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 作者：可爱多的粉丝
1、 我曾是一个凡人，为了一箪一食奔波在这忙碌的人世间。“该你了！”旁边的一个哥们推推我，他的脸色铁青，头上顶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但是笑容还是很灿烂的。
我看到他的菜刀一阵发寒，虽然见很久了，还是没有习惯，“你什么时候把它拿下去？”
“这个？”那个哥们很自豪的说，“这是装饰，你没看到现在马路上的时髦小孩在鼻子上打洞，在耳朵也上打洞，我这不是比他们还要酷一些！”
他说完转过脸去，一张消瘦的脸上似乎有落寞的神情。
因为别人那亮晶晶的耳环和鼻钉是装点青春的饰品，
而他的菜刀，却要了他的命。
我们只是一只只怨鬼。
说白了，死的时候都不是寿终正寝，但是却都不知死在何人之手。
很可怜的死法。
但是冥府里也是有规矩的，我们这些鬼除非找到杀了我们的人，否则不能转生。
因为那活着的人，必须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现在我就站在一个办公室的门前，里面有小鬼例行帮我们回忆往事，以期找到蛛丝马迹。
那个头顶菜刀的哥们已经走远时，我缓慢的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你就是那个被人毒死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头发乱七八糟的老头，与以前那些乱窜的小鬼明显不同。
“是的！”我很幸运，杀我的人用的是毒药，还是氰化钾那种剧毒。
“脸色还不错！”老头看了我一眼，“一点不像死人！”
所以我说自己幸运，因为托毒药的福，我死的时候尸体呈献出一种柔嫩的绯红，比正常人还漂亮些。
“死了好像快十年了啊！”老头翻看着我的档案，“嗯，名牌大学毕业，还算是国家栋梁之材～”
别人大学毕业都蜕化为社会精英，我却一脚迈向死亡，并成功的成为地府一大难题。
多么幸运，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不曾被淹没呢。
“这样吧！”那个老头说着合上卷宗，“因为前两天东南亚那边又发生了点自然灾害，孟婆被调去那边帮忙了，所以正在找人当职！”老头说着挠了挠头发，“你愿不愿意呢？”
看，我说我幸运吧，在地府混到要提干，我忙不迭的点头，“愿意，愿意！”
“可是去当了这个差，你就暂时不能转世了！”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人世沉浮，我早已看清。
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再转世多少次又有什么不同。
“有没有什么愿望呢？”
我听到这话抬起了耷拉的脑袋，眼睛里冒出希翼的光。
“可以批准你回阳间走一趟，去看看家里的人！”
这个头发蓬乱的老头，在我的眼里立刻变成了那个有着白白胡子，弯弯眼睛和胖胖肚子的圣诞老人。
我的头开始如小鸡啄米，不，小鸡没有我频率这么高，应该是捣蒜一般的速度飞快的点了起来。
老头从蓬乱的发丝中，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冤死鬼，是真的想不起来呢？还是假的想不起来！”
他说完面上带着一丝怜悯之色，挥手示意我出去。
房门外一个脖子上套着麻绳的家伙已经等了很久，我突然觉得莫名的激动。
死了十年，我的心似乎又恢复了以前那活蹦乱跳的功能。
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黑亮的发，柔美的唇，清澈的眼。
即使我死了十年，也未曾将她忘记！
[ 本帖最后由 くだキの 于 2008-8-3 20:47 编辑 ] 2、 于是我兴高采烈的回到了久违的人世间。
“现在是2005年阴历七月十四晚八时！”我身后一个穿着很酷的人对我说，他的手腕上带着一个最新款的卡西欧电子表，“你必须在24小时之内回来，明白吗？”
我急忙又以极高的频率点着头，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终于一转身走了。
这就是十年以后的人间吗？
我环顾着周遭的环境，真是糟糕透了，甚至比我死的那个年代还要糟糕，周围到处都是废弃的花花绿绿的塑料袋，还有一股酸臭的气味乘着夏日的暑气扑面而来。
我急忙掩着鼻子推开一道铁制栅栏门，沿着一条马路摸索而去。不过十分钟以后，我就改变了对世界的看法。
因为我在路上遇到一个骑着三轮车的女人，她孤身一人走在这荒僻的夜路上，居然没有半分害怕。
这个女人看到我就停止了蹬车，歪着头打量了我一眼，用不知道是哪里口音的话对我说：“你有啥子事？这个废品回收站是饿承包滴！”
“我什么也没拿，只是迷了路！”看到她如捉贼一般的目光，我急忙伸出空空如也的双手以示清白。
