人,除了他的名字和他的女朋友之外,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身分,他家住何方,他能力为何……
可是云中榭却相信他,因为他们是朋友。不知道多少年的朋友。
云中榭离开了几天,在他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却穿着一身法袍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真的要这个身体,不后悔?”云中榭再一次向他确认,“即使有什么结果,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他什么也不想,什么都忘了。他只知道自己将有一个身体了——即使,只有一个小时。
于是,交换。
刚刚得到这副躯体的时候他有多么兴奋啊!甚至来不及多看进入树心的云中榭一眼,他就飞也似的跑走了。
拥有身体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可以奔跑在阳光下面,可以离开那个保护他也在禁锢他的树荫,可以和云中榭之外的任何人交流,可以碰触他以前无法碰触的东西……
太兴奋、太幸福了,所以他忘记了时间。
……不,他也许是故意的,故意不看时间,故意想让自己忘记一个小时的约定,忘了还有一个没有身体的魂灵,在海荆树下等他把最重要的东西还来。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真的,只要再多一会儿就好,是他小气,不是吗?只是多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又如何?”他不再想自己破坏约定会怎样,他想的是云中榭一定才是破坏约定的那个人,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树心中修炼出来的能力,应该是所有人都欣羡的,只是没有躯体而已。云中榭现在得到了那些能量,一定不会为他稍微晚一些回去而生气的。
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不管怎样安慰自己,他的脑中始终都有另外一句话在回旋震荡。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之后他想起了说那句话时,云中榭的眼睛。
他心里一惊。
他在做什么?他辜负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他在玩弄他的信任!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说不定从此以后……他就真的失去这个朋友了。
他在明朗的阳光下觉得浑身冰冷,只犹豫了一下,便折回头,拚命向他们约定的地点狂奔而去。
太晚了。
有人说过的,一旦约定被破坏,约定的东西就回不来了。永远。
花鬼永远记得他看见自己那棵树时候的感受。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树下,从他手心中穿出十六条黑龙。
云中榭的魂魄被黑龙重重围住,紧紧捆绑在海荆树干上。他魂魄的脸色被黑龙绞扭得青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发现花鬼的到来,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
我——不——会——原——谅——你——从他的眼睛,花鬼听到了炸雷一般可怕的声音。
“你在对他做什么!”他向那个白衣男子扑过去,企图让他放开黑龙。但是他忘记了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他原本的力量被黑龙捆绑在树上,他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那人空着的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他撞到那个虚空的圈上,轰的一声,被撞得倒飞出去。
“我在对他做什么?”那白衣男子冷笑着说:“他违反《灵体迁移法》第一五五条第六款,将身体借给你这个不守诺言的花鬼,现在我按照规定把他关进二级灵体监禁里。你认为这是我的错吗?”
“不……不对!是我的错!”有一股暖流从口鼻中涌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时间去管,“是我违反了一个小时的约定!这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树里!把我关进去吧——”为什么?身体为什么没有力量!这就是所谓“肉身”的限制吗?为了这种脆弱的肉身,就把朋友赔上?
“你以为是一个小时的问题吗?”那男子大笑。
黑龙从他手中完全脱出,严密地将云中榭的魂魄捆绑在树心里面。
他走到花鬼面前,用脚尖抬起他的脸,不屑地说:“他之所以订下一个小时的约定,是因为只要在我的地盘上,有人的灵体迁移时间超过一小时,就会被我发现。所以,其实就算迁移一分钟也无所谓,但只要被我抓住就是重罪,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这是重罪,他只以为是云中榭想推托而已!如果他知道是这么沉重的惩罚,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可是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把他关在那个什么监狱里面!”那人从衣袋中取出一个用黑色皮套封装的证件,在他眼前一晃:“沐风,一级灵体猎人,有审判和执行刑罚的资格。虽然回去以后还要向大法官阁下报告,不过一般我的审判就是最后结果了。”
“可是这不是他的错!你怎么敢——”沐风一支手指按在他的头顶,他发现自己居然使不上力气。
“别着急,你自然也有你的责罚。像你这种情况还不能把你的灵体完全剥离,否则云中榭的身体就死亡了。嗯……是不是要把你关在重刑监狱里……”然而就在他正在考虑的时候,忽然花鬼伸过一只手来,他的眼前猛地一亮,世界变得一片煞白,然后复归一片黑暗,好像出现了无数怪异的影子在杂乱的世界里舞动。
虽然花鬼还不能完美地使用云中榭的力量,但是使用他能利用的那一点制造强烈光线,还是可以的。
沐风大惊,闭着眼睛向后跳跃了几次才停下。他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但是他知道花鬼已经趁着这段时间逃走了。
“花鬼!”他闭着眼睛怒吼,“你这么逃走,只不过是给云中榭的罪又加一等而已!如果你和他一起服刑,半年以后他就可以出来!可是你要是逃走的话,他的刑期会被无限期加长,直到你被抓回来为止!”
“花鬼!你听到没有!该死的!”花鬼没有听到这些,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被这个猎人抓住,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那个什么二级灵体监禁抗衡,但是他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增加自己的力量,然后把云中榭从那里面救出来。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潜伏在拜特学院里,刚开始只是偷吃学生们的力量,力量再大一些之后就明抢。他一次次悄悄回到自己的海荆花树下,可是云中榭都闭着眼睛,魂魄的嘴也被咒术的线封住,不与他做任何程度的交流。
他隔几天就会去尝试打开监狱看看,但是他的力量不够,不管吃多少人的力量都不够。因为他不能抢走他们每个人全部的力量,那样会杀死那些人,否则云中榭又会用那种冷笑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不原谅你”他看的书很少,所以不知道“守株待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别人明白,谁都知道他一定会回到那里。一个月后,他终于被埋伏在那里的灵异刑警抓住,关进了重刑监狱里面。
他还记得判刑之后,当时审判他的重刑大法官要求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取下一直遮掩着脸庞的头罩时的样子。
“看着我的脸,你记着,”在记忆中好像一团黑雾似的脸庞,隐藏着异常清晰的杀意,“是我判了你的刑,想报复就找时间来杀我。不过你的错误让云中榭的刑期,比之前的增加了六十年,所以小心不要再犯错误,再犯的话,云中榭说不定就一辈子就出不来了!”
“可是……为什么是这么重的罪?只不过是灵体换了地方而已——”
“是啊,只不过是灵体迁移。”大法官又戴回了头罩,“所以原本只有半年的刑期,可现在变成了六十年六个月,你真的是白痴不成?
“沐风警告过你了,让你不要逃跑,可是你逃走了。还用强夺之力袭击我的学生。数罪并罚,你说我让你住六十年够不够多?”
“你的学生?你是……?”大法官好像哼地笑了一声,不过也许只是哼了一声。
“我是……拜特,这一届的灵异法庭重刑大法官。拜特学院,我是校长。”眼前,令人晕眩的景物一闪一闪。身体好像飘飘荡荡的羽毛,飞起来,就不知道会降落到哪。过去的梦境不断闪现出来又慢慢隐去,痛苦多于快乐,禁锢多于自由。
他果然是做错了,破坏了诺言的人永远都不该有好下场。可是犯了罪的人是他,把身体借给他的云中榭并没有错,所以他要保护这具躯体,保护这个名字,直到把他救出来为止。
然后……至少,要向他道歉吧……
道歉吧……
背部忽然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就好像有谁把他用力扔到了地上一样。他的身体已经很脆弱,这一撞让他禁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一口血痰,他勉强清醒了过来。环视四周,他发现自己正在教职办公楼的门口。大概是时间太晚的关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远处的路灯亮得幽幽地,对面一百多层的教学楼上,也只有个别的窗口还亮着惨白的灯光。
刚才被拜特管理员吹走的云层又积聚了回来,按理说应该很暗的,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看得很清楚。因为除了那些灯之外,这里还有一个东西在发出清明的光。
海荆树。
教职办公楼前的海荆树。
不知何时就已经在那里的巨大海荆树。
来到这个学校之后,他连一棵海荆树也没有找到过,有些学生总抱怨空气香得呛人,他也一样没有闻到过。那么这棵海荆树是从哪里来的?它什么时候……结了这么多未放的花苞?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一簇花苞伸展开了肢体,轻薄的花瓣互相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清淡的香气四散开来。
两簇花苞开了,三簇花苞开了……满树的花苞都开了,张扬开放的花朵隐隐散发着柔和的淡蓝色光线,在这个特别黑暗的夜里显得鲜亮而且美丽。
花鬼看着那些开放的花,看着那些被花朵遮掩的枝条,顺着枝干,一直往下看。真正的云中榭果然就在那棵树的树心里,被十六条黑龙纠缠捆绑着,口被封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些海荆花开在他长得很长很长的头发上,清淡的香气一点一点变得浓稠,逐渐让人呼吸不畅。
正如他猜测的,云中榭一直在向他发出信号,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就是你过来时候带的!这学校的香味是你干的吧!”楼厉凡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他现在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云中榭不能离开被禁锢的地方,所以只能用花香和在不正常花期开花的办法与他联系,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闻到了,只有他没有,他明明多次从他身边经过,却完全没有发觉。
他果然是被结界禁锢着,结界阻止他和所有海荆的交流,所以他才会忘了云中榭的灵力波动是什么样子,才会在四处都是海荆树的校园里,找不到一棵海荆,在海荆花的味道把校园淹没的时候,闻不到一点花香。
花鬼全身都几乎没有力量了,但是他还是用自己剩下的力气,努力向他爬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一边爬,他一边颤抖地低声说道:“我不该不守诺言,让你多受了三十年的罪,我不该要求你做不该做的事,不该贪图这副身体,我不该逃走,不该不听那个叫沐风的人的劝说,不该没有发现他们加诸我身上的结界……”
“我不该没有发现你,不该过了这么多年才来向你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
“但是我一定会救你出来,把我关进去也无所谓,我把这个身体还给你,所有刑罚都由我来承担,请你原谅我!请你……”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咒一般,在他的“语言”攻击之下,一条束缚在云中榭身体最外侧的黑龙忽然松开,从树身上掉了下来,摔成晶亮粉碎的碎片。然后又一条掉了下来,第三条掉下来……
群花碎落,巨大的海荆树枝逐渐萎缩,封住了口的咒术之线逐一断裂。云中榭的头发也慢慢在恢复原状,在楼厉凡和霈林海眼中模糊不清的面容,也在黑龙掉下时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和花鬼的躯壳一模一样的脸,只有披在肩上的头发是淡蓝色的,与花鬼黑色的头发不同。
花鬼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轻易便脱出了束缚,不由愣住。
“你……”云中榭缓缓开口,“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不是?”“……是。”花鬼回答。
最后一条黑龙掉落消失,穿着法袍的云中榭,从被束缚了三十年的树心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犯错的其实不是你?”“什……么……?”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花鬼呆滞地与他对视,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不想离开树荫?”云中榭边走边说:“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修不出人形?你早就忘了你在那棵树里修炼了多少年,更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达到了什么水平。
“你不记得认识我之前的事情,也不记得你为什么待在那里,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你面前。”他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低头,“你知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云中榭笑一下,很淡地,“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封住了你部分的记忆,而你现在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告诉你的,你对我的话,总是深信不疑。”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花鬼觉得自己的身体正沉向冰冷的水底。
“丽娜?”教学研究室内,帕乌丽娜纤细的手指扶着窗棂,眼神懒懒地看着窗外的两个人以及枯萎的海荆树。
“丽娜!”帕乌丽娜回头,海深蓝一只手放在她背上,担心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丽娜?”帕乌丽娜摇摇头,又看向外面。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当初他刻意接近我,刻意经常把我带到那棵海荆树下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一直都没有说出来。”帕乌丽娜将额头靠在手背上,说:“因为我知道他是真的逐渐喜欢上我,但是——”
“你不是花鬼,而是上千年的黄杨木鬼。”云中榭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暖暖的淡蓝色光笼罩他的全身,他身上的伤痕和血迹慢慢在光芒中溶化、消失。
“你以魂魄的形状在不死的黄杨木中修炼了千年,却又糊涂又愚蠢,是我把你从里面拉出来,扫清你以前所有的记忆,把你放在那棵海荆树里,然后在周围立下结界,除了我之外,让任何人也不能接近你。”花鬼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双手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
“你很笨,真的很笨。我告诉你不能离开树荫,你就真的不离开树荫,我说你修不出人形,你就真的不尝试凝结人形。”
“你从来不怀疑为什么永远都只有我出现在你面前,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小P都不与你说话,从不怀疑我和你是朋友,更是从来没有想过我接近你的真正目的。”
“你的目的……”花鬼——也许也可以称为木鬼——的脸,惶惑、悲痛、愤怒、疑惑,搅成一团,均匀地分布在他的表情中,“你的目的究竟是……”
“你的能力。”“但是,我没有想到,对他来说,居然还是力量更重要。”
“我要的,就是你修炼了千年的能力。”花鬼的手指从地底下抓起了厚厚的泥土,泥土中的碎石划得他的双手鲜血淋漓。
“我把你从黄杨木中拉出来的时候,用了点技巧,让你把自己所有的修为带给了那棵海荆,然后我们在交换的时候,你把你大部分的能力留在海荆树上,只带了很少的修为去投奔我的躯壳,当我进入海荆时,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不过,如果黄杨木不是你的本体,我可以直接占用的话,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说那些话的时候,云中榭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过,就好像已经无所畏惧,不怕花鬼的愤怒,也不怕他追究。他只是将手依然放在花鬼的头顶上,淡蓝色的光持续不断地给花鬼疗伤,鲜血淋漓的双手一次次划破,又一次次被修复。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云中榭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超出时间,你会因为贪恋这具身体而毁掉自己的诺言。你以为我们没有用言字契约,可是其实我用了,所以只要超过一个小时,我就可以不用和你换回来了。”
“那天他回到我那里,告诉我说他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然后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最多半年或一年,然后我们就可以结婚……”帕乌丽娜闭上眼睛,“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十年,说不定还要等下去……”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天值班的灵异猎人还在附近,居然发现了我和你交换的事,所以我不得不把并非事实的‘事实’告诉他,他囚禁了我,然后你出现……”
“你以为我当时在对你发怒吗?我没有。我看着你的时候,是在对你的潜意识下暗示,让你逃走,否则像你那时候那么温顺的性格,又怎么会违抗灵异猎人?”
“这……这一切都是你计画好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下的暗示这么强烈,这么多年你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逃走,典狱长向重刑大法官投诉,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把你弄回来了……”
“可是你为什么叫我?”花鬼问。
云中榭愣了一下。
“我分明听到你在叫我,却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叫我……为什么!既然只是想得到我的修为,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叫我?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让我知道?”如果你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拿走我的修为,就像我占用你的身体一样。甚至还可以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都对你怀着愧疚!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云中榭笑笑,放开了放在他头顶的手。”我知道这不是花鬼的错,要抢力量的是中榭,不是他,他只是受不了诱惑,想要那具躯壳而已。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讨厌他,谁让他有那么强大的能量,却蠢得像猪一样!害得中榭追逐他的能量追逐了那么多年,又增加了六十年的刑期!
“虽然对我们来说六十年不算什么,但是……全都是他的错!”
“那你又为什么要回来呢?我的暗示在这么长时间里,不可能仍然维持那么强大的力量吧?你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想回来的,为什么?”
“因为……”花鬼说:“因为我对你感到愧疚,我想向你道歉——”
“是吗?那么,我也是。”周围变得异常宁静,花鬼的嘴好像忘记了闭合一样微微张着。
“我也是。”云中榭说:“不是只有你会感到愧疚,我也是。”他把花鬼从地上扶起来,用好像叹息的声音说。
“我利用了你,抢夺了你的东西,但是你却对我感到愧疚万分,甚至不惜去强夺别人的力量,不惜在监狱中一次又一次冒着生命危险逃走,只是因为我对你的暗示误导,为了有一天能把我从这个灵体监狱里救出来。”
“我不是真的完全没心没肺,至少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我这种朋友去拚命啊……”霈林海呻吟一声,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好像就要裂开了。他勉强张开眼睛,努力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却觉得身上好像有一个什么很重的东西。他忍着头疼,低头看……
“啊啊啊!”校医室里,霈林海被随便丢在地上,楼厉凡以很别扭的姿势躺在他身边,而天瑾……天瑾被横着扔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如果没有那微弱的呼吸的话,别人大概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把你的嗓门给我放小一点……该死……”说话的是楼厉凡,霈林海超高的男高音惨叫,让他想继续昏迷都做不到。
“可是……可是……”楼厉凡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好像压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三秒之后。
“……她躺在我的肚子上干什么?”楼厉凡和霈林海的记忆只到雷击下来为止,大概是昏过去了吧,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完全不知道。不过照他们是躺在校医室里的情况来看,八成是校医亲自把他们弄回来的,因为除了他之外,普通人绝不可能把伤员随意扔到地上就走掉。
楼厉凡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发现之前因为强行使用魔化而导致疼痛的部位已经不痛了,被那个云中榭踢到的也没有受伤的感觉,于是更确定这一点;也同时想到,既然如此,会把她扔到他们肚子上的行为,应该也是他干的了。
两人爬起来,合力将天瑾抬到床上。他们两人的脸色很苍白,但是天瑾比他们更白,楼厉凡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边,发现她的皮肤几乎已经白得没有颜色了。
不过尽管如此,楼厉凡却知道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样的情况,应该是被强夺力量后的虚弱造成的,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楼厉凡抬头看了一眼霈林海,他从把天瑾抬上床后就一直坐在校医的椅子里,不断地揉着太阳穴和额头。
“霈林海?你怎么了?头疼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霈林海近乎呻吟地说:“我的头很疼……就好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搅一样……”是因为被吸收的力量太多吗?楼厉凡这么猜测着走到他身边,想看一下他究竟丢失了多少能量。然而就在他刚刚把手放在他头顶上时,一股强烈的能量便从霈林海头顶的灵汇穴猛冲了上来,楼厉凡只觉手腕一麻,竟被冲得向后大退几步,终于坐倒在地。
“厉……厉凡?你怎么了?”霈林海顾不上头疼,慌忙上前想扶起他,“是不是还有后遗症?难道被我的雷打到了……”他的手刚一伸出去,楼厉凡就抱着自己的手腕躲开了些。
“……厉凡?”“你的力量怎么回事?”“咦?”楼厉凡指指他的头,语气很生硬:“这里,有强烈的能量泄漏。”
“啊?能量?”霈林海自己摸摸额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哪里的能量?什么能量?”
“……”
第五章强夺之间
校医推门而入,看到校医室内的情景,微微一讶。
“哦,你们在玩求婚的游戏吗?”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跪在他面前的人同时吼:“胡说八道!”校医无所谓地耸肩,走到霈林海身边拍拍他的脑壳,“起来,你刚被吃了不少力量,现在头应该很疼吧?快求我给你止痛。”
“谁求你止痛!……”话没说完,霈林海就抱着头倒卧在了地上,“疼……”
“怎么?疼得很厉害吗?霈——”楼厉凡的手刚刚接触他肩头,他肩背部的“趋奉穴”又有一股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力量冲出,他的身体被这冲力撞得向后飞起,淅沥哗啦地撞倒一辆治疗车,然后重重撞上墙壁。墙壁被他撞出一个凹痕,他险些又吐出一口血来。
校医的脸变了一下。
霈林海没有感觉到自己体内力量的流窜,只知道楼厉凡又飞了——而原因八成还是自己,不禁大惊。慌忙从地上爬起,想把萎靡在墙根处的楼厉凡扶起来,但却被楼厉凡再次恶狠狠地甩开。
“厉……厉凡……我到底又做了什么……”
“问、你、自己!”说完,楼厉凡恼怒地转向校医,“你!你刚才明明也碰到他的头顶了,为什么没事!”校医上下视察着霈林海的全身,右手托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一会儿,讪笑起来。他走到霈林海身后,忽然伸手在他的头上、背上乱拍一气。
霈林海抱头躲闪:“干什么干什么你干什么!”拍完,校医笑着向楼厉凡一摊手:“哪,我把他全身都摸了,但是我还是没有被弹出去。”
“……”楼厉凡真想砍烂他的脸,“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校医嘿嘿一笑,蹲下,目光与他平视,“霈林海的能量现在只对你一个人有反应。”
“也就是他的能力只会因为你而向你发出攻击,对别人,”他指了一下自己,“却是没有的。”楼厉凡大怒。
霈林海大惊失色。
“霈林海你居然故意攻击我!”“不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啊——”“你是……骗我的,是吧?”
“用这种话骗你,你能给我多少好处?”花鬼愣了许久,在云中榭几乎以为他变成雕像时忽然一拳挥出。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击中腹部,被击中的人抱着腹部蹲了下来。
“几十年不见……你的能力……好像增加了不少……”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云中榭勉强笑着说。
花鬼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手心亮给他看。他的手心中,有一团如同银河星系般璀璨漂亮的淡淡光雾,那是大量能量压缩之后的结晶。
“你要力量是不是?这就是力量。”花鬼对他低声怒吼,“我拥有谁也没有的强夺之力,只要我想,我随时都有力量。你想要我的力量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只要这副躯壳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什么都给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三十年来拚命从他人身上收集力量,不管是和我同在监狱的犯人也好,或者看管我们的狱警也好,我那么努力,就是因为我内疚,我想把你救出来,这样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云中榭不由愣住。
就在他愣神之间,花鬼身后的教职办公楼忽然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某样物体伴着爆炸的飞砂走石袭来。
面对着爆炸地点的云中榭,一眼望见袭来的物体,转手将花鬼往身后一拽一推,花鬼倒在他的身后,他却被那物体撞了个正着。
不过所幸那“物体”的冲撞力不算太大,他只是被撞得微微一晃,那“物体”却在撞上他身体后又弹到地上,呕起血来。
……等一下,呕血?“物体”会呕血吗?
云中榭低头疑惑地查看撞到他的物体——不,是人——的脸。
“楼厉凡……?”楼厉凡面朝下趴在地上,呕血呕得已经来不及和任何人打招呼了。
办公楼一楼东南侧的方位,被力量冲撞出了一个三人多高的大缺口,露出了校医室的各种医疗器械。
校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霈林海慌慌张张从未全断的墙内爬出来,跑到楼厉凡身边,刚伸出手,又立刻缩回去,好像很怕碰到他。
“厉……厉凡,你怎么样?”楼厉凡的血还没有呕完,没时间回答。
云中榭看看楼厉凡满是鲜血的脸和手,忽然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向楼厉凡的后背伸出了手去。霈林海一把将双手隔挡在了他们面前。
“不要接近他!云中榭你这个混蛋!居然用我的力量去攻击他——咦?”话说到一半才迟钝地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两个不同发色的“云中榭”,霈林海伸出的手僵住了,“呃……我是说云中榭,你们谁是……?”淡蓝发色的云中榭叹息一声,站在花鬼前面将霈林海的手拨开。
“你再这样,你的朋友就真的要吐血吐死了。”“喂!你别碰他——我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强夺他的力量!”
“我没有强夺之力。”云中榭说。
“……啊?”“云中榭,”花鬼说:“你想对他干什么?”“不是坏事。”云中榭回答。
霈林海还想反抗,花鬼却一伸手,他就像面前出现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一样,居然一步也不得前行。
云中榭蹲下身体,将手放在楼厉凡的背上,淡蓝色光雾从他的全身凝聚至右手部位,送入楼厉凡体内。
在光雾的围绕流动之下,楼厉凡呕了几口鲜血之后就不再吐了,只是有些干咳,喘息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云中榭收回右手,楼厉凡擦去嘴角的血痕,慢慢站了起来。
刚才他又忘记了霈林海的力量只对自己有反应的事,在大肆揍他时不小心打到他的穴位,便被比之前更强的力量撞了出来。
那一撞可不轻,他瞬间被炸出了校医室,现在是头晕眼花、耳朵嗡嗡直响,再加上呕血不断,他没时间去管自己身边到底有谁在。当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背心为他治疗的时候,他也只以为那是校医,却没想到治好后一抬头,看到的脸却让他吃了一惊。
“云中……榭?”云中榭微微一笑:“在灵体监狱里的时候,谢谢你为我传递信息。”楼厉凡愣了一下,眼前闪过那个被黑龙束缚的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监狱里的——”楼霈二人同时指向海荆树,却再次愣住。
拥有巨大树冠和无数花簇的海荆树已经不见,剩下的只有一棵看起来被烧焦了很久的树桩,原本被挤得满满的空间,在此时看来异常寂寥。
“其实前几年,这棵海荆树就被雷劈死了,”云中榭说:“只是因为我还不能离开,所以一直用自己的力量维持它剩下的生命,现在我离开了,它自然就变回原来的样子。”楼厉凡和霈林海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觉得好像见过他了。虽然当时他的面容因为监狱封印的关系而模糊不清,但他们毕竟还是看到了一些——原来,他的容貌和转校的新生一模一样!可惜他们当时只是觉得熟悉,却没想起那个转校新生。
“你们两个……是兄弟?”云中榭笑笑,低头。
花鬼开口,声音慢慢地从他口中发出:“……算……是吧。”他们当然不是兄弟,可是云中榭用的是花鬼的力量,维持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外貌,而花鬼在用云中榭的外壳维持灵体的力量,因此他们两个多多少少也算沾了一些关系。
云中榭一愣。
远远观望的校医一挥手,管理员拜特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在他的面前。
“知道了吧?”“……嗯。”“和他父母联络一下。”“知道了。”“……怎么还不走?”“你为什么要帮云中榭?”管理员问。
校医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我没有要帮云中榭,只是花鬼三十年前在这个学校里,吃掉我近千学生能力的事情让我很恼火,你明白?”管理员耸了耸肩:“不明白,我看我们之间应该再多了解一点才对。”
“我们是不同的人格,到死也不会互相理解的,快去吧,拜托你了。”
“嗯。”帕乌丽娜离开窗口,走到海深蓝的办公桌边,屁股一抬坐了上去,一对美腿在裙子下面前后微微摇晃。
海深蓝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用研究的目光看着她。
“喂……丽娜。”“嗯?”“你为什么要打伤花鬼?他已经很可怜了,被你未婚夫骗,又被你无缘无故打伤……”
“谁说我是无缘无故的?那个叫沐风的灵体猎人设下的禁止结界太厉害,不打伤他怎么让他脱离结界?再等三十年让他自己脱离吗?”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你只是想报复而已吧?”“……没有那回事。”不算斩钉截铁的回答。
根据灵体迁移法,花鬼既然救出云中榭,那么云中榭就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必继续剩下的惩罚。
不过,云中榭恢复自由之身,不表示花鬼也能一起恢复。他六十年的刑期是由于强夺他人能力所致,和灵体迁移无关,因此必须在拜特学院中,接受他后三十年的刑期。不过对其他学生来说,他还是那个不用上课的奇怪转校新生,没有人知道他带罪的身分。
云中榭三十年前被监禁的时候,正在这个学院中上研究生的课程,被监禁之后课程自然就停止了,为了继续学业,他向学校提出申请,要求继续自己学生的身分,在帕乌丽娜的帮助下,他很快获得了批准。
之后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得到了契约看守许可,获准看守花鬼,并与花鬼共用一间宿舍。
得到契约看守许可后,只要他在身边,花鬼身上的二级言字契约便可以得到暂时性的解除,算是打开花鬼束缚的一把替代钥匙。可是对于这一点,花鬼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必定是很不甘心的吧。
看起来似乎会发展得很大的事件解决了——当然,解决得不那么轻松,而且还有点后遗症(
主要指霈林海和楼厉凡而言)。不过不管怎样,那位转校新生应该不会再对他同一宿舍的人做什么了,所以天瑾也在身体恢复之后,从校医室直接回到了自己宿舍。
房间里没有了那个阴沉的女人,按理说333房间剩下的两人,应该过得比之前舒心才对。但很可惜,那只是不可能的奢望罢了。
霈林海对楼厉凡的反应变得越来越强烈,刚开始楼厉凡只是会因为碰到他的灵能穴位而被弹出去,现在已经逐渐发展到,楼厉凡走到他身体周围一公尺内,就会觉得身体刺痛,半公尺之内马上被弹飞。
更何况从霈林海身上泄漏出来的,似乎是强力的魔气,让楼厉凡烦躁不已——可除了他之外却没人发现这一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用了什么鬼办法!是不想特训是吧!”楼厉凡怒吼,外加射出一把水果刀。
水果刀紧贴着霈林海的头顶插入他身后的墙内,霈林海满头冷汗地贴着墙壁,慢慢滑到了墙根。看来连水果刀都不受他力量的影响,那楼厉凡是怎么回事?
