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4 23:52
3、王子进尴尬的走进厅堂,坐在椅子上,边打量着这家人,边双手并用拧干被雨水浸透的袍角。
屋子里除了那个坐在正位的美貌少妇,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少年模样,眉目也极为相似,看起来像是胞生兄妹。
其中两个女子,有一个还梳着高高的发髻,似乎已经嫁了人。另一个却是少女打扮,不过面色冷峻,似乎是个心肠极硬的女孩。但是不知为什么,一般家里的女眷看到有陌生男人,都会依礼回避,她们却毫不避嫌,神色坦荡的坐在厅堂中。年级小一点的那个女孩还时不时的转头看看坐在王子进身边的绯绡,倒像是在看戏一般。
“请问两位从何处而来?这屋子由于位置偏僻,很少有路人找得到!”两兄弟其中的一个转头对王子进笑道,“在下莫知秋,因为不是读书人,不曾有字!”
“在下王子进,江淮生人!”王子进说罢指了指绯绡,“这是我的朋友,跟我一样,是这次科考落榜后出来散心的。我们此次是出来看蜃景的,突然天降暴雨,就跟着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小女孩跑到了这里……”
王子进话音未落,就听空旷的大厅里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却是那位妇人将手边的茶碗打翻。
“公、公子,你说什么?”她惶恐的盯着王子进,颤抖的问,“带你们进来的是一个小孩子?”
“也不算是小孩子!”一直没有说话的绯绡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一双眼睛却冷酷无比,“大概是一个12、3岁的少女,穿着一件绿色的裙子。在下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院子里的大门是上了锁的,但是不知为什么,那少女一推即开!”
那少妇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白,连嘴唇也在微微的颤抖,盯盯的望了绯绡好一会儿,终于捂着胸口道,“我失陪一下,两位请自便吧!”
说罢,她就用手撑着桌子,极为艰难的走到了内室。
然而屋子里坐着的其他人,却冷眼看她离去,连一个上去扶她一把的都没有。
“喂,这是怎么了?我们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王子进见情况不妙,朝身边的绯绡耳语。
“咳,其实你们也不是你们的错,而是有人心中有鬼!”坐在对面那个年纪稍长点的男人轻咳了一声,“我是莫知冬,是这家的长子。”
“在下……”王子进刚刚要抱拳行礼,就被他不耐烦的打断。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叫王子进了!我们家是做生意的,从来不拘小节!”说罢他斜眼看着王子进道,“你想不想知道那个给你们引路的女孩是谁?”
“难道也是莫家的女儿?”
“哈哈哈,她当然是莫家的女儿!”那莫知冬举止甚是猖狂,边笑边道,“只不过,是莫家已经死了一年的女儿罢了!”
窗外又适时的响起一声振聋发聩的雷鸣,配上他刺耳的笑声,恐怖的言语,竟然让见鬼无数的王子进也凭空打了个冷战。
“公子莫怕,兄长一向如此。因为知云妹妹是暴死,所以家里人对这件事极为忌讳,但是小妹天性善良,我想她即便留连不去,也是对家人割舍不下吧!”莫知秋见状急忙出言安慰王子进。
“哼!她还有什么留恋?小小年纪就被人杀死,怕是想回来找杀她的人寻仇!”那个年轻些的少女说完这句,就也拂袖而去。
大厅中顿时浮动着一种异常尴尬的氛围。
“真是让外人见笑了!”少妇打扮的女子笑了一下,“家里最近正在为小妹的祭日烦恼,所以他们都有点心绪不稳!不如二位去客房休息一下吧!”
“也好,也好!我们也想快点把湿衣服换下来!”王子进见有人给了个台阶,忙不迭的拾阶而下,拉着绯绡就往内室走去。
廊下正站着一个身着粗衣的仆妇,朝他们和蔼的微笑。接着做了个手势,示意二人跟着她走。
“绯绡!”王子进朝绯绡小声的低语,“这个仆人怎么如此奇怪?难道是个哑巴?”
绯绡看了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
王子进在雨中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这户人家处处透着古怪,盘亘在院子中的迷雾,竟然比天边的阴云还要厚重几分。
哑巴仆妇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简陋房间,就鞠躬告辞而去。
王子进坐在硬板床上,愁眉苦脸的朝绯绡道,“只要雨一停我们就走吧,这家真是可怕,我宁可冒雨回城,也不想在这里待一时半刻!”
“唉……”绯绡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长叹了口气,“那也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啊?你看这雨有停下的意思吗?”
“那还不简单,你只需再烧个纸符不就好了?”
“如果烧纸符能令这场雨停下,真是要谢天谢地了!”绯绡趴在窗沿上,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子进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要一生被困在这所奇怪的房子里,永无出头之日?
“子进,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雨,根本就不是下在天地之间!”绯绡回头看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而是下在人的心里,除非心境豁然开朗,否则永无晴日!”
“啊!!”这次王子进张大了嘴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绯绡却朝他一笑,讳莫若深的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沉默的侧脸,构成了一张完美的剪影。
不过王子进刚刚发了会儿呆,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去开门,只见门外正站着一个衣饰端庄的中年美妇,正是这家的主人莫夫人。
“今天真是让二位见笑了!”莫夫人走入房中,乎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因为这个家里一直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喔?”绯绡立刻来了精神,扬眉道,“是为了那个死去的女孩苦恼吗?其实这事也不是十分难办!”
“不是!知云的出事也是这件事引起的!”她说着眼中嚼泪,一把拉住王子进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今日突然有外人进来,而且又是知云带你们过来的,二位定可助我们脱离困境!”
在阴暗的天色中,她的脸被映得连半分血色也无,加上闪烁的目光,冰冷的双手,倒像是一条冬眠之后,刚刚从春雪中复苏的毒蛇。
くだキ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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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夫、夫人,你先冷静一下!”王子进猛然被她抓住双手,不由困窘异常,结结巴巴的道,“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先坐下来再说!”
莫夫人也毫不避嫌,大方磊落的坐在房中的椅子上,一手撑头,面色痛苦的娓娓道来。
“想必二位也能看出来,莫家是经商为业,而且还是小本生意起家!”她苦涩的笑了一下,“说来也不怕二位笑话,我年轻的时候还跟夫君一起在集市上叫卖吆喝,什么抛头露面的事情都做过!”
王子进了然的点了点头。确实,看这家的女眷,一个比一个不扭捏,姿态与男子无益。
“原本夫君还有一个大哥的,但是他年纪轻轻就死了,妻子因为不堪穷困而改嫁,只留下三个孩子给我们抚养。”说罢她长叹一声,“知冬、知秋,以及年纪最小的知云都是大哥留下的孩子。知春和知夏为我己出!”
王子进跟绯绡二人此时才知道,原来那四兄妹的名字居然是依四季之名而取。
“本来我们过得好好的,生意越做越大,日渐起色,知春也嫁了户好人家。”她越说越激动,浑身不停的发抖,“可是,在老爷死后,一切都变了!”
“变了?如何变法?”王子进诧异道。
“他临死前说留下了一个宝物给我们,但是藏在了一个隐密的所在,要我们自己去寻找。还说,谁找到了这个宝物,就可以当家!”
“啊?还有这样古怪的事情?那你们到底找到没有?”
“没有!几年来我们全家一直寻找,不但一无所获,而且人心越来越散!直到去年的今日,终于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什么可怕的事情?”原本无精打采的绯绡立刻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踏上一步,把王子进硬生生的挤到了后面。
“那天跟今日一样,阴云密布,一场山雨欲来!”莫夫人目光涣散,似乎思绪已经飘到了一年之前,“当晚下了很大的一场雨,还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可是、可是第二天,就有人发现知云惨死在书房里!”
“啊——”王子进听到此处,倒抽一口凉气。
“是那个穿着青衣的小女孩吗?她为什么要去书房?”
“我不知道!”莫夫人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哽咽起来,“她虽然刚刚十二岁,但却非常的聪明。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样子!”
“她是如何死的?”绯绡似乎对这件事极为感兴趣,一改往日的悠然自得,变得紧张而严肃。
“是、是被人用重物击中了后脑而死!”房间里阴暗而闷热,只有她凄厉的哭声回荡,“那个孩子,怎么会这么可怜,居然连长大都来不及!”