女人不理我了，蹬车前行。
“我家住北京路，怎么走啊？”
她伸手慷慨激昂的指了一个方向，就又继续蹬着车嘎吱嘎吱的走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罢工了十年的心脏差点又恢复工作。
我看到一片灯红酒绿以及我死的时候从未出现过的高楼大厦，那纷乱的霓虹，把天上的星星都映衬得失去了颜色。
远处看尚且如此可观，不知近处是何等风流？真是流水落花春去也，换了人间！
我兴奋得吹了声口哨，就撒腿往前跑去。
北京路我是极其熟悉的，小的时候我曾经和邻居家的小孩为了一点吃的、一个玩具在这条路上进行过无数次的肉搏；还曾在窗台上趴了一个下午，就是为了等那个卖豆腐脑的老头木桶里的那碗泛着油香的豆腐脑。
我真的只是个凡人，既便我死了，记得的还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幸福。
然而越往前走去，我越不知道路在哪里？
一切都似曾相识，一切又都变了。
那些霓虹纷乱的流光，晃花了我的眼睛；那些高大的楼房，让我认不清道路。
而我记忆中那熟悉的小巷，已经变成了平坦的柏油马路。
周围人来人往，一个个陌生的人脸，浇熄了我心中欢快跳跃的火焰。
这，这是我曾经生长的地方吗？十年的时光，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旁边一个烧烤摊的小贩把我拉回了现实，“嘿！小伙子，吃点羊肉串吧！尝尝！特好吃还便宜！”
我看到他烟熏火燎的铁炉子上正烤着几只串着鲜嫩红肉的竹钎子，不过那上面流油的肉在我这个鬼魂的眼里变成了一条条死猫死狗！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巷口卖麦芽糖的小贩，他总是会偷偷的往糖里掺豆面。
我突然找到一丝亲切感，果然，这个世界还是老样子。
凡人的生活，又何曾发生过变化！
3、 我依循着已经褪色的记忆，费了好大的劲才摸到了昔日曾经住过的矮楼。
其实那栋楼本来不矮的，甚至还曾是这附近最高的一栋。
可是现在它很矮，也很残破。
天色已晚，夜色流动，我在这筒子楼下望着楼上一扇亮着昏黄灯光的窗，久久不能平静。
我的父母，就住在那扇窗的里面。
十年过去，他们是否会为了我的死意夺神骇，黯然销魂？
我不曾做过什么让他们高兴的事情，毕业以后别的同学都是去国企工作，只有我不停与他们吵闹，去了一家做进出口的小公司；当我的同学们都找到一个与自己门当户对的女友时，我却为他们带回来一个不能令他们满意的护士。
我不能忘记父亲那斑白的头发和母亲悠长的叹息。
最后我又以那样残忍的方式离开他们，用死亡斩断了我与他们的一切牵挂。
我慢慢的走上楼梯，空旷的黑暗里回荡着孩子的笑声。
一定是我听错了，那笑声里为什么还伴着熟悉的说话声？
“冬冬，今天老师讲了什么啊？”
“讲了数学和语文～”
那扇老旧的门像所有的寻常人家一样，在夏天的闷热里敞开着怀抱。
里面有一个我熟悉的妇人，只不过岁月在她的嘴角眼梢又添了少许纵纹。
那曾经仅给我一个人的满脸慈爱的关怀，现在正在为一个小男孩免费发送。
我望着这温馨的一幕瞪圆了眼睛，不是说死了的人会活在生者的心中吗？不是说父母的爱是这世上最无私而长久的吗？
怎么我前脚刚死他们就又养了个孩子？
不过也好！
我望着他们灯光下老迈而幸福的脸，这至少比他们生活在痛苦的回忆中要好得多。
看，我是一个多么幸运的人，就连我的死亡，都未曾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我默默的走出这栋老旧的楼房，窗外是满天的星斗。
那个男孩，长得一点也不像你们，是领养的吧。
领养了他，你们一腔的爱，一腔的悲伤还有所寄托吧。
我知道，我们都只是凡人，
我们的眼泪，除了自己并没有别的人能够帮我们分担。
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忘记，
那曾经让我们泪流满面的过去。
4、 剩下的半个夜晚，我去看了看以前的铁哥们们。
他们或者已经去了别的城市，或者穷困潦倒，还有几个飞黄腾达。
如果我还活着，是不是会和他们一样呢？每天为了工作中，为了家庭里那点琐事忙得团团转。
或许我还是死了比较好！这样起码我不曾对生活失望，因为我不曾经历，它在我的眼里永远旖旎。
可是我那些或胖或瘦，或忧心或劳力的哥们，冒着红光的脸上却又都带着对生活的满足。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往往会热爱上加诸于自己痛苦的事物，并勇于苦中作乐。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平凡无奇，
所以一点点收获，
都会令我们快乐无比？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我想起那个24小时的约定。