“不……我不知道啊……”他已经快哭出来了。他能有什么鬼办法?他敢有什么鬼办法?楼厉凡虽然不能碰他,但想杀死他还是很简单的——比如用这一手飞刀。
不过痛苦的不只是楼厉凡而已,霈林海也逐渐开始感到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波动,他努力压制却没有效果,只能任由它在自己体内乱窜。
之前原本认为是强夺之力导致的头痛,但似乎不那么简单,在能量自行补充回去后,他的头依然很疼,疼得发胀,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左冲右撞想冲出来一样。
他们很想就这个问题问问校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校医这几天总是不在,也看不到管理员拜特的踪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忙什么。只有那个满身蒙着黑布的变态,不时在他们眼前晃一晃,可他们一点也不想找他为他们解决,让他解决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大而已。
楼厉凡大发脾气的声音,隔壁的同志们都听到了,可惜以往一直没人敢来为霈林海说句公道话,这次也一样,罗天舞他们四个始终装做没听见的样子,就算被吵死也坚决不去劝楼厉凡。
不过这次用不着他们劝,有别人会主动帮他们解决。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13
笃笃笃。
楼厉凡抓了一把军刀、指甲刀、刮胡刀什么的,准备一个个扔到霈林海头上去,不料只扔了一把水果刀,就有人来打扰了。
他用军刀指了一下门:“去,开门。”霈林海慌慌张张爬起来,跑到门口把门打开。门外站着那两个好像双胞兄弟一样的人——也许不是人。
楼厉凡从天瑾那里勉强知道云中榭和花鬼的事情,他对花鬼的身体——或说是云中榭的躯体——直到三十年后的现在,依然保持当时的年轻状态这一点很感兴趣。不过这两个人的身分实在有点怪异,似乎都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不知道有什么内幕在里面。
因此尽管好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和他们两个联系过。话说回来,其实以楼厉凡的性格来说,也根本是很少主动与别人接近的。
看见门外的不速之客,霈林海有些发愣,“两位……有事?”云中榭将一张纸举在他面前,说道:“是丽娜让我们来帮忙的。”那张纸上有“特别进入许可”几个字,并有副校长的印章。花鬼本身是囚犯,不能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进入他人的房间,如果一定要进入的话,他和他的看守人就必须有监视者的许可。
“帮忙?”霈林海一头雾水,心想这几天似乎没有大扫除的任务……
“霈林海,让他进来。”楼厉凡说。
霈林海立刻让那两个人进入。
楼厉凡从椅子中站起来,盯着那两个人。他们的来意,他已经猜出来个大概了。
霈林海的问题他不只一次向副校长提过,可是每次帕乌丽娜都回答得模模糊糊,就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这个真正叫做云中榭的人,似乎和帕乌丽娜有什么很亲近的关系,既然他找上来,那就八成是为了那个了。
“你们这次来,是为了霈林海的事吧?”他问。
“没错。”云中榭回答。
果然如此。
“请坐。”既然是为了这件事,那就不能怠慢。无论之前花鬼做过什么,无论霈林海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因为花鬼,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
花鬼坐在书桌前楼厉凡刚坐过的椅子上,楼厉凡坐在自己的床上,霈林海忙着找杯子为两位客人倒茶。不过云中榭却没有坐下,而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目光四处巡视,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我们房间里有什么吗?”看他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出声,楼厉凡有点忍不住问。
云中榭在房间中央站定,道:“你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吗?”“情侣之间。”楼厉凡有些愤怒地回答。他是来调侃他们的吗?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云中榭的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情侣之间?这里什么时候改名叫做情侣之间的?”难道不是吗?
“从我们到这个学校……不,好像从我姐姐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被叫做情侣之间了。”云中榭好像相当吃惊,用手托着下巴想了许久,才道:“奇怪,这里的大咒式圈没有改变,但是为什么会变成情侣之间?”他说到大咒式圈,楼厉凡立刻想到那个强迫他和霈林海接吻(未遂)的大咒式圈。这么说他的确是知道这个房间的秘密的,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说?难道……
“这里难道原本不叫情侣之间?”
“嗯……应该说它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云中榭接过霈林海递给他的水杯,道了声谢,说道:“即使要有名字,也应该被称为强夺之间才对。”霈林海给花鬼递水的手一滑,杯子脱手掉落。花鬼眼疾手快地在它还未落地前接到手里。
“强夺之间……?”楼厉凡念叨着这个与“情侣之间”完全不是一回事的名字,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云中榭向前平举手中的水杯,然后手腕忽地向下一沉,在空中画出一个螺旋似的圈,杯中的茶水居然就在半空中凝结了起来,连成一个不规则的圈。
这个圈在半空中以很慢的速度回转,慢慢形成一个袖珍的大咒式圈,正和楼厉凡他们在破除“情侣之间”的诅咒时所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大咒式圈——”“这是我做的大咒式圈。”云中榭说。
楼厉凡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霈林海指着那个咒式圈颤抖地问:“这个……就是这个……让这个房间变成被诅咒的情侣之间的吗?”
“我说了这里不是情侣之间,”云中榭有点为难地笑着说:“所以这个大咒式圈也不是为了情侣,而是强夺……”强夺!
楼厉凡和霈林海同时看向坐在椅子中一直没开口的花鬼。
云中榭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摇摇头道:“不,不是他强夺别人的力量,是我想强夺他的力量,所以才设计那个大咒式圈。”楼厉凡只是听天瑾说,云中榭不值得花鬼为他拚命三十年,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清楚。他和霈林海站在云中榭和花鬼中间,看一眼云中榭,又看一眼花鬼,花鬼只是把头转到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云中榭一指那水柱形成的袖珍咒式圈,水自动回到了杯中,一滴也没有洒落出来。
“今天我们来,主要是为了解决霈林海的问题。”云中榭说:“我们的事有些曲折,就不为你们说明了,可以吗?”
“当然。”楼厉凡很快地回答。他们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们之间的关系纠葛什么的和他也没有关系,他干什么管那么多。
“不过很奇怪,”云中榭退了一步,然后绕着他刚才站的地方转了一圈,说:“之前应该有人用另外的咒术把它封闭了好几层,可是为什么全部都被打开了呢?”
“咦?”“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霈林海的力量对你的反应越来越大?”楼厉凡看霈林海一眼,霈林海感觉到他眼里的杀气,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被你拒绝了。”从咒式圈到力量反应到拒绝,他到底想说什么?
云中榭喝一口杯中已经冰冷的茶水,往地上一喷,口中念诵着奇怪的咒语,地面上被他的水喷过的地方,隐隐浮现出了金色和银色的咒式,那个大咒式圈的模样。
“你看,大咒式圈现在是这个样子的。”楼厉凡点头:“嗯,我们见过。就是这样。”云中榭的眼中有奇异的光线闪过:“你们见过?”楼厉凡将姐姐们半强迫地教他们破解这个大咒式圈的事情大致说了,只略过了自己险些和霈林海接吻的恐怖事情。
“……原来是你们破解了最后的封印……”云中榭苦笑,“自从我被监禁之后,就有人在我的咒式圈上又加了几层封印,让我的大咒式圈无法发挥正常作用。可是它却被打开了……”楼厉凡想想姐姐们的话,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他想起姐姐们住在这里时解除的封印,还有他不知道的学长们解除的封印,还有他和霈林海……
难道他和霈林海就这么倒霉是最后一个……
看着他的样子,云中榭不禁失笑。
“没事的,我这个咒式圈的作用,只是将力量从能力较高的人身上,转移到能力较低的人身上罢了,你的能量不如霈林海,只有你抢他的力量,他不可能对你造成伤害的。”楼厉凡松了口气,然后他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眼神看向霈林海,一双眼睛不知为何忽然亮得可疑。霈林海贴着墙壁,觉得自己比刚才更冷了。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总被霈林海弹开的原因。”云中榭似乎没有看到他们这边波涛汹涌,继续说道:“似乎是上次花鬼强夺霈林海的力量,而让他发生了某些变化,让原本已经影响你们很久的大咒式圈被完全启动了。
“如果按照正常程序的话,一旦霈林海碰到你,那么他的力量就会通过任何灵能穴位全部传给你,一直传到死为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穴位却对他的能量发出拒绝指令,所以你才会被弹出去——简单地说,你不是被他弹出去的,而是被你自己。”原来如此……难怪霈林海对别人没有反应……
楼厉凡稍微呆了一下,转念一想,顿时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有这么好的强夺机会,为什么身体会自动拒绝……
霈林海知道楼厉凡在想什么,他看看门口,那方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他一下子就逃走的。
“很完美的咒式圈。”一直没有说话的花鬼却忽然站了起来,盯着云中榭的眼睛冷淡地说道:“即使是我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分,你可以很轻松地在这里把我的力量全部吸走,一直吸到我死。为什么不做?”云中榭的手微微一抖,钢杯掉在地上,水从倾倒的杯口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泼洒在隐现的大咒式圈上,上面用金粉和银粉镶嵌的几百个大咒式,闪现出七彩绚丽的光华。
“所以……所以……”云中榭好像变得结巴了,“所以只要解除你们上次的封……不,我是说,只要解除强夺用的咒式圈……”
“我现在在问你问题!为什么不回答!”云中榭咬了几次牙,似乎妄图躲避他的问题:“只要解除这个咒式圈,就可以让霈林海恢复正常,如果你想找出你的身体为何拒绝他的能量的原因也可以……”花鬼手中的茶杯飞向云中榭,云中榭站着一动不动,杯子却没有碰到他,而是擦过他的头发扔到他身后的书架上。那是霈林海的书架,上面的书被水泼了个湿透。霈林海想张口抗议一句什么,却终究忍着没开口,毕竟气头上的人不好惹……
“云中榭!如果你用这个方法抢走我的力量,我恐怕还不会这么讨厌你!可是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骗得我的信任之后才把我的力量抢走!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云中榭终于恼怒起来,和他对吼道:“因为这个咒式圈是会杀人的!你只不过是个拥有小小力量的黄杨木鬼,我抢了你全部的力量,你就会魂飞魄散!”我为什么要把你关在海荆树里七十年?就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把力量通过躯体交换换给我!这样我得到了力量,你也不用魂飞魄散!我就是这么无耻!你满意了?“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不同于云中榭和花鬼二人的沉默,楼厉凡和霈林海想的却是,云中榭等花鬼的力量等了七十年,那他现在该是多大年纪?难道是妖怪……不过却没有妖气……
花鬼慢慢地坐了回去,眼帘下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中榭向地面张开手掌,原本有着淡色花纹的乳白色地板,忽然变成了黑色,没有反光,就好像下面有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房间里的所有人和物都虚空地悬在这深渊之上一般。
“我造成的结果,我自己摆平,”云中榭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黑色,用平静得有点让人心惊的声音说:“你们可以跟我一起下去看看,不过如果你们没有兴趣的话就算了……”
“我要下去。”楼厉凡立刻回答。他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个罕见的大咒式圈,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霈林海想摇头,但却发现楼厉凡用狠厉的目光盯着他,他立刻就妥协了,“我……我……我也去……”云中榭仿佛知道花鬼不会有回答,手腕一转,他们三人便向黑暗的深渊迅速降落了下去。
然而他们刚刚降落了一段距离,楼厉凡一抬头,发现花鬼也跳了下来,不远不近地在他们头顶上十公尺左右的地方跟着。
原本就不太融洽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几个人专心地看着自己脚下,好像黑不见底的深渊中会生出美女来。
下坠的时间太长了,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霈林海不得不想办法转换一下这种沉默的气氛。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呃……你说这个大咒式圈上,被人加了另外的封印让你的咒式不能发挥作用……嗯……难道加了封印以后,这个大咒式圈就会变成情侣咒式了吗?”
“当然不是,”云中榭笑笑,凝固的气氛稍微松解了一些,“我不知道情侣之间这个名字是哪来的,不过我知道我这个大咒式再怎么改也不会变成情侣咒式。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又加了其他的咒术……”
“对了,楼厉凡刚才说你们在解大咒式之前,在一个很长很奇怪的通道里走了不少时间,是吗?”霈林海点头:“没错,那里的时间还会停止和倒退。”
“哦……”云中榭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你们在那里没有遇见其他的事情吗?”霈林海想一想:“还有,那里有不少机关……”楼厉凡看着他们两人,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明明就在他身边,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就好像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墙似的,他逐渐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尝试着伸出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然而他刚刚抬起胳膊,身体却猛地一沉,原本以平稳的速度下降的他,竟以高速向下坠落而去。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开口,连救命也喊不出来。
和云中榭说话的霈林海忽然觉得身边一空,转头便发现刚才还和他、云中榭呈三角位置站立的楼厉凡不见了!
他立刻低头寻找,果然,楼厉凡正在他们脚下以他们无法追赶的高速降落。
“厉凡——!”霈林海大惊,脑中却闪现出上次解除情侣之间诅咒时,楼厉凡掉落到那黑暗的虚空中时的情景。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他左手上又出现了那条红色的线,向不断坠落的楼厉凡的方向延伸了下去。
松弛的红线骤然绷紧,霈林海知道自己拉住他了,这才松了口气。
楼厉凡在红线的另一端晃来晃去,左手由于悬吊的关系被弄得很疼。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手腕上这条忽然出现的奇怪红线,怎么也想不出它究竟是哪里来的。
“厉凡!你没事吧!”霈林海远远地叫。
“我没事!”楼厉凡回答,“你哪儿来的红线?”啊,能动了,也能说话了。
“……”半天没等到回应的楼厉凡又问:“我问你呢!你这哪儿来的红线?”上次他被拉回来的时候速度太快,根本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回来了,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就被这条线救过。
霈林海哪里敢回答他,只能闭着嘴,装作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不过虽然楼厉凡不清楚,可云中榭却是识货的。他看着霈林海手腕上的红线,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你这个是……红线?”“是……是啊……”霈林海汗都下来了。
“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霈林海死命摇头。他知道……他怎么敢知道啊!上次这红线消失,他以为就没事了,也没去查它到底是什么。没想到这次又出现……
“这是……”“这是姻缘线。”在他们头顶上平稳降落的花鬼,忽然开口说道。
霈林海被这句话一箭穿心!
“姻……姻……姻……姻缘?”“就是把两个没有婚姻缘分的人,强行绑在一起的东西。”霈林海的脑袋被他的话狠狠砸了无数锤。
“绑……绑……绑……”“你们在说什么?”远得听不见他们谈话的楼厉凡问。
“没什么!”霈林海慌张回答,然后转向花鬼,“那你有办法帮我解除吗?这这这……这要是被厉凡发现,我一定会被他凌迟处死的!”
“不能解除。”花鬼没有开口,云中榭抢先道。
“有办法。”花鬼看了云中榭一眼,用很阴沉的声音说。
“但是不能解除。”云中榭也不抬头,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楼厉凡一直拒绝你的能量了,就是因为有这条姻缘线。这个大咒式圈可以穿透所有咒术发生作用,但是只有一种咒术可以让它暂时失效,那就是情侣咒。
“这条姻缘线也是情侣咒的一种。所以有人在你们房间里使用了这个咒术,情侣咒本身的作用,又让住在这个房间的人都变成了情侣,这大概就是情侣之间这个名字的由来。”霈林海张大嘴,半天合不起来。
“必须……是情侣……?啊……可是你不是七十年……再加三十年——之前才在这里做的大咒式圈?厉凡的姐姐上次来的时候说,四百年来住在这房间的人都变成了情侣了,难道也是……”
“那是不可能的。”云中榭说:“因为你们住的这间宿舍虽然看起来古老但却是新楼,一百年前我带花鬼到这里的时候,它还没有建成,不可能有四百年的历史。”
“可是厉凡的姐姐……”“她们骗你的吧。”“……”“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也听不见的楼厉凡,在红线的另一头怒吼。
仿佛不见底的深渊下方,终于出现了闪烁着七色光彩的大咒式圈,慢慢从小到大,从不清晰到清晰。
楼厉凡的身体也慢慢浮了上来,逐渐和霈林海他们平齐。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他阴着脸问。
霈林海眼睛看着其他地方装傻。
“我告诉你!霈林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对不对!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霈林海浑身颤抖。
“霈林海!”“可以了吧,别吵了,我们要落到底了。”云中榭出声提醒,总算救了霈林海一命。
这次的大咒式圈周围的情景,和楼厉凡他们上次所见的情景不太一样,既没有山洞也没有那些千类以上品种的符咒,有的只是一片沉沉的黑色,只有大咒式圈上的金银符咒闪烁着光彩。
不过很奇怪,即使只有大咒式圈作为光源,但他们并没有感觉到黑暗,没有被咒式圈照到的地方也没有阴影,就好像连他们自己的身体也会发光一样。
四人轻飘飘地降落在大咒式圈四周,楼厉凡和霈林海,云中榭和花鬼各呈对角站立。
“你们说上次进来过,觉得这次和上次有什么不同?”云中榭问。
楼厉凡将上次所见大概地描绘了一下,云中榭想一想,问:“也就是说,上次你们见到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量符咒?那你们解除你们所谓的情侣咒后,那些符咒有什么改变?”楼厉凡和霈林海回忆一下,一起摇头。
“似乎没有,不记得了。”咒术解除后,他们就被姐姐们拍了最糟糕的照片,谁还有时间去顾虑那些?然后他们就被弹出那个山洞,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也没去看符咒的结果。
云中榭点头,然后指着那大咒式圈说道:“这个就是我所制造的咒式圈,这个大咒式不太容易破解,需要大量的符咒减弱它的效用,所以你们看到的那些符咒与我无关,我想大概是要封印这个大咒式圈的人做的吧。”
“使用符咒后再使用情侣咒进行抵抗,这样才能把它强夺的危害降到最低。我不知道你们上次究竟做了什么,不过看来已经把所有的减弱符咒都消除了。幸亏还有姻缘线在你们手上,否则霈林海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楼厉凡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了那三个字——“姻缘线?”他的脸阴沉得吓人。
霈林海颤抖:“不不不……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霈林海……”楼厉凡的手指狠狠指着他,“你给我等着,我们回去再好好修炼你!”霈林海好像看见了自己将接受一百倍强度特训的未来,不由一阵头晕……
云中榭对他们两人悲惨的互动模式已经懒得理会了,也不和他们打招呼,迳自走到大咒式圈中心的小咒式圈上蹲下,右手手心朝下悬空放在圈的中央。咒式圈霎时发出了灿烂的光芒,楼厉凡和霈林海立刻转过头去,防止双眼被那光芒灼伤。
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之中,中心的小咒式圈内,有一个手掌形状的阴影渐次浮出,与云中榭的手掌形状恰巧相合。
云中榭手一抓,那阴影便被收入他的掌心。在他将阴影收入手心的同时,大咒式圈上金银的光泽立刻变得黯淡,周围黑沉沉的颜色压了过来,刚才还非常明亮的空间,忽然变得异常黑暗。
云中榭站起来,对楼厉凡和霈林海微笑道:“可以了,我已经把咒式解除了。”霈林海张着嘴半天都合不上:“这……这么简单?你不是说它不好解除吗?”
“这大咒式圈是我做的,我要解决当然很简单,”云中榭走下大咒式圈,道:“如果不是我做的话,用我的咒语手印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解除的,所以那个人才会用那么多种类的符咒,压制我的咒式圈。”他站在咒式圈边缘,发现楼厉凡和霈林海还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你们的姻缘线可以去掉了,没问题的。”楼厉凡举起左手腕:“……这个要怎么去掉?”
“切断就可以。”楼厉凡伸出右手食指做出一把袖珍灵刀,放在红线上。
“真不知道哪个变态居然对我们做这种事……”他喃喃自语。
然而就在他正要向红线砍去时,霈林海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忽然大喊起来:“不——不行!还不行!厉凡你快点住手——”楼厉凡一愣,灵刀已经触到了红线,红线一接触灵刀便唰地一声融化断裂,自断裂处迅速向两端消失。
在红线完全消失的瞬间,从霈林海的方向传来了极大力量的冲撞,楼厉凡被那股力量撞得呼吸一窒,肺部疼痛难忍。
霈林海跟在力量的冲撞后撞来,将楼厉凡远远撞出去,两人一起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云中榭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只稍微愣了一下,他脚下的大咒式圈便发生了龟裂,几声难听的声响之后,有黑色的什么东西撞碎了大咒式圈,尖利地嚎叫着从底下钻了出来。
那东西撞出来得太过突然,云中榭好像已经忘了反应,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反倒是一直站在一边的花鬼,忽然冲上前,从侧面将他一撞,撞离了大咒式圈,两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这才完全躲过那个东西的冲击。
花鬼站起身来,觉得后背有些热,他看不见便想伸手去摸。然而刚刚站起来的云中榭,却看到他后背滴落下来的黑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抓住他的领子,嗤啦一声,将他半边衣服都扯了下来。花鬼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
云中榭手中的那半件衣服不断地滴落着黑水,就好像不断有浓硫酸的侵蚀一样,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小半只袖子。云中榭松手,那小半只袖子掉在地上,很快也化作黑水。
如果云中榭没有把他那半身衣服撕掉的话,恐怕花鬼的身体现在也和这半件衣服同样命运了。
“你救了我。”花鬼看着他说。
“是你先救了我。”云中榭转过头去看那个钻出来的怪物。
那个东西看起来似乎没有实体,只有一个黑雾一样的影子,高达十几公尺,从大咒式圈下面钻出来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只有很长颈子的怪兽一样,在半空中盘桓了一会儿,向花鬼和云中榭猛冲了下来。
“躲开!”花鬼和云中榭一左一右跳开,那东西撞到了一片空空的黑暗之中。原本黑暗是无形的东西,居然也被撞出了破片,发出碎裂的声响。它抬起“头”来四处“看看”,又坚持不懈地向他们二人撞去。
“你到底在这里养了什么东西!”花鬼边躲闪边问。
“我只是在这里做了大咒式圈,什么都没有养!”云中榭避开那一击回答道。
在他们二人努力避开怪物攻击的时候,霈林海正努力把自己和楼厉凡分开。
刚才要撞楼厉凡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在楼厉凡刚把红线斩断的同时,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能力,用惊人的速度往楼厉凡的方向冲,在力量的吸引下,连他的身体也自动撞了过去。
现在他全身的力量都透过他碰触楼厉凡的地方,快速传入楼厉凡的身体,霈林海感觉到体内一阵接一阵的剧痛,就像那天花鬼从他体内吸收力量一样——不,比那还痛苦!因为力量的流失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吸收他力量的楼厉凡也并不好过,吸收过大能量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青紫得就如同窒息快死的人一般。
而霈林海不管怎么努力,他和楼厉凡之间都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互相吸引,他就算想离楼厉凡远一点也不可能,他努力挣扎也只是稍微离开一点,稍微一松劲就被更大的力量拉回去,牙齿撞到楼厉凡的额头,门牙险些断掉。
“好痛……”
“你……你痛个屁……”额头带血的楼厉凡用颤抖的声音说:“快给我滚开……否则杀了你……”鲜血从他的牙缝中涌了出来,在嘴角拉出一条颤抖歪曲的线。霈林海的能量太大了,他这个普通人的身体,作为“容器”根本不能承受,光是吐血还好,只怕力量再传下去他会被力量撑炸而死!
可现在问题是霈林海想“滚”也没办法,他们之间的吸附力又不是霈林海做的!
“我根本没办法离开……”霈林海哭丧着脸说。
“那就……快叫云中榭……”霈林海原本努力偏着头防止自己的脸碰到他,现在要费尽力气扭转脖子上的肌肉才能转向云中榭他们那边。
“云……啊……”“快点……叫!”
“……可是他们正在被大怪物追杀……”云中榭一跃而起,双手全力拍在怪物的“头”上,怪物发出一声尖叫,“头”部轰然爆裂。
但是这还没完,这怪物似乎不是以“头”为主的东西,从大咒式圈下又钻出比之前更长的“颈部”,发狂向云中榭他们攻击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脑中忽然响起悦耳的铃声,云中榭的动作一滞,那怪物猛撞上来,花鬼从他后方错身而过,将他腰部一带,揽至安全的地方,落下。
“你发什么呆!”花鬼吼。
“不……是丽娜在和我联系!”云中榭一手捂住耳朵,防止自己由于怪物攻击的风声,而听不清脑中传来的声音,“丽娜!我听见了!丽娜!回答我!”(我在这里,你那边还没有处理完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咒式圈地下居然出现了……啊!”(中榭!)
怪物的头部像竹篾一般分散劈开,以满天撒网的方式向他们击打下来,花鬼抓住云中榭的腰带高高飞起,落在其中一条分岔上,再跃起,同时向分岔的中心丢下一个能量球。能量球在中心爆裂,怪物收缩了一下,快速地将劈开的部分收了回去,花鬼带着云中榭落在了地上。
(中榭!你遇到麻烦了?)
“丽娜,你帮我查一查,是不是有能在强夺大咒式圈下生存的怪物!”(大咒式圈下?是什么样的?)
“很长,黑色,就好像什么东西的脖子一样……”花鬼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把鞋子脱下来甩到一边。翻过来的鞋底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溶洞,溶洞逐渐扩大,就如刚才他那半身衣服一样,整个鞋子逐渐消失为一片黑水。
“它还有强烈的腐蚀性!腐蚀所有碰到它的东西!”云中榭几乎是喊了,“丽娜!快帮我找找!”(我马上去!)
怪物蠕动了几下,高高抬起上部,Z字形向下横扫。
花鬼将云中榭往半空一扔,喊:“两边同时攻击!”云中榭在半空停住身形,双手前伸,摆出攻击姿势。花鬼向后弹跳起身,在半空中与云中榭遥遥相对,做出与他同样的攻击姿势。
然而他们的力量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怪物的头部骤然分成两部分,同时向他们缠绕。云中榭在半空中身体一沉,以最快速度降落地面,又弹跳起来,跃至另外一边,让怪物扑了个空。
然而花鬼却不如他这么幸运了,刚向左边一躲,攻击他这边的那半个分支又同时分成了三份向他叉过来,他向左躲避的动作变成向怪物投怀送抱的姿势。此时再做任何动作也来不及了,那三份分支将他完完全全地吃了进去。
强腐蚀性……!
“花鬼!”云中榭大惊失色,右手高举,手心中出现一道长刀般的灵刃。他往前一甩,灵刃回旋飞出,割断怪物包裹住花鬼的那部分肢体。
霈林海觉得剧痛,楼厉凡更是如此。大量力量的流入让他无法控制,体内乱窜的灵力正逐一破坏他体内的系统,不只是口,连鼻子也在往外冒血,耳朵也有血丝缕缕流出。
“霈林海……你他妈……的再不滚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咳咳……”血液呛到了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霈林海真的欲哭无泪了,就算楼厉凡现在要杀他,他也起不来啊!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厉凡!这个大咒式……你知道它是靠什么分辨我们的吗?”“你在说什么……咳咳咳咳……”
“它为什么不对云中榭和花鬼产生作用?是因为一直住在那个房间的是‘我们’吧?可是它是用什么分辨我们的?它怎么知道一直住在这个房间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我怎么……咳咳……知道那个……咳……”呛咳让楼厉凡痛苦地挤出几滴眼泪,霈林海惊恐地发现,他的眼泪居然也变成了和鲜血一样的红色!p
他心中更是着急,叫道:“会不会是波动?灵能的波动!我们每个人的灵能波动都完全不同,所以它才能用这个分辨我们!一定是这样!”
“咳……那又怎么样?波动是一生不变的东西,难道你还能变了自己的灵波……”话说到一半,楼厉凡忽然住了口。
改变灵波……不一定要改变灵波……还有其他的办法……比如……
“质性……转换!”楼厉凡和霈林海同时低喊出声。
霈林海身上闪现出了绿色的电光。
怪物嘶叫一声,剩下的半截残肢转瞬收回,和另外半支肢体胶合在一起。它被切割下来的部分化作一阵青烟,烟雾过处,花鬼的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你没事吧!花鬼!”花鬼的全身都笼罩在红色的光轮下,那是他的能量屏障,看来有效地隔绝了怪物的腐蚀。烟雾逐渐消失,在确认自己不会受伤后,他才逐步撤除了屏障。
“……我没事。”他转过头去,避开了云中榭关切的眼神。
果然还是……不原谅……
云中榭苦笑。
(中榭!)
云中榭抬头,习惯性地捂住自己一只耳朵:“丽娜!找到了吗?”(
嗯!那个怪物不是在大咒式圈下生存的东西!而是它本身就是大咒式圈!)“什么!”(
它本身就是大咒式圈!大咒式圈是能量体,很容易成精,附近又有鬼门的地气流动,所以它才会变成精怪的吧!)
“怪不得……”花鬼一把拉住他的手肘往侧面斜窜,怪物的头部砸中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黑暗的碎片四处飞窜,空气中巨大的震荡让他们一阵头晕。
怪不得……原来他刚才解除的大咒式圈并不是实体,实体已经变成了这个怪物,所以在他解除大咒式圈后,楼厉凡和霈林海依然受到强夺之力的影响……对了!那两个人呢?
他的眼睛四处搜寻,终于在距离咒式圈较远的地方找到了他们的身影。
“你白痴啊!早不想到这一点!”楼厉凡一恢复过来就一拳挥上霈林海。
霈林海捂着自己肿得半天高的脸,非常委屈:“可是你不是也没想到……”正如霈林海猜测的那样,这个大咒式圈是用灵力波动来分辨房里的住客。在霈林海改变自己的灵力波动,把灵力转化成妖气后,那大咒式圈便把他当成了“别人”,不再对他有反应,他和楼厉凡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云中榭一拉花鬼,两人降落在楼厉凡和霈林海旁边。
“你们两个没事吧?”“大概……”楼厉凡在脸上抹了一把,把口鼻和眼角的血糊得一脸都是。
霈林海正想找张面纸让他擦擦,一直追着云中榭和花鬼不放的怪物一脑袋砸了过来,云中榭抓住霈林海的领子,花鬼抓住楼厉凡的后背衣服,很有默契地从两个方向弹开,怪物再次砸了一个空。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霈林海边问边努力拉住自己下巴处的衣领,以防只顾拉他后领的云中榭把他勒死。
“大咒式圈。”云中榭口一张,一个带着淡蓝色光晕的能量弹从他口中发出,击中那怪物长颈的中部。
怪物被切成了两半,上半部分青烟般消失,下半部分却变本加厉地从大咒式圈下窜出来,伸着似乎比之前更长的脖子,发狂地横扫竖扫、左冲右突。
“这样不行!”花鬼拉着楼厉凡左右跳跃着说:“再这么攻击下去只是浪费能量而已,找不到它的弱点,就没办法对它造成致命打击!”
“那要怎么办!”云中榭对他叫道:“大咒式圈只有用我刚才的方法破解,但是我明明已经把手印拿走了,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解决吗?”楼厉凡低头看看那怪物的颈子伸出的地方——那个只剩下了一个洞的大咒式圈,发现怪物无论怎样攻击,都没有离开那里,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云中榭!把我放在大咒式圈那里!”“放在大咒式圈那里?它会把你打死的!”
“没关系!把我放在那里!”云中榭稍微想了想,一个跃起,跳到大咒式圈处将楼厉凡放下,自己又跃至另外的方位。怪物跟着云中榭三人的身影穷追不舍,却对离自己最近的楼厉凡视而不见,连分出来的分支都对他不予理会。
楼厉凡将自己的单手放在大咒式圈外围,所有的灵力都灌进入那只手中。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大咒式圈应该是这个怪物的“根”,只要他在“根”上使用徒手封印,那么这个怪物的长颈应该就会因为失去了“根”而消失。
然而,他刚刚将灵力聚集在一起,全身便有和霈林海的灵光颜色相同的果绿色光,如阳光一样炸裂开来;聚集了更多灵力的那只手,更是发出让他自己也不敢逼视的强烈光芒。身体里翻涌着过去难以想像的充沛灵力,源源不绝地向四周发散。
这是……?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简直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如此充沛的能量!过去完全想像不到的快意感觉!这就是……属于霈林海的力量吗?
