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1

第七章  养尸术  

  「她的下身……她从自己身体内拖出了一条脐带……」

  博筱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算陌生的地方,

  「这是……」博筱雪皱着眉,慢慢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她摸住了自己的肚子。

  「是许遥学长的家。」

  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博筱雪抬起头,发现对方原来是心诺,刚刚觉得口渴,旁边立刻送上了一杯温水。博筱雪记得,

  递给自己水杯的人是心诺那个不同姓氏的哥哥,似乎姓段……

  「你晕过去了,然后院长说叫我送你回家,可是没能找到你的家门钥匙,我只能把你先带到这里。」抓抓头,韩心诺解释道。

  抱着水杯沉吟了片刻,博筱雪的声音从垂在前方浓密的刘海下钻出来,「毛薇薇呢?」

  「……」

  没有回答,心中「咯@」一声,博筱雪知道最坏的预想实现了,「她死了。」

  博筱雪用的是肯定句,然后她听见心诺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太过离奇的自杀方法,心诺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只是后来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补了一句,「她的下身……她从自己身体内拖出了一条脐带……」

  不用亲自临场,那个场面只要自己心里想象都会觉得想吐,博筱雪发现自己再度干呕起来。

  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心诺异样的目光,博筱雪轻轻点了点头。「我怀孕了。」

  韩心诺看着女人,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女人什么,韩心诺安排她到主卧室睡觉,岂料女人坚决反对。

  忽然想起了什么,心诺这才看了哥哥一眼,跑到段林他们暂居的客房叫出沐紫,然后把女人安置进去。

  现在就剩下三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打开电视机,让音响维持在一个既不会太吵,又不会让屋子里太过安静的范围,心诺开口,「学姐的交往对象是许遥学长,很低调的交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连院长也不知道。我看……」



  静静看了一眼博筱雪所在的房间,想起她拒绝去主卧的举动,韩心诺叹了口气,「我看那孩子八成是许遥学长的。」

  一个女人,未婚怀上了孩子,可是孩子的爸爸在前阵子自杀了……还真是……

  段林同情地看了一眼女人所在的房间,沐紫的表情却很奇特,看着电视,对刚才心诺所说的话可谓是充耳不闻。

  「这段日子实在发生了很多事,哥哥,你愿意听我说说么?」终于忍不住了,心诺求助地看向段林。其实也不是指望帮助,只是这段时间遇上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谁都好,心诺想说出来。



  段林点了点头,「说吧,既然来了,你就告诉我吧。」

  仿佛被哥哥这句话鼓舞,心诺终于开口,「一开始只是哭声。在自家浴室内发现死去的婴儿之后,学长说他一直听到孩子的哭声。

  「学长一开始怀疑是邻居家的声音,可是询问过周围,邻居家没有孩子哭闹,除了学长,没有一个人听到孩子哭声,哭声似乎只有学长房内能听到,很奇怪不是?

  「学长开始失眠,开始每天担惊受怕,害怕每个晚上都能听到的哭声。

  「学长终于确定了,哭声是从自己家发出来的,从自己这间房子发出来的……

  「如果只是哭声可能还好,学长接下来觉得有人在从外面瞪着自己,他……似乎也真的看到了什么,然后他便不出门,最终晕倒在这里。

  「学长是很爱面子的人,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求助的,那天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忽然要我过来和他住,我吓了一跳,而后学长就忽然晕倒了,上面那些事情我还是在送学长去医院的路上慢慢整理出来的。不过……



  「我也听到那个哭声了,说不上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可是确实就在这个房子里,哥,你不知道,我也怕了!那种感觉……」

  说着,韩心诺抱紧了自己的头,脸色惊惶,完全失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拜托管理员查了,周围没有一家有新生儿的,那哭声……简直像是平地来的,就在我们这间房子里,真的……太诡异了。

