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3
第 10 章
混沌中我看到了父亲,他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依旧如我记忆中一样, 穿着整洁干净的朱红色官袍。
“父亲,父亲!”我向他飞奔过去,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绊住了我的脚,让我寸步难移。
“宁儿,回去吧!”父亲朝我挥了挥手,“都忘了吧,都忘了,好好的生活!”
“忘了什么?什么啊?你让我如何忘记?”
然而父亲不答,甩开大袖走了,如我儿时的记忆中那般潇洒。
“小兄弟,小兄弟?”好像有人在叫我,我只觉得浑身刺痛,睁眼都很费力。
“小兄弟,快醒醒了,不然会死的!”
听到“死”字,我一个激灵,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圆形的巨大的屋顶,上面画着复杂的花纹,那虬蛇般的花纹我极为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再一低头,却见自己正被泡在一个木桶里,里面盛满了冰冷的水,水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好冷!”我轻声哼了一句,却发出嘶哑的声音。
“小兄弟,喝口酒吧!”照顾我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身形高大,比南平更胜一筹。
想到南平,我的胸中又是一阵揪痛,不知他现在是生是死?
“喝吧!”那汉子提了个皮酒囊过来,“喝了这个,再换一盆温水,你就有救了!”
“这是哪里?”那汉子高鼻深目,倒有些像是突厥人。
“这里是唐朝的边境,我们随着大人来这里打猎,结果居然在河里捡到了你!”
我喝了一口烈酒,只觉得五脏都开始热了起来,那汉子已经烧了一壶开水,小心的加到木桶里。
温度渐渐上来了,我的脑筋又能思考,“打猎最好的季节应该是秋天才对吧!”
“嘿嘿!”他说着露出憨厚的笑容,“这你就不懂了,我家大人打的是只有冬天才有的好东西!”
“什么东西?”
“小兄弟一看就不是当地人!”他骄傲的神色溢于言表,“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极品美味叫做‘熊掌’?”
“熊?”我又想起在山洞中令我心悸的黑色巨兽。
“不错,正是熊!”他边削着手中的柴火边说,“熊冬天会睡很长时间,身上所有的嫩肉都长到两只手掌上,饿了就舔一舔,所以冬天的熊掌最为肥美!”
他说完又往木桶里加了一壶水,水温渐渐升高,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两颊通红。
这是我自那天家变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天。
“你真好看!”那汉子突然冒出一句话,歪着头看我,像是看一件好玩的东西,“比我们这的大姑娘还好看!”
我一下就愣住了,大半年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了,我诧异的摸了摸下巴,青色的胡茬已经被人刮去了,清水涤净了我凌乱的黑发,荡漾的水波中映照出一张陌生的脸。
略为消瘦,带着几分秀气的脸庞,一双窄长的眼睛风情流转,鼻若悬胆,口若朱丹,两道剑眉入鬓,给这张过分俊美的脸添了几许英气。
这是我吗?如此陌生又如此的熟悉,好像在这一年间,我就长大了,添了少年时没有的硬朗与自信。
我正在发呆,突然间一股冷风飘了进来,毡帐厚厚的门帘不知被谁揭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夹着细雪走了进来,那人穿着白色的锦缎棉衣,头戴一顶同样洁白的貂皮帽子,身上却是一件鲜艳的大红色滚金披风。
“大人,您回来了!”伺候我的汉子一见到这个人,就马上跪在了地上。
我坐在木桶里,顿时手足无措,毕竟当你光着身子面对两个穿得严严实实的人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自在不起来的。
那个高大的身影几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于是我就看到了一张铁勾银划般的脸。
那张脸英气十足,棱角分明,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他看着我的眼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你,醒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听他继续说:“真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个男的,要不是看到过你落水的狼狈像,谁都会以为你是个女子!”
我能说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还是救过命的恩人?
我双手抱拳,对他道:“恩公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读过书的?”他的眼睛闪出光辉,我这才发现他的双瞳是接近棕色的一种蓝色。
色目人!
“那太好了!”他说着爽朗的笑了起来,“我很喜欢大唐的文化啊,等你好了我们好好的讨论一下!”
他说完对着那个跪着的汉子说,“阿风啊,今天我们居然在山洞那边发现了一只死熊,熊掌已经割了下来,等会儿叫厨子烧了,给这小兄弟也尝尝!”
我听到了嘴边不由的挂着一丝笑意,天下竟然有这般巧的事?那只要以我为食的熊居然要变成我的腹中餐了吗?
“你笑什么?”他望着我的眼突然变得冷峻起来。
“没有什么!”我拍着水说道,“只是那只熊是我杀掉的!”
毕竟年少气盛,我当时只是觉得被说成像女人气不过,丝毫没有考虑这话出口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危险。
“你怎么杀的?”他缓缓的问道,那个阿风听了也放下手中的活,仔细的听了起来。
“熊是被冰柱贯穿的吧!我把冰柱从山洞上砸了下来,瞄准了它的脖颈刺了下去而已!”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周围有许多凌乱的脚印,是因为当时许多人在附近?”他说着伸出手指轻抚我的脸,手指的温度很热,他的眼神却很冷。
我皱着眉,却不好发做,只好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四周散落的羽箭有大唐的标记,证明那些人是大唐的官兵呢?”
这次我不敢说话了,一股寒意从脊背缓缓升起。
而他的手指已经移到了我的脖颈。
“我是不是能继续认为,之后大唐的守边士兵通知我国有两名逃犯出逃,而你就是其中之一呢?”
我听了心中一跳,呼吸猛地一沉,那按在我脖颈的手掌突然一翻,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渐渐没有了进气,我只见一双蓝色的眼睛对着我,里面的寒意像是这山里的玄冰。
坚硬而冷酷。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4
第 11 章
再次的醒转却是在阿风的背上,他正背着我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
朔风吹得我的脸生痛,好像周围有很多人与我们一样在赶路,似乎是家臣的打扮。
“你醒了?”阿风操着不怎么流利的汉语问我。
“嗯!”我动了动,发现肚子空空如也,“没有吃到熊掌太可惜了!”
“你这个人,真正有趣,还记得吃!”
“你家的那个大人怎么没有把我送回去?”他不是知道我是逃犯吗?那么正气凛然,干吗还包庇我?
“呵呵呵,大人说唐人的文化我们知道的太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读书的,要好好对待!”
“你家大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长叹一声,“比我更有趣!”