“我是楼厉凡,我以我名……”他低声念诵,“封印一切生灵咒术!我的力量,听从我的命令,封印!”光芒从他的手掌铺开,蔓延出去的光芒将周围沉沉的黑暗照得亮如白昼,那怪物吼叫了一声,黑烟般的身躯化作粗大枝干似的东西,在半空中凝固成灰色的固体。
大咒式圈的根部有各种大小、如利刃般的飓风,围绕着那怪物的根部不断旋转,直至根部整个化为齑粉,慢慢地沉降到地底去。
那怪物的固体整个沉没之后,大咒式圈所留下的那个洞上,出现了千万条果绿色光线的纤维,将洞口密密地织缝住了。
这就结束了,可是不知为何,楼厉凡依然没有收回自己的能量,他的封印还在继续伸展,一直将这黑暗的空间填充到饱和,之后又向上迅速蔓延开去。
“楼厉凡!你在做什么?”云中榭大吼,“你想把无关的东西也封印住吗?”楼厉凡没有回头,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没有听到。
“楼厉凡你听到没有!快住手!”花鬼也吼。
楼厉凡依然没有反应,身上的光芒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灵力封印向上延伸的部分已经快看不见了。
如果任由他继续的话……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花鬼丢下霈林海,和云中榭双双扑向楼厉凡后背。
“楼厉凡!够了!快住手!你想连无关的东西也封印吗——”他们两人的手刚刚碰触楼厉凡后背,便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撞到身后封印的墙上。
好强的能量!
花鬼和云中榭同时心惊。云中榭身上有花鬼修炼了千年的能力,而花鬼身上有不知从多少人身上抢来的力量,可即使如此,还是被他轻易弹开,这的确不太寻常。
见连他们二人都无法抵挡楼厉凡的能量,霈林海跳了起来,也向楼厉凡的背后扑去。
“厉凡!不能再继续了!住手!”很奇怪,楼厉凡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身体动了一下,身体所发出的灿烂光芒立即黯淡下去。霈林海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弹开的准备,所以拍下去的动作非常狠,没想到楼厉凡一点抵抗也没有,反倒被他这一拍给拍得向前滚翻。
封印的蔓延唰的一声就停止了,霈林海也像被封印一样静止在那里,还维持着前腿弓后腿蹬的推人动作,脸上一派呆呆的表情。
他被自己做出的事吓傻了。
脚下是楼厉凡的封印,有些滑,云中榭试了几次也没站起来,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花鬼正用算不上生气、也算不上高兴的表情看着他。
“你原谅我了吗?”“那是不可能的事。”“……”说得这么干脆……“那这只手是……?”
“看你以后的表现,诚心有多少。”云中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等有时间,我会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和花鬼紧紧握在一起。
没有完全原谅,但至少他肯尝试着原谅,在共同作战之后的这只手,意义非同寻常。
“对了,我们得上去啊,和那两个一起上去吧。”
“嗯。楼厉凡,霈林海,一起上……”喊出半截的话卡在嗓子里,云中榭的眼睛呆呆看着那两个人,觉得自己脑袋一阵抽痛。花鬼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怪异,也回过头去……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楼厉凡把霈林海按在地下,正左右开弓对他的脑袋饱以老拳。
“你这个白痴!蠢材!无敌傻瓜!敢打我!想报复是不是!没那么容易!看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救命啊!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错了!原谅我吧……”“……这是他们联络感情的方式吗?”
“……大概吧……”而帕乌丽娜呢?她正在图书馆里,坐在两排书架间的一堆书山中,呼哧呼哧直喘气。
一个穿着黑色超短裙的黑发美女站在她旁边,很生气地踢她的脚:“丽娜!你看看你把我的图书馆弄成什么样子了!要自己收拾干净哦!”
“……我自然能找到冤大头给你收拾……”她恨恨地道:“你这个人真小气……”“哦呵呵呵……承蒙夸奖。”她露出充满仇恨的眼神。
“干嘛那么认真……”黑发美女干笑,“开玩笑而已,我会自己收拾的……”
“啊——好无聊……啊——好无聊……”而在这个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校长大人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孤独地品尝寂寞的味道。
番外与魔女联欢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霈林海吓了一跳,看着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的楼厉凡,不明白自己刚才哪句话又说错了:“啊,啊?我刚才说……啊,对了,我刚才在外面,听别人说今晚好像有个大联欢。奇怪,为什么至今连一点正式的消息都没有听到?大家都只是在听说、听说的……”楼厉凡颤抖的手指指向他,“不……我不是在问那个……我问你……和谁联欢?”霈林海奇怪地看着他,“是美杜莎魔女学校啊,很有名的那个魔女专修学校。”楼厉凡整个人——包括头发脸色嘴唇指甲——统统都变白了。
“美……美……美……美……”霈林海茫然,“美?你是想说美杜莎学校吗?它怎么了?”楼厉凡颤抖着爬下床,书被他无意中拨到地上也不理会。“我……我今天很不舒服……我要请假,我要回家……你帮我请假……”看着他的样子,霈林海非常忧虑地上前扶住他,“你真的很不舒服吗?这怎么能回家?不如我送你去校医那里……”楼厉凡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脸厉声道:“霈林海!”霈林海本能地缩小了一圈——被欺负者可悲的惯性。
“我告诉你!”楼厉凡继续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根本没见过我、也没听说过我、更不认识我!任何人问起都不准泄漏我的行踪!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我绝对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怜的霈林海越加茫然,“这……有必要吗?到底怎么回事?我说厉凡……”楼厉凡说完话就立刻开始准备逃走事宜,根本没在听霈林海说什么。
霈林海不死心地追在他身后,“厉凡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那些魔女的问题吗?你认识吗?是不是真的这么恐怖?不如我也和你一起逃走吧……”楼厉凡装了一麻袋的印咒和圣器,回头,对霈林海微微一笑……一拳砸上他的肚子。霈林海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昏倒了。
楼厉凡将他随手丢在一边,拍了拍手上的土。
“非常抱歉,”他遗憾地说:“虽然咱们室友一场,丢下你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嗯,我还是觉得,带着一个大型垃圾比较容易暴露目标,所以委屈你了。”说完这番其实根本没有抱歉意味的话,他扬长而去,丢下霈林海一个人昏迷不醒。
下午四点左右,霈林海终于恢复了意识。
“他干嘛要对我下这种指示呢?”他难以理解地揉肚子,心里想,“难道他认识那些魔女?或者那些魔女曾经对他干过……‘什么’?”很明显,如果楼厉凡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一顿皮肉之苦是肯定逃不掉的了。幸亏楼厉凡不知道,甚至也不在这。
下午五点左右,霈林海决定出门去转转,也许可以给联欢之前的准备工作帮点忙。
校园里仍然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出现大片的恐慌,也没有谁要逃走的迹象。广场上二年级的学生们正在布置联欢会场,一年级的部分学生正在准备巨大的篝火,式神们匆忙地飞来飞去,从各个地方捡来木柴备用。
没有被挑选去准备会场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外围观看,唧唧呱呱地讨论美杜莎魔女专修学校的响亮名声。
虽然霈林海从以前就知道美杜莎学校,不过都是从书上或各类媒体上看来的,只知道它有显赫的声名、古老的校史和优异的大魔女产出率,但详细的就一概不知了。
直到今天,在大家的讨论声中他才逐渐明白真相——真正让拜特的学生们感兴趣(激动)的,其实和声名、校史、大魔女一概没有关系,而是美杜莎的魔女们!
请听证词。
“美杜莎的美女们……”哗啦啦啦……这不是小河,是口水。
“听说美杜莎们都很热情奔放……”哗啦啦啦……依然不是小河,是口水。
“一位三年级师兄说他被美杜莎抱过一次咧!那柔软……嘿嘿嘿……”淫笑。
“听说另一位师兄说曾和魔女共骑……”“还有一位师兄和美杜莎们共度一个星期……”“我也听说……”“哎哎我也是……”
“我也……”“羡慕啊——!”狼嚎。
霈林海皱眉。那些同学说话的内容……为什么老让他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过霈林海是发现自己死到临头才会逃走的人,预感什么的,反正百分之九十五都不准,那准的百分之五也大部分被他忽略了。所以他根本没有要逃的想法,而是继续游荡,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
下午五点半,继续游荡的霈林海发现天瑾背了个小包,急匆匆地往学校门口跑……或者说,飘。
“天瑾。”他向她打招呼。
天瑾回头看他一眼,然后跑……飘走的速度更快了。
霈林海大惑不解。她怎么了?难道今晚的联欢真的有问题?
他回头看布置会场的一、二年级学生,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好像也没人像他们一样溜掉啊……
……不对!
等一下!
霈林海这才发现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掉的重要信息——一、二年级!只有一、二年级!不管是布置会场还是围观的人,只有一、二年级!像这种大联欢,难道不是全学年都要参加的吗?三、四年级呢?他们都哪儿去了?
霈林海蹲下,张开右手手掌,一只肥猫拉着长长的无形丝线,从他的掌心跳了出来。他的呼唤好像打扰了它的睡眠,它眯着眼睛哼哼着,显得非常生气。
霈林海陪笑:“乖,帮忙去看看三、四年级的宿舍,现在是什么情况。回来给你好东西吃。”肥猫不太情愿地跑走了。
一会儿,肥猫一扭一扭地又扭了回来,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鲗鱼。
霈林海摸摸它的头,眼前闪过空空如也的三、四年级宿舍影像,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是人家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也不能随便就偷人家午饭啊……”他脑袋里灵光一闪。午饭?对了,今天的午饭就是鲗鱼汤!既然是被它这么完整地叼回来的,说明他们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已经逃走了!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害怕成这个样子?难道说……
霈林海想起了楼厉凡,又想起了天瑾,心里凉得好像塞满了冰……
天渐渐黑了。遥远灰蓝的天空中,有明亮的星星一闪……不,是一群星星,一闪一闪地接近他们。
肥猫叼着鱼死不松口,霈林海没办法这么把它收回去,只好抱起它肥重的身体,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悄往学校门口——刚才天瑾逃走的方向——挪动……
一簇闪亮的火苗,从那群星星中划着完美的弧形落下,落入那堆高高的篝火堆上,木柴轰地一下燃烧起来,火焰窜得又高又亮。学生们为即将到来的美女姐姐们欢呼起来。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霈林海忍不住抱起猫撒腿就跑,却没想到那没成色的笨猫,被火光和欢呼的声浪吓了一跳,嘴里的鱼掉到了地上。
这下它可不开心了,在他身上又是乱抓又是乱挠,拚死也要去找回它的晚饭不可。霈林海抵挡不住,只好带着它又跑回去叼鱼,再往学校门口跑。
须臾之间,形势已变。唯一可以逃生的学校大门正缓缓关闭,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布里的变态,正在“嗷吼吼吼吼”地狂笑。
“我的优秀的学生们啊!去吧!去占魔女们的便宜吧!和她们一决雌雄吧!和她们拚命吧!多难得啊!两年一次的抢劫和被抢劫啊!大家千万要赢!输了可是要被抓去做魔力花肥的呀!呀哈哈哈……嗷吼吼吼……”
“……”霈林海终于知道自己的不祥预感从哪里来的了……可惜,晚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合上,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苍天哪……难道他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不知道苍天是忙不过来还是怎么着,反正他没得到任何回应,只知道远处闪亮的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身穿黑袍法衣的魔女们骑在她们传统的飞行器具——扫把上,每支扫把的顶端都安装着《飞行法典》上强制规定的信号灯,而这也正是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来源。
渐渐接近了,魔女们的速度却没有减低,反而加快了速度猛扑下来……
刚才还在为美女姐姐欢呼的学生傻傻地看着天空,一个个张着嘴,好像都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三百公尺,二百公尺,一百公尺……
“卧倒啊!”不知谁大喊一声,广场上的学生们整整齐齐地扑倒在地。如星星一样繁多的魔女们欢呼着俯冲下来,在空气中划过无数流星经过的绚丽痕迹。
为首的魔女轻盈地在扫把上改骑为站,掀开身上的法袍,露出里面近乎比基尼的红色惹火紧身衣。
“姐妹们!”那位魔女意气风发地呼叫,“当试验品的姑娘、小伙子都在这里了!大家抢呀!”魔女们发出了兴奋的尖叫,绚丽的轨迹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像老鹰一样往地面上的小鸡……不,拜特的学生们发起进攻!
广场上一片大乱,土匪魔女们四处乱飞,拜特的学生们尖叫着满世界乱跑,远远看上去就好像苍蝇在炸了窝的蚂蚁上面乱飞似的。如果有学生跑得不够快,在一阵滚滚烟尘和土匪魔女的尖笑声扫荡过后,那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学生的身影了。
“佛祖啊,上帝啊,圣母啊,阿拉啊……”霈林海哆哆嗦嗦地祈祷,“谁来都好,让今天的事只是一场梦……”一个魔女尖笑着从他身边掠过,又长又利的五爪狠狠划过霈林海的脊背,想将他抓起来。霈林海使出千斤坠,扒住地面不松手,只听嗤啦一声,那魔女抓着他破烂的衣服飞走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霈林海不知道被抓去将有什么待遇,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已经被魔女们的可怕笑声吓破了胆,连抵抗都没想过,只一味往旁边的小树林里爬,觉得爬到那里应该就安全了。
身后风声呼呼,霈林海凭本能觉得不对劲,慌忙整个人紧紧贴着地面一趴,活像一张被踩扁的人皮。四、五个魔女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一只尖利的魔女爪子划过他的脸颊,颧骨处一阵刺痛,大概是被指甲划破了。真好,没有抓走他,连黑猫也……
嗯?
他左右看看,心底忽地一阵发虚。
猫呢?他的式神黑猫到哪里去了?他在地上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根被扯断的灵力线……
完了……黑猫被劫持了……他单独做出的式神根本不可能脱离灵力线啊!一脱离就要死的啊!
可怜的霈林海愤怒了,从地上一跃而起,在苍蝇和蚂蚁四处飞窜的世界里,异常愤慨地大呼一声——“哪个魔女抢了我的猫!”狮子吼果然有用。全世界,静默。
不过维持了还不到两秒钟,全世界又继续沸腾。
两个男生惊恐地从霈林海身边跑过,四个魔女随后擦过他,风驰电掣地飙过。
“救命啊!我们再也不敢对魔女姐姐想入非非了!饶了我们吧!”
“哦呵呵呵呵……英俊可爱的弟弟用来试验化鼠剂最合适了!不要跑啊。”一个柔弱的女生一边向身后释放电击一边哭着跑去,一个魔女骑在扫把上演出“上下左右躲躲闪闪”的杂技,紧追不舍。
“姐姐不要再追啦!呜呜呜……我电死你哦!”
“噢嘿嘿嘿……姐姐找人体发电机这么久了,当然不能放过你。”一对情侣连滚带爬地从霈林海头顶掠过,一群魔女死死咬住他们的痕迹,坚持不懈地向他们丢易炸的玻璃瓶。
“魔女姐姐魔女姐姐魔女姐姐们啊啊啊——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啊啊啊啊——”我躲,我躲,我躲……
“姐姐们才没毁亲,只是试药而已嘛,看我破恋剂!”轰!
“罗密欧的眼泪!”砰!
“自恋狂药水!”淅沥哗啦……
霈林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一时竟忘了自己依然在最危险的地方,站在那里也不观察周围交通,一个魔女看准了机会,斜着猛冲上去,将毫无防备的他给戳在了扫帚把儿上,两人直冲天际……
“救命啊——”凄厉的呼救声消失在天空上。“
肥猫躲在草丛里香香地嚼着自己的鱼,把骨头咬得嘎崩嘎崩响。天空上那声救命从开始到消失,完全没有引起它的注意——不愧是为了吃,可以连命都不要的死肥猫啊……居然这样都没死……
楼厉凡坐在最高的树尖上,远远地听见霈林海的惨叫声,手搭凉棚往那边看了一眼。”
“啊……你果然被抓走了吗……”他自言自语,“不过你也不能怪我没有兄弟义气,实在是美杜莎的魔女就是恶魔的代称,我可不想因为泄漏秘密被杀……谁让你们家里都没有魔女呢?要是有的话这种事还能不知道……”东明饕餮诡秘地拉开一点窗帘,又慌忙合住。
“她们还在抢啊……那个变态也还在墙头上助威呢!”东明饕餮忿忿不平,“他怎么能这样!咱们可是大学都还没毕业的!怎么能让我们和专修学校的魔女打!她们可相当于研究生啊!”
“是院士级别。”东崇躺在床上,脸上还盖着一本书,更正。
“反正我们打不过!”东明饕餮更愤怒了。
东崇拿下书,一笑:“认命吧,谁让拜特一定要从魔女学校的手里购买校地……不过咱们这可是魔女专修学校的试验品定点抓捕地区,你作为它的学生都没被抓走,知足吧。”东明饕餮做一个嗤之以鼻的动作,又从窗帘缝隙看看外面大乱的样子,道:“对了,如果是被抓走的话,会是什么结果?真的变成魔力化肥吗?”东崇诡异地笑笑,没有回答,只是又用书盖住了自己的脸。
一个星期后,被掳走的学生们被一批一批地放了回来。
人回来了,这一点很值得庆贺,不过问题是,他们和以前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比如一年级的某个学生,足足有一个月都坚持自己是一只鸟,睡觉要睡在房梁上,吃东西只动嘴不动手……
比如二年级的某对情侣,每天都要坚持上演一出罗密欧会见祝英台的戏码,风雨无阻。
还比如……
还比如霈林海,带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还有一腔悲愤的心情……扑倒在楼厉凡脚下,痛哭流涕。
“厉凡!算我求你了!下次有什么危险就告诉我一声好不好!求你了!我被她们……得好惨啊!”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大反应,楼厉凡愣了一下:“……她们到底对你干了什么?”霈林海默默流泪。
霈林海大哭而去。
天瑾抱着一只黑猫敲门,半天都没人回应,于是推门而入,发现楼厉凡正站在那里发呆。
“我捡到了霈林海的猫,现在还给他……他不是刚才还在?”楼厉凡严肃地想了想,回答:“他刚才是在,不过好像被她们强暴了一样……”天瑾无语。
第二天,霈林海被魔女们强暴、轮暴、SM……等等的限制级消息,传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
而霈林海呢?
他还在继续哭,连停都停不住。
“厉凡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呜呜……我只是中了她们的‘哭到死’药粉……想问问你有没有解药而已……呜呜呜……难道都没人知道解法吗……呜呜呜……”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14
正文 第六集
第一章强夺之后
夏天到了,花都开了,蜜蜂也来了,酷热就要开始了……
“霈……林……海!”咚咚咚咚!当!
……然后,人心也开始浮躁了。
可怜的霈林海流着眼泪躲在天瑾的房间里,捂住耳朵告诉自己,听不见门外传来的声声巨响。
“……你不出去没关系吗?”天瑾坐在她小小的方桌旁边,桌上微弱的灯光,照得她的脸异常阴森。
“现在没有……不过等一下出去就有了。”如果是以前的霈林海,他是宁死也不会躲到这儿来的,可是现在不一样,外面那位比这个阴森森的女人更恐怖,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他决定还是选择这边。
“看你那张痛苦的脸,”天瑾将面前的书翻了一页:“我知道你恨不得从窗口跳下去,怎么不跳?”
“我为什么要跳?”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婉转点讲话?
“就算是和罗天舞他们在一起,都比我好吧。”“……”话是这么说,但是……
“你以为在我这里会比较安全?”霈林海铁青着脸点点头。
天瑾是个可怕的女人,霈林海知道外面那位也这么想。如果他躲到罗天舞他们那里的话,外面那位绝对会在一分钟之内破门而入;而因为他躲在天瑾这里,所以才会安全地待了一个小时也没被抓。
“话说回来,”天瑾将面前的书合上,一双黑眼睛冷冷地盯着他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就在两个月以前,楼厉凡还没这么发疯过。”
“你不是有预警功能吗?”
“……我不是警报器!”房间温度骤降十度。“而且我的能力,对灵力远高于我的人就不会太准,你看我什么时候给你预报过?”“开学的时候……”
“那是凑巧。”房间温度再降十度。
霈林海向后躲了躲。
门外又传来一串破口大骂外加疯狂踹门的声音:“霈林海你给我出来!不要以为躲到天瑾那儿就没事了!”霈林海痛苦万分地抓头发:“天瑾……你就不能帮忙想点办法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天瑾反问。
“……”早就该知道是这种结果吧。
“不过,我看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天瑾又续了一句。
霈林海心中一阵欣喜。难道她说的是楼厉凡坚持不了多久……
一句话在喉咙里还没出来,只听喀嚓一声,天瑾的门已经被踹成七零八落的木片。楼厉凡站在门的破洞外,手上的骨节按得啪啪响。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嘛……霈林海……”他在笑,不过当然不可能是温和的笑,而是让看的人(霈林海)从心底发颤的笑。
“不……厉凡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哇!”霈林海被一路横拖竖拽地弄走。
风从破烂的门洞中柔和地吹进来,天瑾看看那一片狼籍,梳了梳头发,阴森森地“嗤”了一声。
被一路拖回去的霈林海遭到惨无人道的对待,当楼厉凡发现拳头很痛而放开他时,他已经躺在墙角奄奄一息了。
“厉凡……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等你……先走的……”霈林海几乎是哭泣着解释。
“我知道。”楼厉凡甩甩手,很温和地说。
“咦?”“只是我心情很烦躁,好几天都没有找到藉口打你而已。”“……”霈林海觉得再这么下去,他恐怕连肠子也要哭青了。
两个月前,他们解开房里的“强夺之力”大咒式圈,由于一些意外,楼厉凡得到了霈林海体内近三分之一的力量。这本来是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楼厉凡的脾气忽然变得非常暴躁,以前揍霈林海是因为他惹怒他,而现在即使没什么原因,也会找点原因来修理他。
霈林海每日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总想着再这么下去,他就算没被楼厉凡打死,也会被打傻。
楼厉凡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忽然道:“霈林海。”“嗯?”霈林海还在考虑打死与打傻的问题。
“你觉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嗯……”霈林海想了想:“你最近是比较容易发火……”“不对!”“哎?不对?”
“你难道没有发现……”
“发现?发现什么?”楼厉凡好像在努力忍耐般憋了一会儿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不要再用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口气反问我,我怕我会忍不住再给你几拳!”
“……”是你什么都没说清楚,又不是我的错……
“霈林海……”楼厉凡盘腿坐在那儿,眼睛望着窗外的树道:“对你身上的能力,你知道多少?”霈林海望着他,不明所以。
“你一直觉得你身上的力量……很正常吗?”霈林海不敢擅自回答,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我……我有哪里不正常吗?”
“是不太正常。”楼厉凡断然回答,成功地发现霈林海变了脸色:“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以前我会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他说的话让霈林海越来越不懂了,只能张着嘴听,完全猜不出他究竟想说什么。
楼厉凡伸出一只手:“握住。”霈林海依言伸手握住。两人掌心相对,正中心的穴位有温和的暖流来回流动,非常自然而和谐。这是他们的力量在交汇走动,这在以前他们是做不到的。
“好像从那天起,我们的能力就可以随意互通了。”这种力量的交流非常舒适,但霈林海满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样一来,楼厉凡就不会再逼迫他做“魔女的诅咒”了。
“你觉得我和你力量的性质如何?”楼厉凡问。
“性质?我们都是灵力,不是应该一样吗?”楼厉凡再次深吸气:“我以前也是这么想,不过……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以前的力量,已经完全没有了。”霈林海错愕:“没有?是被冲淡了还是真的没有了?”不到一百的能量,在上千的能量冲击下被冲淡是很正常的,但要说被冲得“没有”了的话,那就太奇怪了。
楼厉凡抽回手,脸色很不好看。
“每个人对自己力量的感觉,和对别人力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你听自己的声音,和别人听你的声音完全不同一样,所以你本人不会发现,你的力量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而你平时外放的力量性质又和普通人很相似,你体内的气又不像妖气那么特殊,它的使用方法与灵力是有很多相通之处的,所以大家也都忽略了这一点——包括我自己在内,直到云中榭出来的那天……”强夺之力的大咒式圈是云中榭所做,因此在他被释放的同时,失去最后一道封印的大咒式圈启动,楼厉凡和霈林海之间才会出现力量牵拉的引力,导致现在的结果。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的能力为什么用得那么不顺了,因为你只会用使用灵气的方法,来使用体内的能量,所以很多能力你怎么用怎么不称手,这不是因为你愚蠢,只是方法的错误而已。”霈林海张口结舌。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他不是……一直都是在用灵力吗?现在怎么会忽然告诉他,他体内的根本不是灵力,而是别的……
“以前借用你的力量时,并没有感觉到你的性质有什么不同,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使用了魔女的诅咒的关系。
“它本身就是灵力魔化技术的一种,所以我一直以为,从你身上传来的魔气是因为诅咒的转化。直到现在,我身上有了你的力量才弄明白,原来是我弄错了,霈林海……你……”
“我?”霈林海有种不好的感觉——非常不好的感觉。
“你的血液中……至少有二分之一的魔力成分!”霈林海张着嘴,脸上发出比之前更加青灰的颜色。
“真的发展成这样了?”“嗯。”“那我们怎么办?”
“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校医室内,两个伤痕累累的学生正在杀猪般嚎叫,因为校医正拿着绷带,在他们受伤的地方狠命勒紧,美其名曰“救命止血”校长大人和拜特管理员一边吃着不明身分的零食,一边闲聊。
“他们是不打算回来了?”“谁知道?”“真的一点都没办法挽回?”“不晓得。”
“我说你啊!”校长威严地把零食往桌上一放,狠狠地说:“你就不能提供点有用的消息?”
“你这种整日在学校里招摇撞骗、毫无建树的无能校长,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这个管理员整天又干了些什么?”“我说了你没资格说我!变态!”
“你又有什么资格骂我变态!”“变态就是变态!”“骂了我可就是骂了你自己!”
“我们是不同的人格!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两人猛地同时站了起来,挽起袖子就打算开战了。
“好了!”校医挥舞着手术刀踱过来,校长和管理员看一眼校医那虽然在笑,但却带了杀气的脸庞,立刻停住了动作。
“我知道你们心情不好,不过不巧的是,今天我的心情也很不好——不想让这里变成一片焦土的话,都给我老老实实坐下来慢慢说!”校长和管理员乖乖坐下。
那两个比来时伤势更重的学生,见状马上互相搀扶着逃走,看样子大概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了。
校医看了一眼门口,门就自动关上了。
“这次的事情,你们也很清楚。强夺之力的大咒式圈在解开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差错,现在霈林海的能力性质,已经被楼厉凡感应到了,你们说怎么办?”校长和管理员沉默不语。
“所以他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们了,不准让他和楼厉凡在一起!因为他们的外在波长太相似,在一起一定会出麻烦的!现在真的惹出麻烦来了!你们说怎么办?”校长缩成一团窝在椅子上叨念着:“谁知道他们会连最后一道封印也解了呢……”校医一手将手术刀扎在校长大人的大腿上:“你还敢说!”那变态校长嗷的一声,跳上了天花板。
“我早就说过,不准你和楼家姐妹打牌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被她们逼得去解封印!连最后一个也解了!你拿什么弥补?以死谢罪都不够!”管理员噘嘴:“可是如果他死了你肯定也死——”
“还有你!”校医的手转而指向她的脑袋:“你这个管理员到底监管了什么东西?那个蠢材数不清楚封印的数量,你也数不清吗?最后一个!居然连最后一个也没保住!你平时都在干什么?打盹吗?”
“可是——”管理员抓抓自己的头发,不服气地说:“你自己的职责呢?花鬼回来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他是来救云中榭的,可是你也没阻止住他。如果云中榭没有被释放,那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校长拔出腿上的手术刀,血噗噗地往外冒,他声音颤抖地附和:“对呀对呀!你也有错!”
“你们这两个蠢材!”校医气爆了:“那是法律!你们懂不懂!只要花鬼能突破封锁见到云中榭,那云中榭身上的灵体监禁就会失效!这又不是我规定的!有本事你们去跟灵异协会抗议!不要动不动就乱推卸责任!”
“我们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校长和管理员异口同声地道:“现在你说怎么办吧。”校医忽然定住了,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半晌没吭声。
“喂!你说怎么办哪!”校医拍手,耸肩。
“……啥意思?”校医微笑起来:“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休假去了。”“喂!”这到底是谁没有责任心啊!
几天后,楼厉凡意外地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他的三个姐姐挤在萤幕里,声泪俱下地声称老爸就快要死掉了,让他快点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他很怀疑从那三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真实性,但既然她们这么说了,那回去看一眼也无妨——如果真的被骗,那……那就再说吧。
发现楼厉凡在宿舍里收拾东西的时候,霈林海有些惊讶。
“厉凡你这是干什么?又有实习任务了?”
“如果我有实习任务那你肯定也有。”楼厉凡将要用的东西收成一个小背包甩在肩上。“我要回家,大概明、后天就回来,因为有点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自己注意点,别被那群大小变态弄死了。”
“咦?可是怎么这么突然?”楼厉凡随意地耸了耸肩:“我家那三个魔头一直催我,据说已经帮我请好假了。所以我想还是快去快回的好。”
“但是……”霈林海还想说什么,却被楼厉凡不耐烦地打断:“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是我的家事!你难道也要跟去看吗?”霈林海急急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给我闭嘴!”楼厉凡怒气冲冲地背着包往门口走去。
“可是厉凡——”身后传来霈林海悲怆的呼唤:“你不能离开我呀!”啪!理智之线烧断了。
楼厉凡转身举着拳头,向刚刚才发现自己大难临头的霈林海挥去。
仅仅几分钟,霈林海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楼厉凡一只脚踏在他的身上狞笑:“霈、林、海!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你再给我说一遍!”霈林海奄奄一息地伸出一只乞求的手:“拜托……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你也得听我把话说完再打呀!”
“你说!”说不出正当的理由就杀了他!