  「我也快受不了了,我不想变成学长那个样子,可是又不敢抛下这样的学长,然后……我只能找你了。」

  有了开头就好说,心诺慢慢地将自己所有遇上能理解不能理解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末了,他问出了自己心里埋了很久的问题,「哥哥,你真的能看到那些东西么?你说世上真的有鬼么?」

  到了最后,心诺一脸期望地看着哥哥,似乎期望哥哥给自己一个回答,然而似乎又希望哥哥给自己否定的回答。

  段林的嘴张了张,最终段林选择摇了摇头。

  「鬼……是有的。不是单纯作为死者,而是作为一种生存方式……我想,确实是有鬼的。」

  闻言,心诺呆住了,表情是恐惧,然而又有解脱。

  「有么?也好……」

  也对,如果前面那些事情可以用鬼的存在来解释,那么,自己熟悉的那些人疯狂的举动,似乎可以看成并非他们本意的无意识行为,自己也会觉得好受许多。

  「我倒觉得,这件事不是只有鬼这么简单。」

  陌生的声音让心诺呆了呆,半晌顺着哥哥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发声的人是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很少说话的沐紫。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串联起来,与其说是撞鬼,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啊?什么意思?」段林率先反应过来,相处时间不算短了,段林基本上已经适应了对方这种即兴式的「好心」。

  「你们听说过收养死尸么?」沐紫接下来的话再度超出了兄弟俩的意识范畴。

  看到两人脸上俱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沐紫继续,「东南亚很流行的,算是养鬼术中最厉害的一种,第一次听说这里曾发现过童尸的时候,我就忽然想到这个了。对了,段家小弟,你知道被你学长发现的孩童大概多大么?」



  「听说……是并未出生的婴儿……」想到这里,心诺忽然一哆嗦。

  「所谓养尸,首先要找到合适的尸体,未经过尘世污染的胎儿能力是最强的,所以最好的领养对象,是胎死腹中的婴尸,将那东西从母体里取出,然后经过药水浸泡、法事和念咒,一段时日后就会干缩成有如手掌一样大小的东西,那个就是可以被供养的尸体了。



  「这样还不算完,养尸者要用自己的血喂食尸体,养尸的力量很大,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保佑和诅咒,保佑养尸者的顺利平安,诅咒养尸者的仇人,厉害的话……可以将那些人咒死。」

  沐紫说得轻巧,可是听话的人却兀自心惊胆战。

  「这么说……这是养尸造成的诅咒?」段林抬头看向沐紫。

  「不一定,不过总是见到小孩……倒是像书里面说的养童尸的迹象。」

  「什么?不确定么?」心诺顿时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有点不敢相信呢……」

  沐紫却看着浴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似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呢……」没有理会弟弟,段林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么复杂的方法,被扔弃到排水道里面的婴儿显然无法接受,这么说这只是一个契机,许遥那个时候还只是单纯的恐惧导致的紧张,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恐惧所能产生的了吧?



  那些事情……脐带……究竟传达了什么样的资讯呢?

  看着开始新的忧虑的弟弟,段林道:「总之,还是有了一线希望。」

  「哎?」完全不理解哥哥语气里忽然出现的轻松,心诺不解地皱眉。

  看着自己的掌心,段林淡淡说:「毕竟……比起做事没有章法可寻的鬼,如果事情的原因落在人的身上,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我们可能不知道鬼做一件事的理由,可是如果是人的……我们还有希望查出来,然后……」

  段林给了弟弟一抹安抚的笑容。

  首先是关联,找出出现事故的人之间的关联。

  似乎很明显:许遥、成瑞、陆祥来、毛薇薇以及……博筱雪也算一个吧?