接下来的几日里我跟着这一队人在连绵的山脉中赶路,在厚厚的积雪中,马完全派不上用场,所有人都要靠自己的体力翻越大山。
在刺骨的寒冷中,我才知道如果那天我和南平没有跳入那滔滔的江水,势必也会冻死在这深山里,那个老人的话,果然没有错。
行行停停的走了几日,我每日跟着阿风生火做饭,那个奇怪的大人也没有再找我的茬,天气越来越冷了,不是因为深冬的来临,而是因为我们越来越往北去了。
每晚我从参天大树的缝隙中,望着北斗星的方向都会感到深深的绝望,
我离长安,越来越远了。
走了大概半个月左右,我们终于在一处村镇落了脚,这一队人都很高兴,就连阿风也乐得满脸通红。
“终于走出密林,可以回家了!”他们嘟嘟囔囔的说的都是这些话。
村里的人很热情的接待我们,像是迎接凯旋的英雄,也有人体贴的送了一件毛皮的衣服给我,虽然粗糙,却使寒冷离我又远了一点点。
刚刚进入夜晚,那些人还在高兴的在屋子里喝酒唱歌的时候,阿风把我带了出来。
“跟我走,大人帮你找了个先生把脉!”
“为什么?”我纳闷的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
“你在冬天掉入水中,虽然捡了条命回来,但是寒气入骨势必会落下病根!”阿风说着看了我的脸一眼,“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村庄,一定要让大夫看看!”
走了没多久,阿风就领我来到这个村子里最大的一栋屋子,带我走了进去。
“你进去吧,大夫等着呢!”阿风说完推开门,掀起那厚重的棉布门帘,示意我过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灼热的暖流,一下子就融化了我睫毛上刚刚结冻的冰雪。
这个屋子至少放了三个火盆,有宽大的桌椅和兽皮的地毯。
这对于一个村落来说,未免奢华了些。
“你来了!”我还没等看完,就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我这才发现那桌子后面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长发束起,头戴金冠,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棉袍,上面绣着金色的花朵。
这个穿得花团锦簇的男人,正是那天我见到的那位大人。
不过此时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
“过来,坐下,让先生给你看看!”他的蓝眼睛里闪着流动的温暖的目光,使我无法抗拒,只好盘腿坐在兽毛的地毯上。
“小兄弟是唐人?”那个老人问道,并示意我把手放在桌子上帮我诊脉。
“是!”我垂下眼帘,却觉得脸上有一道灼人的目光,一抬眼,就看到一双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在对着我笑,“你这样的人,能犯什么罪?”
我并不答话,那是我最不想回忆的痛苦,没有必要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分享。
“陈西宁?”他说着又笑了一声,“你出生的时候是不是大唐大败回纥的时候?”
我的身子跟着一震,这个人似乎对大唐有着过分的热心。
“回大人,他体内还有寒气未去,稍现虚像,最好用上好的山参煎水喝几副再看看!”
“嗯,我知道了,回府里就煎给他喝!”
是在开玩笑吧,山参可是只有高句丽国才有的供品,他说起来就跟说山里的野草一样。
“现在能够对我说了吗?”
“什么?”我反问他,他连我的名字都知道,甚至连我出生的时间都能猜出来,我还要和他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变成囚犯?”
我望着这张坚毅而俊朗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听说靺鞨部落日益强大,还在安东以北建立了国家,自称为‘震’,你就是‘震’国的贵族吧!”
他的眉毛一挑,“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说完,对着那个老人使了个眼色。
我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个老人突然一把就伸手按住了我盘起的脚踝,拿起一根细针就刺了下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4
第 12 章
一股钻心的痛一下就从我的脚踝传到腰际,这下突袭让我一个激灵就翻到在地上。
屋子里火光摇曳,已经不复刚刚平和的气氛,那个男人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我面前蹲下,“现在能说了吗?你犯了什么罪?”
豆大的汗珠已经从我的额上淌了下来,那个老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接着又是一阵疼痛传来,我的腿筋就要抽搐起来。
“是被人诬陷的,有人告发我爹结党营私,涉嫌谋逆~”
“所有有罪的人都说自己是被诬陷的!”他笑了一下又问道,“你爹是什么职位?”
“长安京兆府府尹!”
“寒门士大夫?”
“是!”我咬牙说道,疼痛已经折磨得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求快点结束这痛苦的对话。
“怪不得!”他慢条斯理的说,“如果是贵族士大夫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吧!”
此刻我已经被痛得抵受不住,在地上打起滚来,桌子上的陶壶被我碰翻破碎,冷水浸湿了毛皮的地毯。
“长安那边有人很关心你的生死呢~”他说着伸手摸了摸我汗涔涔的额头,“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盯着我的扭曲的脸,蓝色的眼睛闪着冰冷的光,“是因为你怀着惊天的秘密,还是仅是因为你这张脸呢?”
长安有人要保护我回去?我听到这话心中一震,眼前现出一个女孩娇小的脸来,她的眼睛如流动的水银一般清澈,是莹儿吗?
“能告诉我是谁吗?”那个男人依旧慢条斯理的问。
“是,是我的未婚妻~”腿上又是一阵抽痛,那个老人似乎又往我的腿上扎了一根针,我开始在地上不住的扭曲起来。
破碎的瓷片扎到了我的肩膀里。
“你有未婚妻?”他似乎听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似乎心情大好,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是的,她现在应该有十四岁多了吧~”
“小心!”他见我被瓷片刺伤,急忙过来扶我,想把我从那布满尖利的地方挪走。
可是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刻,眼见他的蓝眼睛离我越来越近,他的发丝扫到了我的脸上,他的手臂托到了我的腋下。
我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头发,接着一个翻身把他压到在地上,用我的手肘压住他的脖子,手上一枚尖利的瓷片顶在了他的颈间。
那个大夫见状急忙要扑过来再给我几针,我抬起另一只能活动的腿,把他踹翻在地。
虽然腿依旧很痛,但是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了刚才屈辱的感觉,我望着被我制住的男人道:“快点,放我回去!”
“能够杀死熊的人,果然是不能小觑的!”
“放我回长安!”我朝他歇斯底里的吼道。
“大雪封山,你想回去,除非等到春天!”
我知道他说的没有错,一种绝望的感觉油然而生,手上不由加劲,瓷片划破了他锦缎的衣领,在他瓷白色的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
“那换我问你!”我喝道:“你是什么人?”
“‘震国’的贵族!”
这个答案我早就猜到。
“你叫什么名字?”