“你先……把脚拿开……”楼厉凡把脚挪到了别处。
霈林海呻吟着坐起来,揉揉刚才险被踩断的腰,表情痛苦万分。
“关于我二分之一的魔力成分,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它让你暴躁心烦是事实,所以我去谘询了校医……”
“你谘询谁不好!你去谘询他!”楼厉凡再次怒吼。
“你……你听我说完再杀再剐行吗?”看在他依然伤痛欲绝的声音分上,楼厉凡决定保持一会儿沉默。
“校医说,我们力量的相通其实还是不够,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虽然波长方面有一定的相似性,却总不如花鬼和云中榭在一起的时间长。
“现在你得到了我的力量,但是你本来的灵能波长却与我不是完全相同,它们表面上还听你的指挥,但总还是不够称手。
“在你与这些力量的磨合期中,你至少有一年左右都会这么暴躁。不过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我问了云中榭,他说强夺大咒式圈夺来的力量是有缺陷的,由于初时的不适应,你无法控制的时候,力量甚至会暴冲……”楼厉凡想起解决强夺大咒式圈后,他清醒过来时所看到的,那种险些连他们头顶的宿舍也被封印的境况,心里不禁有些动摇。
“虽然你只夺得我三分之一的能量,但从上次看来,这力量应该也是不容小觑。上一次花鬼他们两个人联手也没制住你,幸亏你最后还是听见我的声音……”啪!楼厉凡一包砸上他的脸,霈林海倒下。
“行了!”楼厉凡厉声说:“我知道了!快点去收拾你的东西!”“……咦?”背包下传来疑惑的反问。
“咦什么咦!和我回家去!混蛋!”绕了这么大圈子,总之只是在说一句话,那就是他的力量仍然不能算他的,霈林海不在身边的话,谁知道他会出什么事。
楼厉凡不爽的就是这一点,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心里的火不由得往上窜,可怜的霈林海说了实话,却仍然得当他出气用的沙包。
当鼻青脸肿的霈林海跟楼厉凡走出宿舍时,天瑾正巧从她的房间出来。
楼厉凡以为是巧合,向她点了个头就打算离开,没想天瑾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喂。”“干嘛?”他不耐烦地回头。
天瑾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道:“南方。”“啊?”“不要去。”“为什么?”天瑾阴阴一笑,一股寒气飘过……
“感觉不好。”“怎么了?”
“有事发生。”她这种一句话只说几个字的说话方式,让楼厉凡火冒三丈:“你不是说过,因为我的力量提升,你对我已经没有准确的感应了吗?现在又在这里弄什么玄虚?”
“哦……”天瑾阴冷地哼了一声:“我对你是没有感应了,不过你的衣服……”
“衣服?”她的手指转而指向了他的上衣:“我看见你这件衣服变得很破,上面还沾着很多凝成块的血……”楼厉凡与天瑾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一件残破不堪还带着黑色干涸血迹的衣服,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无所谓地甩了甩头:“这个嘛……嗯,谁知道到时候这衣服穿在谁身上呢?也许穿在霈林海的身上也不一定。”霈林海的脸色有点发白:“厉凡……我不是你的替死鬼啊……”
“啰嗦1天瑾冷冷一笑:“你如果不信,那就算了。等真的死了就来找我,我要记录预感的正确率。”她这算什么话!楼厉凡气得头都昏了。
“我要走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你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对人好点?嘴巴毒、心胸狭窄、长得阴森,人品又不怎么样!要是哪个男人瞎了眼睛会娶你,那才真是见鬼了——霈林海!你不要推我!我还有话……”
“好了好了,厉凡,”霈林海高大的身躯格挡在他们之间,一边遮挡他的视线一边把他往外推:“你爸不是在等你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吗?”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天瑾不见得会输,但楼厉凡却一定不能占到便宜,毕竟他总会对女性手下留情,可天瑾对他不会。
两人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下去的时候,罗天舞他们四人碰巧正往上走。
看见他们准备下来,这四个人立刻在楼梯旁站成两列,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同时还拍手喊:“欢送欢送!欢送欢送……”楼厉凡一脚就踹下去两个。
“你们要干什么!”他吼。
剩下的两个,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管……管理员她说你们要走……再也不会回来了啊……”静。
“让你们胡说八道!”楼厉凡暴踹,剩下的两个也一路滚了下去。
楼厉凡这回是真的气昏头了,现在是正常的人一个没有,不正常的一个个到他面前现,不要让他再看到第四波妨碍他的人出现,否则格杀勿论!
当他们走出宿舍大门的时候,校医和管理员正站在榕树下等他们出来。
“怎么样?我就说霈林海一定会跟着他吧?”管理员用大家都能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说道。
“你们‘也’想干什么?”楼厉凡的脸色和他的表情一样阴沉:“没必要这么大礼相送吧?我已经跟校长请过假了。”
“你呀……”管理员嗤笑:“谁要送你了,我们是来见霈林海最后一面的。”霈林海大惊失色:“见我最后一面?”
“……你们在胡说什么?”今天所有人好像都有点怪怪的……是他的错觉吗?
校医迈着自以为最帅的步伐,与楼厉凡擦身而过,慢慢走近霈林海,在他肩膀上一拍:“请多保重,永别了!”霈林海脸都青了:“保……保……保重什么?到底怎么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楼厉凡看看校医真挚的脸,又看看管理员的表情,呼一口气,一把揪住了霈林海的领子就往外拖:“连这些变态的话你也信!这种智商居然还能活二十多年,没有让人把你卖掉真是奇迹!”
“可是——”可是他们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在逗他玩啊!
楼厉凡回头,一双眼睛恐怖地盯着他:“那就是说……你在怀疑我的话?”霈林海只觉得有浓厚的乌云罩到了自己脑袋上:“不……我……我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快走!”楼厉凡和霈林海不顾众人而去,校医和管理员二人待在原处没有动。
“喂,你觉得我们的提醒有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肯定有。”——根本没有!蠢材!
第二章封印大楼
由于家里没有给楼厉凡派出飞行器,他们也没有打算用妖力浮翔飞回去,于是选择了空中列车作为代步的工具,几个小时后,便到达了楼厉凡家所在的城市。
楼厉凡的家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上,一栋五百层的高楼,从三百九十九层以上,全部都是楼家的地盘。
空中计程车将他们送到了顶楼的天台上,霈林海一下车便走到天台围栏边往下看,只见各种飞行器、地上交通车在无数高楼间穿梭不停,不由得感叹:“在学校这么长时间,我都快忘了这世界上还有‘科技’这种东西……”
“那是因为你上灵异学校上太少了,”楼厉凡回应:“快走,我们得乘电梯到四百二十层去。”“咦?你不是说你家人都住在五百层,下面都是产业?”
“嗯,我是说过。不过我可没说过我爸在家,他在住院。四百二十层到四百层是我家医院,四百二十层是ICU病房。”
“ICU!那不是加护病房吗?你爸爸他难道真的——”楼厉凡皱了一下眉头:“就算住进ICU也不代表他真的就要死了,只说明他的伤比较重而已。我觉得……”他们边说话边走到电梯门口,楼厉凡的话还没说完,电梯的门打开了,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就像牛皮糖一样噌地飞了过来。
“Oh!Comeon,baby!Kissme!”楼厉凡伸手格挡,将一张青春美貌,却被浓妆艳抹掩盖得老气横秋、奇丑无比的脸,阻挡在安全范围之外。
“别接近我!你的粉会掉到我身上!”
“小凡凡别害羞嘛,让我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矫揉造作的声音,让霈林海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全身都挂在楼厉凡胳膊上的人,是一个很年轻的美少女,可惜那张脸已经被化妆品涂得看不出原形,只能从轮廓上看出些微端倪。她扑向楼厉凡的时候,一股浓得呛人的香气迎面而来,让人几乎窒息。
“我不想在身上留下你的口红印,”楼厉凡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说:“让姐姐们看见的话,我又说不清楚了。”
“没关系啦,她们不在!”浓妆少女大笑:“可以让我亲了吧?”楼厉凡拽住她的吊带背心,将她强行推回电梯里,自己和霈林海也站了进去。
“厉凡,这位是?”电梯下降的时候,霈林海小心翼翼地问。
“我的姥姥。”楼厉凡盯着楼层显示,绷着脸说。他的口气不太像在介绍他姥姥,而更像是在说“这是我的仇人”。
“姥姥?”霈林海大吃一惊。这个年轻美少女?不过,她有点太不会化妆了。
“这是家丑,所以我不想让你看到。可是你硬要跟来……”楼厉凡的语气仍然很生硬,但比起刚才却稍微好了些。
“……你姥姥真年轻。”霈林海只能挤出这一句。
实在是太年轻了点……还有她“特殊”的化妆……可以理解楼厉凡说“家丑”的原因。
“是啊,老不死的千年女鬼。”“讨厌!凡凡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美少女姥姥抗议。
“真是抱歉,说了实话啊。”口气里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
美女的表情刹那间千变万化。
“凡凡我恨你!”她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捂着脸穿出电梯门消失。
霈林海看着楼厉凡被打肿的脸,有些呐呐地道:“厉……厉凡,你好像伤害到她了……”楼厉凡看他一眼:“你很心疼?”“啊?”
“……没关系,她的心就像金刚石一样,用王水都化不掉。”
“呃?”四百二十楼到了,电梯门无声滑开,刚才伤痛跑掉的美女姥姥,正笑得很开心地站在门口等他们到来。
“小凡凡!”她又扑上去了。
楼厉凡躲开。
“……明白了。”霈林海说。果然是金刚石做的心啊……
四百二十层大概有一百个左右的病房,其中有二十间加护病房,霈林海等三人站在传送带上,往楼厉凡父亲的病房前进时,可以将沿路病房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霈林海透过一块块病房的玻璃,或没关好的门缝中看见里面的情景,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是被病痛折磨得异常痛苦的脸。
他忍不住开始猜测,楼厉凡的父亲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既然说是来见最后一面,即是说那不是重伤也是绝症……他已经做好到时要流露出同情,又不会太同情的表情来的准备了。
传送带将他们一直送到了四二0一00房间的门口,霈林海看了一眼门上镶嵌的那对名牌。左面的名牌上写着“楼希雷”,右面的名牌上写着“天一红霞”那是病房内病人的名字。
楼希雷……
有点耳熟……
天一红霞……
这个好像更耳熟……
但是,是在哪里听过的呢?
楼厉凡也看到了另外一张名牌,有些困惑地低声道:“怎么回事,连我妈也……”“姓‘天一’的那个是你的母亲吗?”
“是啊。”真的很熟,不过这两个名字好像并不是同时听说的,到底是……?
在他们说话的当儿,美女姥姥已经大剌剌地推门进去,然后用很招摇的声音喊:“美丽的女儿!英俊的女婿!我可爱的孙子带着他的情人来看你们了!”楼厉凡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不要胡说!”霈林海脸色也很难看,万一楼厉凡无法在他们身上发泄怒气的话,那怒气最后必定会转移到他头上……
四二0一00病房很大,比普通病房要大出十倍以上,不过里面摆放着各种抢救用器械,连全息透视仪和活体检测机等大型器械也被弄了进来,把空间占的满满的。可即使如此,那里看起来却不太像是器械完备的抢救室,反而更像仓库……
楼家父母躺在两张寒酸的单人床上,在仪器的包围下,就像某种灵长类生物一样可怜。不过他们的病并不像楼家姐姐们说得那么重,因为他们一没有戴氧气罩,二没有戴上生命监护器。
楼妈妈——天一红霞,只是右手被石膏固定着,而楼爸爸——楼希雷,就稍微凄惨了点,全身有百分之七十的地方都包着石膏,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也有绝大部分缠着厚厚的绷带,全身上下露出来的只有眼睛和鼻孔,其余地方都被裹了个严严实实。
霈林海曾听说楼厉凡的父母都是灵异界的前辈,虽然他极少看灵异界的节目,不过他们的工作应该和普通的灵能工作者差不多。
这么说来,他们的伤一定是工作时留下的吧!
想到这儿,霈林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
楼厉凡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两张床中间。
“原来你们真的受伤了啊,”他平淡地说:“怎么回事?”楼希雷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被石膏绑成木乃伊的手臂上下乱挥。霈林海仔细看才发觉,原来他的下巴也被石膏托着,嘴更是被绷带封住了,难怪没法说话。
楼厉凡好像没看见老爹挣扎着想说话的样子,继续对神色有些怪异的母亲道:“有委屈就快点抱怨,我不想耽误太多课程。”天一红霞的脸色忽然涨得通红,又很快由红转黑,看起来像憋气憋了半天快死的样子。霈林海满头雾水,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她的儿子最了解她,站起来用力在她右手的石膏上一敲:“想装哭就下点狠心,看得我都累了。”天一红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顿时满脸倾盆大雨:“哇——儿子!儿子啊!你爸他啊——他居然搞外遇啊!他居然搞外遇!你说他该不该杀啊!儿子啊——”她边哭边拍自己的石膏,霈林海的脸一直在抽搐,他觉得这么拍还不如掐自己的大腿更好,万一骨头再错位怎么办……
楼希雷的胳膊晃得更厉害了,可惜谁也看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了外遇你就把他打成这样?”楼厉凡问。
“可是他居然反抗啊!”天一红霞哭的悲痛欲绝:“你看看我的手都骨折了!”
“是你打烂他下巴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打错位的吧?”天一红霞静了一下,又嚎啕起来:“你居然帮他!你居然帮他不帮我!啊——妈!你看他们父子两个都欺负我!”当发现女儿的注意力,开始转向自己的时候,美女姥姥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墙逃走了。
见老娘逃走,天一红霞的眼泪攻势又转回儿子身上:“你整天不回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你回来,你还不情不愿的!你怎么这么不孝啊——”
“我又不是在外面玩……”天一红霞哭的更大声了,似乎想把楼厉凡和楼希雷的声音都盖过去:“既然你现在回来那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带个男朋友回来啊!你让我怎么去见死去的老爷啊。”楼厉凡的脸色逐渐转成了绿色,他呼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等你清醒了咱们再说其他事!”生硬地撂下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开病房。霈林海跟在他身后,脸色也有点绿绿的。
天一红霞造作的哭声从后面跟上来,两人都捂住了耳朵。
“你妈妈她……”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似的……
“她在掩饰心虚!”站在传送带上,楼厉凡咬牙切齿地说。
“咦?”“这事绝对不是我爸外遇这么简单!八成有其他什么问题,她怕我看出来了,就在那里胡搅蛮缠,这种事她干太多了!”
“哦……怪不得……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回学校吗?”楼厉凡想了一下:“不行,还不能回去,我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时他们也打,可是从来没把我爸打得这么严重过。我去找我祖父,问问看她究竟隐瞒了什么。”想起天一红霞的那句“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霈林海道:“可是你老太爷不是?”
“是啊!”楼厉凡不耐烦地回应:“所以我才要去找他的魂回来呀!”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
“我可爱的孙子,你找我?”一张慈祥的脸蓦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有一张脸。霈林海忍不住颤了一下。
楼厉凡表情未变,很自然地与那张脸打了个招呼:“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那张脸满是笑容:“哦,还不错!你刚说找我有事?”
“是啊。”楼厉凡看一眼父母的病房,压低声音在那张脸的耳边道:“他们这次又是怎么回事?”那张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啥?你再说一遍?”
“你不要给我装听不见。”楼厉凡微笑了,笑得非常恐怖:“老实告诉我,否则……”那张脸咳嗽了两声:“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
“嗯?”楼厉凡的脸又离他近了点,霈林海可以感觉到那张脸上被冻了一层霜。
“好了,凡凡,你别离爷爷这么近,爷爷心脏病都要犯了……”
“你到底说不说?”那张脸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忽然看向楼厉凡身后,表情霎时变得非常温柔。
“女儿你别生气!爸爸死也不会说的!再见了!哈哈哈哈!”那张脸唰地一声便不见踪影了。
楼厉凡回头,发现天一红霞正站在病房门口,对他们笑得非常非常温柔。
“儿子……你想从你爷爷那里听到什么呢?”她的笑容和刚才楼厉凡的如出一辙,霈林海只觉得有西伯利亚的冷风呼呼吹过,几乎就要被冻成冰雕了。
“来问妈妈嘛,妈妈绝对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楼厉凡和她对峙了几秒钟,一字一句道:“不、必、了!”转身,拉着已经被楼妈**温柔笑容,冻得全身僵硬的霈林海离开。
虽然还不是很了解确切情况,但楼厉凡还是从妈**反应中,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究竟是怎么难堪的事情,让楼妈妈始终讳莫如深?
“……我看,我还是留下来多住几天好了。”楼厉凡带霈林海回到了五百层,一边以指纹识别开门,一边道:“我看也不会出什么事,我不会失控的。你要是着急的话,我明天派人送你回去。”霈林海考虑了一下:“我能不能……先不回去?”
“为什么?”房门打开了,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撒满了房间,落在他们身上。
房间内散乱地摆放着几张沙发,凡是靠墙的地方都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各式各样的书琳琅满目。
房间中央放着一台大型电脑,仅萤幕便有一人多高。电脑桌上随意放着一些零碎物品,就好像这房间的主人只是出去了一会儿,立刻就回来似的。
“我先说好,”楼厉凡将背包顺手扔到地上,往浴室走去。“我家可是很危险的,那三个魔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爬到你的床上去,到时候你跟我哭我可不理。”
“……我……我知道……”楼家姐妹的“手段”,他在学校就已经领略过“一点点”了,他不认为自己现在有办法对付她们。
“不过我总觉得……”楼厉凡站住了脚步:“你觉得什么?”不知何处传来的冷风,一本被丢在地上的书被翻得哗啦哗啦响。
霈林海环视四周,道:“我总觉得,这个房间……不,这栋楼有点什么问题,从进来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楼厉凡转身看着他,那眼神很认真,认真得让霈林海反覆审视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让他露出这种眼神。
过了一会儿,楼厉凡却忽然笑了起来。
“进步不小。”他笑着说:“居然能感觉得到,说明这段时间你有用功。”这还是楼厉凡第一次夸奖他,霈林海觉得受宠若惊。
“这栋楼是建造在某个封印上面的。”楼厉凡没有注意到他的吃惊,继续说道:“它本身也是封印的一部分,所以你会有很奇怪的感觉也很正常。”霈林海松了一口气。
“而正因为它也是封印,所以必须有人来看守,我们楼家自然就担负起这个使命。做为交换,灵异协会将顶部一百层交给我们家,同时也因为顶层是封印的重要阵眼之一,有我们镇守的话,他们也比较放心。”霈林海想了想,皱起了眉头:“可是我总觉得好像不是封印的关系……”
“的确,如果是平时,你不该是这种感觉的,”楼厉凡轻描淡写地说:“现在嘛……是因为封印开始泄漏了。”
“泄……”霈林海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泄漏!灵异协会盖了这么大的楼,就是为了封印,怎么会泄漏了?”楼厉凡笑了笑:“是啊,我们也觉得奇怪,后来才发现有人破坏。地基是封印的中心,那里被人挖开了很大的洞,封印核心也差点被偷走。
“我们不得不加紧看守,可是不管地基修补得多么完美,封印也没办法回到最初的状态,只能让它就这样慢慢漏着,说不定哪一天,那下面封印的东西就一口气全跑出来了呢。”霈林海开始发抖:“那……那你们还这么悠哉?”
“那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们的错,灵异协会也不能把我们家怎样。”
“不是灵异协会!难道你们就不担心里面的东西出来会造成什么结果?——对了,说了半天,你们家下面到底封印了什么?”
“哦,那个啊……”楼厉凡笑:“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专业的灵能人员啊……”
说完那句话,楼厉凡便进了浴室洗手,霈林海站在那里,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了这么多问题,楼厉凡居然没有生气!
平时如果他这么东问西问,就算不遭到一顿毒打也会被骂,可是这一次却没有,看来楼厉凡似乎比在学校时温和多了。
楼家三个姐姐是楼厉凡被迫回家的元凶,可是等他回来之后,他却发现那三个魔头并不在家中,和她们始终联系不到。
他和四百五十层的资讯室联络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一听到他正赶回家的消息后,便立刻动身逃到夏威夷享受阳光去了。
楼厉凡往后退了一点,以便能更加看清大萤幕。
萤幕上面是三个魔头穿着比基尼搔首弄姿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想甩飞刀。
虽然她们都是些为了玩乐可以出卖弟弟的恶魔,但这次还是不太寻常。把他用几乎算危言耸听的说法叫回来,她们却如此迅速地逃走,这绝对不是“耍他玩”这么简单的原因,就能涵盖的。
会是什么原因呢?
有什么原因能把这三个魔头都吓住呢?
或者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吓住这三个魔头吗?
霈林海被安排住在和楼厉凡同一层的客房,他休息了一会儿,发现对工作人员送来的晚餐没什么胃口。
大概那个封印真的泄漏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都好像裹着一层什么东西,某种黑暗性质的东西一直围绕在他的身边,怎么甩也甩不掉。
既然这样……他想了想,便随意准备了一下,走到浴室打算洗澡。
虽然封印泄漏,不过也只是泄漏而已吧?连楼家的人都面不改色地在这里长住,他这个暂时住客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一边思考一边踏入浴室,刚一脚踏进去,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颤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让他觉得异常的地方。或许,这也是封印泄漏的结果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光安慰就能解决的了。
当他打开开关,让热水冲淋下来的一瞬间,他忽然心中一痛,耳中传入一阵强烈的轰鸣,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他脚下一滑,碰一声跌坐在地上,痛得半天没起身。
刚才那是地震?
他艰难地起身,又是一阵可与刚才媲美的剧烈震动,他咚地一声又跌了回去。
如此反覆三次,震波才终于完全消失,可是他却已经被摔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下面封印着东西吗?封印是不能建在地震带上的啊!难道灵异协会的那些人没注意到这一点?
霈林海已经没有力气再追究什么了,他草草洗了澡,穿上一件浴袍,捂着后腰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决定了,一定要向楼厉凡问清楚,他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否则再被摔上一次,他非得残废不可。
当霈林海出来时,意外的发现楼厉凡正坐在客厅里,手里翻看着什么东西。
“厉凡?”楼厉凡抬头看他的样子,又惊又笑:“你扶着腰干什么?撞哪儿了?”
“嗯……”霈林海摸着仍然隐隐作痛的尾椎骨,不无委屈地道:“刚才摔了个半死。你家是在地震带上吗?我差点没残废。”楼厉凡的笑容消失了:“你说什么?”
“刚才挺激烈的震荡,摔得我……”看到楼厉凡的表情,霈林海心中咯@一下:“难道你没有感觉到?”楼厉凡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浴室走:“你刚才是在这里感觉到的吧?”
“就在浴室的正中心。”走到浴室门口,楼厉凡蹲下,手指从下至上摸摸门框,又进入里面,仔细查看喷水的十几个小喷头,最后伸手摸摸地板。
“这里,对吧?”
“嗯——大概就是那。”楼厉凡伸手按住那里的地砖,忽然好像想起什么,将手收回来,可是没过几秒钟又将手放了上去,手心发力,用力一吸,几块地砖被撬了起来,露出了下面的材质。他又顿了一下,直起身体,乓啷一声将手中几块地砖扔到旁边。
“你看看吧。”他转身走开。
霈林海看一眼地砖被剥开的部分,便怔立当场。
被剥去外壳的地方露出了下面的东西,那里原本是特制的含咒凝土,非常坚固,可是现在却裂开了手臂粗的一条大缝,缝隙纵长蜿蜒,不知延伸到哪去,缝洞内则是一片黑暗,似有若无的微风吹出来,混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这到底是……?”楼厉凡冷笑:“我就说那三个魔头,怎么会放过欺压我的大好机会!原来是预感到有麻烦,就集体逃亡去了!”霈林海一只手放在裂缝上,回头对楼厉凡道:“有魔气。”
“嗯。”楼厉凡点头道:“我一听说她们不在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想来告诉你最好先回去,这里恐怕有问题……果然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霈林海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是你说的那个破印吗?”楼厉凡摇头:“不,应该不是以前破裂的地方。我看这恐怕是另外一个地方泄漏的影响。”
“又有人破坏?”“这个还不清楚,必须要查看一下封印的结构,才能进行判断。”
“噢……”霈林海应着,慢慢直起身来,刚才摔到的地方忽然一阵剧痛,他腿一软便向前栽倒过去。楼厉凡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可是他的一只脚却已经陷入了裂缝中。霈林海大惊失色地想要挣脱出来,却发现那裂缝竟似想吞噬他一般,开始缓缓向内蠕动。
楼厉凡喊一声糟,用力想拉回霈林海,却忽然发现自己全身的力量竟在慢慢流失。他越是用力,力量流失的速度就越快。
“霈林海!你自己使劲!我的力量在外泄!”霈林海另一只手紧抓着地板,五指在地砖上留下了一串扭曲的印记。然而即使如此,也没有延缓他被拖走的速度,裂缝那边的力量,比他们想像的要大得多。
“我也不行!拉不过它啊!”楼厉凡心中一沉。不该出现这种情况的!这栋大厦本身就是封印,无论如何不该出现魔气的裂缝,即使有魔气的裂缝,也该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自动修补好才对,怎么会把人往里拉?这裂缝到底是……
正在他们拚命与那个洞窟拔河的时候,一个在此时听来不亚于天籁的清脆女声,在他们的头顶响了起来。
“以我千年之力,修补破印,封锁魔心,锁印!”喀啦一声,浴室发出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撕裂又碰撞的巨响,霈林海的脚立刻从缝隙中抽了出来,缝隙轰地一声对合起来,地砖自动飞回原位,再也看不出之前的痕迹。
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慢慢从上面降落,霈林海想抬头看看是谁,抬到一半却发现对方穿的是超短裙,他又慌忙将头低下。
楼厉凡自始至终低着头,霈林海看他一眼,觉得他不是怕看到短裙风光,而是脸色有点发白地在想什么事情。
“凡凡!”非常年轻,却非常威严的女声,霈林海觉得很耳熟,很长时间以后,才想起那是楼厉凡的姥姥,只不过之前她的声音都没个正经,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从你小时候起,我跟你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绣花鞋已经降落到地上,霈林海仍然不敢抬头,楼厉凡也同样。
“说!我是怎么教你的!”楼厉凡低声道:“所有地板下均有咒印,无论发生什么事,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不得破坏任何一处。”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把那里掀掉?”“因为我觉得那里有魔气泄漏……”“魔气泄漏的是你吧!”楼厉凡猛地抬起头来。
千年女鬼厉声道:“别蒙我不知道!自从这次回来以后,你身上带的气息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甚至连灵力波动都变了!回来以后就觉得不舒服是不是?所以才忍不住要去掀地板吧!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这种事情告诉我们会很为难吗?”楼厉凡又低下头去,似乎想以沉默对抗。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女鬼继续道:“不过你不能再待在家里了,回学校去吧!”楼厉凡低着头,仍然没有抬起来。
“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楼厉凡将目光缓缓上移,一直移到她的脸上。
“你到底是因为我破坏了封印而发火,还是想快点把我从家里赶出去?”霈林海发现女鬼的表情有一瞬间闪过“惊恐”二字,但是那表情的变化实在太快,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
“你一直不告诉我,地基下面到底封印了什么东西,以为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吗?封魔印的效力太强,所以普通人无法分辨它到底是什么。
“可是现在我体内充满了魔气,虽然外部表现可以骗得了别人,但我想你绝对可以感觉得到。我知道这是封魔印,再没有比这个更确定的事了。
“现在封魔印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不跟你辩,总之你们越是想办法逼我走,我就越不走。我要待在这儿,直到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女鬼的表情发生了严重的扭曲。
霈林海看着她的脸,脊背后面一阵发麻,心想万一她的五官掉下来那可怎么是好……
“凡凡!你——”楼厉凡捂着额头,面色不善地道:“我这次回来脾气很好吧?甚至没有用封鬼印打你。那是因为封魔印现在压住了我一部分魔气,把我的脾气也一起压住了。不过这是有限度的,我现在还不清楚临界点在哪里,你想试试看吗?”女鬼的表情扭曲越发严重,五官变得就好像恶灵似的。
“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她尖声叫道:“等知道真相你会后悔的!”
“后悔也无所谓,你别想再用你一千岁的年龄来压我。”女鬼气得用手指指着他啊了好几声,最终愤然转身消失。
她消失的背影看起来仍然如此强悍,霈林海担心地道:“厉凡,这次她好像真的生气了,没关系吗?”你家都是睚眦必报的人吧……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没关系……”楼厉凡更加用力地按住太阳穴:“你能不能不要管这些事?先把我扶起来再说,我头疼死了!”霈林海忙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怎么了?刚才就头疼吗?”楼厉凡的身体晃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却忽然扑向马桶,抱着它一口气吐了个昏天暗地。
霈林海慌了手脚,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给他拍背,连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楼厉凡只顾呕吐,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楼厉凡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让霈林海把他扶到客厅里坐着。这时候他已经吐得快脱水了,霈林海把冰水递给他的时候,他仍然为胃里一阵恶心痛苦万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霈林海坐在他旁边担心地问。
楼厉凡感觉好点了,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你以前……都是这样吗?”
“嗯?什么?”楼厉凡深呼吸,这样让他能觉得好些:“就是被我强行借用力量的时候,还有力量输入我体内的时候,都很痛苦是吧?”