  许遥、成瑞和陆祥来是大学同学,毛薇薇是陆祥来的妻子,而博筱雪是许遥低一届的学妹外加不公开的恋人,现在还怀着许遥的孩子。

  说到孩子,这应该是这场事件中,另外一个异常引人注目的地方。

  许遥一开始发现了婴尸、听到了哭声,到成瑞在许遥自杀时据说看到的小孩的脚;从成瑞为陆氏夫妇接生,到陆氏夫妻的失常直至毛薇薇的自杀;从那多出来的孩子到消失了的脐带……

  这件事……是童尸的诅咒造成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把这些事情想象成养尸人对这几人的憎恶所导致的话,段林可以感到那个人对于孩子……又或许是对于生命的某种执着。

  脐带……是象征着生命么?或者是象征母亲与孩子的联系?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恨着那几个人的呢?

  「学长……你和陆祥来学长还有许遥学长,是大学的同窗好友是吧?」第二天,心诺径自向成瑞询问。

  「没错。」看着手上病人的资料,成瑞淡淡问。

  「那你们……有没有共同被人怨恨啊?」实在想不出来如何调查,心诺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向本人询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成瑞的目光暂态变得凌厉,直直向身后的后辈射去。

  耸耸肩,心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实际上,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昨天和哥哥说了,实际上……我哥哥有点这方面的感应,他的朋友似乎也是,昨天他朋友说,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说不定是诅咒。」

  身子颤了一颤,成瑞努力克制住想要持续战栗的身体,尽量让嗓音听起来平稳,「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说是养尸。利用领养的婴童尸体来达成自己诅咒仇家的目的,那种凌厉的效果和养尸很像哩。

  「听起来有点变态是吧?我也是昨天第一次听说的,不过昨天我在网路上查了一下,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心诺抓着头,抬头看向对面的成瑞,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继续工作,自己的话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那个……学长……」

  「不要说了!心诺,你要我相信这段时间的事情是什么灵童作怪?太荒谬了吧?我们是医生,我们用科学的方法治愈病人,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东西存在,大家都不要来医院,生病了在家里念佛不就好了?好了,你帮我把今天会议要用的资料准备一下!」

  嘴巴张了张,心诺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学长的样子明显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没办法,他只能点头退下。

  诅咒?开什么玩笑?!

  眼睛盯着手里的卷宗,可是心神却完全无法集中,成瑞发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与其说自己不相信,不如说自己不愿意相信。

  虽然这个年代的教育都是无神论教育,自己是不相信鬼神的,可是毕竟是东方,某些现象认识不了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祖宗传下来的那些神鬼思想。

  有鬼……这个念头不只一次出现在成瑞脑中。

  从那天许遥自杀的夜里,自己听到那个哭声开始,然后……

  毛薇薇自杀了,作为陆祥来的好友,自己昨天虽然难得不用值班,不过还是陪着他来了医院。

  检查尸体是法医的工作,看着病房内外尚未整理的血迹,成瑞不难想象毛薇薇死得有多么凄厉。幸好自己没有选择当法医,拖住一旁看到血迹就晕倒的陆祥来,成瑞忧心忡忡。

  很明显是自杀。

  死者亲手将自己下体刺破,失血过多身亡,这种死法原本就前所未闻,有够诡异,何况那条脐带?

  成瑞至此才说出了当时生产时候,毛薇薇死去的婴儿身上并没有脐带的事情。

  「我们当时认为是脐带在母体内脱落,可能萎缩了……」

  警方没有太刁难自己,因为死者是自杀这点没有人怀疑,何况死者当日下午才做的精神鉴定,她的精神原本就有问题。

  于是有人为这种死法做了一个合理而感人的推测:母亲太怀念自己的孩子,最终选择了这样死去。

  可是成瑞无法这样想,当时有一瞬间,看着雪白的病房以及雪白地板上刺眼的红,他想到了前阵子许遥死去的那个夜晚。

  也是一个晚上,也是在一间病房内,许遥疯狂地用针扎着自己,直到从楼上跳了下去。

  那双红色的脚……或许,昨天晕过去的博筱雪没有看到,在疯狂的毛薇薇面前有一个隐形的存在。  

  想到这里的时候,成瑞盯着那滩血迹,仿佛可以从上面看出一双脚来。

  今天心诺的话戳中了成瑞的软肋,心里早已经有了可是不敢正面的恐惧,被他干脆的说出来了。

  孩子……脐带……仇人?