槽糕，12个小时转眼即逝，我却还没有见到她。
我记得她是个活泼欢快的女孩，虽然她没有令人骄傲的学历，但是却会令我觉得幸福。
以前我经常在这医院的门口等她下班，现在阳光依旧如十年前那般温暖，我仿佛又变成昔日那个痴情的少年。
那个时候我们是多么的幸福，她弯弯的眉眼，浅浅的笑，令我深深的陶醉其中。
但是似乎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品味幸福的滋味，那浅浅的快乐就被现实打散，家里的人疯狂的反对我们在一起。
无非是因为她是个外省的女孩，她的学历比我低很多，她的家境也算不上很好。
这些没有道理的理由横亘在我们中间。
你看，我们这些渺小的凡人，我们的幸福来之不易，却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转眼烟消云散。
其实，我也有错的。我躺在草地上回忆过去。
如果，那个时候我足够强大；
如果，那个时候我足够有钱；
如果，那个时候我足够坚定。
我就不会动摇了吧，可是多么可惜，我仅仅是个凡人。
所以那天晚上我去了她的宿舍，用没有温度的声音对她说：“分手吧！”
5、 记忆中的她，居然轻笑了一声：“你的声音像手术刀，冰冷坚硬，又锋利无比！”
我只有不停的说抱歉，除了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进来吧！”她说着笑了起来，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我准备了红酒牛肉，你不是爱吃，多吃一点！”
我只好懵懵懂懂的进去，那个时候家里给我的压力太大，工作又不顺心，整个人都像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那红酒牛肉的香，让我稍微的恢复了一些意识。
“来！先喝一杯酒！”她说着倒酒给我，晶莹的玻璃杯，满蕴血色。
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冷静而理智，我拿着酒杯问她，“你不恨我？”
“不恨！”她笑得和花一样，就是那花瓣上带着即将凋败的凄凉。
“我只求你一件事！”她说着拿起自己手中的酒杯，眼泪终于还是从脸庞上滑了下来，“如果有来生，不要再对我说抱歉！”
然后我就喝了那酒，酸甜的液体带着一丝凉意滑入我温暖的肠胃。
接着我突然觉得心脏骤停，呼吸困难，一下就歪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你赐我美味佳肴，
你赐我销魂毒酒，
你赐我这粉红色的死亡，
但是我都欣然接受，只因我全心全意爱你。
我睁着眼睛，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角有泪无声无息的滑过。
多想对她说这句话，多想告诉她，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让她伤心。
可是我口舌麻木，不能言语，只好在去冥府报到的时候，对小鬼说我不知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者不论阴间阳间的政府工作人员都习惯于摸鱼，居然没有人发现我是被谁毒杀的。
我并不恨她，我知道我的话彻底的伤了她的心。
是我杀她在先，她报复我原就是应该的。
可怜我只是个凡人，不能在人世间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幸福，只好在阴间庇佑她，不让任何人去带给她新的伤害。
哪怕我不能转生，
哪怕我要每日去那黑暗的房间回忆一遍痛苦的过去，
我承受着单调而沉闷的折磨，
不过是希望，我喜欢的女孩能够幸福的活在有阳光的地方。
转眼间已经是夕阳西下，医院的大门里开始走出三三两两倒班的护士。
她们的男友都殷勤的等在门外，两人一起结伴欢笑着离去。
她，会与谁一起走呢？
那个人，应该比我这个不敢担当的人优秀很多吧。
可是我一直望到眼睛发酸，天空中星斗满布，还是没有望到她的身影。
又过了不知多久，夜班的护士来上班了，那些稀稀落落的窈窕身影中，还是没有我熟悉的那一个。
我的心渐渐被夜风吹得没有了温度。
她不在这里了，或许是换了别的医院吧，我竟连死后的心愿都不得偿。
我想起晚上8点之前要回到那个臭气熏天的废品回收站，只好拖着麻木的双腿走了回去。
在路上，又遇到昨日的那个中年女人，她正卖力的瞪着三轮车走在路灯之下。
只不过今天她懒得理我，因为她的身边，有陪伴着她与她一起蹬车的丈夫。
两个人的笑声撒满道路，谁还能注意到我这个无名的怨鬼？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曾几何时，我也拥有这简单而平凡的快乐，可是现在的我，却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只是凡人。