“唔……这个……”霈林海想了想,小心地组织了一下措辞,道:“的确是很痛苦……不过每次不都是迫不得已吗?你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那么做,我没关系。”楼厉凡慢慢把冰水杯子从额头上取下来,放回桌子上,看着霈林海道:“你不明白,那不是‘迫不得已’,其实有别的选择,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是故意的。”
“啊?”“因为我对你……一直都……很恼火!”霈林海的脸青了。
“你拥有许多人羡慕的能力——那‘许多人’中也包括我。但你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空有一身的宝藏,却只能任由它烂在深山里。发现那些宝藏你根本无法善用时,任谁也会发火的。
“让你做点什么,你速度慢,领悟力不足,人又迟钝,做得也不好……真能把人气得半死。我知道你是半路出家学习灵异学的,可也不能蠢成这样!”霈林海的脸紫红紫红的,低头道歉道:“对不起……”
“我不是说出来让你道歉的!”霈林海闭嘴。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是个好人。”霈林海惊讶地看向他,楼厉凡却没看他,他的眼神在四处躲藏。
“我这人脾气太暴躁,如果换了别人,别说一年,就算是一天、一小时,也不会想和我多待吧。”不……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不敢……霈林海在心里说。
“可是你不一样,有时候甚至可以容忍我没事找碴,尤其是这两个月——不!当然只是偶而!”在最后几个字上他加了重音,让霈林海不知怎地很想笑。
“可是当时我不这么想,总觉得你笨得让人火冒三丈,欺负你用以抚慰我的心灵,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被魔女的诅咒折腾到死,说明你修炼不足;强夺之力大咒式圈夺了你的力量,当然更是你活该,而我自己也为此受了不少罪。
“现在我体内的魔气,让我整日暴跳如雷、拿你当出气筒,原因更是在你身上,如果你体内没有魔气不就没问题了吗?”霈林海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罪过这么深……
“但是……”楼厉凡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但是直到刚才,我的力量被那个裂缝吸走的瞬间,我才真正明白你的感受。”就好像脚下有一个黑洞,发疯一般拚命吮吸着自己的力量,体内骤然出现的能量空洞,让楼厉凡有种失足坠落的失重感,几乎就要惨叫出声。
“我只是被吸走一点点力量就这样,那么你呢?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你。原来我从来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想过,很抱歉。”从来没听过楼厉凡向自己道歉,霈林海花了很长时间,才能确定他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楼厉凡使用他的力量的必要性(或无奈性),可即使是现在他说出了这番话,他对楼厉凡的信任仍然不会变。
因为,不管楼厉凡做什么,用什么方法去做,一定有他的原因、有他的判断,而他的判断——这是霈林海将一直坚持下去的准则。
可是没等霈林海说出这番感人肺腑的话,楼厉凡的脸色已经泛出了红色,这是他对自己说的话开始后悔的征兆。
“总、总之!我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他的语气蓦地变得蛮不讲理:“在这个家里,身上带有魔气的我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可是我只拥有你三分之一的力量,你现在所剩的能量还比我高出一倍左右,我只想知道——霈林海,为什么你没事?”霈林海怔住。
的确,虽然封魔印的效力对地基外的效力并不算大,但已足够让身具魔气者浑身不舒服,既然楼厉凡已经有了反应,那为什么霈林海没事?
霈林海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这个……这个你问我也没用啊。我的确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只是在刚到你家的时候,觉得有点怪怪的而已。”
“对了。”楼厉凡道:“你刚到的时候说过有哪里很奇怪,当时是什么感觉?”霈林海想想,道:“就好像是……一脚踩空,又被什么托起来的感觉。”
“一脚……踩空?”“对。”楼厉凡陷入了困惑中。如果只是一脚踩空他还能解释,因为他当时也是同样的感觉,但是“托起”……
他又和霈林海探讨了一些问题,但可惜都没有什么进展,唯一有点依据的猜测是——楼厉凡身上的能力,还没完全转化成适应自己的灵波,因此感应才会不太一样。
然而即使是这个猜测,也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因为楼厉凡对身上的能力,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出生在魔女家庭,又对魔女的灵力魔化技术了如指掌的他,要掌握体内的魔气不是什么难事,他只剩下外壳的灵波还没有转化完全而已。
晚上九点,他们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决定先休息,第二天再进行讨论,一定要找到原因才行。
“那就先这样,明天有时间我们再继续谈,有必要的话,我会连我爷爷也一起拉过来,问问他也许有结果。”“好。”
“晚安。”直到那个时候,霈林海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是最后一个见到楼厉凡的人,而那句“晚安”,是楼厉凡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当霈林海打开楼厉凡虚掩的房门时,发现他不在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依然静静地放在原位,一动也没动。
再之后,他发现楼厉凡不在这一百层的任何地方,楼厉凡哪儿也不在了。
楼厉凡,二十一岁,三六九七年五月二十二日,失踪。
chulin870518
发表于 2008-7-10 10:15
第三章封魔印·魔封印
楼家大乱,连楼厉凡那三个躲到外国享受阳光的姐姐,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和楼家姥姥、老太爷一起,在木乃伊楼爸爸的床前吵得不可开交。
他们谁也不听别人说话,只一个劲地大吵大闹,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一点是,他们根本就不是想知道楼厉凡“到哪儿去了”,而是在争论“是谁把楼厉凡藏起来逗他们玩”。原本满怀希望等楼家人找楼厉凡回来的霈林海,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破裂了,看来把希望寄托在楼家人身上,还不如靠他自己来得更可靠一点……
他不知所措地看了一会儿他们的家庭闹剧,转身走出了病房。他需要安静,要想一想之后该怎么办,而不是听那群魔女胡说八道。
“小伙子。”听身后传来千年女鬼的声音,霈林海站住。
“凡凡是楼家的孩子,就算把他光着屁股丢到南极去,他也会活着回来报仇的。”霈林海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心思开玩笑。
“我不明白,你们这都是哪来的自信?万一厉凡真的回不来怎么办?”女鬼促狭地挤了挤眼睛:“那不是很好吗?”“什么——”
“能回来就回来,回不来就回不来。身为楼家的孩子,总是要面对危险的。即使这一次能不死又怎么样?下一次、下下次,他一样能躲得过去吗?
“你可以救他一次,却没有人能够陪他一辈子,想活下去就要靠自己,不管他在哪,不管他执行什么任务,这是楼家唯一的原则。”
“你们楼家、你们楼家、你们楼家!你们楼家都是神吗!”一向温和的霈林海发怒了:“你们就从不犯错?你们就从来没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你们能活到现在,难道都是你们自己一个人努力的结果?”女鬼静默了许久,久得霈林海都要以为她要走了,她却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所以啊!”她微笑:“所以我们活到现在,而他有你啊。”总之,不管霈林海如何提醒那位千年女鬼,楼厉凡现在处境不明十分危险,她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正面回应。
霈林海绝望之余不禁开始有些怀疑,她对她的“凡凡”这么绝情,是不是和楼厉凡口中那三个魔头一样,有其他什么居心……
“要救凡凡,你就得自己想办法。”这是千年女鬼给他的唯一答案。
“他又不是我的小孩……”“那我们就一起等他的尸体被送回来。”女鬼轻松地撂下这句话,随即消失。
无奈的霈林海想了半天,只好去找“那三个魔头”看看能有什么办法。
那位女鬼大人不管,至少他姐姐总会管吧?可惜他猜错了,当他回到楼家父母的病房时,楼家三姐妹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那两个为人父母的,躺在床上装死。
霈林海在两张病床前苦苦哀求,最终换得了天一红霞的一句话——“他是拜特的学生,你去找他吧。”之后便不发一言。
直到现在,霈林海才终于明白,楼厉凡的暴躁脾气和毒舌是从哪来的了,要是他出生在这种家庭里,八成也会像他一样……
垂头丧气的霈林海回到顶楼天台,看着满天飞的空中计程车却完全不想招手,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全身一震,周身上下闪出辟啪电光,体内的灵气转眼间化为了妖气。
去他的性质转换管理规定!现在他很心烦!楼厉凡的失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妖力……浮翔!”他的躯体腾然升空,向空中列车的停靠站飞去。
千年女鬼站在五百层的某扇窗前,看他离开,微微地笑了笑。
“夫人……”楼厉凡爷爷的那张脸,在她身边飘飘荡荡:“我们真不告诉他们真相?这件事还是越早解决越好吧?”
“为什么?”千年女鬼温柔地笑着看他,那表情和天一红霞一模一样。
那张脸上流下了惊恐的汗水:“这……这个……”
“我早就说过要锻炼这些孩子们吧?而且就算封印解开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们恢复自由罢了。你说是不是?亲爱的?”
“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以往执行实习任务时,楼厉凡都是霈林海的指挥者,他根本不需要思考退敌方式,只需要听从楼厉凡的命令就行。
可是现在,楼厉凡不知所踪,楼家人避而不见,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来找,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才好。无奈,只能回到学校去寻找救兵。
校长那个变态九成九是不会帮忙的,他能不找麻烦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教员的话……帕乌丽娜他们可能给他一点好的建议,但他不认为他们会帮忙。
那同学中……天瑾……她会帮忙吗?如果告诉她是楼厉凡出事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隔壁的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公冶四人很不可靠,但终究是灵能世家出来的人,除了学艺不精之外没什么大的缺点……(这已经是很大的缺点了!)
而云中榭虽然已经解除了二级灵体监禁,但花鬼仍受言字契约的效力束缚,在他的束缚还没到期前,云中榭……应该不会想离开学校吧。
算来算去,最可靠的人只能(勉强)算是二年级——现在是三年级的东崇和东明饕餮了。
东崇是吸血鬼和旱魃的混血,东明饕餮是他的共生体,现在不提东崇分给东明饕餮的力量,和为他再造身体失去的那部分,仅以东崇的年龄来说,他拥有着霈林海所认识的人中,谁也无法匹敌的深厚经验,连花鬼都不是对手。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他觉得应该首先求助一个人。
他一回到学校,立刻找到天瑾,和她说明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想先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天瑾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她道:“这件事……不好办。”霈林海的心凉了半截。
“我说过,我对能力高于我的人,预感和遥感都不准确,你们现在的能力,似乎比我想像的还要高得多,我对你们已经完全没有感应了。”
“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天瑾再次沉默。她灭了小灯的灯光,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温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铺撒进来,让这个终年不见阳光的黑冷空间立时有了生气。
“我不知道行不行,因为我对物品的感应不如生物,只能试一下看看。”
“你是需要他的那件衣服是吗?可是他失踪的时候,似乎连它也穿走……”天瑾打断他:“不是那件衣服也行,只要是他离开前碰过的东西就可以,比如说……”她伸出手指,指向他的脸:“你。”
“我?你刚不是说对我没有感应……”
“如果把你视为承载楼厉凡信息的物品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视为物品……霈林海心中有些委屈,却没敢提出什么。
“不过……”天瑾又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找楼厉凡的大姐?她的能力比我高出几倍,对物品的感应更是我赶也赶不上的。”霈林海苦笑:“我倒是想找她们,可她们在我想到之前就跑掉了,他父母又躺在那儿装死,我还能找谁……”天瑾想了想:“……算了,反正他们家也是不可信的,靠我们自己吧。首先,你告诉我,你住在他家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什么异常的情况没有?”霈林海想起那栋大厦的封魔印,便将从楼厉凡那里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自己和楼厉凡的异常感觉,以及他们在浴室里的事。
天瑾一边听一边无意识地咬指甲,平素阴沉平板的脸庞现出一丝疑惑。
“你是说……他吐了?”“是。”“然后他还捂着头吧?”“我看他挺用力地按着太阳穴,好像很疼……”
“其他还有什么异状?”霈林海苦思,一会儿恍然道:“他还向我道歉!他从来没向我道过歉……”
“够了……”天瑾带着比平时更阴沉的表情,转过头去:“我知道他为什么总说你不可靠了……”霈林海茫然。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
天瑾道:“在解救楼厉凡之前,我们必须先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只有我们两个还不够,我们需要有更多经验、更高能力的人从旁协助,当然还有专业能力者。”
“我的能力……”
“你的能力不行!”天瑾不耐烦地说:“空有一个大储槽却没开关,除了楼厉凡,谁敢放手用你!”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的这么清楚吧……
“还有,你去找校医,向他报告这件事,看他有什么回答。”“校医?可是为什么不找校长……”
“让你去你就去。”天瑾和楼厉凡不同,楼厉凡会吼,她不会,但只是那双深幽而恐怖的眸子无情地盯着你,就已经很有威慑力了。现在她的眼神无情地瞪视着霈林海,霈林海立刻就投降了。
“……对不起,我现在就去!”“嗯,跟他报告后,你把这几个人给我找来。”她快速念出了一串名单,霈林海点头,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罗天舞等四个人是一定在名单上的,另外再加上东崇和东明饕餮,这霈林海之前都想到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连花鬼和云中榭竟也在名单之中。
他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两个人到底算不算好人,尤其是那个花鬼,上次险些把他和天瑾弄死,而且听说他在几十年前,还造成拜特学院千名学生失去能力,如果不是有帕乌丽娜的干涉,他和天瑾现在说不定还像废人一样在床上躺着呢。
想到这个他就不寒而栗,但既然天瑾要他联系他们,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她永远都是以保护自己为第一位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除了东崇和东明饕餮和他们不在同一栋楼外,其他的人不是隔壁就是对门,所以没过多长时间人就找齐了,九个大男人加一个女人挤在小小的宿舍里,本来就不算大的空间霎时变得又窄又小,想站起来一下都觉得困难。
“我觉得……”苏决铭发着抖在公冶耳边悄悄说:“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首先应该找家长嘛……家长不行就找学校嘛……学校不行就去找常警,常警不行找灵异警……总有一个行的吧……干嘛非得找上咱们……”
“苏决铭。”天瑾阴郁的声音响起,苏决铭打了个冷颤。
“有什么意见就大声点说出来,别在那儿嘀嘀咕咕。”苏决铭颤抖得更厉害了:“不……不不不不!我绝没有任何意见!一切都听您的!”四人组齐刷刷地点头。
“……但是我怀疑你们四个人到底有没有用。”“如果没用就再好不过了!”
“这次的事情就是这样。”天瑾把窗帘拉得更开一些,很少与外人接触的她,一下子挤在这九个男人中间,她觉得很受不了:“我们的目的是找到楼厉凡,至于以后的事情,等找到之后再说。
“本来只是寻找他的话我自己就可以,但是现在他的能力因霈林海的关系增长了很多,我对他的感应已经消失了,再加上我不能确定他的位置在不在人间,所以我需要有人给我加持,否则我找不到他。”
“加持啊……”花鬼扫了一眼房内的人,冷笑:“加持有必要这么多人吗?连旱魃也弄来……”“旱魃至少不是在押罪犯。”东明饕餮反唇相讥。
花鬼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你这种不入流的二级旱魃,没资格和我说话。”“你说什么!”东明饕餮拍案而起。
花鬼毫不示弱地站起来与他对峙。东明饕餮气急,撸袖子就打算冲上去“教训”他一顿,东崇从后面架住他,低声软语好言相劝。云中榭坐在原处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给了花鬼一个眼神,花鬼看他一眼,缓缓坐下了。
天瑾抱臂冷冷地看着这群剑拔弩张的男人,直到完全安静下来才开口道:“霈林海,你去找校医了吗?”一直躲在角落发愁的霈林海,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去了。”
“和他说了情况吗?”“是。”“他的回答?”“……”“不行对不对?”
“……”天瑾阴沉地环视了房内的人一圈,用阴沉的声音慢慢道:“你们看到了。不是我们不去向学校报告,而是这种事报告了,他们也不会管。入学的时候,校规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为死人赔付保金,活人怎样他们根本不予理会。
“楼厉凡已经是成年人,常规法律规定他爱去哪就去哪,我们报案也没有用,除非我们在哪里发现他的一只手或一只脚。
“《灵法》规定,成年男子失踪一个月以上才能报案,如果我们等到那个时候的话,楼厉凡大概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不明白。”云中榭道:“楼厉凡到底去哪儿了?既然你感觉不到他的下落,又怎么知道他的处境有你想像的那样危险?”
“很抱歉……”霈林海沉痛地说:“天瑾说,要救出厉凡,你们是必要的……”“去做祭品的必要吗!”四人大吼。
天瑾好像没看到那四个人涕泪交流的样子,继续说道:“救不救他倒在其次,至少我们现在必须弄清楚他的方位。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加持,如果能和他的感应联系上,那就有办法了。”
“那你打算怎么开始?”东崇问。
“我已经想好了……”傍晚时分,一行人带着制造大咒式圈所需的物品,来到学校后山的鬼门附近。
罗天舞等人对这里的印象不是很好,看着被封锁圈和蛇穴层层包围的鬼门,就腿肚子转圈了。
“怎么又到这里来呀?不是说鬼门附近是不能用力量的吗……用了的话会出意外呀……”“你们难道进去过?”霈林海惊讶地问。
天瑾道:“我不是想像,他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第一,在他失踪的前一天晚上,他家的封魔印发生过小规模异变。
“第二,楼厉凡离开学校前,我曾经在他的衣服上,感应到很严重的伤痕和血迹。
“第三,他那天晚上和霈林海讨论了一些事,没有结果,他们商定第二天再继续,可第二天他就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
“他到底危不危险,你们自己想。”“难道是——”墙角里的四人组颤抖地挤出了一点声音:“封……魔印……”
“封魔印破裂了。”天瑾干净俐落的回答。
那四个人立刻鬼哭狼嚎起来:“我们才不要去呢!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干的活!我们要退出——”
“那不行。”天瑾仍是干脆俐落的回答:“我必须有你们的帮忙,有必要的时候你们还必须充当炮灰,否则我的安全系数会降低。”静默。
那四个人跳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屋外窜:“我们还不想死啊!救命啊——”不幸的是,霈林海已经先他们一步站在门口,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对那四个人造成了强大的压力。
“霈林海——”四人绝望的嚎叫。
“……快点过来帮忙,不要在那里东问西问。”恢复面无表情的天瑾,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都切身感受到了六月飞雪是什么模样。
大咒式圈的基底不难画,难的是圈内镶嵌的各式金银图案,必须小心地将金片和银片修成需要的样子,一个一个嵌入相应的图案。
不过这些工作也只是比较琐碎而已,直到开始镶嵌咒式圈阵眼的钻石时,他们才发现,他们原本估计的十六颗钻石根本不够用,现在这时间到哪儿去找钻石?一干人等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所幸云中榭想起上次解除强夺大咒式圈之后,他从咒式圈上收回了部分钻石,立刻回去将剩下的部分取来,方才将咒式圈完成。
等他们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月亮走到了他们头顶的位置,皎洁地映照在那个精巧的大咒式圈上。
天瑾面朝楼厉凡家的方向,背靠插在地上的剑,盘腿坐了下来,霈林海坐在她的对面,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坐在她的身后和左右,东崇和东明饕餮、云中榭、公冶四人盘坐在大咒式圈的最外围圈内,八个人全部面朝内,手呈剑字诀,指向天瑾。
众人闭口不言。
天瑾卸下肩上的长剑,从背包中取出罗盘看一眼,找准某个位置,将剑用力插下,直没入柄。
“鬼门附近的确容易发生意外,但不是每一次都会。而且这里是气场最强的地方,你们在这帮我加持,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花鬼道:“最大效果?难道我们几个人合力,还不如楼厉凡一个人?”他可不信凭他们能力的级别,还不能让她感应到楼厉凡。
天瑾冷笑道:“那也要他就在我面前才行!离得这么远,力量的消耗怎么算?说不定还要跨越异界,我和你们之间又没有完全的力量相通,你觉得只有你们够用吗?”花鬼气的猛挥拳头。东崇却淡淡地笑了起来。
“你居然为了他这么拚命,楼厉凡真是幸运。”天瑾微微张大眼睛,总是泛着青灰或苍白颜色的面颊,竟浮现出一丝晕红。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天也实在太暗了,所有人——除了东崇和云中榭之外,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花鬼一个人站在圈外担任守护者的工作。当天瑾告诉他,他必须守在圈外的时候,他很是讶异,她不是说专门要找他帮忙的吗?然而天瑾没有给他过多的解释,他也不想追着这个阴沉的女人问太多,只要能救出楼厉凡就行,别的他并不关心。
天瑾闭上眼睛,深深地吐纳了几次之后,缓缓将双目睁开。
“开始。”她说。
大咒式圈启动,圈内八人同时向她释放出了力量,八股强大的能量,在相对来说太过狭小的大咒式圈内,制造出了拥有强大风压的飓风,飓风在圈内呼啸旋转,四处乱窜,撞到咒式圈的边缘,轰地一声又被弹走。
天瑾在飓风的中心,长长的黑发被吹得高高飞起,她的全身放射出了金红色的光芒,在那光芒的引导下,疯狂的飓风逐渐围绕着她旋转起来。
花鬼看着这一切,心里非常了解天瑾现在所受的痛苦。
就像被强行吸走能力一样,被强行灌入能力也同样不好受。在大咒式圈的帮助下,她虽然强行统合了八个人的力量,但却不能完全驾驭。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需要这么多人,否则她能得到的力量本来就不是很多,再被互相抵销之后,几乎就什么都不剩了。
花鬼看看脚底,大地从刚才就一直在震颤,现在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了。蛇穴中的蛇们骚动不安,在这里都可以听得到它们丝丝的声音。鬼门的封锁圈在不断晃动,看来鬼门的生死气机又开始混乱了,如果等一会儿发生鸣动的话……
他看一眼咒式圈中的九个人,暗暗咬了咬牙。他并不赞同在鬼门附近设阵,但他必须承认天瑾的选择没有错。
楼厉凡的失踪和封魔印必定有很大关系,如果真是和他猜测的一样的话,那么就可能牵涉到“异界”的问题,天瑾——甚至包括他和云中榭,即使再加上那两个旱魃,也无法打开通道与楼厉凡互通信息(另外四个人忽略)。
只有在鬼门附近,生死气机交错混乱的地点,才“有可能”达到这个奇迹……
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天瑾为何让他在咒式圈外守候而不是进去。
这个大咒式圈只是用来统合力量的,内部的力量无法出去,外部的力量却可以随意进来,如果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进行守候,当鬼门气机开始鸣动的时候,就是圈内的人被力量压死的时候了。
“我是盾牌……原来如此!”大地轰的一声剧震,鬼门封锁圈内蓦然出现了巨大的吸力,伴随着狂风开始向内吸入。
蛇穴内,成千上万条蛇几乎是瞬间就被吸了进去,大咒式圈的外围在这强大吸力的影响下,也出现了不稳的现象,边缘处的金银图片叮叮当当地颤抖,互相碰撞,眼看就快要错位了。
花鬼张开双臂,全身散发出强力的淡青色气息,将整个大咒式圈保卫在自己的气息下,大咒式圈立刻平静了下来。
学校中心,一百四十七层教学楼顶,一个穿着黑袍的变态一只脚站在栏柱上,往正在发出鸣动的地方看。管理员、校医、帕乌丽娜、雪风、海深蓝站在他的身后,同样专注地看着与他相同的地方。
“出这种题,难了点吧。”帕乌丽娜抱着胸,冷冷地说。
“可是用难题去解决另外一个难题,是他的强项呢。”海深蓝平淡地说着风凉话。
三个拜特同时回过头来:“不要这样说吧……我们会害羞的。”“你们也知道害臊!”帕乌丽娜笑笑,撂下这句话,和海深蓝一起离开。
“你们不看到最后吗?”帕乌丽娜头也不回:“等真有人死了再说。”“……云中榭也在那里哎……”
“花鬼保不住他了再来叫我。”一起目送帕乌丽娜她们离去,三个拜特的目光又投向了雪风。雪风冷笑了一下,那笑容和帕乌丽娜的如出一辙。
“别看我。我现在可是暂时辞去了副校长职务,有什么问题等我复职了才会管,现在我不按法律把你们抓回去就不错了。”
“可是你不是说有困难可以找你吗?”校长大人满怀希望地说。
“是啊。”雪风又笑:“不过我是对帕乌丽娜说的,不是你们。”那变态被一棒打入了十九层地狱,他呆怔了一会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嚎哭起来。“这又不是我的错!这又不全是我的错!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全要我一个人承担啊?”
“你活该吧。”鬼门中的气流翻滚越来越强烈,明明有“生”的气流影响却无法吸走,让鬼门的气息比之前更加狂乱。
由于花鬼身处鬼门和大咒式圈之间,又担负着保护大咒式圈内九人安全的重任,所有气机强行走动的风压,都压在他的身上,他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膝盖却在微微发抖。
大咒式圈边缘的金银又开始颤抖,似乎快要坚持不住了。
如果——如果这时候跳跃离开的话……
云中榭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忽然睁开眼睛向他低吼道:“坚持不住了就快点放手!”花鬼勉强止住膝盖的颤抖,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叫,全身的气息暴涨了一倍有余,大咒式圈再次稳定,花鬼的汗却滴滴答答地滴落了下来,衣服被沾湿了一大片。
“花鬼!坚持不住就放手!”云中榭再次怒喝。
花鬼嘿嘿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
与此同时,天瑾的声音正穿破空间的限制,不断在虚空中呼唤楼厉凡的名字。
楼——厉凡——
你这个蠢材快点回答我——
楼厉凡——
你这个连封魔印都挡不住的笨蛋——
“那你来给我抵挡一下封魔印试试看!”不知何处的黑暗空间,传来楼厉凡狠狠的回答。
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回答,也就只有楼厉凡能说的出口了。
楼厉凡——你在哪里——
“我?我怎么知道?”楼厉凡破口大骂:“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我关在这种没上没下没半点光亮,软绵绵摸都摸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破地方!让我发现究竟是谁干的,我一定杀了他!”天瑾很想再问几个问题,但现在没时间了。
楼厉凡——给我一个信号——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我拉你出来——
楼厉凡静了一下:“你有超空间的能力?”没有——天瑾几乎要尖叫了。
但是有人正在给我加持——给我信号——
楼厉凡却好像完全不着急,又问道:“你那边有很强的波动干扰,你到底在哪里?”你管我在哪里——
“如果是在鬼门,对你太危险,不行。”不是——不是鬼门——
“你骗不了我。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楼、厉、凡!给我信号——
霈林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天瑾!花鬼支持不住了,我们必须马上退出!
不行——我已经联系到楼厉凡了!
天瑾!我们还有机会!
少啰嗦!楼厉凡!给我信号——
黑暗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
楼厉凡!
“天瑾,霈林海,离开这里!”楼——
“离开这里!”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有某种巨大的压力屏障骤然出现,向天瑾兜头压来。
地面上,花鬼的气息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不到,他现在只是勉强在保护着大咒式圈,鬼门的气机根本不需要加压,只要再这么消耗一会儿,花鬼和圈内的九个人会一起消失,谁也救不了他们。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要怎么做!
云中榭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身体弓了起来,似乎是想不顾咒式,站起来去阻止花鬼。
然而在他还没有付诸行动之前,却听到从咒式圈中心传来天瑾的一声尖叫,中心的剑,以及咒式圈内的钻石砰砰砰砰炸了个粉碎,金银片符也变成了粉末,咒式圈的中央轰然塌陷,螺旋状向四周迅速蔓延。
首先掉下去的是天瑾,然后是她对面的霈林海,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几乎是同时掉下去的,东崇和东明饕餮、公冶掉下去的时间比他们晚一些,不过也只是几秒钟罢了。
云中榭是最后一个掉下去的,因为在他下面的地面开始塌陷的那一刹那,花鬼放弃了已经毫无意义的护罩,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鬼门的混乱气机消失,但咒式圈留下的塌陷之处却出现了强劲的吸力,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像黑洞一样吸附着四周的东西。
花鬼被云中榭的体重和洞中的吸力牵引,整个人趴到了地上,左手伸入圈中,死死地拽着他不放。
花鬼的左手从手臂一直伸入圈中,一根根浮起了粗大的青筋,像锁链一般浮凸起来。他的脸色忽青忽白,似乎有什么让他异常痛苦,连手也开始震颤起来。
“言字契约啊,花鬼。”云中榭微微地笑了。
这个洞里是其他的空间,也算是学校之外的领地,因此他探出的肢体的言字契约才会启动。
“你还有力气说话不如……想办法上来!”云中榭笑着摇头:“不行。”“为什么!”“如果我上去,那你一定会死。”“胡说——”
“这里是另外一个空间,你虽然没有整个人都出来,但是这只手上的言字契约已经启动了。如果我硬要用你这条胳膊上去,你一定会掉下来,然后被言字契约绞杀。”
“那不可能!”“花鬼。”“快点上来!”云中榭笑笑,更用力地握了握花鬼的那只手。
“如果那时候我不是那么贪婪的话……就好了。真抱歉。”他的手骤然发出光来,花鬼只觉得手心一滑,云中榭的身体已经掉了下去。
“云中榭——”失去了手中的东西,花鬼的左手立刻被那个诡异的空间给弹了出来,他在地上滚了几滚,握着手腕昏了过去。
塌陷只局限在大咒式圈的部分,吸走的人也只限于大咒式圈之内,当最后一个人也掉下去之后,塌陷的空隙便又补了回来,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霈林海睁开眼睛,闭上,又睁开。
背上很痛,他的脊梁骨说不定被打出裂缝了。浑身的肌肉大概也没有好的了吧,全身都痛得要死,这种情况就和上次特训,被楼厉凡从山上踢得滚下来,接着又遭到毒打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再次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再睁开。
“怎么会……是做梦吧……那个……”他猛地坐了起来——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发出了一声悲鸣,他差点又倒回去。
他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天空是绿色的——很恶心的那种绿,还带一点黄色;大地是黑色的,这倒没什么,也不是没见过黑土地,问题是它的黑是黝黑黝黑的,还带反光的那种。
他的右手前方有一个好像是海的东西,颜色是鲜红的,就好像血一样;天空上挂着一个和海水同色的东西,圆圆的,不太亮,大概是太阳——或者是月亮?
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公冶四个人像叠罗汉一样,撂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东崇和东明饕餮在他的脚边,东崇的一只手还抓着东明饕餮的领子不放;云中榭倒在距离他们较远一点的地方,摊开的右腕上有一个清晰的抓痕,不知道是在哪里受的伤。
一、二、三……少一个……天瑾!天瑾呢?
霈林海忍痛爬起来,站在像蜂窝一样的礁石上四处寻找,终于发现穿着白色裙子的她,躺在黑色的沙滩上,只不过大半个身子都被一块石头给挡住了,所以他才没看见。
他跳下礁石跑过去,将快被涨潮的红色海水淹没的她抱了起来。
离近了才发现,虽然这个海的颜色和平时所见不同,但那里面还是有生命的,证据是他看到了几条长着钳子的蛇从黑沙里钻出来,匆匆窜到了海里去。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对了……除了颜色不对之外,这里好像还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
霈林海四处看了看,当他发现海浪正一波一波拍打岸边时才想起来,这里没有声音!有风,有海,有生命,但是这里没有声音!海上也空荡荡一片,没有半只海鸟!一切都静寂得可怕,像是整个世界都死了一样。
“是魔界呀……”霈林海看向自己怀里,发现天瑾已经醒了,他慌忙将她放下。
天瑾站稳身体,看着那血红色的海水,嫌恶地退了一步。其他人也陆续清醒了过来,其中以那叠罗汉四人组清醒的声音最大。
“罗天舞!你***压死我了!”“我的腰快断了!都给我滚开!”“哎哟妈呀!”