王子进见她忘情痛哭,又想起引他们过来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对着窗外的不尽长天,轻轻的叹了口气。
“嘘——”莫夫人哭够了,刚刚要再对绯绡说什么,却见他竖起长指,放在嘴唇之上,示意她收声。
接着白影一晃,如孤鸿掠影,绯绡已经悄无声息的窜到了门边。只见他伸出一只纤白的手,紧紧的拉住门把,突然猛的往后一拉。
木门迅速打开,甚至连艰涩的门钎都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现出了一个面色惊恐的人。
那是一个少女打扮的人,她眼神错愕,但是瞬间就恢复了常态,朝他们笑了一下,“阿春做好了晚饭,我是来叫二位就餐的!”
少女眼波朝房间内一扫,极为诧异的叫道,“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我只是来跟两位客人打听一下,现在外面有什么新鲜的事情!”莫夫人说罢擦了擦眼角,起身就走,“知夏,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间,隐隐还夹杂着知夏抱怨的声音。
“她、她偷听?”王子进不由咋舌,“这女孩真够厉害,正巧被人抓住,居然还能装得若无其事!”
“这有什么?如果换做我,比她做的戏还要高明许多!”绯绡得意的看了他一眼,一撩衣摆就走了出去,边走还边念叨,“希望今晚会有鸡吃!”
不过天下的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桌子上只摆着粗茶淡饭,不但没有绯绡向往的烧鸡,甚至连油星都不见一个。
而去如果只是这样还好,王子进跟绯绡刚刚入席,屁股还没等坐定,已经嫁了人的知春就跟行色张狂的知冬吵了起来。
“我们大家说定的,不许单独去那个房间,你为什么要偷偷溜去,难道要独吞家产不成?”
“我、我只是午后闲的无聊,去书房里找一本书而已!”莫知冬气得脸色青紫,厉声回骂,“再说这个家业本来就该是我的!女子当家?简直令外人笑掉大牙!”
“找书?”知春突然邪邪的笑了一下,“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年之前,小妹死的那天晚上,我分明看到你从书房里溜了出来!怕是要消灭证据吧!”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莫知冬突然神色大变,颤抖的说,“就算真的有证据,我也不用一年之后的今天才来销毁!”
“那是因为小妹死后,我们就马上回了城!直到今日才回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抄得不亦乐乎,直把王子进看得目瞪口呆,满桌之上,只有绯绡在若无其事的喝汤,时不时还叫那个哑巴仆妇替他添饭。
“够了!别吵了!在外人面前像什么话!”莫夫人忍无可忍,终于拍案而起。
“算了吧!其实我觉得大哥他也没有什么错!”一直没有说话,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莫知秋突然笑了一声,“说起来,好像最希望小妹死的人是娘吧?如果她真的找到了爹藏起来的宝物,那娘的家就当不成了!我说得是不是?”
王子进诧异的看着莫知秋平和的脸,若有若无的笑,突然觉得冷彻心肺。在这个古怪的家庭里,目前唯一留给他好印象的就是这个莫知秋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最冷酷和无情的一个。
一直没有说话的绯绡,冷冷的望着这一家人,唇边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如果,我有办法,让死去的人说话!你们愿不愿意试一试?”
除了王子进,其余的五个人都互相看了一眼,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那女孩死的时候正是午夜时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都在各自的房中睡觉,所以谁都有可能是杀人的人!”
“反正杀人的不是我!”这次首先是偷听的莫知夏按捺不住了,脸色冷若冰霜。
“而且你们看起来是还没有找到那个宝物,或许那个死去的女孩子会知道什么哦?”绯绡的声音低沉而蛊惑,在浮动的风中缓缓荡漾,“我们都只是外人,即便帮你们找到了家宝也不会加以干涉。你们这样不停的吵下去,一辈子都不会有所收获!”
此时天色已晚,乌云蔽日,窗外连一丝阳光也无。
在摇曳的烛光中,只有绯绡一张如白玉般姣好的脸,泛出一丝勾魂夺魄的笑容。
再加上那淡淡的轻言慢语,恍如是传说中迷惑人赴死的妖怪,
美丽并致命!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4 23:52
5、那五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莫夫人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轻的说道,“好!事已至此!我不介意一试!”
“我也不介意,反正人不是我杀的!问心无愧!”莫知秋紧接着说了一句。
他这句话虽然看似为自己开脱,实含双关之意。
这次再也没有人说话了,其余的人都缄默的点了点头。
“那就请夫人派人把事发的房间整理一下,待到午夜时分,我定当招回小姐的魂魄!”
“阿春!”莫夫人朝垂手站在一边的哑巴仆妇招了招手,“你吃完饭之后,去打扫一下书房,记得其间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那哑巴朝她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毫无惧色的走到了后院,似乎完全不介意里面死过人。
“阿春是我嫁人的时候从娘家带过来的!”莫夫人见王子进目送阿春而去,急忙对他解释,“她小时候舌头上生了个毒疮,就此不能言语。家里仆人无数,我最是信任她,是已这次我们全家出门,也只带了她一个仆人出来!”
王子进听到这里,朝绯绡吐了吐舌头。看来这家人互相猜忌已成习惯,要他们信任别人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但是绯绡却不理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细细品尝,嘴角带笑,似乎又在策划着什么绝妙计谋。
“绯绡,今晚你真的要招魂?”饭后一回到房间,王子进就迫不及待的问他,“你不是说招魂的法术极为浪费力气,不到万不得已,从不使用吗?”
“是极为费力啊!稍有差池,还会减损道行!”绯绡抻了个懒腰,凤眼含笑,朝他勾勾手指道,“所以,这次需要你的帮助!”
“我?”王子进高声叫道,“我能做什么?是帮你念咒还是画符?”
“都不是!”绯绡像是打量一个极为好玩的东西,眼光在他身上上下流连,“你要做的,只是站在我指定的地方,再走几步就行了!”
“真的就这样简单?”王子进望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由脊背发冷。
“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做多一点的事情!今晚真相必可水落石出!”
王子进想起雨幕中的绿衣少女,又心生怜悯,默默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千算万算,居然又中了绯绡的圈套。
因为他后来走的那几步,简直就是一生中最凶险可怕的几步!
是夜万籁俱寂,天地万物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从房檐下流淌而下,扰人清梦。
不过对于这户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家来说,却毫不妨事。
因为这个夜晚,没有人能睡得着。
“这就是那位小姐死去的书房吗?”在漆黑的夜色中,一个面貌俊美的白衣公子正站在檐下,拉开了一扇房门。
“没错,胡公子,就是这里!我永远都忘不了她躺在书堆里的样子!”回答他的正是莫知夏,那个面色冷酷的偷听少女。
“那好,我们进去吧,一个人也不要留在外面!”绯绡手持烛台,笑靥如花,率先走入书房。完全不像是来招魂,倒像是看一场好戏。
“胡公子,怎么不见跟你一起的王公子呢?”莫夫人打量了一下四周,却找不到王子进的身影。
“他天生胆小,害怕鬼魂,因此我就让他留在房间里了!”绯绡还压低声音道,“而且如果真的能得知宝物的所在,不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这次一干人皆点头称是,对他的决定极为赞许!
绯绡推门而入,迎面就是一个又大又重的书架,上面零乱的码了几盒书,还有更多的书被成堆的堆在地上。书架也被斜斜的搬开,似乎有人在后面的墙壁中寻找过什么。
果然如此,他看到书架后的阴影,唇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不过书房远远比想像中要大,里面还有四个同样大小的书架,之后才是檀木书桌。只是书架和书桌都有被挪动的痕迹,甚至连地上的青砖都边角微翘,一看就是重新被铺上的。
什么招魂是为了找出真凶?倒不如说是为了寻宝。
他想到这里一转身,把蜡烛放到了书架上,朝屋子里的众人道,“我马上就要开始招魂,最好找一个人紧紧把住大门,一旦中途有任何干扰,后果不堪设想!”
“啊?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嫁为人妇的知春急道,“到底有什么凶险,现在说清楚!”
“鬼魂是没有形态的!被从阴间招上来,更是犯天下之大忌!如果一旦中途被打扰,就有可能魂飞魄散,连投生的机会也没有了!”
虽然房间昏暗,几乎看不清人脸,但是还是能听到黑暗中传来几声轻松的呼气声。
“阿春,既然胡公子这么说,你去站在门边把守!千万不能让大门打开!”