他完全不似我刚刚屈辱的感觉,在我的压制下居然露出从容的笑容,“我叫阿木图,汉姓为‘高’,你可以叫我高韶举!”
轩轩韶举,卓卓朗朗。
“你倒是会起名字!”
“过奖!”
“最后一个条件!”我的力气就要使尽了,手都有些颤抖,“不许再对我施刑!”
“那你要先把手放开!”
不用他说我也不行了,我手中的瓷片颓然的滑到了地上,人也软绵绵的瘫倒。
他揉了揉脖子,从我的身下爬了起来,接着小心的把我腿上的针拔掉,又帮我按摩起来。
我本来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为什么不杀我?我那样对你?”
“杀人很有趣吗?”他摸了摸颈间被我划出的血痕道,“征服一个人并不是夺去他的生命,而是能够让他心悦诚服的为你所用!”
我不敢相信这话竟出自他的口中,一个异邦的骄傲的贵族,不由瞪着眼睛望着他。
“不要那样看我!”他得意的笑了起来,“我不过是读过墨子的几本书而已!”
他说完,站了起来,走入内室拿出一套衣服给我,“你回去吧,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然后他就又去叫醒被我踹晕的大夫去了,看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望着他被熊熊的火光染上了绯红的英俊的脸,他黑色的长发,皱起的双眉,突然间觉得神情恍惚。
这是一个梦吗?那血痕依旧在他颈间,我走起路来腿会酸胀的痛,这些都提醒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可是为什么转眼间,魔鬼变成了菩萨。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漫天大雪飞扬,第一次觉得心中寒冷,那种由衷的害怕一个人,无法猜测一个人心机的寒冷。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4
第 13 章
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了山脚下的村落,在冰天雪地中又走了十几天才到了一个繁华的都市。
我和阿风共乘一匹黑马,站在洌洌冷风中,阿风伸出马鞭,指着山下的一处都城道:“这就是我国的首都!”
白山黑水间,那城市规模宏大,灰色城墙全是用花岗岩砌成,约有十几米高,如一条巨龙匍匐在崇山峻岭中
而最令我吃惊的是俯瞰城墙里街坊井然,坊中设里,一条宽阔的大路横贯南北,俨然如长安的朱雀大街。
“这?这是你们都城?”
“不错!”那个叫阿木图的人不知何时竟纵马来到我们身边,“这就是震国的首都,俗称东京城,你也可以叫它忽汗城或火茸城!”
他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不是看到它,想起旧时心事?”
“不一样!”我指着那城池道:“大唐的长安,比它大了五倍不止,在长安的西侧,有巨大的风车和水车,为整个城市提供动力!”我说着眼前竟有些模糊:“在灞桥旁边,有来自西域的胡姬,丝瑟声十里之外即可得闻……”
“哈哈哈!”他听着竟然笑了起来:“我还知道长安还有一条巨大的运河,每天有贵族的游船经过,天下的才子都聚集河边,吟诗作对!”
他说着又看了我一眼:“有什么用呢?你已经是丧家之犬,长安再大,却没有你容身之处!”
说完,他纵马带头跑下山去,一干人跟着他呼喊着冲下险峻的山峰。
望着他在白雪中招展的大红披风,心中恨意暗生!这个男人,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
即便我是丧家之犬又如何?再落魄的人也有他的尊严,且不容人触碰。
城门洞开,一行人居然呼啸着穿过城门,直往宫城北面去了。
一路上畅通无阻,那站守城门两侧的士兵如同摆设,竟无一人阻拦这跋扈的一行人。
“你家大人,是个不小的官?”
“呵呵!”阿风脸上挂满了骄傲,“高姓是名门望族,当然与寻常百姓不同!”
“还有姓什么的势力较大?”
“‘大’、‘高’、‘乌’、‘杨’、‘李’,都是贵族姓氏,可在东京城呼风唤雨!”
“那阿风你姓什么?”
“我啊?”阿风挠了挠头发,“我没有姓,除了贵族,平民一般都是没有姓的!”
我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在大唐,没有姓氏,只有名字,如无父无母,而一般读书的孩子,都还要有个字的。
在一处大宅前,阿木图终于立马回首,朝身后的人笑道:“出门月余,终于到家了!”
这里的人似乎分外的爱吆喝,跟着耳边又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屋里马上有几个下人模样的人来给众人牵马,那个阿木图居然一点架子也没有,把缰绳一甩就冲向院里。
我跟着阿风翻身下马,那些下人竟不问我是干什么的,似乎出门一趟多个人回来实属寻常。
“你家大人新纳了小妾?”我调笑着问阿风。
“这话怎么说?”
“归心似箭,定有如花美眷在家中恭候吧?”
“哈哈哈!”阿风似乎听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震国男子好战,丝毫不在乎儿女情长,大人是回来看他饲养的猎犬!”
“西宁,西宁,你过来!”突然阿木图不知从哪里风风火火的出来,已经又换了一件宝蓝色的短袄,依旧描金画凤的异常亮眼,衬得他英俊的五官越发的英挺。
“快向大人行礼!”阿风在后面提醒我。
我却扁了扁嘴没有动,我并不是他的家臣,也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我虽只是一介贫民,但是却还有着自己的姓氏,为何要向他行礼?
“你跟我过来!”他也不介意,一把拉着我的手往后院走去。
“你要干吗?”
“让你看看猎犬!”
他说着带着我穿过了几个院子,来到了一处篱笆墙边,里面正有几条巨大的狗在互相争食。
“你看这狗有什么不同?”
我第一次如此近的观察凶猛的猎犬,以前京兆府也养过几只,但是那都是南平和一众捕快的事,和我一点关系也不同。
原来猎犬,竟然是如此可怕的动物。有着凶猛的獠牙和强壮的四肢,似乎随时都能扑上去咬人一口。
“怎么只有一个狗在吃肉?别的狗虽口涎直流,为何不去争食?”
阿木图看了我一眼,那眼中似有深意:“因为那条狗是头狗!”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据说动物一旦群居,也必然会如人类般有一个最强大的称王。
他指着那些等食的狗中的一条说道:“以前的头狗是这只!可是那条年轻的狗忍辱负重,终于在自己长到足够大的时候把它咬了下来!从此以后就只能那条年轻的头狗先吃第一口食物!”
与人的境遇又何等相似?
“只有学会逢迎,才能知道如何反击;只有先学会失去,才能有所收获!”
“你想说什么?”我望着阿木图没有一点异样的侧脸,分明话里有话!