“疼啊——这是哪?”东崇紧抓着东明饕餮领子的手大概僵硬了,他们两人齐心协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
云中榭醒得比其他人更晚一些,坐起来之后,就一直为带着青紫痕迹的手腕按摩,一脸的痛苦。
“你刚说什么?这里是魔界?魔界!那个传说中的魔界?”天瑾淡淡地点头:“嗯,这种恶心的颜色只有魔界才有。好像是初代魔王的兴趣。”霈林海想了想,一拍手道:“啊!这么说这本书就要结束了是吧?勇士们到魔界消灭了大魔王,救出公主之后一统天下,真是玄幻小说的经典结局!”天瑾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呐呐地闭上嘴,才用比表情更冰冷的声音说道:“你给我搞清楚,我们不是为了打败什么大魔王才到这来的,我们只是在和楼厉凡联系的时候,不小心被拉到这里而已。所以我们的目的是把楼厉凡弄出去,不要总想些无聊的事情。”霈林海一怔:“你说厉凡在这里?”天瑾哼了一声,霈林海不知道她是嗤之以鼻,还是同意他的说法——也许两者都有。
“当时我正在和楼厉凡联系,有某种东西忽然把我们隔开了,所以在那时候我抛出了感应线。”她摊开右手,手心中有一条似有若无的白线,一直连向海的另一边:“但是时间太仓促,我来不及放长就被那东西压住,所以才会被拽下来……”原来大家是因为这样才被连累的……
清醒过来的人一个个呻吟着走到了他们身边,好像每一个都摔得很重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没救出楼厉凡,我们先进来了……”天瑾向着霈林海道:“当时我抛出得太慌张,没有确定那一边是不是真的黏住了楼厉凡。你和他一起的时间最长,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你的能量,你能感觉到他的所在吗?”霈林海仰首四顾,一会儿,失望地摇头。“完全没有感觉。”天瑾轻叹了一声。“苏决铭。”苏决铭紧张地啪一个立正:“到!”
“……不要那么紧张,害得我都紧张了。”她面无表情地说着,举起右手道:“看见这条感应线了吗?虽然不能确定目标是正确的,也不能确定有没有人切断它,不过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空间追踪顺着这条线找到目标,然后开一个相通的空间通道。”苏决铭汗如雨下道:“我……我不知道这条线有多长啊……我的力量说不定构不到头……”
“你想试试看,还是现在就死?”天瑾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就试试看!”苏决铭立刻做出了回应。
霈林海看看天瑾丝毫没变的表情,忽然觉得她这种处事方式,简直就是楼厉凡的翻版——不,应该说,这两个人原本就是很相似的,只不过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苏决铭站在天瑾后方,一只手的手心贴在距离她手背十公分的距离处,低喝一声:“空间追踪!”他的手心闪出晶亮的光芒,穿透天瑾的手背,顺着她手中的线向前飞去。然而那光芒飞行的时间没有多久——甚至不到一秒钟便又退了回来,啪地一声撞回苏决铭的手心。苏决铭吐了一口气,和天瑾同时放下手。
“怎么样?”苏决铭有些不敢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刚才发出光芒的地方有一个黑点,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烧焦了似的。
“被打回来了。”“嗯?”“没来得及到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弹回来似的。”天瑾望着红海的另一边,一言不发。
“天瑾……”霈林海看着她无表情的脸,有些担心。
“我没事。”天瑾看向其他人,冷冷地道:“追踪是不可能了,只有去看一看,你们有办法没有?”所有人一片沉默。
不要说没找到楼厉凡,就算知道楼厉凡的下落又如何?他们现在面对的是这一望无际的魔界红海,没有空间通道,等他们游过去楼厉凡也该老死了——当然,他们也是。
过了一会儿,东崇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诸位,有谁拥有操纵符咒的能力吗?”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同时后退一步,把可怜的公冶暴露在最前方。
公冶抖抖瑟瑟地举手:“我……”东崇道:“既然那边有人把空间追踪打回来,便说明那里确有某些东西在,我们到那里去的话,应该也会有楼厉凡的下落——至少,我们也可以找到打回力量的人,说不定他也是楼厉凡下落的知情者。”云中榭道:“空间追踪被打回来,我们用空间裂洞去,八成也得被打回来,你想怎么办?飞去吗?”东崇一笑:“没错,我们飞去。”所有人一惊,四人组的脸色更是白得跟纸一样。
东崇伸手在公冶身上一摸,公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从自己身上抽出了一叠符咒,唰一声像扇子一样绽开,数量有十二张。
“你怎么摸出来的……”公冶目瞪口呆。
东崇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道:“这是飞翔咒,每人两张,由这位先生启动,天瑾小姐做为路标,我们顺着感应线飞过去。”公冶嗫嚅道:“如果是一个人还可以……十二张的话……”东崇笑道:“没关系,我帮你加持,不过符咒的数量不是很足,必须有三个人留下不能过去。”天瑾沉默一下,开口道:“罗天舞、苏决铭和公冶留下,其他人一起走。”被遗弃的三人组脸更白了,连白纸都比不上他们现在的脸色。
“留……留在这里?很危险啊!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不要啊——”三人高声惨叫,好像现在就要被杀了一样。
“想一起去就游着走,不然就老老实实待着。”天瑾仍然面无表情地说:“不过我不保证这红海里没有奇怪的东西,不在乎就一起来。”那三人沉默,然后抱在一起开始痛哭流涕。
云中榭忽然开口道:“只需要留下两个人。”所有人看向他。
“因为我会飞。”大家这才想起,他不是学校里那个囚犯花鬼,而是老奸巨猾、抢走了花鬼本体的云中榭。现在的他不能算人,又比鬼高一个等级,对他而言飞行不是问题。
“那很好。”天瑾冷静地说:“苏决铭和公冶留下,罗天舞跟我们走。”罗天舞欢呼一声,向着乐遂飞奔而去——但在半途中被东崇一把抓住。
“你过来,帮个忙。”他微笑着说。
罗天舞的脸当即又垮了下来。
东崇抓住他的肩膀,让他背对自己,罗天舞惴惴不安地转身。东崇抽出两张符咒啪啪贴在他的肩胛骨上,然后对公冶道:“你来启动。”依然为自己的苦命而悲伤的公冶不敢违抗,立刻走上前来,手贴在符咒上,启动全身的灵力,将灵能猛冲进去。
“飞翔咒!”耀眼的光芒过去,所有人都呆住了。
罗天舞看不到自己的背,非常着急地问围在自己周围的人:“怎么样!怎么样!翅膀呢?我能飞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啊?”公冶的脸泛出了悲惨的灰色。
东明饕餮张着嘴啊了半天,很不给面子地用巨大的声音狂笑出声,其他人也开始了毫无顾忌的疯狂大笑,连天瑾的嘴角也勾起了诡异的弧度。
罗天舞慌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的背上怎么了?你们笑什么呀!倒是告诉我啊!”他着急得转来转去却看不到自己背面的样子,更是凄惶可怜,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因为无论是谁,看到一个大男人背上背着一对毛茸茸、娇小可爱的小鸡翅膀在那里转圈,都会是这种反应的。
等笑够了,东崇用有些发软的手,搭上自尊心严重受创的公冶肩膀,忍笑道:“没关系,这里毕竟是魔界,你的能力不如外面,而且飞翔的技术总是最难学的,你不用太难受。我会为你加持,放心吧。”他伸出一只手,好像扇风一样,在罗天舞的背后轻轻一扇,那对毛茸茸的小鸡翅膀蓦然暴长、拉长,羽翼逐渐丰满,变成了一双骄傲强力的天使之翼。
这回大家都不再笑了,所有人齐声发出一声惊叹。
罗天舞这回看到了自己背上的东西,兴奋地动了一下肩胛,那对羽翼便强力地扇动起来,让他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们依照这个办法,在除了苏决铭和公冶之外的所有人身上都安装了翅膀,六对洁白的巨翼随风飞舞,在这个诡异颜色的世界里,仿佛坠入地狱的天使。
4魔王神邸
要进入魔界,很容易。
要想办法救人,似乎也并不难。
可是这个过程嘛……
似乎稍微辛苦了点。
翅膀的飞行不是只靠法术,它是用法术安在人身上的“器具”,不使劲的话它是不会飞的。人不是鸟,骨头没鸟那么轻,大自然也不是创造人的身体来飞的,所以即使安了翅膀,人还是不如鸟。
刚开始飞翔的时候,大家都带了少少的兴奋,但时间慢慢过去,当他们发现尽头依然遥遥无期的时候,这兴奋就逐渐消失了。
苏决铭的空间追踪是带有光的性质,追踪时的速度几乎与光相当,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即被弹回,但只是这样的距离就够他们飞许久的了。
六对巨翼在红海海面上急速飞行,从刚开始的情绪高涨到现在的精神疲惫,大家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飞行的路途越沉默,这条路便显得越来越漫长。
罗天舞和乐遂已经显露出明显的疲态。天瑾一直看着前方专注地飞行,但脸色也有点不好。东崇、东明饕餮、云中榭和霈林海倒是不见多么疲劳,却都露出了些许烦躁的表情,这种长途飞行太消磨人的耐性了。
“天瑾,你能测出还有多远吗?”霈林海问。
天瑾沉默一下,道:“大概还有十分之九的距离……”东明饕餮唰地就掉下去了,他旁边的东崇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领子,使他免于坠入那诡异的红海。
“小心点,你背上的符咒一被红海沾湿就会失去作用。”“我不想飞了!”东明饕餮忿忿地道。
东崇道:“我们的能力相通,现在我并没有感到疲惫,你也要多坚持一阵子。”“我不想飞了!”东明饕餮大叫:“照这种速度要飞到什么时候!”东崇的微笑仍然温和,却带了一些莫名的烦躁情绪:“那你就停在这里别走吧。”东明饕餮更是心头火起:“那你就放手啊!我留在这里!”“不要这么任性!”东崇怒喝。
“我就是愿意留在这怎样!你有本事放手啊!混蛋!”东崇低头看他一眼,手忽然一松,东明饕餮大叫一声,扑通落入水中,激起高高的红色浪花。
霈林海大惊失色:“东崇!你怎么真的把他扔下去了!”东崇的眼睛斜斜地在霈林海的脸上扫了一下。
“不听话的孩子只有吃点苦头才会老实。”他都忘了,东崇其实是看着东明饕餮长大的,就算说是他的养父也不为过。
但是||他总觉得,现在的东崇和平时不太一样,至少那个东崇不管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一言不合就把东明饕餮扔进水里,更何况还是不知道底下有什么的魔界红海……果然是飞的时间太长,耐性都被磨光了吗……
“救……救命啊||咕噜……咳咳咳咳……救命||”东明饕餮在水中载浮载沉,他背上的翅膀已经不见了,看来符咒的力量在红海中果然会消失。
“他好像||不会游泳?”霈林海惴惴地问。
东崇笑一下道:“不,他只是碰到红色的水就晕。”“啊?”“他不仅怕僵尸,也怕血||其实不是血本身,而是怕那是自己身上的血……他那时候受的伤,好像直到现在还在和僵尸一起折磨他。”“啊……这样啊……”东崇缓缓飞低,拉住了就快没顶的东明饕餮的衣服。东明饕餮被他从水里缓缓拉起上半身,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他。
“别用这种表情。”东崇轻笑道:“再恨也没用,面对敌人的时候,光用眼神是杀不死人的。”东明饕餮哼了一声,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然后上身向后倾了一点,深吸了一口气||“噗||”他狠狠地喷了东崇一脸红水。
“哈哈哈哈哈!你说得没错!光用眼神是杀不死人的!哈哈哈哈!”东崇气得连头发都快一根根竖起来了,他用力抹掉脸上的水,右手一扬,东明饕餮带着完美的弧度,呈抛物线状飞了出去,被霈林海接住。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一辈子和魔界兽住在一起!”好像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一般,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出现在东崇下方的红海中,那片的红海变成了暗暗的红,那阴影不断增大,就好像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怪兽,正从深海中往上窜升一般……
天瑾首先发现异常,但是那阴影增大的速度太快了,她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小心||”那巨大的阴影从水中出现,海水激起了楼房一般的滔天大浪。
东崇向下猛然打出一个气击球,身体在瞬间窜升到最高处,只是身上沾了一些海水,并无大碍;不过罗天舞和乐遂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卷入了海中,连泡都没翻起一个。
霈林海带着东明饕餮速度不够灵活,在空中飞窜几次,方才勉强躲过了第一波大浪。
从海中窜出来的那东西是棕黑色的,头部尖又长,基部很粗,上面有很多比他们的体形还大的吸盘,还有像是什么东西的触角。
那东西出来一下,又轰的拍入水中,打出比刚才更大的浪,霈林海这一次就在大浪的中心,怎么躲也不可能躲得过去了,当大浪侵袭至他的头顶的时候,他咬牙将东明饕餮向东崇的方向一扔,便被卷了进去。
天瑾飞得比别人更远一些,因此并没有受到波及。云中榭在发现波浪涌上的瞬间,也飞上了百公尺的高空,只是鞋子湿了一点,同样没有被卷入。
东崇接到东明饕餮,身体由于重量而骤然降至海平面处,他只得拚力向后疾飞,大浪堪堪拍到了东明饕餮的背,没能将他们两个都打下来。
那东西好像并不会别的攻击,只会用触手不断地拍击海面,可是即使如此,它拍出的浪花对来不及反应的东崇来说,也成了严重的威胁。
触手再次升高,又以惊人的速度拍入水中,再次激起巨浪。东崇带着东明饕餮无法高飞,只得继续后退,想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再想办法攻击。
可是大浪一波接着一波袭来,让他根本腾不出手,远处的天瑾和云中榭好像又在向他这边呼喊着什么,他的耳朵被大浪的声音占据,完全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喊什么。
云中榭向他这边飞来,不断向他打手势,他看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他在说后面……后面?
他没来得及回头,只听咚的一声,背部撞上了什么东西,一只翅膀扑啦啦地掉下来,化作一张残破的符咒掉入水中。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那个的时候,后有障碍,前有大浪,他此时根本无处可逃,一只翅膀也支撑不了多久,他就算不被打下去也一定会自己掉下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东明饕餮,不能让他和自己掉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扔到正往这里飞来的云中榭手中,只要这样的话……
然而他刚刚举起东明饕餮,却发现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表情坚韧异常。
他呆了一下。
“你不要总是在不该懂事的时候乱懂事好不好……”大浪卷过,红色的大海上只剩下云中榭和天瑾两个人。
那触手一样的东西,不知何时已经增加到了几十根,严密地包围着他们两个,而刚才东崇碰到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只。
云中榭举起右臂,手上聚合起一个耀眼的光球。以他的力量||或者说,花鬼的力量||要打断这些东西不难,把它完全打死也很容易,但就怕它还有同伙。
他对魔界不太了解,这种东西是否群居他也不清楚,要是打死它,再聚来更多的东西怎么办?
他只犹豫了一下,便欲将手中的东西击下,却听天瑾在那边大叫道:“住手!”云中榭皱起了眉头:“你要干什么,女人!”“它没有恶意!”“什么?”“不要打!”“为什么?”云中榭瞬间的分神让那些触手有了可趁之机,几条触手在他们吵架的当儿猝然冲前,以迅雷之势给了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在被拍进水里的时候,云中榭还在想||古人说的没有错,女人的话还真是不能听……
然后,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霈林海发现自己又是第一个清醒的。不过这次他醒来不是因为昏够了,而是因为晃得太厉害。
他仔细看看周围的情形,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被那个打他入海的触手挂着腰带拎着,其他人也基本上是同样的姿态,一人被挂在一只触手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圆形晾衣架……触手们在水里浮浮沉沉,速度又比他们飞得快了不知多少倍,所以他才会觉得晃得厉害。
他试着用力晃动一下,那触手纹丝不动,他的腰带却有点好像要断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想把他们带到哪去?它想干什么?他摸了一下挂着自己的那条触手,又滑又黏,除了吸盘之外都很光滑……吸盘……吸盘?
他戳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吸盘,那个吸盘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个难道是||章鱼?
这么说这家伙难道是想把他们全部打昏,带到自己的窝里想怎么吃……不要啊!
想到这儿,霈林海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他抓紧腰带,开始拚命地前后晃荡,试图甩脱它。
“别晃了。”他向声音来处看去,发现天瑾也醒了。
“可是它想吃我们!”霈林海紧张地说。
天瑾面无表情地道:“它才懒得吃你,它是来接我们到海那边去的。”“啊?”天瑾拍拍卷着自己腰部的触手道:“你没发现它其实什么危险的攻击也没做,只是拍起一点水花把我们打下去而已?”“……那是﹃一点﹄水花吗……”“我不清楚对方是谁,不过的确有人命令它把我们带到海那边去,理由是我们的速度太慢了。”“嫌我们速度慢?”霈林海立刻想到一个人:“是厉凡吗?”“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不是他。”霈林海惊讶道:“为什么?”“因为它的身上,没有楼厉凡的﹃思念﹄。”没有楼厉凡的“思念”,说明它从未见过楼厉凡,那么,对方会是谁?
“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对方想让我们过去,是好意还是恶意,我就不清楚了。”那些触手果真将他们带到了海的对面,好像丢垃圾似的将他们一一丢在黑色的沙滩上,然后自己很高兴地高高跃起,哗啦一声跌入海中,迅速游走。
在它跃起的一瞬间,霈林海看到了那东西一直隐藏在水下的头部,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了迎头一棒,张着嘴险些没晕过去。
||那是一颗巨型鲨鱼头,上面长着几十只章鱼触手……
“刚……刚刚……刚刚那是……什么?”霈林海发着抖问。
“鲨头章,魔界特产。”云中榭大概是刚才被摔得很惨,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地说:“据说很美味,不过前提是你在吃它之前没有被它吃掉的话。”“谁会去吃那种东西……”东崇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顺便把被摔得不能动弹的东明饕餮也拉起来。东明饕餮看看他,表情非常歉疚。
东崇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没事,你不用摆出这种表情。”东明饕餮没有说话。
天瑾在环视一圈,指着远处一座宏伟的建筑道:“就是那里。”所有人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齐刷刷地白了脸色。
那是一座宫殿,通体乌黑,顶部有一对牛角似的东西,其下为塔式,上大下小,有许多类似藻类的东西,挂在上面迎风招展。
大家当然并不是在惊讶它上大下小的样子,当然也不是因为它上面挂着海藻,而是……
“魔王神邸!”那是从小学灵异课本上就反覆出现的东西,据说是魔王所住的地方,里面有一万头怪兽和一千个魔将军守护,还有血池地狱和刀山火海,人类一去就会被放在上面做烧烤……
连东明饕餮也发起抖来说道:“如果是魔公爵我们还能……还能一战……这个魔王的话……”云中榭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罗天舞和乐遂躺在沙滩上,从醒来开始就用很凄厉的声音惨叫着,霈林海还以为他们哪里又被摔骨折了,过去给他们检查之后,才发现连轻伤都没有,看来只是患了“不想战斗”的病罢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在这里待着等吗?”两人拚命点头。
“休想。”天瑾走过来,随意地在罗天舞的腿骨上踩了一脚。
她的鞋早已不翼而飞,但仅是光脚的力度,就已经足够让他放声嚎叫了。
“不要啊!求求你!我们去!我们去呀!”天瑾冷哼一声,松开了脚。
他们这边紧张万分,与之相反的是,东崇却大笑起来,边笑边往魔王神邸走。
“东崇!”“没关系的。”东崇回头笑道:“来吧,魔王不在家。”东明饕餮叫道:“你怎么知道魔王不在家!”东崇看看他,好像在忍耐什么似的拚命咬住嘴唇,含含糊糊地道:“这个嘛……其实我在一千多年前见过他一次,那个时候……嗯……我们打败他……嗯,把他给封起来了。”打败魔王?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然而仔细再看东崇,他一副忍不住想做什么的表情,却拚命忍耐的样子,语调也有些怪异,说的时候更是结结巴巴的,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你真的打败魔王了?”东明饕餮怀疑地问。
东崇笑笑,却并不回答。
“总之你们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魔王现在也的确不在家,楼厉凡在那里对不对?我们去把他救出来吧。”说完他便向那里走了过去,一行人将信将疑地跟在他身后,心中充满困惑。
走近一些才看清楚,那些好像海藻一样的东西,其实是深绿色的幡,由于年代久远而显得破破烂烂,从远处看就和海藻没什么两样。
整个魔王神邸,由某种不知道什么质地的黑色金属铸造而成,离近一些,各处都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远古时代的冷兵器。
“魔王……真的不在吗?”霈林海仰头看着这个宏伟的建筑,困难地问。
“这一点是绝对没错的,不过……”一听魔王真的不在,罗天舞和乐遂立刻兴奋地率先上前,用力去推那黑色的大门叫道:“让我们试试这魔王的门||”“听我把话||”大门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吱哇一声打开,卯足了劲开门的两个人咚的一声趴在了地上,被从里面涌出来的黑色盔甲战士踩得转眼间不见踪影。
“……魔王是不在,不过为他守门的魔战士在啊……好像晚了。”“救命啊||”被踩得半死的那两个人,哪里还听得见他的马后炮啊。
走在最前面的黑甲战士手中挥舞着大刀,虎虎生风地一挥,刀尖准确地指在最前面的天瑾鼻子上。
“呔!何方妖孽!胆敢来魔王神邸撒野!”七人默然。
你们这些魔王的属下有什么资格骂别人是妖孽……
天瑾的表情变都没变,道:“我们是来找人的,能否将我们的朋友还给我们?”那位黑甲战士又挥舞了一遍大刀,在她面前一指道:“呔!何方妖孽!胆敢来魔王神邸撒野!”天瑾无言,这个人不会是有问题吧?
“我们的朋友被人关在这里,我们只是想接他回去。”黑甲战士坚持不懈地,挥舞着大刀指在她的鼻子上:“呔!何方妖孽!胆敢来魔王神邸撒野!”现在大家可以确定了,这位战士的脑袋真的真的有问题。
“好了,走吧。”东崇笑着说:“这些守门的只是木偶而已。”“木偶?”“魔王不在,魔战士也就只是木偶罢了。”“什么意思?”东崇呵呵一笑,纵身跃起,将黑甲战士们的脑袋当成踏脚的石头,潇洒地飞身而过。转眼间便已落到了人群后面。
“魔界的大部分人民,都因为魔王被封印而觉得无聊,修炼的修炼、旅游的旅游去了,剩下的,也因为他们自己的强制睡眠而处于假死状态,这道门根本不需要谁来看,那些都是机器人,性能不错,就是型号老旧了点,显得比较呆。”……魔王居然也用得着科技吗?
霈林海一跺脚,从魔战士们头顶上滚翻飞过。姿势是笨了点,不过还好没有碰到刀尖。
“难道魔王不是那种就算在高科技时代,也只用大刀长矛骑怪兽的生物吗?”霈林海惊讶地问。
东崇斜眼看他:“高科技时代当然有高科技时代的好处,骑着怪兽和导弹对抗,可不是明智的选择。”霈林海默默点头,对他的看法深以为然。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也用了各种方式从黑甲战士们头顶飞身踏过,黑甲战士们果然没有阻拦,连动一下的人都没有,只有最前面那个傻瓜还在“呔!何方妖孽……”地挥他的大刀。
对于被踏在黑甲战士们脚下的罗天舞和乐遂该怎么办,霈林海发了好久的愁。
不过很幸运,那两个人终究从战士们的铁蹄下挣扎着爬了出来,还带着一脸的鲜血惨叫:“我们要死了……”“没死就闭上嘴。”天瑾冷冷地说。
那两个人果然闭了嘴。
魔王神邸之内和外面一样,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而且外面多少还有那个奇怪的太阳发出的光亮,这里面却是两眼一抹黑,只有远远地一盏小灯忽明忽暗,把这个已经很诡异的黑暗空间映照得更加阴森。
众人摸索地循着灯光过去,发现那小灯原来是一条通往地下通道的廊灯,通道中每隔十个台阶便有一盏小灯挂在壁上,不过即使如此也不明亮,因为这些小灯实在太小了,只勉强算是有个亮而已。
东明饕餮道:“这不是往下面的通道吗?要往上怎么走?”东崇反问道:“为什么要往上走?”“这里是地下室吧……”“不对。”东崇大笑道:“魔王神邸是在下面!上面那个只是装饰!”东明饕餮眼睛睁得很大:“下……下面?”他的脑袋里瞬间闪过“地老鼠”之类的大不敬词汇,立刻把那些念头甩开。
“这是魔王的兴趣,他好像很喜欢地下。”“……那上面呢?”“实心魔铁制造,想上去就只有挖洞。”……这位魔王大人的喜好,除了颜色之外,其他的好像也不太正常啊……不过也难怪……魔王嘛……
所有人在心里都这么对自己解释。
东崇道:“而且楼厉凡也在这下面,对不对?天瑾?”天瑾摊开手掌,感应线在小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没错,是通往下面的。”“但是||”云中榭双手抱胸,提出了一个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疑问:“你这个旱魃,对魔界这边倒是很熟嘛。”“是吗?”东崇笑着,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率先走下了地下通道的阶梯。
霈林海等人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入,伤痕累累的罗天舞和乐遂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在最后面跟了上来。
通道极长,蜿蜒而曲折。
众人跟在东崇后面,折来折去地转了无数个圈,方向感已经被转了个一塌糊涂,除了知道他们是在往下走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清楚了。
“这个通道到底有多长!”东明饕餮暴怒地跳脚。
“嗯,很快就到。”东崇的语气很肯定。
“半个小时以前你就这么说了!”东明饕餮大叫。
“哎,是吗?”仍然是平静得让人想砍他的声音。不知道刚才那个对东明饕餮发火的他,藏到哪里去了。
“你……你在耍我们!混蛋!”“真不好意思。”东崇回头,温和地一笑。
东明饕餮扑上去就要和他拚命,却被他拉住胳膊往前一拽,面朝下扛在肩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走路了是吧?你这孩子真不听话。”“谁不听话!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你这个万年不死的僵尸!”“哈哈……”“你觉不觉得……”霈林海在天瑾身后小声地说:“自从进了魔界之后,东崇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刚才那么烦躁现在又这样……好像哪里故障了似的……”“的确有故障。”天瑾声音平板地回应。
“其实你也是啊……”霈林海在心里说。在与楼厉凡无关的事情上,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连话都说的少……做得太明显了吧。
霈林海忽然站住了脚,侧耳倾听着什么。
“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听到这话,大家纷纷竖起耳朵倾听,却只听见一片更甚刚才的寂静,哪里有霈林海所说的声音。
“唔,也许是我听错……”霈林海正想道歉,却听平地惊雷的一声大吼,罗天舞和乐遂坐到了地上,其他人捂着耳朵纷纷走避。
“侵入者何人!报上名来!”那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喊的,当然也没有出现第八个人对他们喊这一声,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墙壁中穿出来的,震得墙壁也嗡嗡作响。
“又是木偶?”天瑾问。
东崇放下东明饕餮,抬头看着顶部:“不,这声音好像是……”“我是魔女爵!来者何人!”五雷轰顶!大家张嘴愣住了。
魔女爵,魔王的妹妹,相当于魔公主,地位仅次于魔王。不过这也只是从课本上听说的,他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除了东崇之外。
似乎没想到对方竟会是魔女爵,东崇愣了一下,道:“啊……我是旱魃东崇,我们的朋友被请到魔王神邸来了,我们想接他回去……”“你们的……朋友?”那威严的女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哪个朋友?”东崇道:“他叫楼厉凡,我们的遥感师测出他在这里,能否请魔女爵高抬贵手……”女声蓦然尖利起来:“楼?你们是要找楼!是楼家的人让你们来的吗!”“啊……?”“回去告诉他们!他家的孩子我是不会还的!我要让他在这里一直关到老死!啊哈哈哈哈哈哈……”东崇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女声已经狂笑着渐渐远去,听不见了。
东崇看着房顶,眼神有些呆滞。
“魔……魔女爵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霈林海颤抖地问。
这个声音他有点熟……不,是很熟……或者说,是非常熟。但是……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不……”东崇缓缓摇头:“魔女爵是很温柔的人,不过不能受刺激……又是谁刺激到她了?”“她是双重性格吗?”东明饕餮问。
东崇沉默。
一直沉默的云中榭忽然开口道:“这倒不是重点,问题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抓了楼厉凡。”大家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除了霈林海。
“魔女爵出现在魔王神邸很不正常吗?”霈林海非常疑惑地问。
“……你不了解情况。”天瑾说。
“所以我不是在问吗……”天瑾没理他,转头对其他人道:“时间不多了。”“什么?”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霈林海感到了某种极强的震动,这种震动很有节奏,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同样有节奏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就好像是||刚才被他们甩在后面的罗天舞和苏决铭,一路惨叫着狂奔而来,边跑还边大叫:“快逃啊!有大石头追过来啊||”对了!就好像是大石头在甬道的台阶上滚动的声音!
包括天瑾在内的众人只怔了一秒钟,齐齐发一声喊,转身就往下狂奔而去。
如果现在有人能通过又厚又硬的石壁,看到这个通道的话,那么他所看到的,必定是这样一副情景。
四男一女在最前面不要命地狂奔,他们后面是两个跑得快断气的男子,这两个人的后面,则是一块比他们六个人加起来还大的石头,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追,每下一段阶梯就发出把人震得发抖的“咚||”一声。
“这里不该有这种东西的!”东崇回头怒喝:“你们两个干了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干呀||”那两个人在门口的时候,本来就被踩踏得受伤挺重的,这会儿又不得不疲于奔命,很快就不行了。
“救命||救||我们跑……跑不动了……”前面的人离他们越来越远,身后那要命的石头却离他们越来越近,再这么下去,他们肯定会变成人肉柿饼!