阿春点点头,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站在房门前,似乎极为尽责。
“那好,我们开始吧!”绯绡说着对房门的方向吹了口气,就从怀里又掏出几根蜡烛,依次点燃,在地上摆了个圆圈。
“我、我们要做什么吗?”莫知冬虽然表面张狂,却是胆小的人,一见这阵式,连语气都跟着发颤。
“不用做什么!”绯绡又从怀里掏出几张写满了咒符的黄纸,挨个压在燃烧的蜡烛之下。他的白衣飘忽而灵动,长发如水,在这诡异烛光的辉映下,竟不似真人。
“胡公子,妹妹她就死在那边的书架前!”莫知秋指着最靠里的一个书架,“是不是应该在那里招魂?”
“不用!等会儿你们就各自坐在这五根蜡烛前,什么也不要想,也不要轻举妄动!自然会有奇异的事情发生!”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只好依次坐下,烛光把他们的影子放大,投映在墙壁上,如心绪般摇摆不定。
接下来只见绯绡脚步如飞,绕着蜡烛围成的圆圈开始不停的行走,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刚刚走了第二圈,虽然屋子里连一丝风都没有,突然知夏面前的蜡烛就毫无预兆的熄灭了。
“啊!太可怕了!”知夏尖叫了一声,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但是她的声音未落,又有一根蜡烛熄灭,这次是知秋面前的那根!
随着绯绡脚步的移动,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四根蜡烛熄灭。这个时候,开始有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正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他快,那黑影也快。他慢,那黑影也慢!
屋子里的人全都看到了,黑暗中出来一阵牙齿轻扣的声音,似乎有人已经承受不住强烈的恐惧,在不停的发抖。
“不要怕!”绯绡的声音平缓而宁静,“是知云小姐的亡魂,等到最后一点阳间的灯火熄灭之时,就是小姐还魂的一瞬!真相即可水落石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他话音未落,最后一根蜡烛就熄灭了!屋子里陷入一片绝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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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还是有人发出了一声恐惧至极的低呼。但是那个人很快就强忍下去。
瞬间房间内显然了一片死亡般的寂静,只有绯绡移动脚步发出的“沙沙的”的轻响。
“地底而来的客人,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绯绡清朗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莫知云!”回答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的声音。
“娘,真的是小妹,真的是她!”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子压抑的惊呼,声音太小,听不出来是知夏还是知春。
“不要说话,让胡公子继续问!”莫夫人厉喝一声,顿时余下的几个人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从何而来?”绯绡的白衣也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在黑暗中几乎分辨不出他的身形。
“那个地方很冷,好像在很深很深的地底!”女孩的声音继续回答。
与此同时,大门的方向开始传来“咔咔”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急切的破门而入。
“那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去那种地方吗?”
“我不知道,呜呜呜……”小女孩开始无助的哭泣起来,声音凄凄惨惨,催人心肺,“那里真的太冷了,我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回家!”
“会回家的,大哥哥这就是要带你回家!”绯绡的声音轻柔而缓和,即便看不到,也能想像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泛起的柔情,“不过你要先告诉大哥哥一件事!”
“好的,好的!如果大哥哥能带我回家,我什么都会告诉你!”女孩的声音雀跃而幸福,就差没有拍手叫好。
“咳!”绯绡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你能记起自己最后做的一件事吗?”
“当然记得!”女孩利落的回答,“我好像为了找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而来到了郊外小屋的书房。之后后脑一阵剧痛,等我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了血泊中!但是真是奇怪,我明明躺在那里,却依旧能活蹦乱跳,竟然有两个自己!”
“那另一个你,能走路的那个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人!”
“我看到了……”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一个人,他拿着一个长长的东西,站在我的身后!”
她说道这里,屋子里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屏住呼吸,等待着真凶的出现。
“那个人是谁?”绯绡步步紧逼。
“那个人就是……”女孩刚刚要说出口,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阵扭打的声音,似乎有人冲上去打扰。
“哇——”扭打的声音在继续,莫明其妙的多出一声男人的尖叫。
“住手!你形迹已经败露,如果再不住手,不要怪我不客气!”这是绯绡厉声的呵斥。
但是那个人显然没空理他,桌椅翻倒,书堆倾斜的“乒乓”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声音嘎然而止,黑暗中只有急促的喘息声。过了一会儿,一点火光“嗤”的一声燃起,照亮了如墨的黑暗。
“各位,请自己把面前的蜡烛点燃,我已捉到了真凶,让我们来看看他是谁?”只见绯绡一手执着蜡烛,笑意盈盈的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脚边正坐着一个披着黑布的男人。
“难、难道他就是真凶?”莫夫人因为是一家之主,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伸手缓缓揭开了那男人脸上的黑布。
黑布之下,是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只是嘴角流血,神色懊恼,似乎极为气愤。
“王公子?”莫夫人后退了一步,惊呼道,“不可能,一年之前,我们还没有认识王公子,他怎么会来这里杀了知云?”
“他不是凶手,只是配合我演了一出戏,被凶手袭击而已!”绯绡说着伸手指向身边巨大书架的阴影,“你再去看看那个人是谁?就可真相大白!”
莫夫人小心翼翼的秉烛走过去,却见地上扔着一把厨房的剁骨刀。
她不由呼吸急促,慢慢靠前。
烛光摇曳之中,照亮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那个人粗衣布裤,正哆哆嗦嗦的用惶恐的眼神望着她。
“阿春?”莫夫人颤抖的说道。与此同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瞬间将屋子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在那短短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憨态可掬,朴实忠厚的脸,正是仆妇阿春。
“不、不可能!阿春她为什么要杀知云?”莫夫人拼命的摇头,“这一定搞错了,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
“夫人,在下设了这个局,根本就不是为了招魂,而是引凶手自投罗网!”绯绡指了指大门道,“在子进装扮的鬼魂刚刚出现时,各位有没有听到大门不停作响?”
屋子里的人虽然将信将疑,但是都狠狠的点了点头。
确实,有那么一会儿,大门外似乎要有人闯进来一样,不停的摇摆晃动,令人胆战心惊。
“因为我之前特别说过,不能让任何东西打扰到招魂,否则小姐就会魂飞魄散!”绯绡得意的笑了一下,“所以我才在门上做了手脚,令任何人都打不开它!开始阿春是想把门突然打开,装作被风吹开的样子。但是她发现不能如愿,而鬼魂就要说出真凶,就只好亲自上阵了!”
“难道?刚刚那个跟你说话的,不是小妹的魂魄?”知春拿着蜡烛走上来问道,“可是我明明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跟着他装神弄鬼的是我!可是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人冲上来袭击我!”王子进懊恼的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捂着老腰,呲牙咧嘴的道,“至于女孩的声音,你去问绯绡吧!”
只见绯绡灿然一笑,以手掩嘴,突然从喉中窜出一个稚嫩的声音。
“哥哥姐姐们,在下见过你们啦!一别经年,有没有半分想我?”
这次余下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恐惧大于惊诧。
“所以说吗,子进!我不是说过,如果演出做戏,没有人能比得过我!”他看到众人惶恐的脸色,俊脸上顿时挂满了骄傲。
“是啊,就是因为你做戏做的太像!结果那个疯婆子追着我就是一阵乱打,幸好我命大,才在刀锋下捡了条小命!”王子进越说越气愤,情绪不能自已!
“我想……”绯绡望着在角落里颤抖的阿春,若有所思的道,“她大概是知道知云小姐发现了什么东西,而急于灭口!因为一旦那件东西被小姐找到,莫夫人你这个家就当不成了,到时权财尽失,一定会落得个惨淡收场!所以才出此下策!”
原本瑟瑟发抖的阿春,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掩面大哭起来!似乎说中了她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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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4 23:53
7、“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莫夫人激动的冲上去,伸手紧紧的抓着阿春的肩膀,“你是怕知云找到了老爷留下的家宝,为了保障我的地位,所以才杀了她?”
阿春不能说话,只是满脸泪痕的拼命摇头。但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忠仆是怕连累主人才矢口否认。
“阿春……”莫夫人望着这个粗壮的村妇,突然小声哭泣,“我一直当你痴痴傻傻,没有半分野心,所以才对你极为放心。可是却没有想到,你居然处处为我打算,相比之下,我实在待你太薄!”
阿春听到这句话,突然又放声大哭起来。
“够了!真是令人心烦!”莫知冬见没有鬼魂,胆气立刻壮了许多,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明天就把这个恶仆送去见官,居然敢去杀人!实在是太放肆了!”