“我的意思是说……”他说着转过那张五官分明的脸,蓝眼睛里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你如果想打败我,最好学会怎么取悦我,只有那样,你才有机可乘,不是吗?”
原来还是在惦记着我没有向他行礼!
“没有想到大人竟小气若此……”不就行个礼吗?我在长安,跪都不只几百次,刚刚要对他行大礼,他却一把拉住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真的有些生气了,玩弄人也要有个限度。
“以后你叫我韶举,我们以汉姓互称!”他说着伸出长指摸我的眼睛:“这里,太容易泄露你的心事!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说完这句话,居然不再理我,一转身就往回走去。
宝蓝色的衣服映着白雪,像是一只待飞的青隼。
我望着他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真的如此锋芒毕露吗?
这个人的心机我永远也猜不透,他的话里总是留着另一半交给你去想。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4
第 14 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个高大的侍女从床上拖了起来,此时天刚蒙蒙亮,窗外还飘着星星雪花。
是不是这里地处北方,怎么人都长的这么魁梧?我用眼角瞥着那个侍女,竟与寻常男子一般高。
“小人叫乌珠娜,公子有什么事尽可吩咐我!”她说着帮我整理衣服,拿了一件全白的锦袍给我穿上,外面又套了一件雪貂皮的夹衣。
“谁让你给我穿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皱起眉,锦衣华服,向来不是我所好,因为那会使我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子。
“大人吩咐的!”乌珠娜说着拿起一把伞为我撑上,“公子,我们走吧!”
“要去哪里?”外面的冷风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吹得我不由浑身颤抖,“大人在书房等你!”
高韶举吗?怎么他起得这么早?天色刚刚泛白,似乎这也并不是一个面客的好时辰。
“你来了?”我被带到他的书房的时候,他居然赤着脚穿着里衣端坐在一副棋盘前,“快陪我下一盘棋,我等得好苦!”
“大人你真是好兴致!”原来不过为了区区一盘棋局。
“这里都是粗人,没人与我对弈,真是急死我了!”说着摩拳擦掌,完全不似昨天心机莫测。
看着披头散发,衣着随便的他,活像一个玩物丧志的富家子弟,我竟然觉得自己是第一天见到这个人。
倒底他还有多少副面孔没有为我所见,以前曾听人说过,聪明到极点的人会一人千面,我现在终于见识到了。
我解下披风,盘膝坐在榻上,“你执黑执白?”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你穿这个衣服很好看!那我就执白吧!”
猜棋之后,白者先行,他的运气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我很喜欢大唐的文化!”他一边下棋一边与我说话,“就像这围棋,区区十九道纵横,三百六十一点,九星成列,就暗藏了天文与地理的知识!”
这些东西我小时候学习弈术时就听夫子讲过,想不到却令他倾心若此。
“围棋就像战争,所谓三尺之局,为战斗场,真是没错!”
“据说是战国时的纵横家发明的!”我跟着他落下一子,他棋术凌厉,似乎有些急于进取。
他玩味的看了我一眼,久久不再落子,“你想报仇?”
我的中指突然颤了一下。
“我可以帮你!”蓝色的眼睛里冷得不见一丝暖意,但是脸上却偏偏挂着笑容。
“我只要回到长安,并不需要别的什么人帮忙!”
“哈哈哈!”他似乎听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从榻上站了起来,拉过一件衣服随手披上,“西宁,你的先生没有教过你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他说着又看了我一眼,“没有准备的战斗,不过是匹夫之勇!”
我的手心渐渐甚出汗意,凉凉的似乎冰到我的心里。我确实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只是想回到长安,一切都会有办法。
“你的敌人是谁?你知道吗?”他的话又一次刺痛了我,“你只知道要回到那个长安,那个遥远而雄伟的都城,可是陷害你的人是宫城之外的人还是那些达官贵人,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吧?”
“只要我回得去,想点办法就能打听到!”
“宫闱之间的事情一介平民又怎么能得知?”他说着端起一碗茶喝,“但是一个贵族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百姓就很容易了!或许你还没有找到线索,自己就会成为刀下之鬼!”
“那你说!”我盯着他略带嘲讽的脸,那目光倒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孩子,“你说我要准备什么?”
“一个杀手!”他说着走了过来,伸指又抚摸起我的眼睛,“首先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杀意!”
“然后呢?”
“要有一把最好的剑,工欲擅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些就够了吗?”
“不,远远不够,还有慎密的心思和敢于杀人的决心!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你能不能抓住眼前每一个时机!”
他说着望向窗外飘零的飞雪,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我望着他被晨光镀上一层光晕的背影道:“你能为我准备什么?”
“在我能力范围内的!”
这天下间,并没有什么付出是没有缘故的,我的心突然揪痛起来,“说吧,你想要什么?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你付出这么多,不会是没有所图吧?”
他看了我一眼,轻轻的笑了起来,“现在还没有想好,或许只是一个游戏吧!”
“游戏?”
“我只是想看看,如果在一个庞大的棋局中安插一个充满恨意的白子会产生多大的影响!是会全盘皆输呢还是出奇制胜?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看着他不带一丝玩笑的脸,我的心一下变得冰冷。
我的家破人亡,我的流离失所,我的满腔仇恨,在他的眼里居然只是一个游戏?
“不要像看仇人一般看着我!你的眼睛会泄露太多东西!”他说着回到榻上,坐在我对面,拈起一枚白子,继续刚刚没有下完的棋局。
“我想要什么,还没有想好,你先陪我下这盘棋吧!”
我拿起一枚黑子,落子纹秤,和他的白子厮杀起来。
窗外的落雪依然飘零,斗室内温暖如春,一场无声的战斗却正在我们之间进行。
这是我在离开长安以后,第一次忘记了复仇,高韶举,高韶举,我憎恨你自以为是的眉眼,狂妄自大的笑;憎恨你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憎恨你深不可测的心机。
黑子在棋盘上开始吞行占列,渐渐如一条黑色巨龙般露出尖利的磷爪。总有一天,我会驱使你的欲望,让你输得体无完肤。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5
第 15 章
第二天在兵器房里,高韶举笑眯眯的等着我,他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绣红花的棉袍,带着棕色貂毛围领,长发高束,又变成了一个优雅的翩翩公子。
“第一个要给你的,是剑!”他说着伸手拿出一个棕色的长条盒子摆在我面前。
他炫耀般的朝我笑了一下,伸手打开一个簧扣,盒盖一下就弹了开来,里面居然有三个夹层,摆满各种剑器。
有三尺长剑,有泛青古剑,有卷起的软剑,更有小刀匕首,短剑花剑,一应俱全。
我钦佩的看着他,“不要告诉我你就是刺客的行家!”