  自己、许遥、陆祥来是大学同学这点没有错,毛薇薇虽然是陆祥来的妻子,但和自己与许遥却并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她昨天却离奇地自杀了。如果用诅咒来解释的话……她也是诅咒范围内的人。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1

博筱雪和这些似乎就更没有关系了,除了她是许遥前女友的事情。

  说是前女友,那是因为许遥生前最后一次见面,不经意地和自己提过一句他们已经分手。既然分手了,就更没有关系了。

  那么说,这场事件中和诅咒有关联的,就剩下自己和陆祥来了么?

  诅咒……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么?

  成瑞握紧了拳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2

第八章  红脚  

  最近真是颇常参加葬礼,许遥的葬礼刚刚结束一段时间,今天又轮到许遥好友的妻子的葬礼。

  这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段林原本没有必要去的,可是想到弟弟还要过去,想起上次许遥葬礼发生的事情,以及沐紫昨天说的那个什么养尸术,段林不放心,决定跟过去。沐紫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跟着来了,不过他的跟来让段林反而放心。



  今天的葬礼并没有什么特别,陆祥来完全是甫丧妻悲痛到呆滞的样子,由他的父母带着站在亲属席任由来人默哀,一对双生子则是由陆家的亲戚抱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死去的样子,两兄弟「咿咿呀呀」玩得很开心。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死。不过还有比他们更可悲的,他们未曾谋面的兄弟,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生。  最后看了一眼灵堂,段林径直离开。

  今天有点阴天,但是正是因为阴天所以格外的凉爽,于是三个人决定走回去,走累了再搭公车回去。周围的人们过往如常,

  不知道走了多久,段林忽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风将孩子们的笑语传入三人的耳朵,段林这才发现孩子们唱的是一首古怪的儿歌:「下雨啦,下雨啦,人家打雨伞,我有大头。」

  段林听起来是这样,可是这个词……

  完全不能理解,不过那些小家伙却唱得很开心。顺着声音走过去,段林这才发现声源的地方原来是一家幼稚园,意外地在幼稚园门口发现了一辆警车,熟悉的牌照让段林开始搜索车子的主人……

  「金梓先生。」段林打着招呼。

  似乎对己方三人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地,金梓回礼,「你们好,这是……」

  看着金梓目光瞧着己方三人身上的黑衣,段林知道他明白了。

  心照不宣,段林看着金梓道:「金梓先生今天也有来吧?我看到你的车子了。」

  「嗯。」

  看着默默答应的男人,心诺忽然笑了,「一开始啊,我觉得金梓先生是个不好惹的人,脾气一定又臭又硬,不过认识之后才发现,金梓先生真是个好人。」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你怎么知道?」金梓先生有趣地看着心诺。

  「比如参加葬礼这种事情啊,金梓先生和我学长他们都只有案件往来吧,不过你们却都来祭拜了。」

  「呵呵……就是因为这点么?」金梓笑了,「这点我想员警和医生很相同,医生审的是病情,我们审的是案情,医生医好病人会很高兴,如果那个人有个什么事情也可能会想要去看看,我们员警也是一样。



  「所以说……这和我是不是好人没有关系,不过你还真猜对了,我原来就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不好惹的家伙呢,三天两头给警局惹事生非。

  「哦?看不出来呢,什么原因让金梓先生变成现在这样的?