“胡公子,要是没有鬼魂的话,是不是我们也无从探查爹他留下的宝物了?”知秋果然极为冷血,在这种情况下,还惦记着钱财。
“子进,真是委屈你了!”绯绡却不回答,一弯腰,伸手把坐在地上的王子进拉了起来,“不是我不想施行法术,而是在这个房子里,根本就不能用那招魂之术,所以才出此下策!”
“算了!”王子进扑扑身上的灰尘,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液,朝他笑道,“你我相识多日,你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怎会不知?”
“那就好!”绯绡听他这么说,放心的一笑,回首朝莫知秋道,“这世间的事物 皆是如此,只要存在,必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公子又何必着急呢?”
“对了!你们的爹难道没有给你们留下任何寻宝的线索吗?”王子进一拍巴掌,似乎想到了什么。
“有啊,有啊!”莫知春踏上一步,急切的说道,“那时我年纪还小,只记得爹留下了几个字给我们,说如果有缘,自然会找到!”
“喔?那几个字是什么?”
几兄妹互视了一下,又看了看绯绡,不知该不该说。终于是身后的莫夫人轻声答道,“夫君留下的字是:金口玉牙说书人!似乎是让我们去找一个说书的人!”
“对!因为我们家经商为业,‘书’字与‘输’同音,所以在杭州的宅院里根本没有书房,爹生前最喜欢的是就去茶楼听书,也许他把东西交给哪个说书的也未可知!”
“对啊!这几年来,我们把城里每个茶楼都跑了个遍,爹喜欢的那几个说书的更是仔细的探查了一番,更是一无所获!”
“金口玉牙?”绯绡掏出腰间的玉笛放在手中不停的摩挲,似在思考什么,“这不是在指帝王吗?普天之下,只有天子,才能被称为金口玉牙吧!”
“话虽如此!可是历代帝王,有好词曲的,有爱美人的,还有喜歌舞的,根本就没有一个喜欢说书的!”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所以我们在小妹死后,把这间书房掘地三尺,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王子进听他们这么说,打量了一下这书房中堆积如山的书籍,连装订的线都是簇新的,根本就没有一丝被人翻过的痕迹,看来他们确实不喜看书。
“子进,我想,这个说书人,指的不一定是那些在茶楼里口若悬河的讲故事的人吧?”绯绡似乎想起什么,好奇的问王子进。
“那倒是!也有可能是对书做出过评价的人!”
“啊?谁对书做过评价?”知夏冒冒失失的问道,“难道真的有哪个皇帝说书?”
“有啊!本朝就有一位啊!”王子进眼中突然冒出兴奋的光,高声叫道,“真宗就曾写过励志诗一篇!”
“诗?那诗里说的是什么?”
“每个念过书的人都听过这首诗吧?待我背给你们听!”王子进见终于有了自己展示才学的机会,摇头晃脑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苦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就是这句歪诗,不知道误了多少人!”绯绡听了却撇了撇嘴,似乎不屑一顾。
“这诗我也听街边的小儿念过!怎么会有线索呢?”莫知冬一脸雾水,好奇的问道。
“唉,我说莫大公子!”绯绡懒洋洋的坐在书堆之上,指着房屋中如小山般的书堆道,“你们掘地三尺,有没有仔细的翻过这些书呢?”
“谁有闲心翻这种东西?难道这些纸里面还能藏着东西不成?”
“那可不一定!”王子进突然像是受了启发,随手捧起一盒书就开始翻,“书本是极重的,这种装书的盒子,极有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宝物!”
众人见王子进打开书盒仔细检查,立刻眼中冒光,跟着一头扎到书堆里,手忙脚乱的开始翻。
书本大多是一套一套的收藏,簇新的装到线装的盒子里,在狭小的房间中,宛如一个个闪光的宝匣。
“一定会有,一定会有的!”莫夫人也顾不上悲伤,带上阿春加入了寻宝的行列,“老爷死后账面上就少了几万两银子!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只要找到了那个宝物,我们就能重振家业了!”
王子进和绯绡一边埋头在书堆中搜寻,一边互视了一眼,暗自摇头叹息。
这个小小的谜面,大概只有在这种嗜财如命的家庭中,才能变成迷惑人的盲点吧!
“子进!你看这个!”绯绡伸手捧起角落里的一盒书,突然笑了一下,“这盒书很有可能被人做了手脚,《四书》似乎用不到这么大的书盒吧?”
王子进急忙凑过去看,只见那个贴着深蓝布面的木头盒子足足能装上二十几本书,上面贴着一张标签,上书“四书”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打开看看!”王子进迫不及待的扑上去,扭开了金属的环扣,只见最上面放了两本书,正是《中庸》和《大学》!
“真的只是书?”他见状不由叹息摇头!
只见绯绡却朝他微微一笑,伸出手,长指拈出一本书,轻轻的放到了一边。只见在书籍之下,木匣之中,露出了一个以黄铜锻造的盒子。
上面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金色老虎头,那老虎瞪着双目,张着大嘴,甚有气吞山河之势。只是它口中的不是尖利獠牙,却是五个刻了字的青铜滚轴!
“密锁?”绯绡见状蹙眉道,“这家的老爷真是听书听多了,如此爱捉弄人,连死了也不让后人消停!”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4 23:53
8、“什么是密锁?”莫家的几个人见王子进和绯绡找到了东西,全都凑过头来。
“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绯绡伸手把那个青铜匣子拿出来,端端正正的放在书桌上,“据说只有极为手巧的锁匠才能制出来的一种锁。这种锁没有锁孔,锁上只有几个滚轴,每个滚轴上面刻着一句诗,只要把这几个滚轴上的字连在一起,组成另一首诗,锁就会自动打开!”
“真是麻烦?怎么又是诗?”莫知冬听到这里跳脚骂道,“他活着的时候我没见过他写一首诗,怎么死了倒开始掉书包!”
“这更难了!”余下的几个人皆是连连叹息,“我们能不能把这个盒子撬开啊?”
眼见追寻了几年的宝物就在眼前,却无法得到,这种感觉甚至比找不到更加令人难过。
“好像撬不开?”王子进举着蜡烛,绕着那个黄铜盒子转了一圈,“除非送到铁匠那里,放到火里化掉!”
“那万万不可!”莫夫人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万一里面装的是银票之类,不是都会灰飞烟灭?”
“难道除了解迷,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王子进苦读了十几年的诗文,终于找到了派上用场的机会,兴奋得抓耳挠腮,不能自已,拿起笔就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的抄下了那五个滚轴上的诗。
吾心之所向。孤鸿之所在。山穷水复处。何处为归途。欲言却还休。
“哎呀!你们真的了解死去的莫先生吗?”绯绡见了纸上的字惊诧道,“这老人家很消极避世吗!完全不似争名夺利之人!”
“不,这不可能!”莫夫人摇头叹息,“夫君他嗜财如命,此生想的也不过是把生意做大,从来不见他挂心别的物事!”
“真的吗?”绯绡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在很多时候,我们眼睛所见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就像天边的海市蜃楼一样,又有谁会去了解,隐藏在那美景之后的真正模样呢?”
莫夫人听到这里,双唇微颤,似乎回想起了过去种种。其余的几个子女也都默不作声,似在低头思考。
人最是奇怪,在活着的时候永远没有机会去互相了解。却往往在死了之后,才能褪去伪装,呈现出本性最真实的一面。
“啊!这个‘言’字有问题!”王子进对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突然叫道,“韵脚压不上!”
“哦?子进!今日真是刮目相看!”绯绡目光闪烁的望着他,打趣道,“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根本不对!书生偶尔还是有那么一点用途的,虽然这种机会可谓千载难逢!”
王子进却丝毫不觉得讽刺,拿着毛笔不好意思的笑,“绯绡,难得你会夸我,真是过奖了!过奖了!”
“王公子啊,你再看看下一个不对劲的是什么字吧!”旁边看热闹的莫家子女等不及了,纷纷出言催促!
“那个简单!”王子进得意洋洋的道,“只要找出一个字,顺次往前推敲,能组成词语的就是下一个字啦!”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绯绡的阴影,收到了众人的关注,激动的为他们一一讲解,“前一句是‘何处为归途’!能跟‘言’字组成词语的是哪个字呢?”
那五个人皆是一脸迷茫,连连摇头。
“‘处言’、‘归言’、‘途言’都说不通,只有‘何’、‘为’二字可以考虑,我们再顺次去找第三个字就行了!”