“没有刺客能够向我一样明目张胆的活在阳光下,这点你大可放心!”他扬了扬眉,那张好看的脸上多了几许得意之色。
“接着给你的,是技艺!”
“技艺?”
他并不答话,拍了两下巴掌,不知从这狭小屋子的哪处阴影里,走出一个矮小而貌不惊人的中年人。
“阿三见过大人!”那人布衣打扮,似乎是个普通的家奴。
“这人是?”我好奇的问他。
“他是我手下最好的刺客,他叫阿三,你可以跟他学习如何一切有用的技巧!”
总算这次给我留了些颜面,没有直说杀人的技巧。
“阿三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我急忙扶他起来,却发现他的左手竟然只有三根手指,一张平庸的脸上全然不见任何的劣气。
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有些像是端茶倒水的杂役。
他看了我一眼,朝高韶举道:“回大人,阿三教不了公子!”
“为什么?”高韶举听了偏着头,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流连。
“公子相貌佼好,过于引人注目,又无法隐藏自己的气质,所谓未曾拔刀,先漏锋芒,这是杀手的大忌!”
“呵呵!”高韶举笑了一下,“你想到的我当然也想到了,可是他有事必须要做,你就教他一些一击致命的法子吧!”
“那么,公子,请问这些剑里你比较擅用哪一把呢?”
我只觉得这个阿三如一潭净水,偏偏又藏着深不可测的阴冷,心机似乎比这高韶举的喜怒无常更胜一筹。
“这把!”我挑了一把颇有汉魏遗风的古剑。
“请公子为阿三演习剑法!”
那古剑上带着篆字花纹和古朴的青铜锈斑,如骏马良驹,隐藏着奔腾万里的气势。
手握兵刃,不知为何我胸中居然升起了一股豪气,好久不用剑了。
在二人的注视中,我缓缓的一招一式的在斗室间舞了起来。
“秋月是那样的明亮,幽兰是那样的清香,雨后香茶是那样的清冽,这就是古剑上高洁的味道。
江河是那样的辽阔,高山是那样的险峻,长沙万里是那样的荒芜,这就是古剑上雄壮的味道。
战鼓是那样的急促,风卷残云是那样的狂乱,笙旗飘摇是那样的悲壮,这就是古剑上热烈的味道。”
美好的字眼如圆润的音节一般在我嘴里吐出来,我一招一式缓慢的舞着剑,渐渐招式如棉,剑气行云流水般挥洒出来。
在这醉人的意境中,我仿佛又回到京兆府那落花飘摇的院子里,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而年少轻狂南平正站在我的身后,取笑我漏洞百出的剑招。
“好了,好了!”突然一个带着回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思,我拿着剑,一时立在这个青砖石室里无所适从。
高韶举正站在一边看着我,蓝眼睛里是少见的怜悯。
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为什么要打断我?连做个梦都不可以吗?
“行了,行了!”他说着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古剑放在一边,然后伸出一只温热的大掌,像是哄孩子一般擦着我的脸,“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么大的一个男人,哭起来多难看?”
我哭了?竟然哭了?一时间突然觉得满脸通红,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你就是个孩子,偏偏学别人苦大仇深的,这样是很累的!”
我急忙推开他的手,问一边的阿三道:“怎么样?我适合什么样的剑?”
阿三想了一会儿,走到那个棕色的盒子前,挑了一把轻薄的黑色匕首给我,“公子适合这件兵刃!”
那把匕首看起来普普通通,而且看长度不过是女子贴身防身所用,根本不像是一个男子该用的。
我见了面色一沉,怎么他也嘲笑我?
“公子不要生气,刚刚阿三见公子舞剑,剑招花哨有余,力气不足,而且大开大阖间招式并没有舒展开来,这是用剑人的大忌!”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擅长这个。
“因此,公子适合短小轻薄的武器,并且要不引人注意,在近距离的搏击中,一击即中,攻人要害!”
我接过那把匕首,扬眉道:“你让我用偷袭这样下作的法子?”
阿三丑陋的脸抽笑了一下,似乎听到了很好玩的事情,“公子,这世界上,杀人始终是最下作的事,不论是暗杀,是偷袭,是决斗还是战争!无论是用最好的剑还是用自己的双手,取人性命,始终是最拙劣,最不齿的事!”
我听了居然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杀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公子选择这条路,就要学会不择手段,阿三先告退了!”
说罢,他弓着背走了出去,我看到他的腰后,斜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上面有斑驳的褐色血痕,看起来分外的触目惊心。
“你的仆人,真是不同寻常!”我对高韶举笑了一下,把那把我不认可的兵刃塞到怀中。
高韶举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见到了好玩的事,“西宁,你笑起来很好看!所以不要总摆那张别人欠你钱一样的臭脸!”
“好啊,我可以每天对着你笑,可是请你也不要故作喜怒无常,一张脸千变万化,活像一个刁蛮的小姐!”
说完,我转身走出石室。
高韶举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这是我见到他以来第一次斗嘴赢了,心情不由大好!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5
第 16 章
日子过得飞快,当一个人确定目标之时,他的身边就没有所谓的时间与空间,生活中只剩下心中希翼。
阿三确实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他命我每天不停的举石滚,锻炼腕力。偶尔也会带我去捉鱼,把河面上的坚冰凿破,用一根竹枪扎冰下游曳的鱼。
每天只是跟着他重复着枯燥无味的事情,半年过去了,那把黑色的没有光泽的匕首,依旧在我的怀中,没有用过一次。
而晚上等高韶举回来后,就会叫我去他的房间,和我探讨一些他喜欢的文化。
渐渐的我知道,他最崇拜的是诸葛孔明,每当他提起孔明,蓝眼睛里就会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诸葛亮不过一介布衣,躬身原野!”我一边弹着古琴,一边与他唱反调,“如果他没有那两个姐姐,如果他不是娶了黄舜英,就不会有著名的卧龙先生了!”
他却不生气,在一边听我弹琴一边喝酒,“可是我想一个男人,能在瞬间判断利弊,抓住这种别人没有发现的机会并脱颖而出,也是一种本事!”
一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他的想法总是与我不同。
就像我喜欢的是最求自我的阮籍,他喜欢的是事事进取的孔明一样。
我们的距离,比阮籍与孔明的差距更加的遥远。
在这北国的春天即将来临之时,我却觉得非常的孤单,原来在这里也并没有可以值得我交心的朋友。
“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何不怀忧,令我白头?胡地多飒风,树木何修修?聚散安可期,良辰不长留。肠中车轮转,当走还须留!”