霈林海叫道:“东崇!你有什么办法没有!”东崇回头:“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有什么超能力?”“诅咒和水净!”“那就用诅咒打碎以后用水净化,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罗天舞和乐遂惨叫:“可是我们……没……没办法停下来施法啊!”东崇一脚踩错台阶,趔趄了一下。
“怎么连这种笨蛋也弄来当助手……”天瑾用阴沉的眼神狠狠瞪他。
“那就没有办法了……这样吧!”东崇跑得慢了一点,逐渐落到其他四人的后面,然后忽地一个转身,仅以脚尖点地飘飞后退,同时双手向后猛推那块大石,大石的速度立刻减缓了下来。
“你们两个提升灵力,推住它!”罗天舞和乐遂回身,双手猛推大石,石头缓缓滚落两个台阶。罗、乐二人再提升能力,用力上推,石头终于停住了。
东崇收回手,确定那块大石不会再滑落,便拍着那两个人的肩膀道:“这样就行了,从手心中发出爆裂诅咒总可以吧?”“是!”罗天舞刚要发力,却听天瑾忽然插口道:“不行!”“咦?”天瑾一指那两个可怜人,道:“你们就推着它待在那里,不准移动,在听到我的命令之前,不准让它掉下去。”那二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齐声道:“可是我们支撑不住……”“支撑不住就去死,总之没有我的感应呼唤之前,让我发现你们松了手,你们就死定了。”如果松了手,他们肯定就变成肉泥了吧……还有可能等你回来制裁他们吗?
霈林海结结巴巴地叫道:“天……天瑾,他们万一……”“我说了支持不住就死。快一点,我们还要去救楼厉凡出来。”你对救楼厉凡的事倒是相当执着哪……
于是,可怜的罗天舞和乐遂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走远,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甩下了那两个悲惨的人,霈林海的心中始终惴惴不安,不时回头看一眼,想到临走时他们的眼神就实在安不下心来。
天瑾却毫无歉疚之心,跟在东崇后面,步伐走得极快。
云中榭看着她的步伐,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她的速度原本没那么快的,现在却越来越快,连他们也快跟不上了,甚至连东崇也逐渐被她甩到了后面,和她渐渐拉开了距离。
她到底是想干嘛啊?
走着走着,霈林海忽然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吹了一口热气,他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声音与甬道四壁碰撞出嗡嗡的回声,震得其他人立刻捂住了耳朵。
“霈林海你鬼叫什么!”东明饕餮怒道。
霈林海很委屈道:“刚……刚才有人在我耳朵上吹气……”“没人有那个闲心给你吹||啊!”“气”字还没说出口,东明饕餮也捂着脖子跳了起来。
东崇道:“怎么了?”东明饕餮缩了缩脖子:“好像……好像也有人在我的脖子上吹……吹气……”寒风吹过,几乎每个人的脖子或耳朵上,都感觉到了那种痒酥酥的、好像被人吹了一口气的感觉。而之所以说“几乎”,则是因为天瑾例外。
大家随即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女性娇笑声,那声音很软,很娇憨,是让所有男人听到都会骨头发软的那种声音。
娇笑声围绕着他们不断旋转,就像有许多看不见的女孩,在他们周围转来转去。
在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有什么艳遇发生,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事情,也只有“异常”这个词可以形容,所以他们握紧拳头,身体的肌肉开始紧张了起来。
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在大门的四周逐渐浮现,那是一群看不清楚面目的女孩,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将他们围在圈内跳舞,口中唱着他们听不懂的歌。不过她们的歌词非常押韵,听起来非常舒服。
“他们在唱什么?”东明饕餮紧张地问。
东崇静默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也只活了三千多年,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只……”“只”活了三千多年啊……
“是咒语。”云中榭忽然道。
霈林海道:“你听得懂?”云中榭笑笑道:“为了强夺大咒式圈,我曾经翻阅过很多资料。这应该是魔界下层某个少数民族的语言,很少有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云中榭沉默。
“你不会是没听懂,骗我们的吧?”东明饕餮嘲讽地道。连东崇都不知道的事,这个奇怪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你们确定要知道?”天瑾冷冷地道:“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吗?”云中榭又笑道:“没什么不能知道的,只是怕你们知道了后悔。”“嗯?”“她们唱的是﹃身体好呀工作好,家庭好呀赚钱好……﹄,基本上就这两句了。”另外四人一跤滑倒。
“这……这算什么咒语!”东明饕餮叫道。
云中榭依然笑道:“这的确……就是咒语。”一个女孩的脸骤然变得清晰而狰狞,一个身穿盔甲的骷髅战士从她身上一跃而出,手执长长的镰刀,向他们砍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是距离那女孩最近的天瑾,她反应极快,在镰刀攻过来的瞬间向后平躺,堪堪躲过了攻击。不过她身后的霈林海却因躲闪不及而被划伤了背部,所幸伤口并不深,只出了很少的血。
云中榭道:“打它的头部!”东明饕餮赶上,左手在那骷髅的头部一拍。骷髅吼叫一声,头部被拍成了粉末,身体也随之化作粉末消失。
一个骷髅消失,女孩们的身上又跳出了更多的骷髅战士,举着镰刀向他们砍过来。
霈林海本能地左右闪躲,然而他是在边缘处的,每当他的身体由于晃动而碰到唱歌的女孩们时,都会感到一道阻力,被强行弹回原处。
他抓住面前骷髅手中的镰刀,呼拉拉划了一个半园,三个骷髅被他打断了颈骨,跌倒在地面上消失。接着反手抓住手边骷髅的头,灵力从手心冲出,那只头骨砰的一声被击成了千万片,那些破片碰到女孩,同样在叮的一声脆响后被弹了回来。
霈林海看看其他人,发现他们也和他是同样的情形,无论怎样左冲右突,始终都在女孩围成的圈中,无法突围。
他分神之时,两把镰刀同时向他砍来,霈林海一个后空翻,脚尖在女孩们围成的屏障上一点,果然不出所料,那无形的屏障上,立刻出现了强烈的斥力,他根本不需要用力,便被推得飞向刚才攻击他的两个骷髅。
两把镰刀交错向他砍下,他双手现出一对光轮,毫不在意地向它们的头部打去,骷髅头碎裂成细碎的粉末,两把即将插入霈林海背部的镰刀也同时碎裂、消失。
霈林海平稳落地,表情微微有些自得。
天瑾推碎一个骷髅的头,回头对他道:“你到这里来以后,能力是不是增强了?……不,应该说你的技巧好像更熟练了。”“是吗?”霈林海在原地一滚,躲开身后出现的夺命镰刀,一脚踢碎了那个骷髅道:“我自己也觉得好像比以前更||”起跳,空中翻滚,踢爆两个骷髅,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瑕疵:“得心应手一些!”“哦……”骷髅很好对付,几乎都是一个手起刀落就解决了。问题是它们就好像永远也杀不完似的,杀一个出来一个,杀两个出来一双……就算是切韭菜也有累死人的时候,更何况是这样!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他们面前的骷髅战士还是只增不减,他们的耐性已经快被磨光了。
“那个云中榭!”东明饕餮好像有点崩溃了,一面大叫一面夺过一支镰刀,死命砸其中一个倒楣骷髅的头道:“既然你知道这咒语是什么,那就肯定知道怎么解决这些东西吧!想想办法啊!还有那个阴沉的女人!你不是会遥感吗!别光打!累死我了!”那个可怜的骷髅已经被他打得所有骨头都变形了,可他还是拚命挥舞镰刀死命砸,最后还是东崇看不过去,抓住他的武器,给了那骷髅战士一个痛快的死法,这才结束了他单方面的虐杀。
云中榭沉吟道:“这个……”“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快说||啊!东崇你干什么!”东崇拉住这个暴躁的人的后脖领子,在身边一个大旋转,不少骷髅在东明饕餮的脚下魂飞魄散。
可惜他们的动作太大,也不小心误伤到了天瑾,她铁青着脸,手举镰刀在圈里开始猛追东明饕餮,东明饕餮一边惨叫一边飞逃。东崇聚精会神地攻击下一波敌人,对他们的情形视而不见。
云中榭一边对付自己面前的敌人一边道:“这些骷髅战士并不是实体,它们是这些唱咒的孩子们创造出来的东西,要消灭它们,首先必须消灭这些唱咒者。”东明饕餮叫道:“那你不早说!”躲过天瑾的镰刀头,却没躲过镰刀柄,他被砰一声打贴在其中一个女孩的胸部上,又在金光一闪之后,被打得摔在地上,躺在那儿呻吟不断。
“……我话还没说完,你那么着急攻击干什么?”“我……我才不是……”几个骷髅的镰刀同时向东明饕餮当头砍下,危急时刻,东崇自虚空中一抽,手中多了一把长刀。长刀在他的手中上下飞舞,在还没有看清楚轨迹之前,那几个骷髅便已化作尘埃,连痕迹都找不到了。
云中榭轻松避开一个骷髅的攻击,转手抓住另一个骷髅的镰刀长柄,将它和身后的那个插成了串烧。
“虽然说打散这些孩子就能脱困,但最大的问题也在这儿。这些孩子其实不在这个地方,她们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唱咒,却能影响到这里,而我们则必须先找到她们,然后才能破坏这些虚影。”“虚影?”霈林海不小心一脚踢到结界上,痛得抱着脚直跳道:“这……这效力可不像是虚影!”“所以我们才会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云中榭踢飞一个想偷袭的,轻松地说。
“那怎么办!”东明饕餮一个扫堂腿,一圈骷髅战士倒下摔散了,不过还有一个头骨完整无缺,张着森森的牙齿,就卡嚓卡嚓地向他咬将过来,东明饕餮吓得四肢着地爬着逃走。
“所以||”东崇躬身闪过攻击,淡淡地道:“如果有会开异空间的人就好了。”“你怎么不早说!”除天瑾之外的三人叫。
天瑾“啊”地一击掌,大家以为她有了什么好办法,都欣喜地回过头去||“怪不得我的感应说苏决铭这次会有用,我还以为他只是用来开通道和楼厉凡联系的,真可惜,让他留在红海那边了。”你就不能表现得更惋惜一点吗……用那种无表情的脸说这种话算什么意思?
但即使没有苏决铭,突围还是要做的,不能总待在这个地方和这些骷髅玩到死吧。
东崇道:“就是因为比较麻烦,所以我一直在思考应对方式,但是却毫无头绪……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霈林海一边对战一边陷入沉思,脚下小心翼翼地退了一点。
5视觉追踪天瑾打倒一个骷髅战士,同时另一只手抓住霈林海的后背,猛地将他推到云中榭面前。
“就用他吧!”“不要啊!天瑾!”霈林海想逃,被云中榭一把抓住了衣领。
“你有异空间能力?”“不||我||”“除了灵感力外,他是全能的。”天瑾插话。
“可我什么都不精啊!”“空间你可以开多大?”“单……单向的半径一公尺,双向的直径半公尺……”“够用了。”“还有我不常用!会开错地方!”“你刚才不是说,自从到这里以后,能力变得更得心应手了吗?”“但是我没试过超能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还在和那些骷髅战士玩着攻击与被攻击的游戏,霈林海说出这句话后,云中榭忽然停下了动作,一把抓住了一个退到身边的骷髅头骨,五指用力一捏,啪一声爆了个粉碎。
“今天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所有人就等着用你的能力逃出去,你看你这一脸懦弱无能的模样!怎么配拥有这么强的能量!”霈林海全身一震,垂下眼睛道:“对不起……”“用不着跟我说对不起,真觉得抱歉的话,就和楼厉凡的尸体去说!”霈林海一惊:“厉凡他||”云中榭冷冷地道:“他应该还没死,不过再这么拖延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死!别忘了,这里是魔界,邪恶魔王的地盘!”霈林海的眼睛猛然睁大,全身上下一阵激烈的震动,凌厉的冷风从他的身上放射了出来,风在圆圈内横冲直撞,骷髅们在风中无声地嘶叫着,一个接一个地化作粉末。
离他最近的云中榭觉得胸口一痛,本能地跃退两步,一摸痛处,发现那里竟凭空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愧是……霈林海!”云中榭咬牙笑道。
伸手在胸口用力一抹,那道伤口立刻对合了起来,只留下了一道细细的伤痕。而自始至终,他的伤口没有出半点血。
霈林海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一切,他的目光正随着女孩们的声音溯源寻找,他的目光穿过了墙壁,穿过厚厚的地质,穿过无数廊道,穿过楼厉凡的身体,穿过……
楼厉凡的身体?
他迅速回头,却看见楼厉凡的脸在黑暗中一闪,消失。
楼厉凡坐在黑暗中苦思脱身之计,却一筹莫展。他现在连自己在哪?已经被关进来多少时间了都不知道,又怎么想得出脱身的办法?
实在不行,不如就在这里自杀算了……
忽然,他感觉到身体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他似的。他立刻转向那东西离去的方向,只捕捉到一双很熟悉的眼睛,它在黑暗中亮了一下,不见了。
楼厉凡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霈……霈林海?他什么时候学会视觉追踪的?
影像闪现得太快了,霈林海根本无法分辨,刚才那惊鸿一瞥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的视觉仍在向下穿行,再想回头去找已经不太可能了,他只有追随着咒唱的方向继续前行。
在咒术课程上他曾听说过,如果是唱咒者围成圆形的咒圈,那么这个咒圈的中心,便必定有一个破坏阵势的“阵眼”,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某样咒具。在魔界如何他不清楚,但咒术这个东西,应该在三界都是一样的吧。
咒唱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霈林海知道,自己已经接近了咒唱圈。
蓦地,他眼前一亮,“视觉”已经冲破黑暗而出,“看见”了一个幽暗的房间,房间里一群穿着和那些围困他们的女孩相同服饰的女子,正围着中间的一簇圆形火苗跳舞。
就是她们了吧。他心里想着。
其实他直到现在还是没发现自己是什么状态过来的,还以为出现在这里的自己,是完全的灵体。为了不让唱咒者发觉,他果断地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过这个念头,他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甚至没有把咒语唱出口,便听见猛然席卷而来的可怕风起之声。
诡异出现的大风,在狭小的斗室里横冲直撞,女孩们的咒圈顿时大乱,她们用他无法理解的语言尖叫着四处逃散,她们的裙子被风高高吹起,身体也出现了一道道被风刃划破的血红伤痕。
她们围绕跳舞的那簇火焰落到地上,啪一声被风刃割裂了一道口子,随即灰飞烟灭。
“成功了!”他听见东明饕餮他们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而刚才围绕他们唱咒的女孩们已经消失无踪了。
“这……这到底是……?”云中榭拍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赞许。
霈林海更加茫然了:“刚才……刚才是怎么回事?”云中榭微皱眉道:“忘了吗?你刚才用视觉追踪找到了唱咒者的位置,还用不知道什么方法破坏了结界的阵眼啊。”霈林海大惊:“视觉?不是灵体吗?”“……是不是灵体,你自己该最清楚才对吧。”霈林海慌了:“如果只有视觉的话,其他力量就没过去吧?啊……可是我看到……啊||那些跳舞的||然后我想了一下……她们乱跑啊||嗯……啊!受伤了||啊||怎么回事?”云中榭做个手势,示意他住口。
“你别着急,慢慢说,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这个||你明白啊!就是那个||视觉过去,然后力量没过去,我想了一下她们就开始叫着跑掉之后||”霈林海越是想用最简洁的语言说清楚,就越说不清楚,连手脚都比划上了,还是没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
“行了。”天瑾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词不达意的说话,不高兴地道:“没时间听你废话了,上面罗天舞他们还推着石头,不想和他们一起变成肉泥就快点走。”原来她还记得上面那两个倒楣鬼啊……众人心想。
虽然他们对她那种好像在驱赶牲口的语气颇有微辞,但是她的顾虑却很有道理,他们必须节省时间,于是都没有说什么,连霈林海也放弃了解释的打算,垂头丧气地跟着大家向下走去。
过长的通道会造成无意识的催眠,这一点霈林海在强夺之间||当时还是情侣之间||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这次的通道虽然也很长,甚至摆设装饰也没有半丝变化,他却没有遭到和上一次一样的结果。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有受到催眠的困扰,这是好事。问题是他被另外一种东西缠上了,那种感觉比被催眠更糟||他想吐。
他们刚下来的时候,通道是接近“之”字形的,越往后走,“之”字就越变形,到最后几乎变成了盘旋而下的正圆形。
他们就像在弹簧的圆圈上呈环状往下走,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霈林海觉得自己眼前和脑袋里,全是绕来绕去的圈,飞走一个又来一个,飞走一个又来一个……他越走越头晕,越走越想吐,虽然速度已经基本上可以说是龟爬了,他还是觉得晕眩不已。
又痛苦地坚持了几个小时||其实只有几秒,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他实在忍不住,找个角落便吐了个酣畅淋漓。
听到后面呕吐的声音,前面四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东崇问。
“没……呕……”霈林海已经吐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打手势让他们快走。
怎么看也不像是“没”的样子。东崇想了一下,对东明饕餮道:“饕餮,你留在这里陪他。我们走慢点,等他好点你们一起追上来。”“噢。”东明饕餮正想上去,霈林海却捂着嘴用力向他们挥了挥手。
“没事||你们先走,别耽误了救……救人……”东明饕餮看看东崇,东崇做了个放弃的动作。
“那你要快点追上来。”“知道……恶……了……”他们的脚步逐渐向下,慢慢地听不见了。
霈林海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站起来,那些圆还在眼前晃来晃去,惹得他一阵阵恶心。
真没用啊……他对自己感叹着。明明说是要来救人的,人没救到,却先被这些其貌不扬的螺旋阶梯给打败了……
不过话说回来,学校的教学楼上,明明也是螺旋阶梯,为什么他那时候却从来没有反应呢?
难道会是这些墙壁的原因?学校的阶梯是只有栏杆的那种……封闭的空间就有反应||就像晕车一样。
他抬头看看上方,当然那里也是和通道两边一模一样的砖墙。
霈林海低下头,猛然又抬起来。
刚才砖墙……好像波动了一下?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
没错!砖墙的确在波动!而且是从直线逐渐扭曲,变成蜿蜒的曲线,还在左右扭动,像是什么活物一样。
霈林海傻眼了。这……这是什么?难道魔界的墙也是会成精的吗?啊||其他人都不在,怎么办?
以他的身高,稍微踮起脚,伸出手去就可以碰到那里。他很想碰,说实在的真的很想碰,因为他从来没遇到过会波动的墙壁……但是……会有危险吗?
他试着用手指点了它一下,波动的墙壁就像水一样,漾出了一波波的纹路。有两个身影在那纹路中央显现出模模糊糊的轮廓,霈林海看不出那是什么,但是却更心慌了。
如果楼厉凡在这里的话,肯定已经一脚踹上来了吧。
||“混蛋!怎么能在不熟悉的地方,随便碰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可是现在,再想起这个问题已经晚了……
他缩起了脖子,就好像已经看到楼厉凡在自己面前一样,想迅速向前猛跑几步,这样就可以逃离那个奇怪的波动了。
他紧跑了几步,回头,那个波动已经从他刚才站的地方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抬头,却发现那个波动的范围,居然仍在自己的头顶上!
他甩开长腿,一步两级地疯狂向下奔跑而去。
螺旋下降的阶梯在他眼前迅速后退,感到比刚才慢慢行走更严重的晕眩与恶心,他一边喘气,一边努力压制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就是不敢停下步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摆脱那个奇怪的波动!
不知道跑了多久,暗想自己已经逃过了,霈林海停下脚步,狠狠地呼吸了几个回合。这……这回总该逃掉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却绝望地发现,那个坚持不懈的波动,依然停在他的头顶上,连一丝一毫被挪动过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比起刚才来,它确实有一点不同了,刚才那波动还只是“砖墙上发生的波动”而已,现在它已经变成几乎透明的颜色,里面那两个人的影像也更加清晰起来,可以看出应该是两个女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像是镜中倒映的影像一般,头下脚上地向他伸出双手。
……这两个女人,怎么好像越看越眼熟?是他认识的人吗?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或者只是幻觉而已……
楼厉凡的警告声在他心里劈啪作响,他却还是忍不住用手指在波动上又碰了一下。
波纹发出水流翻滚的咕噜声,里面的两个身影刹那间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霈林海!”那两个女人的半身哗啦一声,从波纹中探了出来,对他大叫。
霈林海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御……御嘉、频迦?”怪不得那么眼熟,原来是楼厉凡的式神!
“你们怎么在这?厉凡在哪儿?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御嘉和频迦似乎很着急,一人一边拉住了他的两条胳膊道:“别废话!快点来!”“哎?等一下!我还没有和东崇他们说||”“没时间了!”她们的力量大得惊人,毫不吃力地便将他强行拉了上去。
霈林海的脚在波纹外面挣扎了一下,很快便被拉进去,消失了。
波纹又发出了之前那种奇异的咕噜声,逐渐缩小,终于不见。
天瑾回头,瞳仁中有一丝波纹漾过。
东崇停下脚步。
“天瑾?怎么了?”她转回头来,又继续前行。
“霈林海不见了。”“嗯?”波纹在她的眼中,一波漾过,又是一波。
“刚才还一直在那里,然后跑了几步,现在不见了。”看来他们必须习惯她这种简洁的说话方法,否则她说的中国话,他们也会听不懂……
东明饕餮忍不住道:“你不是对他没感应吗?”天瑾脸上的肌肉连动都没动一下:“只要视为物品,这点感应还有。”东明饕餮又默然。
不知道霈林海要是听到她的话,会是什么感觉呢……
他不知道,霈林海已经为自己被视为“东西”这一点,伤心过一回了。
云中榭道:“他有危险吗?”“不知道。”“不去救他没关系吗?”“无所谓。”“他说不定会死……”“他面相没那么短命。”也就是说,除了她想救的人之外,其他的人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
云中榭怀疑,就算他们三个幸存者都在她的面前被敌人抓去杀掉,她也一定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去完成她的任务。
霈林海被拖入了幽深的水底,全身都被冰冷的液体淹没。
御嘉和频迦拉着他快速地向某个方向游动,他紧闭着呼吸,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液体呛到口鼻中去。
可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他不知道御嘉和频迦要带他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目的地会有多远。他闭气时间的最长记录只有十分钟,一旦超过这个时间,他就只能变成一具浮尸去救人了……
现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想到楼厉凡给自己特训的好处。如果当初楼厉凡把他强行按到浴盆里练习闭气的时候,他没有拚死挣扎就好了,比如像天瑾一样,至少能闭气半个小时的话,他现在也没必要这么心慌。
从落水开始他就一直在用灵力||现在应该说是魔力了吧||转换供氧,但这样的供氧是有限的,他的肺里必须有足够的氧气,这样可以一分化作十分,节约使用。
楼厉凡的训练,就是要让他将转换时需要的魔力与氧气比达到最大值,这样他就可以用最少的氧气,转换出最多的产物。
真可惜……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泛着萤光的表,已经十分半钟了||如果是特训的时候,楼厉凡应该就会给他一个“有进步”的勉强夸奖……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肺里的氧气只剩下一点点……不!已经没有了!再不出去的话,他就控制不住肺里的二氧化碳了……他一定会因为过度换气死掉……
他的肺憋得快要炸了,耳朵里就像耳鸣一样,充满着轰轰轰轰的声音,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咕||”他憋得实在没有办法,微微呼出了一口气,气泡从他的嘴边咕噜噜地出来了一串。
“到了!”御嘉张口说道,两人猛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哗啦!
咚!
“噗哈||咳咳咳咳咳咳……”从水里掉出来的霈林海趴在地上拚命咳嗽,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让人听着都替他痛苦。
“你们拍他了?”“是啊,厉凡,人家我们好辛苦才把他弄来,拍他一下怎么啦?”楼||楼厉凡?
霈林海一边继续咳嗽,一边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却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空间中,居然没有一丝光亮,没有风,没有“气”,没有力量的流动,什么也看不见,好像什么也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一样。
只有他脚下的地面是正常的,其他的都很不对劲。
“霈林海?怎么不回答我?……他不会是呛昏过去了吧?”“讨厌!人家我们只是淹他一下,不会昏的啦!”“……算了。霈林海!你活着就给我答应一声!”霈林海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居然这么容易就能找到楼厉凡,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他忘了要先回应,只想确认现在的情况,右手捏着诀不断相搓,想让火字成光,但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做,他的指尖都只是不停闪出劈啪的火星,怎么也打不出火焰。
大概看到了他手上的火星,楼厉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霈林海你这个蠢材!要是连你也能打着火的话,我还待在这儿干什么?”霈林海呆滞:“……啊?”“听不懂吗?这里封印了我们的力量!”虽然知道楼厉凡看不见,也不会在黑暗中冲上来向他挥舞拳头,但霈林海还是习惯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可悲的惯性……)。
楼厉凡气得气喘吁吁,等气喘稍微平复下来,他的语气变得稍微平和了一点。
“不过看在你来救我的分上,不和你计较了。”那还真是感谢你了……霈林海在心里偷偷说。
“不过……其实来救你的人不只我,还有天瑾他们。”“他﹃们﹄?有多少人?”霈林海把名字逐个报了一遍,当然连花鬼也没有忘记。
听完之后,楼厉凡陷入了沉默。霈林海以为他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却没想到他其实是……被他们不长脑子的行动气得说不出话来。
“厉凡你不用太感动,大家都是关心你的,一听到你落难,都争着要来……”“你不用夸张事实。”楼厉凡冷冷地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那群家伙里,至少有四个是被强迫来的吧。”“呃……”罗天舞他们四个的确是……
“还有天瑾……”“她绝对是主动来的!”霈林海立刻为她澄清:“我对怎么做才能救你没一点概念,是她一直坐镇指挥,否则我们还到不了魔界!”虽然刚开始只是计画找到他的位置,掉进来是个意外……
“她和你联络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吧?她是真的想救你。”楼厉凡静了几秒,还是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我现在不关心这个,我只在乎一件事||你说这里是魔界?”“是啊,你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知道……”在这里什么都被封闭了,能知道才见鬼了!“原来是魔界……可是怎么会是魔界?”“怎么了?”霈林海问道。
“没什么。”“对了……厉凡,你是怎么掉进来的?当时你失踪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楼厉凡叹了一口气,霈林海觉得他这一口气好像呼得特别疲惫。
“霈林海,你过来。”霈林海站起来,在黑暗中循着声音摸到他身边。有四只柔嫩的小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一惊,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御嘉和频迦的手,对式神来说,是没有光暗的分别的,因为灵魂的视觉不需要光感,只要灵力就够了。
那四只小手将他的手放到了某人的腿上,按照位置来判断,那应该是楼厉凡的腿,但是为什么他的裤子上湿漉漉的,手指触及之处还有点黏黏的?空气中飘散着怪异但很熟悉的味道,有一点腥,还有……
“血!你受伤了?”楼厉凡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你在哪里受伤的?有没有急救?伤口在哪儿?伤得深不深?……”“住口!冷静!”楼厉凡打断他,烦躁地说:“听我慢慢和你讲!”看起来受伤的那个很平静,没受伤的那个倒是慌了……
“噢……”那天,他从霈林海那里出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由于封魔印的影响,他感觉非常疲惫。
本想再查查姐姐们的行踪,搞清楚她们究竟隐瞒了他什么,但一涌而上的疲劳,却容不得他继续挑灯夜战,坐在电脑前面就睡了过去。
到现在楼厉凡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受封魔印的影响,而给了别人可趁之机,还是说对方原本就设下了一个陷阱让他进去。
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必定在睡觉前后遭到了某种形式的催眠,所以在他睡眠期间,完全没有警醒,等他醒来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应该是深埋地基之下的封印核心之前。
保护核心的封闭室仍然密闭,没有通道,没有空气,没有被侵入的痕迹,但是楼厉凡就是进去了。站在封印前面,他茫然失措了好一会儿,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封印核心位于大厦地基下方正中央一百公尺处,被土层、金属层、咒封层三层覆盖保护,楼厉凡就算清醒着也是没办法进得去的,更何况是在无意识中?
不过他很快就不再为这个烦恼了。
失去了三层保护的封印核心就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一层保护体||琉璃罩。
那个琉璃罩是透明的,封印核心的光芒在罩中忽明忽暗,泛着清澈的蓝光。琉璃罩的上面,整整齐齐地拓印着四十二个灵异协会会长的印章封印。
楼厉凡听说过,协会每二十五年换一届会长,每换一届会长,都会在楼家人的带领下,到这里加盖一个封印,这么说,到现在怎么也该有一千多年的时间了。
一千多年,这里面有什么样的“魔”有必要封一千年?课本上总是把“魔”形容得异常恐怖,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就差说他们是茹毛饮血了。可是这么多年来,他连半个“魔”都没碰到过||魔女倒是不少。
他不禁怀疑,他们真的像书本上讲的那样吗?到底谁见过他们?谁和他们接触过?谁确认了他们可怕的习性?谁编出那种课本的?……
协会会长的封印是保护性的,一个的力量就已经很强,更何况是四十二个,可见这个封印核心有多么重要!
这种东西他不想碰,便想转身离开那里,却发现自己居然一动都动不了!两只脚就像生根了一样扎在地上,他费尽力气却没一点作用!
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去吧……
去打开它……
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他听不懂她的语言,但是却理解她的意思,身体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语言动了起来。
他拚命控制自己的手臂不要伸出去,但是身体就好像已经不是他的了一样,他怎么挣扎都不起作用,手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举起来,托住了琉璃罩。
“你……你把封魔印破坏了!”霈林海惨叫。
埋得那么深,封锁加了一层又一层,再加上四十二代会长的封印,那下面封了多么可怕的东西简直不言而喻,楼厉凡却把它给……
“你那什么口气?”楼厉凡大吼道:“是我愿意的吗?我若有一点办法抵抗,还会做那些事吗?你脑袋不会想啊?”霈林海低头认罪。
当然,楼厉凡和他是不一样的,每次遇到困难,他都会有无数的办法帮助自己和别人脱困,所以这一次既然连他都束手无策,那就说明真的是毫无对策了。
琉璃罩上有四十二代灵异协会会长的印章封印,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被他打开。
当他碰到它的那一瞬间,琉璃罩上发出了刺目的光芒,他本能地想用自己体内的灵力抵抗,却忘了自己身上其实早就已经没有灵气,而是全部充满了霈林海的魔气!