仅拥有平凡的爱情。
亦无有化蝶双双飞的浪漫凄美；
亦无有杨过与小龙女的荡气回肠。
我们想要的，
不过朝夕相对，两看不厌；
不过于寒冷的冬夜，能够相互依偎着取暖，
如此渺小而微薄，
却又求之不得。 、我乖乖的站在夜风中等待接我的人到来，过了一会儿，身后升起一股寒意，我知道他来了。
“嗯，你很准时！”那块卡西欧手表正在夜色中发出绿色的荧光，他抬头看了一眼我沮丧的脸色，“怎么？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嘿嘿！”那个人笑着回答，“经年累月，哪一个痴儿不是雨打归舟？”
那一个痴儿不是雨打归舟？
我反复的咀嚼着这句话，不知不觉的跟着他又回到了冥府。
这次我站在一条华丽的桥前面，那个头发蓬乱的老头正在朝我招手。
“来来来，这是你的制服！”他说着递给我一包衣服示意我换上。
嗯，白色的衣服，有点像阳间大厨的打扮，胸口还别着一块金光灿灿的牌子，上书“孟婆司”三个大字。
“孟婆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会出来个‘司’？”
“谁说孟婆只有一个？”老头挥手指向前方，桥的两旁，有很多与我一样打扮的男女，正守护着身前一个个汤桶，挥舞着汤勺在卖力工作，“每天死这么多人，一个孟婆不得累死！”
“可是古代的小说上描写的都是一个老太婆！”
“年轻人，你要学会与时俱进！”老头按着我的肩膀，“自从人间有了汽车，有了飞机，有了枪械，有了核弹，死人的速度迅猛增长，我们要是不随之增加孟婆的数量，岂不是要造成交通阻塞？”
“而且总是用一个老太婆有点影响我们这里的形象，我们现在尽量都是用俊男美女来完成这项工作！”
“呵呵～”我已经无话可说，只好抄起勺子埋头苦干。
说来也怪，我一拿起那柄长把勺子，眼前立刻出现了一排刚刚看不到的整齐队伍。
那队伍中的人都目光呆滞，脸色铁青，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有胖有瘦，有穷有富，但都没有了生命。
无论他们在阳间是否有云泥般的差距，死亡令他们一律平等，现在都需端着一个空碗到我这里领取一勺浓汤。
我渐渐发现自己是个派汤高手，因为那孟婆汤居然与学校食堂里的免费汤一般无异，都是好料猛沉于汤底。
还好我曾是免费汤的常客，因此捞汤技巧极高，遇到那些极其伤心的死人，我就多搅两下，慢起稳捞，给他一碗浓汤，令他能够开心的投入下一轮新的人生。
来喝汤的有开公司的老板，也有拉板车的老板儿。
可是无论他们生前生活如何，都没有一个对自己的人生完全满意的。
“哎呀，你不要看我人前风光啊！”现在一个吃得肥头大耳的老板正站在我面前，“在员工面前像个大爷，可是在客户面前比孙子都不如，天天为了那点生意看别人脸色！”
“那就不做了吧！”
“那怎么行？我的儿子要出国读书，我的女儿还刚刚学会走路，我的员工还要靠我发工资生活，要是公司倒闭的话他们也会跟着失业！”
“那要浓一点还是要淡一点的？”
“要浓的浓的！”老板想了一会儿又摆摆手，“算了，人生也没有完全不尽人意，淡一点吧，我下辈子还想记得女儿叫我‘爸爸’的样子！”
他说着肥胖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还有穷人对我说：“蹲桥洞的寒冷我想忘记，可是我还想记得吃烤白薯的快乐！”
有工薪阶层跑过来：“能不能让我记得领年终奖时的幸福？至于被上司骂的时候就算了！”
“最好能保留那夜深人静中那令我激动莫名的灵光一闪，忘记那竭尽心思喝干100杯咖啡也不知如何下笔的苦闷！”这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作家。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要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痛苦与欢乐，我一勺勺的派发着汤水。
只觉得自己如世外高人一般阅人无数，看破红尘。
只不过高人面对的是青山秀水，
我面对的是一桶冒着热气的孟婆汤。
7、我曾经想过，自己要在这华丽的桥前站很久很久，她终有一天会从我面前经过。
那时我会问她快乐不快乐，会告诉她我要与她一起投胎，再也不会对她说抱歉。
不论这阴间如何挽留我，我也要拉住她的手，不再放开。
这是我一个小小凡人，死后的美妙的梦。
然而半年后的一天，那个头发蓬乱的老头又跑到了我的面前，“来，舀一碗汤给我！”
“给谁喝啊？”我的汤按例只能给面前经过的死人。
“给她啊！”老头说着指着身后一个女孩，“她就是前一段日子调走的孟婆，现在完成了工作要投胎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女孩，突然呆住了。
有人曾经说过，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莫过于，当你回头时，