“公子想家了?”阿三不知从何时起站在我身边。
“阿三!”我急忙站起来,搬来一张椅子,“快点坐!”
“公子不要对我这样客气!”
“尊师重道本是应该!”我说着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公子是长安人?”阿三的眼睛跳跃着与平时的冷静截然相反的光。
“是!”我低下头,“更确切的说,是从长安的小门出来,被赶走的人!”
月色令阿三褪去阴气,他望着自己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左手道:“我也是长安人,一样被长安唾弃,不同的是,我的两根手指永远的留在了长安!”
第一次听到阿三说自己过去的事,我充满好奇却不敢提问。
“以前年少轻狂,听说长安多刀客,只要别人给了银子就能替人消灾!”他说着笑了一下,“多好的神话!我十七岁时就去了长安,因为下手狠辣,渐渐在刀客里创出一派名头!”
他说着望了我一眼,“当时死在我刀下的并不乏你这样身配古剑,姿态倨傲的少年!”
“可是他们的剑再好,也敌不过你这生了锈的菜刀!”
阿三听我捧他,憨厚的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是很风光啊,还有达官贵人要让我去做家臣,不过是为了方便他们铲除异己!”
他说着叹了口气,“可是自从我遇到了一个使左手刀的人,我的神话也就结束了!”
“他砍了你两根手指?”
“是!”阿三望着残缺的左手,“不失去这两根手指,我的命就没了!”
我望着他丑陋而悲哀的脸,“那你还想回到长安吗?”
阿三笑了一下,“不,一点也不想!或许这样的生活更适合我,长安,是个会让人迷失的地方!”
“因为那里有太多欲望?”我苦笑一下,“可是偏偏我却不得不回去,如果我在这里多待一天,我的母亲和妹妹就要在教坊里多受一天的苦!”
阿三看了我一眼,“公子,明天早点起床!”
“要去捉鱼吗?”
“不,我要教你一击致命的法子!”阿三说完,走出房间。
太好了,他终于肯教我了,我拿出那柄带走我体温的匕首,摸了又摸,它的锋利的乌刃不带有一丝的光泽,但是我却从中看到了希望。
“乌珠娜,乌珠娜!”我急忙跑出房门,“你家大人呢?我要找他饮酒!”
实在是找不到人分享喜悦了,只好找那个面目无常的高韶举。
“公子,大人这几天没有在府里,怎么您没有注意吗?”
“他为什么不在?”
“皇上召见所有的将军去皇宫了,据说黑水部又发生了叛乱!”
我听了一愣,那个高韶举,天天穿得花里胡哨,时而支持墨子的非攻思想,时而羡慕诸葛亮的用兵如神的高韶举,居然是个将军吗?
“高,不,阿木图,他是将军啊?”
“在我国,高家历代掌管兵权!”
“哈哈哈!”我突然大笑起来,原来他竟是个将军,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武将。
他们不都该马前悬人头,马后载妇女;不都该杀人如麻,一呼百应吗?
可是我所认识的高韶举,时而单纯,时而骄傲,时而冷酷,时而多愁善感,根本没有一个将军所具有的特质。
“公子怎么这样笑?”乌珠娜似乎不高兴,“我家大人可是皇上亲自封的‘伏龙将军’呢!”
我听了这名头,更加笑得背过气去了,乌珠娜,你不要以为这是皇上给他取的,这一听就是他自己要求的。
伏龙?伏龙?他可真是诸葛孔明的忠实追随者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5
第 17 章
第二天我就兴奋的跟着阿三去学武艺了,完全把高韶举的事情忘到脑后。
十几天过去,阿三不但教我七种拿捏匕首的方法,更传授了他不是很擅长的几招剑招给我。
府中的一切都风平浪静,但是从下人的口中却总是听到黑水靺鞨这几个字眼。
“黑水部很厉害是吗?”
“是这里的一大隐患,他们居住在更北的地方,从此地还为高句丽所有的时候就经常在边境制造骚乱!”
“兵力很强?”我问阿三。
“因为文化落后一些,很野蛮!”阿三擦着那把菜刀。
我不由为高韶举担心起来,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心机深一点的公子哥儿,估计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做为将军早晚是要出征的吧?他怎么能应对那么凶恶的民族?
“你家的大人,他不要紧吧!”我长叹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见过不杀人的将军,他能带兵打仗吗?”
阿三看着站在庭院中的我,愣了一下,“你说大人他不杀人?”
“是啊,从我遇到他,就未见他杀过一个人!”
阿三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真是有趣,大人他怎么能不杀人?现在死在他手下的不知有多少人了,只是当着你的面不杀而已!”
这才轮到我愣住了,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展现他温文尔雅的一面?
“大人他是个很聪明的人!”阿三说着站起来,拿着那把菜刀朝空中挥了几下,“他想让别人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就会以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他不愿你认为他嗜血如命吧!”
嗜血如命?我望着那把菜刀上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
是的,是的,又有哪个军人不嗜血,那飞溅的血液,不正是他们功勋的证明吗?
我怎么忘了!
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高韶举,我的心却难过起来,不只是因为他欺骗我,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欺骗。而是觉得我唯一可以依赖的可以和他喝酒弹琴的朋友,却始终对我有所保留。
可是阿风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我知道他是高韶举的贴身侍卫,不知他为什么竟然有闲心跑到我的房里来。
“阿风?”我见他进来,高兴的招呼他,“快来,我刚刚学了几招,我们比划比划!”
阿风看着我的眼中透漏着恨意,他一个巴掌就朝我拍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我急忙扭了一下身子闪了过去,怒道:“阿风,干什么?”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阿风一击不中,握紧了拳头骂道,“令我不能和大人出征,都是因为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唐人!”
“你以为你长得漂亮一些,你以为你会弹琴会下棋有什么了不起吗?我从小就跟着大人,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这才他却让我送你回去!”
阿风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堆,满脸憎恨的看了我一眼,就夺门而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送我回去?
就在这时,乌珠娜敲门进来了,“公子,大人回来了,想找你饮酒,我们过去吧!”
乌珠娜给我梳头的时候,我才又仔细的看了一下我的脸,这张过分好看的脸,真的如父亲所想,终于为我招来了事端了吗?