这个封印原本的作用就是封魔,琉璃罩的最大作用自然也是防魔,楼厉凡以魔力抵抗,简直不亚于用汽油去灭火!
琉璃罩的颜色转为通红,散发出灼灼的热量,他托起琉璃罩的手,感到了仿佛被放在熔岩之中的剧痛。存放封印的斗室中刹那间电闪雷鸣,不断有强力的雷电四下猛打,危急中,他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左右摆动起来,每次都恰恰闪过攻击。
尽管那些雷电并没有打到他的身上,但它们是最强的电气压,仅仅是余波的威力,就让他的心脏有种被什么紧紧握住般的窒息感。
他听到心脏不均匀的狂擂声,感觉到胸口一阵阵的紧缩,心肌强烈的震颤与濒死感让他痛苦万分,而最痛苦的是他的手||他的手仍然执拗地紧握着琉璃罩,他甚至都嗅到自己的皮肉被烤焦的味道,手却怎么也不肯松开!
咬牙,猛地一掀,琉璃罩终于被他掀起来,扔到了地上。
琉璃罩在地上滚了几滚,光芒逐渐黯淡下来。斗室中的电闪雷鸣突然在同一时刻消失,好像有人按下了遥控器的“STOP”键一样,变得静悄悄的。
楼厉凡看看自己被烫得血肉模糊的双手,发现双手在琉璃罩失去效用之后便不再疼痛,并开始自动治愈,很快就连伤疤都看不见了。
这个……这个保护封印似乎……比想像中还要弱?
到底是他的能力强了?还是那个“据说”、“号称”最强的灵异协会会长的印章封印,太徒有其名?
椭圆的封印核心并不是直接放置在印台上的,而是悬在印台上方的十几公分处,缓慢地上下游动。
他不受控制的双手,又一意孤行地伸向了它……
“你把它……捏碎了?”霈林海这回不敢大小声了,而是很谨慎、很小心地问。
“没。”“哎?要破坏这种封印,不就是要把它捏碎吗?”封印核心的封印能力很强,但是却很脆弱,就算被普通人轻轻捏一下都很有可能碎掉,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一般封印核心外,才会有那么多层其他封印来进行保护。
楼厉凡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困惑:“我也这么想。既然进都进去了,核心就在眼前了,为什么那个人不破坏呢?”他的手缓缓伸向封印核心||将它从底座上推得偏移了一点,露出印座上一个小小的孔。
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根本不想破坏封印,只是想进去?
一股强劲的龙卷风在楼厉凡的身边咻地冒了出来,围着封印和楼厉凡疯狂转圈,好像在考虑到底从哪里进去比较合适。
楼厉凡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几次都差点被卷进去。
龙卷风终于确定了进去的位置,又围着楼厉凡绕了几圈之后,它锥形的底部一下子跳起来打了个弯,倾斜着往印座中间的小孔硬插了进去。
那个小孔实在是太小了,龙卷风只钻进一小部分就再也进不去了。它好像生气了,身体比刚才更是迅猛的旋转起来,似乎想用钻头的原理硬钻进去。
房间内旋转的风气越来越强,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楼厉凡,无法抵抗这么大的吸力,昏头昏脑地便被卷进了风眼里面。
那龙卷风是怎么进去、为什么要进去,楼厉凡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怎么办!难道也和风一样钻进去?他一定会被挤成肉酱出来……
不过他所想像的可怕场面并未出现,他被卷在风眼之中很顺利地就钻了进去||就像他也是风一样。
后来的事情他就不是很清楚了,龙卷风将他卷入一个陌生的空间,便弃他而去,他在天空中不断下坠、下坠,眼中只看到一片混杂着诡异颜色的世界,根本无法分辨什么是什么,所以也完全没发现自己居然是掉到魔界来了。
下坠、下坠、下坠……怎么还在下坠?他难道在几万公尺的高空不成吗?
风搅乱了他的气,他无法使用性质转换,甚至连灵气御空都不行!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变成肉饼!
嗤啦一声,他的裤子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他同时感觉到左腿一阵剧痛,之后便昏了过去,再之后……再之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6逃出封印霈林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从昨晚就受了伤!?那为什么你的裤子到现在还是湿的?你一直流血流到现在吗?怎么不做处理?你居然||”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你居然……还没有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楼厉凡怒道:“我又不想死,当然马上就做了急救处理!但是就这点最奇怪,这布条再怎么绑也没用,伤口还是该流多少就流多少||当然比不绑的时候好多了。
“可是这里没什么大血管,怎么会这样?我试着用治疗咒术,却发现能力使不出来;我想给伤口做封印,结果超能力好像也被封锁了;我又想用性质转换变成妖力试试看,一样也不成功……没办法,只好让血这么继续流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式神的力量没有被封,但是她们不能出去,否则我给她们的力量会被截断,所以也没法帮我侦察。
“天瑾和我联系的时候,我都还没有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连她也陷进来怎么办?所以我让她离开,可她非要给我抛出感应线……”“你知道她向你抛出感应线?”“我不是某些连这种常识都没有的傻瓜!”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的霈林海闭上了嘴。
“之后我就感觉到有很大的力量压下来,所以马上把感应线扔还给她,再后来没多久,我感觉到你的视觉追踪,知道你们也来了,就让她们两个通过幻水召唤术去找你……”后面的话霈林海没有听见,只是前面那句就已经足够他崩溃的了。
“你……你刚才说||你把感应线抛回去了!?”楼厉凡微讶道:“是啊,我怕来不及所以抛得很匆忙……难道她没有收到?”“没有!”霈林海想撞墙了:“我们一直是跟着她的感应线走的啊!如果那一头不是你的话||”楼厉凡也有点慌了:“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应该能感觉得到另一边是否是我的吗?”“你忘了她早就感觉不到了啊?她对我们都已经没有感应了!”楼厉凡猛地按住霈林海的肩头想站起来,但因失血过多和力量封锁,又让他眼冒金星地倒了回去。
“你们……你们***到底在搞什么?真想救我就想点有用的方法!怎么能把自己也陷到圈套里去!这到底是让谁救谁?啊!”眼前的金星冒得更多了,他总有一天要把这些蠢材打得一起欣赏这种情景!
霈林海扶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也……也不一定是圈套吧,说不定你只是被扔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们去了找不到你,肯定就会回去的……”“我问你……”楼厉凡的声音虚弱了很多:“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呃……”“被天瑾没来得及收回的感应线拖进来的,是不是?”霈林海无言默认。
“你们和我联系之前,有没有想到一旦发生意外会怎么样?万一被拖进来怎么处理?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了解吗?有没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
“万一有处理不了的问题该向谁求救?你们知不知道害我进来的人是谁?他有什么能力?他有什么目的?万一你们没法对付怎么办?这些问题你们想过半个没有?我在问你话!”楼厉凡呼呼直喘,不需要亮光霈林海也知道,他已经用杀人的眼神,把自己砍过无数遍了。
“这个……花鬼当时没下来……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只有这一点可以确定,至于其他问题嘛……霈林海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一点也没想……因为他全都指望天瑾了。
“他没下来!”楼厉凡又开始冒火了:“你怎么知道他是没下来,还是被言字契约杀了?”“因为云中榭没事……”“你敢和我狡辩!”霈林海闭嘴。
“我让你来简直是个错误……”楼厉凡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是天瑾就好了……”霈林海小心翼翼地道:“对啊,可以叫天瑾……”“叫屁!”楼厉凡咆哮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种外行一样,看到奇怪的东西就想碰?要是她的话,就算那种可疑的召唤术就在她眼前,她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只有你!只有你才会上当!蠢材!”也就是说,那种召唤术是只对霈林海这种人有效的……
“我来都来了……那你说怎么办?”楼厉凡的力量被封,御嘉和频迦的能力有限,霈林海自己又是个空有一身能力的草包||现在也一起被封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非得一起死在这里不可。
“……只有一个办法……”霈林海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什么办法?”“上次你不是以为我死了,力量就暴冲吗?现在我装死,你就暴冲一下看看吧。”霈林海的脸上挂下了几道黑线。这……这种事是可以说来就来的吗?他的感情又不是开关!
“如果我没死让你这么为难的话,那我现在自杀一下好了。”楼厉凡一掌拍向自己的头骨,御嘉和频迦尖叫一声,霈林海在黑暗中准确地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做!我做!”成不成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楼厉凡的力道慢慢松了下来,心里微微冷笑。
居然还有这么好骗的人!他已经失血一天一夜了,力量又被封锁,现在哪来的力气自杀?再说||就算能自杀他也不干,否则只剩下尸体出去就没意义了。
通道里出现了某种奇怪的轰鸣声,东明饕餮侧耳听了听,道:“好像是水。”东崇也仔细听了听道:“嗯,水。”云中榭表示同意:“是水。”天瑾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就是水。”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洪水啊!”真可惜,等他们喊出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股还卷着美妙浪花的红色水龙,从上面猛冲下来,转眼间就把他们给卷了进去。
四个人就像坐在游泳池的冲水滑梯里一样,唰唰唰地一圈一圈盘旋而下,比起他们走路的速度那是快得太多了。
相比之下,倒是那些半死不活、只能发出微弱光亮的小灯却很是坚毅,水冲下来的时候,它们也只是晃了几晃,之后在水底继续着它们的使命。
东明饕餮在水刚下来的时候就沉了底儿,咕咕噜噜喝了一肚子水。东崇潜到水下,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捞了出来,拎到水面上的时候,他基本上已经不会喘气了。
云中榭和天瑾倒是泰然自若,水来了也没慌手脚,水淹着了就随水漂着,和现在正处于半死状态的东明饕餮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怎么办?”东崇一手拎着东明饕餮问。
“不会淹死的。”云中榭道。
“漂着下去比较快。”天瑾说。
“呕……”东明饕餮继续吐水中。
虽然他们对被水冲下去或者走下去都没意见,但洪水似乎不高兴了,天瑾的话音刚落,洪水的水位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下降,很快就像它袭来之时一样,迅速且突然地消失了。
已经做好一路顺水冲到目的地的几个人,又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如果不是身上还湿漉漉的,台阶上也还遗留着一滩滩的水迹,他们说不定会怀疑,刚才神秘出现又消失的洪水,只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这是谁干的?……不知道只要攻击就要坚持到最后吗?”天瑾阴沉沉地说。
“我想对方不喜欢当我们的免费传输带。”云中榭回应。
“真……咳咳咳咳……真碱哪……”东明饕餮一边咳水一边无力地抱怨。
东崇笑:“我以为你会说是铁锈味。”“这又不是血!”“你原来知道这不是血啊?”青筋暴出。
“行了。”天瑾道:“快点出发,不然照我们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东明饕餮无力地摆手道:“你们先走吧,我头晕,休息一会儿。”东崇道:“你想一个人留在这儿?”“怎么啦?”“刚才霈林海也是一个人留在那儿,然后就不见了。”“……你这个人就不会说点别人爱听的吗?”天瑾心烦意乱地道:“爱不爱听都无所谓,快一点,又有东西下来了。”东明饕餮和东崇一愣,果然听到上面又有某种奇怪的声音传了下来。
咚哩#当!咚哩#当!咚哩#当……
非常有节奏,像是某种四足生物正用很重的步伐,坚定地向他们跑来。
“生物。”“生物?”“生物||”“非生物!”最后一句是天瑾说的,其余三人看了她一眼,顺着她惊恐的目光再往上||一个把通道空间占得满满的石狮子,正踏著有节奏的步伐向他们冲来……
“跑啊!”刚才还虚弱万分的东明饕餮率先飞奔逃走,其他人呆了一下,也随后撒腿猛逃。
四个人的奔跑速度都不慢,但狮子身形庞大,一步就抵得上他们十步,他们连命都快拚上了,也才只能和它拉开不大的距离。
天瑾跑得最慢,因为过长的裙摆阻碍了她的行动,云中榭回头想拉她一把,她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用不着!”她拉住两边的裙摆,往腰部一系,长裙变成短裙,露出了裙下两条纤细的长腿。
她甩开大步哒哒哒哒就跑到前面去了,那速度连云中榭和东崇都望尘莫及。
“这个女人果然厉害……”东崇赞叹。
云中榭暗想:是奇怪才对吧……
螺旋向下的通道逐渐变得没有那么弯曲了,那种微微的弧度很利于他们逃跑,不过也同样很利于追击。现在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通道渐渐变得狭窄了些,这对身后那只庞大的石狮子来说,简直是个灾难。
它的身体本来就几乎塞满了整个通道,现在更是不断在四壁乱碰乱撞,不是这里掉一块就是那里撞变形……而那些顽强的小灯依然坚持不懈地燃烧着,就算被撞歪了脖子也坚决不熄灭。
跑着跑着,几个人远远看见前方出现了两个岔口,左面的通道和这里大小相差无几,而右面的通道则勉强有一人多高,宽度也仅容两个人紧贴并行。
根本不需要互相打暗号,他们毫不犹豫地便向右边的通道冲去。
那头石狮的创造者必定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没给它安装一个有效的刹车功能。当跑在最后的云中榭也跳进了通道之后,石狮一头便撞上了通道口,身体劈哩啪啦地碎成了一块块。
跑在最前面的东明饕餮回头确认石狮真的碎掉了,一边喘息一边得意地拍手道:“解决了,真简单!”东崇捂着胃奇道:“什么简单?它来的时候你不是跑得最快?”“那是自保的本能。”东明饕餮辩解。
石狮碎裂的残骸动了一下。
云中榭忽然回头:“刚才它是不是在动?”“嗯?”碎石朝内动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发生了地震,但他们的脚下却没有感到任何震动。
“不会吧……难道还没完?”碎石蓦地一蹦而起,像飞弹一样向他们直扑过来。
通道太过狭窄,所有人只有紧贴墙壁,才勉强躲过了狮子头的攻击||不,还有一个人没躲过,就是今天特别背的东明饕餮。
“哇啊啊||”东明饕餮在前面狂逃,那个狮子头就在他后面,一边张着大嘴乱咬,一边猛追。
怪……怪不得在这个路段用狮子……原来是可以拆分组合的啊……
碎石稀里哗啦向剩下的三人劈头砸下,三人抱头鼠窜。这个通道让两人并排行走都得紧贴着,现在又要逃命还要躲避石头雨,真是狼狈不堪。
东明饕餮可能被咬到了某处,远远地传来了他凄厉的惨叫声,在通道里回荡。
“听起来真疼啊。”东崇一脚踢碎一个狮爪道。
“……你不管他没问题吗?”云中榭和一个狮屁股,外加一条狮子尾巴进行搏斗。
“要先解决自己的问题才能照顾别人吧。”东崇倒挂飞踢,狮肚子飞出去,和正在攻击天瑾的两只狮爪相撞,碎成粉末。
云中榭拉住面前的狮子尾巴,用力往墙上一甩,它上面附带的狮子屁股和半条尾巴被撞成了碎片。现在除了去追杀东明饕餮的狮子头之外,只剩下了云中榭手里的半条尾巴,还有仅剩一只的狮爪。
那只狮爪好像突然发现,三个敌人凌厉的目光都罩在了自己身上,它退了一步,发出奇异的声响。三人还以为它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必杀技会使出来,都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却没想到它竟然掉头逃走。
“这都是些什么敌人啊……”云中榭手里的半条尾巴发现爪子逃走,急得在他手里拚命扭动。云中榭笑笑,一松手,尾巴一蹦一跳地追在爪子后面一起跑了。
看着那两个逃兵凄凉的背影,东崇忍俊不禁地想奚落它们两句,却忽然想到下面还有一个逃兵正待救助,立刻扭头向下赶去,云中榭和天瑾随后跟上。
不过东崇多虑了,等他们追上以后,发现东明饕餮根本没什么,反倒是可怜的狮子头正缩在角落里流泪,并遭受着东明饕餮拳脚相加的残酷施暴。
“居然敢咬我!居然敢咬我!居然敢咬我……”仔细一看,他的屁股上比刚才多了两排牙印,这也就怪不得他这么生气了……
东明饕餮硬是把那狮子头给踩了个重伤身亡,回头对那三个面壁发抖的人大叫道:“不要以为我看不见你们的脸!我就是被咬到屁股了!你们笑吧!笑吧!噎死你们!”另外三人还是没有笑出声来,但是他们的指甲却深深地抠进了墙壁里……看来是笑得出不了声了。
“咿||呀!”“嘿||呀!”“霍||呀!”……
“那个蠢材……在干什么?”楼厉凡躺在御嘉的腿上问。
频迦伏在他的胸口,懒懒地道:“鼓劲。”“等他鼓出来我早死了。”“又没别的办法……”御嘉很是不满:“我们虽然没被封,但是没有实用的能力呀,现在不靠他怎么出去?”“对了……”楼厉凡忽然道:“为什么式神的力量没有被封呢?”御嘉和频迦互相看了一眼:“哦,因为我们是式神?”“真是废话!”只要是封锁力量的咒术或封印,必定不是看对方“身分”启动的,而是以对方能力的性质做为分辨。
灵、魔、妖力波动不同,人与人之间也有不同,就像强夺之间只对他和霈林海两个人起作用,而云中榭和花鬼对此毫无反应一样,这个封锁他们力量的“东西”,肯定也有某种“依据”,可这“依据”会是什么呢?
“对了噢,厉凡。”御嘉在楼厉凡的嘴唇上用手指划着圈圈,被他拍开:“你好像忘了,虽然你外部的﹃气﹄还是和以前没多大差别,但你﹃里面﹄早就不一样了呢。”楼厉凡猛地坐了起来。
对了!他怎么会把这件事忘了?他的体内早已经充满魔气,没有半分灵气了!霈林海当然也是如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外部的波动还和以前的一样……算了,现在不追究这个。
御嘉和频迦是灵体,不管她们的主人是魔还是人,她们从他身上接受任何性质的力量,都会自动转化成灵气,她们和其他人的区别就在这里!
这个空间||是封锁魔力的!
它封锁所有带有魔力性质的东西,但是似乎并不限制魔力的传递,所以他和霈林海虽然完全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却能将力量交给式神使用!
这么说来,他们在这里所剩下的武器,就不只有霈林海这个草包了。
“霈林海!你不要在那儿干使劲了!过来!”使劲使得精疲力尽的霈林海喜出望外:“有办法了吗?”“嗯,我们可以这样……”几分钟后。
“太难看了!我们才不要!”御嘉和频迦尖叫道。
“这有什么难看的!”楼厉凡吼道:“你们想让我流血过多死在这儿吗?说!你们是老老实实做,还是想变鬼尸?”“变鬼尸!”她们坚决地道。
楼厉凡气得发抖。
霈林海估算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道:“能不能通融一下?不要用魔女的诅咒……”楼厉凡一肚子气全扣在他头上:“你是猪脑吗?我只说借用你的力量!谁说要用魔女的诅咒了?你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学了这么久的课程,肚子里什么都没装是不是?”他的话音刚落,霈林海的肚子就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
楼厉凡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晚饭没吃……”霈林海小声解释。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没喝水了!混蛋!”吼声过后,霈林海脑袋里嗡嗡作响。
楼厉凡稍作休息,又吼道:“要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哪用得着你们这些靠不住的家伙?听好!我不管你们爱不爱、想不想、喜欢不喜欢……都得给我做!否则一律杀掉!听见了吗?”“可是人家不要被吹成大胖子……”御嘉和频迦抗议。
楼厉凡没理她们,继续对霈林海道:“她们是灵体,所以灌输力量的时候,不需要魔女的诅咒辅助,而且你的力量与我相通,你只要接过去就可以随意使用了。”御嘉和频迦的声音变得很可怜:“厉凡……为什么一定要人家去嘛?霈林海自己不是也有式神……”几个人的眼前,浮现出那几只只会晒太阳的肥猫,无言。
“你那几个玩意有用吗?”楼厉凡怀疑地问。
霈林海汗如雨下:“这个……我不知道,要不要把它们叫出来看看?”楼厉凡考虑一下,道:“那你就叫一只出来吧。”霈林海点头,一招手:“出来!”一只通体发着萤光的猫从他的肩头跳了出来,喵呜叫了一声。它和霈林海之间有一条能量系带,看来是和御嘉、频迦相同级别的式神。
楼厉凡越看这玩意越觉得不可靠……但是御嘉和频迦死不就范,现在也只有用它试试看了。
“霈林海,你听着。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与外界没有连通处的山洞,但也不排除是其他地方的可能。
“我们当然可以让御嘉和频迦使用灵力重击炮,打一个缺口出来,但是在还没了解这个山洞性质之前,就发出攻击会很危险,所以我们只能用最笨但是最有效的办法||挤开!”霈林海抱起那只倒楣的猫,按照御嘉的指示,将它放在这个空间的正中,然后和她们一起把楼厉凡移到边缘处去。
在霈林海的力量灌输下,那只本来就已经肥得惊人的猫,从肚子开始变得越加肥胖,像气球一样逐渐变得又圆又滚。四只爪子变成了四粒同样圆滚滚的球,可能是因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缘故,四爪不断前后摆动。
而最悲惨的是,它的脑袋却没有变大,尾巴也维持原状,贴在它的屁股后面摇摇摆摆,像一条细细的猪尾……
今天他们终于亲眼看到了,一只猫是如何变成猪、变成牛、变成大象、变成鲸鱼的,这真是奇迹,恐怕是其他人一辈子也难得一见的奇观!
……当然,两位当事人对这个并不稀罕。
肥猫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楼厉凡和霈林海躲在它左面的前后爪之间,以防还没把牢狱挤垮之前,就先把他们挤死了。
御嘉和频迦不知道去哪儿了,大概找了个小空间躲着了吧。
这位式神一点也没发现自己担负了多么重要的任务,直到它的身体塞满了整个空间之前,它都一直摇摆着那条以比例来看非常可怜的尾巴,喵呜喵呜地叫着,可是等完全塞满之后,它的脑袋也被硕大的身体硬挤在墙上,再也叫不出半声。
它终于觉得愤怒了,在身体仍然继续变大的同时,四只球状爪子开始使劲乱踹。被夹在两只前后爪中间的两人,被蹬了个鼻青脸肿。
楼厉凡一边抵抗一边怒吼道:“霈林海!你就不能让它不要蹬了吗?我们不是它的玩具老鼠!”霈林海抱头躲避猫爪攻击和楼厉凡的怒吼,很悲惨地答道:“可是它们都是被虐杀的流浪猫,我觉得可怜就收做式神,它们一点能力都没有,所以我说了它们也听不懂啊。”楼厉凡险些气昏过去。
“既然没灵力就不要收啊!你养式神当宠物的吗?”“可是现在说什么不都晚了……”楼厉凡没受伤的腿向他一脚踹上……
猫圆滚滚的背贴上了顶部,霈林海感觉得到,灌输魔力的时候明显变得吃力了。是成是败,在此一搏!
他放出了更大的魔气,强行挤进猫的体内,猫身蓦地又胀大了几圈,把他们的藏身空间也挤得只剩下了一丁点空隙。
“喂……不能想点办法吗……挤死了……”“这怎么想啊……”有什么地方“喀啦”响了一声,一丝光线从他们的脚下透了进来。
“霈林海!再加把劲!马上就可以出去了!”霈林海是很想使劲,但可惜的是力不从心。猫后爪和猫肚子之间有一点稍大的空隙,楼厉凡就在那儿,而霈林海却只能待在还不如楼厉凡那个空间三分之二大的地方,只是这样他就已经把自己挤得透不过气来了,如果再大一点的话……
脚底透出的光线又慢慢变得微弱,几乎要看不见了。楼厉凡急躁起来,想也没想就将双手贴上了那只气球猫的肚子,猛力向内灌输魔气。
他的式神霈林海可以用,霈林海的式神他当然也能用,这也是力量相通的好处之一。
他的力量没有感到任何阻碍,一推就进,几近消失的光线,又缓缓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楼厉凡心中暗暗叫好,却没发现可怜的霈林海已经被压得不能呼吸,给式神的力量也接续不上了。气球猫就像一只真正的气球一样忽地瘦了一圈,楼厉凡不明所以,便将一直积蓄着的力量,一口气全部推入了猫肚子里面。
随着奇怪的“吱吱喀喀”声,光线变成了光束,然后变成了大片的光柱。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刚够一人平躺着挪出去的裂缝,只要维持这个样子他们就能出去了!
楼厉凡想和霈林海说句什么,却发现他正在窒息和昏迷之间挣扎,这才明白刚才那只猫忽然瘪下去是怎么回事。
他想出声叫他,但他一个人支撑这只肥猫就已经太吃力了,一大声说话万一漏气的话……
转头看看身旁那个像球一样圆滚滚的猫爪,他立刻有了主意。
||御嘉!频迦!出来!
听到他意识的呼唤,御嘉和频迦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把那只爪子放到缝隙里撑着!快点!
御嘉和频迦领命,一人一边按住那只球状猫爪,使劲往缝隙里塞。
猫爪比那个裂缝稍微粗了点,而且那只猫还在很愤怒的挣扎,所以这活不太好干,两个女孩用尽了猛塞、力踹、牙咬、死按等诸多残忍的方法,终于把它塞了进去。
楼厉凡指示她们,用灵气带将猫爪与身体的接系部分死死勒住、绑好,才将输入力量的位置转移到了它的爪子上。
猫爪再次胀大,它的身体却在一点点缩小,现在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它的爪子上了,只要这只爪子还能保持这样就没有问题。
霈林海终于从压迫地狱中被解放出来,畅快地呼了一大口气,看来刚才被挤得不轻。
“这……这怎么了?失败了?”楼厉凡懒得和他解释,只是用下巴指了那条裂缝一下,道:“看到那个没有?你先出去。”霈林海看了看那里,惊喜地叫道:“终于开了!……咦?”他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贴在猫肚子上,而且肥猫也在逐渐缩小中||除了爪子。“这到底是?”“没时间和你解释了!快点出去!”“我出去的话,你……”“我让你滚出去!”楼厉凡暴怒:“然后接续我的力量!否则你让我怎么动!!”霈林海慌忙照办。
气球猫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只剩下那只爪子还维持着硕大的模样。猫发现了自己畸形的模样,大概被严重伤害到了自尊,声音异常悲愤地喵呜喵呜了几声。
这个将楼厉凡他们隔断的“石壁”似乎非常厚,霈林海爬了很久才好不容易爬到了外面,楼厉凡将能量系带转移到猫爪上,霈林海开始通过它给猫爪接续力量。
楼厉凡收回了自己的气,稍微呼吸几次,艰难地挪动身体躺下,御嘉和频迦拉住他的两条胳膊,将他一路硬拖了出去。
楼厉凡一脱险,御嘉和频迦便收回了系在猫爪上的灵力带,在猫爪瘪下去的一瞬间,霈林海将它收了回来,被撑起的东西轰的一声落回去,大地也被撞得微微一震。
刚一脱离那个地方,楼厉凡就立刻感觉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试着将气集中在指尖,也是很轻松就做到了。
看来他猜测得不错,那个地方就是封锁魔气的。
但是这里是魔界吧?魔界怎么会有封锁自己地界力量的地方?难道是监狱?
肥猫完全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落到了霈林海的肩膀上,霈林海挠挠它的下巴,它舒服地眯着眼睛,渐渐消失。
一到外面,便又看到了魔界特有的那种黄绿色的天空,诡异的太阳,黑色的土地……不过这里不像红海海岸一样一毛不发,他们的脚下、身后都有大片的灌木与丛林,只不过颜色同样很诡异||都是白森森地||看着让人很不舒服就是了。
可是真正让他们疑惑的不是那些,而是面前这个,囚禁了楼厉凡将近一天一夜的“东西”。
那东西很高,高得望不到顶,长度绵延了大概几公里长,边缘凹凸不平,表面覆盖着一层又硬又长的棕色长毛,大概和他们的手掌长度相仿。长毛里面还夹杂生长着一些搞不清品种的奇怪植物,某些很像蘑菇||同样是白森森的,看着很恶心。
楼厉凡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裤子,左腿的伤已经让裤腿整个变得血红,不过血已经不流了,看来刚才那个空间才是让他血流不止的元凶。他在伤口上又加了一个保护的封印,忍痛站了起来。
霈林海还从来没有见过,居然有像他们面前这个庞然大物一样奇怪的东西,便很好奇地蹲在它附近,一只手在那些长毛上拽,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植物。
楼厉凡没有注意到他的行为,只顾往四处观测,以搞清楚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在那个“庞然大物”向太阳绵延而去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阴影,那阴影上面尖,下面粗圆,弯弯的,像月亮……不,应该说是像牛角……牛角?
他皱眉。太奇怪了,怎么会是那种形状,那么像以前在教科书上见过的||霈林海忽然“唉呀”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怎么了?”霈林海走到他身边,得意地向他展示手里的战利品||一根长毛。
“你看,这东西居然还有毛囊一样的东西啊。”楼厉凡接过那根长毛,发现它的形状就像一根放大了无数倍的头发,头部渐尖,尾部稍粗,根部套着一个蓝黑色的囊,的确很像毛囊。
怎么回事?
他看看那个“庞然大物”,心里涌起一阵不安。魔界有这种奇怪的植物吗?魔界有这种颜色、这种形状的山吗?魔界的山上就不长其他的植物吗?
只有这种毛?这里的魔界兽呢?……对了!魔界兽!
想到这里,他才蓦然惊觉,自己从脱困之后就一直微微心慌的原因是什么。
声音!除了他们发出来的、还有那些植物和风的摩擦制造的声音之外,没有一点声音!在这么茂密的丛林附近,应该有很多魔界兽出没才对,为什么他们现在没有见到半个?为什么没有听见半点动物该有的声息?
这里……不对劲!
他迅速将那根怪异的毛发扔到了地上,嫌脏似地拍了拍手。
“这里有问题,我们快点离开!”他一招手,御嘉和频迦化作两道白影回到他手中。
霈林海架着楼厉凡,迅速往那“庞然大物”的相反方向离开。
两人走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当然也没有发现那庞然大物微微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