“王公子,真是大智若愚啊!”那几个人听到这里皆是交口称赞,知夏更是不停的夸他,“果然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王子进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里的涵义,似是受到鼓舞,拿着毛笔勾勾画画,神色极为雀跃。
绯绡望着灯下兴奋颠狂的王子进,看他不停的挥毫泼墨,投入认真的模样,竟突然有些疑惑。
他似乎只能听到好话,而永不介意那些讥讽的言语。
这到底算是大智还是大愚呢?
王子进却没有他想得这么多,只觉得此刻是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刻,在这狭窄的书房之中,在这点点的烛光之下。
众人的眼睛皆直直的注视着他,多年以来,他终于在这一瞬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心愿得偿,喜不胜喜。
只觉像是神仙附体,那一句句无头无脑的诗文,在他眼中打散破碎,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字又自动的重组排列,变成新的词句。
“有了!我真是天才啊!一定是这句没错!”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腕停笔,望着写满了字迹的卷纸,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此时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已近尾声,一抹霞光正从天边升起。新一日的黎明已然到来。
“是什么诗?王公子,不要卖关子了,快点说吧!”众人皆按捺不住,七嘴八舌的催促他。
“就是这句!”他双手一挥,潇洒的展开桌面上的雪白萱纸,只见上面用泼墨重笔写了五个大字:
心在复何言!
“陶渊明的一句诗,整句是:形骸久已化,心在复何言!与莫家老爷的境况何其相似!”说罢他伸手轻轻转动那虎口中的铜制转轴,将五枚转轴转成“心在复何言”这句诗,对齐成一条直线。
紧接着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虎头锁应声打开。
几双如刀似剑的眼睛,透着惊疑,贪婪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个金光灿灿的铜制匣子,舍不得移开半分。
王子进就这样在灼灼的目光中,缓缓抽下了锁头的插簧,慢慢掀开了盒盖!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4 23:53
9、“里面到底有什么?快点让我们看看!”莫家的那几个人立刻蜂拥而上,连王子进都被他们挤到了一边。
只见纯铜制成的盒子中,正盖着一块刺目的红布,红布下凹凸不平,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娘,快点揭开看看,看看爹到底留给我们的是什么财宝?”莫夫人在众人的催促下,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那块红布。
只见不过方寸的铜盒中,码着几样奇怪的东西。两个小小水瓶;一个的盒子;一把小小的,雕刻得极为精美的桃木剑;几颗干瘪的豆子;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以及一块鸡蛋大的,黝黑肮脏的石块。
绯绡一看到这几样东西,脸色瞬间由惊愕变为讥讽,嘴角微翘,望着这场人间的闹剧。
“喂,你笑什么啊?”王子进拉了拉他的衣角道,“难道那些不是宝贝?”
“我在笑有人太傻,居然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胡公子?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啊?”只见莫家的人七手八脚的拔开瓶塞,从里面却什么都倒不出来,另一个瓶子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瓶口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
绯绡笑意盈盈的拿起那个扁平的盒子,朝他们扬了扬,“如果没有猜错,这里面装的应该是香灰!”
说罢他双手一掰,盒盖应声而开,如雪片般的白色灰烬就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地面上。
“宝物在哪里?”莫知冬气得脸色通红,跳着脚喊道,“难道我们找了这么久,得到的就是这种一文钱都不值的东西?”
“谁说它们一文钱都不值呢?”绯绡指着那几样东西道,“两个瓶子里,一个装着净水,一个装着狗血。盒子里的是香灰,能令邪气无法汇聚。豆子的隐喻在于驱避瘟疫。桃木剑和铜镜可以避邪,石头能够安宅!这就是流传于民间的七宝,取的就是家和万事兴,百病不侵的寓意!”
那五个人连同哑巴的阿春,听到这句话,都颓然的坐在书堆上。窗外阳光大亮,一抹金晖刺破纸窗,给这个零乱的房间,失意的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过了许久,屋子里终于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哭泣的声音,却是一向刚强冷漠的莫知夏,在小声的啜涕。
“知夏,知夏!你不要哭了!”莫夫人也眼框通红,柔声安慰她,“这不是找到了你爹的遗物,为什么要哭呢?”
“我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其实爹想让我们拥有的,我们一直都没有得到!而且还白白搭上了知云的一条命!”
“我也明白了!”莫知冬也使劲拽着自己的头发,哀嚎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们互相扶持,齐心合力,努力经营,可是我们知道时,却已经太晚!”
“现在还不晚啊!”王子进见他们个个沮丧懊悔,跑过去说道,“人生尚有许多大好风光,又何必拘泥于这一时呢?”
“王公子,胡公子,多谢二位了!”莫夫人却不答话,朝他们盈盈一拜,“现在天色已然大亮,我送二位出去吧!若有来生,必当结草衔环,倾力为报!”
“临走之前,小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夫人可以成全!”绯绡突然抱拳行礼,“希望能把那块石头赠与小生,也算是为了这次的邂逅留个纪念。”
“胡公子帮了我们大忙,喜欢久尽管拿去吧!”莫夫人在阳光下灿然一笑,面孔褪去阴郁,竟发出淡淡光辉。
绯绡转身把那块石头放入怀中,与王子进缓缓走出书房,穿过院落,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只见莫夫人带着几个子女,以及仆妇阿春,在房檐下朝他们露出温柔微笑。
淡淡的光辉笼罩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只见平和安宁,不见丝毫劣气。
在刺目的朝阳中,竟散发着一种虚无缥缈的氛围。
“哎呀,这一晚!根本就没有睡!还好天色放晴了!”王子进出门就抻了个懒腰,“绯绡,可累死我了,我们赶快找个客栈去休息吧!”
“等等,子进,你看那是谁?”绯绡眼尖,指着不远处的树丛笑道,“那不正是引我们来此的少女?”
王子进忙定睛看去,只见绿柳之下,野花之中,正站着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少女,在朝他们微微浅笑。
“喂!你是莫家小姐吗?”王子进心存疑虑,拔脚就追了过去。
那少女却脚步轻盈,总是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终于在转了一道山路之后,消失不见了。
“人呢?”王子进惶恐的望向四周,“绯绡,你有没有看到那女孩哪里去了?我还有事情要问她!”
“我可没有看到!”绯绡指了指前面一个打柴的樵夫道,“你问问那个老伯?”
王子进急忙快跑两步,追上那樵夫,一揖到底,“敢问老伯,方才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孩?”
“没有啊?”老头满面风尘,摇了摇头,“不过这位公子,你怎么从那边出来的?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家啊?”
“啊?”王子进心中一惊,诧异道,“怎么会?那山脚下不是住着姓莫的一家人?我昨夜就在莫家做客来着!”
“天啊,公子你一定是撞鬼了!”那打柴的老汉吓得脸色苍白的道,“那莫姓人家十年前就在山崩中死了个精光,暴雨冲刷了山脊,泥土掩埋了他们的房子,五个人外加一个仆人,全都没有逃出来!”
“不、不可能!”王子进颤声道,“那知云呢?就是他们家最小的女儿,也死了吗?”
“他家最小的女儿早就死了,据说是在书房被书架砸死的!小女儿死的第二年,莫家就又遭遇了这样的惨祸!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老汉说完,就背着空空的柴架上山去了。
只余下王子进一个人,呆呆的站立在艳阳之中,不知何去何从!
××××××××××××××××××××××××××××××××××××
“绯绡,你早知道昨晚我们误入了鬼门是不是?所以才不施那招魂的法术!”王子进跟绯绡好不容易返回了杭州,又坐在酒馆里吃鸡喝酒。
“也不算是鬼门啦,只是死去的几个人的执念,造成的一个幻境而已!”绯绡的白衣亮的刺目,朝他轻笑了一下,“而且你不是要去看蜃景?这不是看到了吗?”
“这算哪门子的蜃景?”王子进怒道,“如果不是帮他们找到了宝物,怕是我们一辈子都出不来!”
“哎呀,你命里犯煞,八字不好!看蜃景都能看到鬼屋去,我又有什么办法?”绯绡说着拿起一只鸡腿大嚼,似乎真的馋坏了。
“唉,其实那家人可真是可怜!”王子进喝了口美酒,摇头道,“为了那海市蜃楼般的宝物,居然付出了一生的代价!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被蜃楼迷惑,找不到归途呢?”
“嗯?谁说那宝物是海市蜃楼?”绯绡俊脸微扬,得意的朝他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五指一用力,上面的泥屑开始纷纷剥落。
直把王子进看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
“古人云:诟里藏洁,石中有玉!这块看似石头的美玉,就是所谓的宝物,却只有心境清明的人才能发现!”