此时我才明白一年前平安公主看着我时欲说还休的忧虑。
高韶举正在房里等我,月余不见,他的五官似乎更深刻了一些,眼睛里也多了冷峻。
他本来就该是个将军,那样的气势,那样的心机,那样的青筋暴流的手,多么显而易见,只是我太过单纯,不曾发觉。
“来,喝酒!”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慢点喝,今天是最后一次与你喝酒,不求速醉!”他眼中似乎带着一丝难过。
“你要送我回去?”
“不错!”
“为什么?”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是想回去,可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西宁!”他抬眼望着我,“你坐下来听我说!”
我在那宁静的蓝色目光中,只得缓缓坐下。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有趣!”他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兽,只想着报仇,却根本没有锋利的爪牙!于是我就想看看长了爪牙的你会是什么样子!”
他说完一饮而尽,“可是我忘记了人是有感情的,而我偏偏也是个人!在这朝夕相处中,竟然不希望你再回到那个明争暗斗的长安!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
我愣住了,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说过‘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他说着从怀中掏了个信封给我,“这是你的新身份,阿风会送你回长安,没有人会发觉!我的自私,也到此为止了!”
“高韶举!”我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明天就出征了对吗?因为不愿意我拖你后腿才把我送走不是吗?”
他笑着看我,“不要听阿风说谎!”
“说谎的是你!”我的眼前不由模糊起来,“你一说谎就会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你死了就再也保护不了我,想趁着自己还有权势,秘密把我送回长安!”
“西宁!”他伸手摸我的头发,“你有的时候太过聪明!”
“韶举!”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我会走,我和你一起上战场!”
“那是很可怕的!”
“不,你听我说!”我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留了下来,“你们都以保护我为名,替我做决定,你也是,南平也是,以为自己死了,我就能活得痛快!可是你们为什么从来不问一问,我的意愿?为什么不尊重我自己的选择!”
“西宁!”高韶举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端起一杯酒,“明天启程,你是我座下谋士!”
“好,一言为定!”我仰头干了那杯酒,虽然知道,此去少则数月,多则半年,会耽误我回去的时间。
不,也有可能我再也不会有机会回到长安,就此客死异乡。
可是我的胸口,却燃起万丈豪气,男儿志四方,何不醉沙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我就跟着高韶举一行人出了城门,城门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身着精甲的战士,有三万之众。
在浩浩荡荡的行军中,我看到阿风身着盔甲,骑在马上远远的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5
第 18 章
声势庞大的队伍走了十几天方到达边境。
这里多山,所谓的边境不过是一片黑压压的密林,长草丛生,不见天日,在这样的环境下打仗,比平原上不知难了多少倍。
边城几丈高的城门缓缓打开,触目惊心的是一片狼藉,老弱妇孺,哭嚎悲痛之声遥遥可闻。
猎猎朔风中,正站着一个身披黑甲的大汉,他虬髯圆目,头发蓬乱,满是横肉的脸上血痕密布,手里捧着一个木制的匣子,宛如佛卷上绘制的罗刹。
“属下德古汉在此恭迎高将军!”那个大汉双手捧着木匣,腿一屈跪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杨将军呢?他不是两个月前带兵来此的吗?”高韶举身着黑色战甲,立马回问。
“杨将军,与属下一起在此,恭迎高将军!”他说着将手中的木匣举过头顶。
棕色的木匣,边缘隐隐渗透出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死亡的气息。
好像装着一个人的首级!
我想到这里,心居然“突”的一跳,探询的看了看身边的阿风。
阿风并不说话,圆睁的双眼中却泛起泪光,夹着如火焰般燃烧的仇恨。
我看到他的表情,已了然于胸,曾几何时,在另一个人的脸上,我也看到过一样的神情,那人与我血脉相连,那人与我气恺同敌,
却又与我天人永隔!
“进城!”高韶举却不理那跪下的大汉,手一挥,一马当先进入城中。
而那名名唤德古汉的壮汉,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手捧木匣,也上马跟在后面。
高韶举的身影渐渐遥远,颠簸的马背上,让人看着模糊不清,有些哀伤又有些无奈。
也许会有人说他冷血,也许会有人说他无情。
可是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我们去悲痛。
所以不到一个时辰,三万大军就匆匆驻扎边城,守城驻军在整齐有序的发放赈粮。
而杳杳篝火中,高韶举则早已坐议大厅,正在听取军佐汇报战况,前方的探子也带回了敌人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为我是外族,终究要避嫌,不能参与议事,只能看到这个不大的边城中,仅剩下残破的繁荣。
夜色清冷中,有数不清的灾民在排队等着那有限的军粮,还有哪家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坐在门槛上,抱着已经无声哭啼的孩子,目光呆滞。
街角的阴暗处,有死去的人的尸体,或许是家中已经无人,或许是死亡在这里已司空见惯,并没有被埋葬,孤零零的趴在地上,透出腐败的气息。
我郁郁寡欢的踏上城楼,青石垒成的高高的城墙前一片混乱,是阿风带着几十个人正在做防守的准备。
“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阿风浑身砂土,狼狈不堪。
“我想上去看看!毕竟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我朝他笑了笑,情势恶劣下,所谓强颜欢笑,就是如此!
摇曳的火光中,阿风看我的眼神中竟多了些怜悯,分外奇怪。
“你去吧,小心脚下!”他说完又去指挥士兵驻守纺线。
城上风声洌洌,虽然已经是五月的天气,夜晚依旧寒气袭人,巡逻的士兵紧张的奔走,小心而警惕。
大战将至,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夜晚看来似是巨人的剪影,让人感到胸口压迫,几乎无法呼吸。
这边城前,竟是一座山吗?
如果敌人没有防备,尚须谨慎出兵,眼前正是最容易令战争胶结的地形。这道昔日被震国认为是天然屏障的大山,终于在此时成为了这场战争取胜的最大绊脚石。
如何善加利用这无法改变的地势,方是战争的关键。
冷风吹过我发热的头脑,竟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那风里,竟夹杂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酸臭而腐败,让人作呕。
“公子,公子?”我正在忍着吐,一直不见踪影的阿三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边。
“这?这是什么味道?如此难闻?”
阿三听了,丑脸上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那,正是公子你渴望的味道啊?”
我什么时候渴望这样令人作呕的味道了?
阿三看我迷茫,乐得更加开心,“你不是希望杀人吗?边城之下就是战场,残肢断臂,无法成形的尸体,都就地掩埋了,日子一久自然就会腐败霉烂。你说,这不就是你渴望的死亡的味道吗?”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肠胃翻滚,扶住城墙大吐起来。
以前在长安时,常常听到边疆战事,精彩绝伦,如说书人口中的传奇。那些神勇武将,何等威风?用兵如神,摧枯拉朽,宛如一场风花雪月的诗篇。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战争是这样的残酷?