你爱的人在等着你！
如果这是真的，我想我是个很幸福的人。
可惜的是，得到这幸福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生命。
“来，你的汤！”不知为什么，我的手今日抖得特别的厉害。
“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熟悉的眉眼间又笼罩起一层烟雾，“为什么？我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你？”
我并没有说话，只觉得心中莫名的悲哀，
其实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会很开心。
可是她居然已经死了，我的含辛茹苦又是为了什么？
“你喝下酒以后，我跟着也吃了毒药！”她说着泪流满面，激动的摸着我的脸，“如果生不能在一起，就让死亡令我们不再分开！”
“可是你还是错了！”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死以后就被列为怨鬼，根本与正常的鬼魂走的不是一条道路。
她说着捂着脸呜咽起来，“我看不到你，以为你没有死，就想在这里做个孟婆。想着总有一天，你会来这里喝我的汤！那个时候我会拉着你的手，不再放开！”
但是不论生还是死，
仅是一点小小的误会，
就让我们一遍遍的错过。
我坚定的端着那碗汤递给她，“喝了吧！”
“我们一起走！”她激动的拉着我白色的衣袖。
“起码要舀十年的汤，孟婆才能卸职，你忘了吗？”
“那我等你，再等十年，我们一起走！”
我伸手摸了摸她乌黑光亮的长发，“傻孩子，上面有阳光也有绿草，不是比只对着这一桶黑色的汤好得多？而且这里已经再没有空缺的职位！”
我笑着对她说：“喝了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别的孟婆会辞职，我不会，我会一直等着你再来喝我的汤，然后我们一起走好吗？”
她瞪着绝望的大眼望着我，“到时候我可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可能会变丑变老，甚至可能会变成一个男人，一个糟老头子，你能够认得出我吗？”
“我能！”我点了点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得你！”
她听完笑了一下，一仰头，喝干了手中的汤。
我忍不住的泪，
终于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不能相守一生，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为什么哭啊？”
眼前那熟悉的脸上泛出疑惑的目光，她正莫名其妙的望着我。
因为我给她的，是一碗最浓的汤。
我说过的我捞汤的本领极其高，
看，我并没有说谎，
她眨眼间就把我忘记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着挥挥手，转过身去，继续舀汤给那些死去的人，“不过是痴儿雨打归舟！”
尾声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站多久，我不知道自己还要为别人舀多少碗汤。
我的幸福已经远去，一去不还。
也许要再过几万个日夜，我才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才能牵着她的手不再分开。
但是我只是一个凡人，
只能默默的等待，
我那从未得到过的幸福。
不过我不曾寂寞，因为在我的眼前，走过一个个与我一样的凡人。
他们平凡而渺小，却从没有放弃过对生命中美好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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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皆凡人，
离英雄美人太远，离平淡无奇太近。
我们要的很少很少，
失去的却总是很多。
也许我们微不足道的幸福，
会因为一次小小的误会，一个谎言，一次转身，一个回眸，而毁于一旦。
也许我们微小的生命，于苍茫的尘世间，像浮尘一般转瞬即逝，不留痕迹。
但是我们却不曾停止，我们追求幸福的脚步；
我们也从未停止过，对生命的歌颂。
凡人的歌，
流淌于生命，却响彻天扉，
消纳了无穷的苦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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