绯绡说罢一翻手掌,却见一块温润剔透的美玉,已经褪去尘土,如恬静的淑女,静静的躺在阳光之下,
折射着动人的光辉!
海市蜃楼 (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4 23:54
春江篇
第四个故事 不死药
“伸出手,这个是你的!”闷热的丹房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分发什么东西。他的面前端端正正的坐着五、六个小童,全都恭敬的举着稚嫩的双手。
洁白干净的手心中,正放着一个闪闪发亮的棕色药丸。
“吃掉它,孩子们,很好吃的!”老头呵呵的笑,咧开没有牙的嘴,像是地狱中的恶鬼。
小童们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水碗,仰头把药丸送入肚中。
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沉默,似乎连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唉呦,肚子好痛!”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孩脸色铁青,突然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老头望了那孩子一眼,把手中一个药丸扔到了火堆里。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发做,他们或呕吐,或头痛,症状不一而足。但是在这阴冷可怕的景象中,只有一个孩子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地板上。
那是一个小小女孩,梳着两个小髻,眼睛漆黑而明亮。
“六月,太好了,你没有事!”老头激动的抓着小女孩的肩膀,“真是天助我也,我终于做出了传说中的不死药!”
他说完转身就拿起刚才给女孩吃的那瓶药,从里面倒出一个锃亮的药丸,一仰头吞落肚中。
女孩看到这里,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拉开房门,光着脚走入了苍茫的风雪中。
身后的茅屋里,传出一个人凄厉的惨呼,“六月!六月!你骗我,这是毒药……”
但是风雪太大,呼声转眼就被狂风暴雪打散。
一片银白之中,只有一串小小脚印,渐行渐远!
1、炎热的夏季似乎永无尽头,在一片闹人的蝉鸣中,王子进正翘着腿躺在碧水轻舟之上。
竹帘半卷,微风轻荡,可见窗外的碧绿河水和缠绵的翠柳。
“绯绡,你真是会享受啊,居然能想到这个避暑的好办法!”王子进一边惬意的享受着凉风,一边高声赞叹。
“也不看看我是谁?活了这么多久,连对付暑气的妙招都没有,岂不是有点失败?”绯绡一身白衣,汗不沾身,正端坐在饭桌前。
假如他的手里没有抓着半只鸡,嘴上也不是那么油光锃亮,白衣胜雪,眉目如玉,这该是多么美的一幅画。
“唉……”王子进看了他一眼,长叹了口气。
“子进,你为什么叹气啊?可是有什么心事?”绯绡一边埋头吃鸡一边问他。
活了这么久,天天只知道一根筋的吃鸡,真是失败至极!
但是这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就在这时,只见碧蓝的天空中,正有一个小小白点慢慢靠近。
鸟?王子进眯起眼睛,仔细的观察。
哪只鸟这么不开眼?飞到这里来找死?如果被绯绡抓到,一定会立刻送到后厨!他刚刚要挥手赶走那只鸟,却见它扑棱了几下翅膀,轻轻巧巧的落在了王子进的食指上。
“哇!!”此时他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一只鸟,而是一张纸折成的纸鹤。
“子进,你叫什么啊?是不是又看到美人啦?”
“你真是天赋秉异,我是被这个鬼东西吓得叫!”他说罢迅速的从床上滚下来,把手递到绯绡的面前,“你见过这样的鸟吗?”
“哦,纸鹤而已!”绯绡头不抬,眼不睁的埋首吃鸡。
“你家的纸鹤还会飞?”王子进一抬手,那只纸鹤就翅膀一挥,顺势从他的手指上跃下,倒在桌面上一动不动了。
“可能是谁的口讯!”绯绡伸手抹了抹嘴边的油,拿起那只纸鹤,小心的展开。
“谁、谁会用这样的口讯?”王子进嘴上问着,却觉得脊背不住冒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青绫要来看我们啦!”绯绡看完纸条兴奋莫名,拍案而起。
“绯绡,你这么激动干吗?”王子进不解的望着他,“那个青绫跟瘟神一样,每次找上门都必无好事,难道你很期盼他来吗?”
“子进,你忘了吗?”绯绡凤眼含笑,狡黠的望着他道,“青绫为了重建村庄,正在四处募集钱财……”
“你不妨直说他在到处诈骗!”
“所以他找我们帮忙,必然与金钱有关!”绯绡望着蓝天碧水叹道,“最近生活奢靡,贪图享乐,我也有点入不敷出了!”
“我明白了!”王子进急忙附和的点头,态度诚恳,“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激动!真希望他早点到!”
“子进,你真是我的知己啊!”
“绯绡,天地之大,知我者唯你啊!”
于是当天夜里,在王子进和绯绡望穿秋水的企盼中,一向潇洒不羁,玩世不恭的青绫来了。
哪知他刚刚推开客栈的房门,就迎来了两道如狼似虎的目光。
“绯、绯绡,多日不见,怎么这样看着我?”出于动物的本能,在莫名的危险面前,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青绫,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直说吧,不要跟我们客气!”王子进几步窜过去,堵住了他的退路。
“若是子进这么说,我可不客气啦!”青绫捋了捋发巾,潇洒的说,“最近有件事极其让我头痛,但是却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好找你们商量一下!”
“哦?普天之下,还有令你头痛的事情?”绯绡扬眉道,“说吧,是关于什么的?”
“是不死药!”青绫坐在烛台前,青衣像是流动的春水,卖着关子说,“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不死药?似乎历代帝王都竭力追求,但全都一无所获!其中以始皇帝最是闻名了!”王子进诧异的问道,“可是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药吗?”
“根本就不可能!”绯绡立刻否定了他,“任何生命都是如此,春夏繁茂,冬日凋零,有开始就有结束,怎么会有不死的东西?”
“那你呢?不是号称不老不死?”
“子进,那只是个噱头而已!”绯绡仰天笑道,“我怎么会不死?只是活得比人类久一点,只要我愿意,任何一天都可能是我的死期!”
王子进听到这里,不由黯然伤神,原来这世上果然没有神话,即便神通广大如绯绡,也终有死去的一天。
“你别听他胡扯!”青绫看出王子进失落,扯了他一把道,“我敢保证,这世上只要一日有活鸡,他就一日舍不得死!你投个七八次胎再回头看,他依旧快乐的活在人间!”
“我们不说这个了!青绫,你刚刚说的不死药是怎么回事?”绯绡见人揭他老底,急忙岔开话题。
“差点忘了正事!”青绫一拍脑袋道,“其实不光是始皇帝,所有的皇帝都对不死药有着极端的渴望。前两天,就有一户人家找上我,为的就是不死药这件事!”
“哦?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绯绡好奇问道。
“世代行医,但是也研制密药,其中就有这不死之药!”
“他们成功了?”绯绡听到这里,眼睛精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失败了就不会有诸多是非啦!”青绫端起茶杯,得意的抿了一口香茗,“不过这不死药却在一天晚上,不翼而飞了!”
“所以他们拜托你找回来?”绯绡急切的凑上去,眼睛亮的像是偷到油的老鼠,“说吧,有没有报酬?”
“当然有了,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青绫烦恼的摇了摇头,似乎为吃不到近在眼前的肥肉而难过。
而在摇曳的烛光下,王子进和绯绡却从未如此心有灵犀过,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露出了然的微笑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4 23:54
2、“说说看,那不死药是怎么丢的?”涉及金钱,绯绡一向清朗的声音都变得低沉柔和。
“这事说来话长,那药都丢了一个月有余啦!”青绫望着窗外皎皎明月,长叹道,“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小小女童的性命!”
“哦?是人类做的吗?”绯绡终于褪去玩世不恭的表情,严肃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青绫皱眉道,“虽然从他们的描绘来看,普通人类根本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但是我去了那藏药的房间,却连一点妖气都没有发现。”
“于是你逗留了一个月,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跑来找我!”
“谁说我没有办法啦?”青绫怒道,“只是人家给的期限快到了,我才不得已而为之!等你亲自到那个地方看看,就知道事情有多么棘手了!”
“哦?那个地方在哪里?”王子进听说要去远行,立刻来了精神。
“就在杭州城外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那家主人是个会享受的老头,挑的地方极好!”