为什么没有人提过,那些战死沙场,肢残臂断的冤魂,他们姓甚名谁?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到今日,方使得明白。
阿三看我狼狈不堪,笑得开心无比,指着我道:“我以前曾经说过,杀人是这世上最下作的事,不论冠冕堂皇的战争还是令人不齿的暗杀,你今日终于懂了吧?”
我点点头,继续吐光胃里的残余。
果然只有亲历死亡的人,才能真正了解死亡。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6
第 19 章
整整三天我都没有见到高韶举,他离我那么近又是那么远,有时会看到他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而过,卷起烟尘一片,却从不曾停留。
我每天如常跟着阿三练武,有时会与那些士兵说一些战争的事情。可惜他们多半不懂唐文,交流常常不欢而散。
这样的状况与我开始想到的完全不同,在这一片狼藉的边城,在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家园要奉献生命时,在这箭在弩上,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我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我的家?在哪里?即使我想抛头颅,撒热血,那遥远的长安,也不需要一个罪人的忠诚。
然而就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高韶举的时候,他瞪着血红的眼睛,面容憔悴的跑来找我。
“西宁,弹琴给我听!”他一走进小小的民居,阿三就转身要出去。
“不要走,阿三,一起听!”
我急忙从床榻上坐起来,他糊涂了吗?我就算再风雅,也不至于出征也带着古琴啊!
“不要紧!”他摆摆手,颓然的靠在椅子上,“唱首歌也可以,我好想静一静!”
他双目紧闭,神情凝重,脸上长满了胡须,自我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如此狼狈。
“杨兄,是在我们到达的三天前殉国的!”他兀自嘟囔着,好像在说话给自己听,“就连道别都没有,他带兵追敌,深入森林,只不过一天一夜,就被人砍下了头颅!我们是一个部族的,从小一起长大,还曾经为了一匹小马而反目!”
他说完双手捂着脸,拼命的压抑着声音,“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不那么顽劣任性就好了,不那么处处与他作对就好了!为什么?只有当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不能复生时,我们才会明白何谓悔恨?何谓珍惜?”
我没有说话,默默的拿出粗陶的杯子,用筷子击节,轻声唱了起来:“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轻缓而哀伤的歌曲缓缓在夜空中回荡,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一个人的悲痛,只能唱这样的丧歌来祭奠死去的人们,和活着的人无依而悲伤的灵魂。
或许也是为了韶举,或许也是为了南平,或许也是为了我的父亲,和远在长安,不知生死的家人。
当《梁甫吟》唱完时,高韶举已经不见踪影。
阿三正在灯下磨刀,一切与刚才并无不同,就像他的夜访,只是一场一触即散的梦境。
“大人说了,明日午时,交战于城门外,请公子小心!”
果然,大战将至吗?
窗外夜色沉重,没有半分月亮的光辉,好像不忍看到这人间的惨剧。
整整一夜,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周围的人马好像都在为了战争在做最后的准备。而天还没有亮,阿三就去军备处为我领了一套盔甲回来,仔细的替我穿戴。
“大人让你陪他到城门上督战,要小心流箭!”
“阿三,你不去吗?不去保护我了吗?”自645由8自48f3在
阿三的丑脸抽动一下,低沉的笑了两声,“没有一个杀手可以正大光明的活在阳光下,即使是战争,也不例外!就像伤人的利器,总是要放到鞘里,才能在关键时刻,攻其不备,你明白吗?”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像个孩子,只好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高韶举的亲信过来接我,我刚刚走出民居,身后就传来阿三调侃的声音,“这次,可千万别再吐了啊!”
不过这次,我没有吐。
因为烈日下,笙旗飘摇,战鼓急促,黑水部的兵士已经列队整形,蓄势待发。双方的将领已在马上叫阵,一时间,小小的平原上竟聚集了几万人,蕴满了死亡的前奏。
这时我才发现那个黑水部的后方,竟有一队身着重甲的骑兵,正在集结成队,大概有千人之众。
我见了心脏竟然有一瞬间无法跳动,这不是重甲兵?战场上攻势最强的队伍,曾在南北朝时被广泛应用,后来因为一些弊端,渐渐不被采用,怎么这里还有人用重甲兵作战?
“韶举!韶举!”我急忙想要叫与我隔了十几人的高韶举,要他想办法应对,却听一阵杀声震天。
前几日所见的那名大汉,已经身着精甲,带着一队骑兵,当先冲了上去,身后是人数众多的步兵。
而远远的,黑水部的步兵慢慢散开,一队如乌云般的重甲兵,率先冲出队伍,横排成列,像是一面活动的铜墙铁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压来。
那黑色的盔甲,带着利刺的战马,像是从地狱中跳出的魔鬼,所到之处,血肉之躯顿时化做断肢残臂,身首异处,血花飞溅到半空。
一股血腥的味道一下就在骄阳下散开,弥漫在风里。
接着好像高韶举又下令变了几个阵形,在重甲兵完成第一次冲锋时,趁机派出第二队轻骑兵,与对方垫后的步兵打成一团。
好像只是一瞬间,满耳全是厮杀的声音,城楼上一排排的弓箭手,射出如飞蝗般密集的羽箭。
刚刚还是安宁祥和的平原,转眼间就成为了修罗场,厮杀声,哀号声响成一片。
我浑浑噩噩的站在艳阳下,一直到鸣金收兵,才跟着一众人走下城楼。
“又被他们逃了!后面是参天密林,不能妄加举动,如果总是重复这样的战斗,战争不知还要僵持多久!”高韶举眼里全是愤怒,“你认为怎么样,西宁?”
“兵贵神速,拖延久的战争,即使胜利了也会对国家造成重创!”
“这我当然明白,可是他们一处于劣势,立刻整齐有序的撤退,这又该如何?”
我想了一会儿,“那个重甲兵,不是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吗?用轻骑兵即可将其击退,破坏了冲锋队形,也会使对方处于劣势!”
高韶举看了我一眼,目光忧虑,“轻骑兵?要有多少匹马啊?”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难道?马匹不够?”
“我们这样的山林之地,并不利于饲养战马,现在的马都是从大食和突厥那边买过来的,所以并不能过于浪费!”
他说罢长叹一声,又负手走出房间,背影寥落而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