  「呵呵,孩子啊,我有了孩子以后,就开始变得稳重了,毕竟已经是父亲了,凡事要多想想。」

  听着笑着说话的金梓,心诺发觉男人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表情总是比平时温和。父亲啊……离自己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不过忽然想到金梓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幼稚园,韩心诺想到了一个可能。

  「啊!说到这儿……金梓先生你现在站的地方是幼稚园呢,呵呵,你这种长相的大叔站在这里,很容易让人误会哟!」

  「心诺!你说什么呢!这里明摆着是金梓先生儿子的幼稚园么!」生怕弟弟的无礼让金梓难堪,段林急忙打断弟弟,却在回头的时候发现弟弟满眼的戏谑,这才发现弟弟原来只是开玩笑,再回头看看金梓,他也笑着。



  「你们猜对了,这里正好是我儿子上课的地方,现在还没放学,我等他一会儿。」说着,金梓将视线再度投射到幼稚园里面正在游戏的小孩子们身上。

  「哦?哪一个是你儿子?」模仿金梓的样子,心诺也趴上幼稚园围栏的栏杆。

  里面有十来个孩子。

  「是最后面那个吧?」原本一声不吭的沐紫忽然开口。

  「嗯。」金梓点了点头。

  「哇,沐紫你真行啊,平时总是闷闷的,不过好像没有你猜不对的东西呢!」韩心诺拍着沐紫的肩膀。

  沐紫却只是暧昧地微笑,一边不引人注目地避开了韩心诺的手掌。

  段林站在一旁,看着沐紫所说的那个小孩,和别的小孩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个子矮一点。

  「挺活泼的,不过看起来不像金梓先生这么高大。」段林淡淡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我小时候个子也不高,而且我老婆生他的时候难产,我老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眼中一暗。「不在了。」

  一下子,段林明白了为何金梓先生对儿子如此在意,妻子不在,只有儿子和自己相依为命么。

  段林想起了自己的外公,虽然这样对父亲似乎不太尊重,不过自己毕竟对外公感情最深,可惜外公不在了,如果他在,自己不知道有多爱他……

  段林非常理解金梓的感情。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现在也很幸福,小宝─我儿子他每天送我一个礼物。」看着想装作不在意,然而表情泄漏了他的同情的段林,金梓笑了。

  「哦?」

  「他第一次叫我爸爸,他第一次写出来的字,第一次画出来的画……每天都有礼物。」看着园子里面的儿子,金梓的表情淡然而满足,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手腕上的一个草绳一样的东西,「你看这个,也是我儿子给我的,呵呵。」



  黑不溜丢的仿佛草绳似的东西,男人却戴得开心,这个就是父亲啊……

  儿子给他的每个东西都当作宝贝。

  弟弟是不是在这样的感情下长大的段林不知道,可是,段林知道自己和父亲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

  最后怎么离开的段林不记得了,段林只记得最后离开时,远处那个叫小宝的男孩朝爸爸跑过来时,金梓笑开了的脸。

  经过这么一个变故,为了方便照顾儿子,陆母搬了过来和儿子一起住。

  自己那个媳妇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儿子跑去实习,实习完了就发誓再也不当医生了,这么多年按照父亲的指示走下来,最大的收获可能一是在医大混了个文凭,二来就是在实习的时候混了一个媳妇。

  媳妇没了却是很可惜,可是幸好自己的儿子还在,只是可怜了两个孙子,这么小就没了娘,而且最近儿子完全不抱他们,这和没爹也没什么区别。

  陆父看到儿子这样,几次想要打儿子都被陆母阻止了。

  其实儿子现在软弱的个性和自己也有关。他爸爸是那样的性格,不满意就揍,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软弱不加阻挡。时间久了,儿子也就成了这样懦弱的性格,禁不起挫折,一点挫折之后就会长时间不起。

  可是……这也太久了啊。

  陆祥来还在看录影,这几天不知是为了怀念还是怎的,他一直在看录影。

  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坚持的人,不过现在想起来……只有拍照这个爱好延续下来了,照相机、DV,自己喜欢这些可以记录人的痕迹的东西,所以家中最多的就是相片和录影带。



  对面电视机里面放映的,是自己买DV以来摄下的各种片子,面前摆着的是自己拍下的照片。

  薇薇是自己在实习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吊儿郎当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吸引女孩的地方,明明是在医院实习,可是却整天抱着相机、DV,陆祥来知道很多医师暗地里说自己不象话,是怎么认识的呢……



  大概是薇薇对自己说了一句「这些照片很好看」之后吧?