“小镇上,可有美女?”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子进,附耳过来!”青绫见他一脸痴像,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真是小家子气,认识了这么久,有什么话不能明说?”嘴上说着,他还是没出息的凑了过去。
“那家有个漂亮的小姐尚未出阁,貌若天仙,让人过目难忘!”
王子进听到此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正气凛然的说道,“身为君子,怎么能置朋友的危难于不顾?青绫,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个忙我们帮定了!”
“子进,你要去一个人去!天这么热,我留守在杭州城等你们回来!”绯绡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似乎在等人张口求他。
“绯绡,那个小镇还有一个妙处,你可曾知晓?”青绫又祭出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游说他。
“我对美女没有半分兴趣,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又有什么可看?”
“那个小镇山清水秀,最为难得的是,生出来的鸭子极为肥美,烹饪成菜肴,松嫩多汁。只要尝一口,便会唇齿留香,难以忘怀!”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王子进就见绯绡凤眼微睁,盯盯的抬头看着青绫,眼睛里闪烁出贪吃的光芒。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迎着绚烂的阳光,三个人就启程了。
绯绡和青绫虽然皆非人类,却偏要尽奢侈之能事。雇了一艘舒适至极的小舟,买好酒菜,顺水而下。
“真是人生有情泪沾衣,江水江花岂终极!”王子进望着眼前的烟波江水,不由想起了在开封的前尘往事,一样的荡漾碧波,轻舟如梭,自己跟沉星却已是天人两隔。
“子进,瞎想什么呢?”青绫见他发愁,拿起一坛美酒招呼道,“小心书剑使人愁,快来跟我们吃鸡喝酒!”
“此话说得极是!来这世上只有一遭,哪有闲情愁眉苦脸?”绯绡伸手递给他一碗美酒,扬眉笑道,“何不宝马轻裘换美酒,逍遥快活,笑看人生?”
王子进苦笑一下,接过他手中酒碗,一饮而尽。
或许做人就当如此,要时常想想自己所拥有的。想自己一个落魄书生,即登不上天子堂,也做不了田舍郎。得友如此,何其幸也?
三人开怀畅饮,一路顺水而下,晚霞刚刚布满西天,小舟就泊到了一个小小码头。
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妇人,正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站在码头上举目眺望。
“那就是程老夫人!”青绫一见到这个老人家,立刻放下酒菜,跑到船头不断摆手招呼。
“大概是看到了银子的光芒,不然怎么如此热心?”绯绡压低声音,指着青绫朝王子进偷偷的坏笑。
“可是看这老人的打扮,却似普通农妇!”
两人还在议论,却见小船已靠近码头,站在船头的青绫纵身一跃,就已经上了岸,正在抱拳朝那老妇人行礼。
王子进和绯绡随即也跟着走下船,朝老人弯腰行礼。
“胡公子,这位就是你带来的朋友?”老妇人愁容惨淡,指着绯绡问,“果然跟你一般俊朗出色,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生也姓胡,与青绫兄弟相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夫人愁眉不展?”绯绡善于察言观色,只是短短一瞬,已然看出这老人家心情郁结,心事沉重。
“唉,先去舍下小坐吧,我慢慢说与你们听!”说罢,她就在那个年轻人的搀扶下,走出码头,往乡间的小路上走去。
这个小镇虽小,风景却极为明丽,一会儿是曲水绕田,一会儿是远山含黛,王子进跟在众人身后,还没等看够美景,就已经到了一户人家前。
待入室坐定,那老夫人垂泪道,“程家世代行医为业,说来让人笑话,老爷居然颇信仙术,四十几年来一直沉迷于不死之药的研制!”
“在下听青绫说,那不死药已经被人制出?这不是好事一桩,夫人又有何苦恼?”王子进在一边插嘴问道。
“原本是件好事,江南还有一家富商,愿以高价购买!”老人说到这里,昏花的老眼中闪烁出恐惧的光芒,“可是就在那富商验药的前一夜,发生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绯绡立刻来了兴致,剑眉微挑,似乎甚是好奇。
“为了保证药效,老爷把不死药放在了一个密封的蜡丸里,并且让一个女孩留在房中看守!”
“为什么要女孩看守?派两个大汉岂不是更好?”王子进甚是不解,压低声音问青绫。
“你有所不知,神药一般被认为是至纯之物,只有童男童女接近,才不会令它染上污垢,破坏药性!”
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说法,不由啧啧称奇。
“可、可是,当天午夜,突然从那个藏药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惨叫的声音!”程老夫人心绪激动,手脚微颤,似乎回忆起极为恐怖的事情,“然、然后,我们全家都匆匆忙忙的赶过去,却、却发现……”
“药不见了?”绯绡接口道。
“是……,而、而且……”老太太以手拭泪,“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被人杀了!”
“真是太过份了!”王子进拍案怒道,“居然连一个小小女童都不放过,难道夫人没有报官?”
“当然报了!但是官府也查不出什么端倪,而我家老爷,也在神药丢失后一病不起!”
“这件事非常奇怪!”青绫笑着对绯绡道,“那藏医的房间里外都各上着几道锁,根本就没有任何破门而入的迹象,只有一扇小小窗户通风,但是却根本钻不进来一个人!”
“但是药不翼而飞,看药的人也死了?”绯绡听了秀眉微颦,似乎极为苦恼,“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怪事!”
青绫点头不语,望着窗外苍茫的夜色,似乎陷入了苦苦愁思。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4 23:55
3、“几位公子,话说了这么多,我先带你们去见见老爷,他已经病势沉重,不方便见客!”老夫人说着颤微微的站起来,引着几人向内室走去。
王子进听说要去看一个即将见阎王的糟老头子,立刻兴致大减,无精打采走在队尾。
越走越慢,最后竟形单影只,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夕阳下的花园中。
那花园简直就像是药圃,密密麻麻的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王子进对草药一窍不通,不由好奇的蹲下来看。
“这个是什么?”只见脚下正有一簇乱蓬蓬的,锯齿状的小草,毫不起眼,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去。
“不要碰!那是剧毒的断肠草!”就在他马上要抓到那几根小草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王子进吓了一跳,手一抖,总算及时缩回,没有摸到那根小草。断肠草,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已经很毒。
“你这个人也真是糊涂!”那小孩子几步走近,蹲在王子进身边道,“这药圃里种的多半是毒药,怎么能随便乱碰?”
王子进好奇的偏头打量,只见这孩子不过五、六岁年纪,貌不起眼,脸上还带着少许菜色,但是一双大眼睛却漆黑明亮,目光炯炯,完全不似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看什么看?我救了你一命,还不快快道谢?”
“多谢小妹妹救命之恩,小生在此多谢了!”王子进嘴边含笑,面对她一揖到底。
“你这书生也真是有趣!”那女孩眯着眼睛笑道,“我叫六月,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王子进,你叫我王大哥就行了!”王子进听到她名字不由好笑,“你是不是六月出生,爹妈为了图省事,就给你起了这个名字?”
“不是!”女孩脸色突现寂寥之色,幽幽的道,“因为我是六月死的,所以才给自己起名叫六月,好永远记得一些事情!”
王子进听到这里,望着她认真而严肃的脸,不由脊背发冷。
夕阳西下,天边仿佛涂了胭脂,殷红一片,照得庭院中的景物,也带着几分血色。
王子进盯盯的望着那个小女孩,看着她略显虚弱的脸,空洞幽怨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哇”的惊叫一声,拔腿就跑。
“子进,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他像是受惊的兔子,刚刚跑出庭院,就撞上了过来找他的绯绡。
“鬼、鬼!”王子进哆哆嗦嗦的指着身后道,“我刚才看到鬼了,一个小女孩,五六岁大!”
“子进,你真是多奇遇!逛个花园也能撞鬼!”绯绡笑嘻嘻的调侃道,“大家都在找你呢,快点跟我们过去!”
王子进见今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见糟老头子的命运,不由暗自叹息,只好低头跟着绯绡走进大屋。
回廊之中,二人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大屋。
窗外已是暮色迟迟,屋中帷帐重重,遮蔽了落日的余晖,仅有几只摇曳的烛火照明取亮。
而昏暗的房中,正有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围绕在卧榻周围。
整个房间都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味道,在层层叠叠的松软被褥中,躺着一个形容枯朽的老人。
那老人头发花白,皮肉松垮,整个人似一副活着的骨架,气息奄奄的望着床边的众人。
“药……,我的药……”他浑浊的老眼微转,盯盯的望着绯绡跟青绫的方向,似看到了缥缈的希望,“找到了药……,我就能长生不死了……”
“老爷,你不要再说话了,药一定会找到的!”那老妇人轻轻拍着他枯枝般的手,安抚他的情绪,“即便有人出再高的价钱,我也不会出售!”