  自己因为在实习过程中,受到病人大出血症状的刺激而得了恐血症,再也无法拿手术刀之后,也是薇薇陪着自己一起离开,走上现在的道路。

  对于忽然变得恐血这种事,自己或许暗地里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吧?

  总算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可是,这个念头开始改变了。薇薇被推入产房,自己却因为怕血无法陪同,本来已经觉得愧疚,然后看到薇薇因为丧子变得疯狂……陆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法握手术刀的手。

  薇薇死的样子直到现在还印在陆祥来脑海里,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居然觉得那样的场景……

  恶心!

  陆祥来只能看着原来的照片,企图用胶片上薇薇平时可爱的模样,代替脑海里让自己害怕、觉得恶心的薇薇的模样。

  任由电视机打开着,陆祥来走到了大厅,大厅里香烟袅袅,看着墙上挂着的薇薇的头像,陆祥来想到:今天晚上是守灵夜。  

  现在天还没有黑,不过灵堂前已经没有人了,不,还有一个。

  「你还在?」看着刚从外面进来的博筱雪,陆祥来问,他有点诧异,

  「那个……我和成瑞决定留下来帮忙,成瑞去帮伯父伯母招待客人,我原本是回来续香的。」

  陆祥来点点头,轻轻道了声谢。

  「大乖和小乖呢?」毕竟是父亲,薇薇已经没了,自己要连她的分一起用上,把两个人的孩子带好。

  「似乎和他爷爷奶奶在一起,抱歉太乱了我没太注意。」

  「哦,没关系,已经很感谢了,对了,薇薇生产的时候……你也在吧?真是谢谢了。」

  不止是生产,连薇薇死的时候……如果没有记错,陆祥来记得当时目睹薇薇自杀的也是这个女人。

  「那个……没什么,我添好香了,你先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下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人似乎也觉得她的身分颇为尴尬,于是飞也似地逃走了。

  静一静,天知道自己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静。这种安静太死寂,容易让自己胡思乱想。

  「呣,嘛!吧!」忽然传来小孩的声音让陆祥来吓了一跳,是大乖和小乖他们!

  他们在家!

  陆祥来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觅去。猛地推开门还在寻找儿子们的身影,这才发现声音原来只是电视机里面发出来的。电视机里面薇薇抱着两个孩子,笑靥如花,大乖和小乖「咿咿呀呀」地叫着不明含义的话,肉肉的小脸好不可爱!



  无论是照片还是录影带,里面都很少有自己的影像,毕竟自己是负责拍别人的,而不是让别人拍。

  录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陆祥来忽然有点悲哀:其实……这个时候的薇薇,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现在的画面是在水池里玩,自然是薇薇带着大乖和小乖负责站在镜头前,自己负责拍摄,可是这段录影上,薇薇却一边陪小乖他们玩,一边在逗弄自己这边,在薇薇看来,拿着摄像机的自己身边也有她一个儿子。



  那个不存在的二乖。

  薇薇……眼角有些湿,正要低头,忽然……陆祥来呆住了,在看到画面某角的时候呆住了!

  不敢相信的向电视机飞快地跪行几步,陆祥来按下了暂停键。

  他惊呆了……只是普通的画面,生活场景,从水池戏水回来一家人准备回家,薇薇推着大乖和小乖,自己拿着DV跟在旁边,拍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画面上薇薇正对着自己微笑,坐在推车里的大乖和小乖昏昏欲睡,三胞胎的车子双胞胎搭乘,中间那个座位就空出来了,这很平常,除了薇薇一直认为中间的位置坐着她的二乖以外。



  这个画面真的很平常,除了……

  陆祥来将手扒在了电视机旁,用力瞪着推车……左边的玻璃!