“那就好、那就好……”老头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多少人求之不得,我却能得偿所愿……”
王子进见他皮肉都松松的挂在骨架上,似一副活着的骷髅,居然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永生,突然觉得心中恐惧,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唉呦!”哪只这一退不要急,居然撞到了一个松软绵香的身体。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女,正面带惧色的站在自己身后。
“小生实非有心,望小姐见谅!”眼见唐突了美人,王子进急忙鞠躬道歉。看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粉面桃腮,水杏大眼,一定是青绫口中所说的佳人了。
“嘻嘻嘻,望小姐见谅!”那女孩却朝他一做揖,有模有样的模仿他,“望小姐见谅!见谅?真是有趣,嘻嘻嘻,有趣极了!”
明明没有人搭腔,她自己却笑得前仰后合,笑到开心处还拍手跺脚,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小姐,我们走吧!别笑了!”旁边立刻冲出一个粗衣荆钗的丫头,连拖带拽的把那少女拉走,“那是外人,不能随便跟陌生男子说话的!”
“嘻嘻嘻,有趣死了!陌生什么?什么男子?”那少女含糊不清的重复着那丫鬟的话,一边走还一边依依不舍的望向王子进的方向。
王子进眼见她疯疯癫癫的走出房间,不由瞠目结舌,怒气冲冲的跑到青绫的身边。
“你这个骗子,那就是你说的佳人吗?”想他不远千里,只是为了一慕芳姿,再无其他妄想,哪想却受到了这种欺骗。
“哦?我可没有骗你啊!”青绫笑嘻嘻的对他说,“你能说那女孩长得不美?我说她姿容美丽,难道有错?”
“可、可是你没有说她是个……”王子进那“傻子”二字刚刚要说出口,突然觉得那女孩甚是惹人同情,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只是在心底打定主意,从此再也不会相信这个骗子的一言半语。
“子进,你不要失望啦!”绯绡见他不高兴,朝他眨眼笑道,“很多时候,你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不要过份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有太多迷惑人心的假象!”
王子进望着灯光下这两个朝自己微笑的少年,一个青衣潋滟,一个白衣胜雪,皆是飘逸出尘,仿若仙人,不由暗自叹息。
这世上果然有太多迷惑人的假象,程老夫人,您老人家自求多福吧!请来这一对骗子帮你寻药,难保不寻个人财两空!
作者: 可爱多的粉丝 回复日期:2007-7-13 13:33:00
4、老人病势沉重,说了几句话就沉沉睡去,众人只有相继退出室外。
此时天色已晚,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挥洒着朦胧的光辉。王子进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腐败的死亡气息,望着清澄如水的月色,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现在见过了程老先生,不知道夫人能否带我们到藏药的房间一看呢?”绯绡却没有丝毫疲惫之色,目光晶亮,似乎有无穷精力。
“难得公子如此热心,可是几位远道而来,车马劳顿,难道不用稍作休息吗?”老人家面现为难之色,“不然等明日天光大亮我们再看不迟!”
此话真是甚得王子进心意,今日从早上就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刚刚又见了个只剩下一口气的糟老头,对他这个崇尚美形的人来说,不啻于一个巨大的打击。
而肉体和心灵同时受创的王子进,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一头扎到松软的被褥中,好好休养生息,方能再战江湖。
“事不宜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不死药现在尚在这座宅院里,并没有流落世外!”但是绯绡却完全不理会王子进锅底一样漆黑的脸色,步步紧逼,毫不退缩。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青绫望着他扬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普天之下,想得到不老不死的人如过江之鲫,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仙药现世,一个月的时间,早就该掀起轩然大波。”
“可是那药房并未整理,晚上看来,可能会有些骇人!”程老夫人听他们这样说,似在漆黑夜晚看到一线光明,“如果几位不介意的话,今晚去看当然无妨!”
谁说不介意的?我明明就很介意!王子进不由在心中暗骂。
但是无论这家的主人还有家丁,似乎都已经忽视他的存在,饶是他痛苦万分,还是耷拉着脑袋跟在众人身后,往偏僻的后院走去。
其间又路过傍晚时徘徊过的药圃,此时夜色如水,晚风乍起。望着黑暗中摇曳的药材草木,想起那女孩漆黑的瞳仁,他不由又浑身发冷,急忙快跑两步,走到了众人中间。
前面引路的家奴带着几人左拐右拐,穿过一片荒芜的草地,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偏僻小屋前。
那小屋是石头砌成,虽然外表简陋,实则坚不可摧。一扇坚固而沉重的包铁大门,正沉默的把守着这唯一的入口。
“这是老爷炼丹的地方,他只要一有空闲,就躲在这里钻研不死之药!”程老夫人对旁边的家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打开大门。
那家丁“叮叮当当”的跑了过来,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
“难道这么多钥匙都是用来开这扇门的?”王子进见到那壮观的钥匙串,不由目瞪口呆,“今日可真是开了眼!”
“估计老头认为这屋中放着的是他毕生的心血,最珍贵的宝物!”绯绡偏头笑道,“人类真是有趣,殊不知他的毕生追求,在某些人眼里却视如粪土!”
视如粪土的大概只有你吧?王子进不怒视了他一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他这样的千年妖精,当然不会把人类这些小小奢望放在眼里。
就在二人说话的当口,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那家丁连开了五、六道锁,总算打开了石屋的大门。
门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几人在门边找到根白烛点燃,才相继摸索着进去。
“这里就是老爷平日炼丹的地方!”程老夫人走在前面,指着大门边的一个小屋,“因为要通风换气,这件屋子的窗户捎大一些!”
王子进好奇的探头看去,只见那黑暗的房中正放着一个极大的香炉,香炉之下还有草木燃烧的灰烬。
“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就是藏药的地方了!”老夫人指着狭窄的走廊尽头道,“自从出了事,那门只开过两次!”
只见那石头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暗影,几乎要吞没蜡烛的点点余光。待到走进,才能看清那是个铸铁的大门。
“这、这简直就像是牢房!”王子进伸手摸了两下,触手冰冷,坚不可摧,“这药就是在这个房间中丢的?”
“不错……”老夫人似想起难过心事,以手掩面,示意家丁继续开门。
紧接着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大门发出沉重的闷响,终于被渐渐打开。
烛光摇曳,昏暗而摇晃,但是却也足以让人能够看清房内景致。
王子进只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胃里面开始翻江倒海,几乎就要把在船上吃的美食贡献出来。
只见狭窄的石屋中,简陋的房间里,桌椅翻倒,一片狼藉。地上布满了凌乱的脚印,似乎有人在此进行过殊死的搏斗。
但是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房中的青石地板上,正凝固着一大摊深褐色的液体。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能看的出那是干涸的人类鲜血。
“那药当初是放在哪里?”绯绡却毫无惧色,俊脸上满是兴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我们也不知道……”老夫人指着墙角的一处道,“但是那快石板被撬开了,里面放着一个空空的盒子,看那木盒的大小,似乎就是曾经装过药的!”
“这里除了大门,真的没有别的入口?”青绫也满脸迷茫,伸出手丈量了一下那小小窗口,“能从这个窗户钻进来的,大概只有猫吧?”
“那、那快血迹,就是看药的女童留下来的吗?”王子进关心的与二人大相径庭,那刺目的深褐色液体,简直让他心惊肉跳。
“是的……”老夫人听到他这么一说,又开始低头垂泪,“那孩子脖子被人割了一个口子,根本就活不了了!六月是个好孩子,可是为什么会遭遇到这种惨祸?”
“等、等等!”王子进听到这里,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耳边似想起一声炸雷,“那个死去的女孩叫六月?”
“是的,她是老爷两年前从外面捡回来的。因为做药只能用童男童女,就把她留下来帮忙。那孩子,真是命苦……”
“她、她可是一个年纪约五、六岁大的小小女童?”王子进颤抖的问道,“头上还扎着两个小髻?绑着青色丝带?”
“不错,王公子如何得知?”
“我看到她了!”王子进脸色惨白,心慌意乱的回答,“就在今日傍晚,那片药圃之中!”
他这话刚一说完,就见那老夫人脸上的褶子都跟着颤了几颤,接着两眼翻白,头一歪就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