  虽然只是淡淡的影子,可是陆祥来分明在那个玻璃反射出的影子上,看到了让自己无法相信的东西!

  从橱窗玻璃倒映出的影子上,陆祥来在那个应该是空闲的推车中间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孩子。

  不是大乖,不是小乖,和自己家的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孩子,穿着黑色的衣服,他的脚光着,远比婴儿长的细瘦小腿蹬出车外,露出了赤着的脚,那脚是鲜红的,这样看去就像是穿了一双……红鞋子。



  「不……不……」陆祥来用手撑着自己向后倒退,他开始翻照片,找所有能够倒映影子的地方。

  这张、这张、还有那一张……好多能够有倒映的地方,陆祥来都看到了那个孩子,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是薇薇,那个孩子亲昵地窝在两人身边,看不清的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不─」

  随着东西落地的一声响,不自禁后退的陆祥来将身后的茶几撞到在地,上面的录影带照片撒了一地,好像每张照片都能看到那个孩子!

  陆祥来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薇薇是不是早就看到了?自己不相信,还把她送进了医院……不……其实自己也早就看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我?谁?!

  「祥来,你怎么了?好大的声响……」

  门被打开了,以为看到救星而飞快抬头的陆祥来,一看到来人急忙奔了过去。

  「救救我!成瑞!你救救我!我看到那个孩子……」

  「了」字没有说出来,在看到成瑞身后那人的时候,陆祥来触电一样飞快地扔开了成瑞的手。

  被成瑞高大身影挡住的、第二个进屋的人是博筱雪,在她的怀里缩着双胞胎之一。

  「你不要过来!你离开!离我远一点!」嘶吼着,陆祥来的神情几近疯狂,那种似曾相视的表情让进得门来的成、博二人心中一凛,一种糟糕的预感随即而来……

  这种表情……似乎是哪里见过的……

  许遥的脸上……毛薇薇的脸上……想到这里,两人感到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祥来,我们不过去,你离窗户远点啊!」生怕他步上许遥的后尘,成瑞吞着口水,努力劝诱陆祥来离开任何可能导致他自杀的地方。

  窗户这个词却仿佛提行了陆祥来什么,咽着唾沫,陆祥来努力振作,将头向身后的窗户望去。

  屋子里开着灯,自己回头……就可以看到屋内任何东西的倒影……

  陆祥来觉得自己可以听到扭头时候,脖颈扭曲发出的「嘎扎」声,一寸一寸艰难地回头,陆祥来睁开了原本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

  镜子里有自己、成瑞、博筱雪,以及博筱雪抱着的孩子,红色脚的……孩子。

  「不!你放过我吧?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放过我吧!放过吧……」

  陆祥来激烈地喘息着,他的紧张明显已经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忽然看到地上被自己撞倒的茶几,陆祥来猛地扯过茶几,用力掷向占据了半面墙的落地窗。



  一下没有碎,看着那个还是能够映出倒影的玻璃,陆祥来一下一下用力砸着,他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成瑞开始打电话,一边叫员警做好在楼下布置营救的准备,一边自己先跑到楼下,说明情况之后,请求对方让自己过去窗台。

  刚刚跑上楼,便听到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心中一坠,成瑞的目光反射性地向上看去。

  陆祥来的身子在落下。不是一个人在落下……陆祥来的身子经过自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成瑞清楚地看到了陆祥来惊恐到极点的表情,以及……

  扒在他身上的,紧紧卡住他脖子的小孩。红色脚的孩子。

  只是飞一样的一秒中,可是那幅诡异的景象却深深地刻在了成瑞心里,陆祥来的身子还在下坠,成瑞急忙扒着窗台向下望去……

  那个影子……那个扒在陆祥来身上的影子……

  成瑞知道那个孩子看到自己了,他对自己笑了……

  站在阳台上,成瑞脑子里「轰」的一声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陆祥来死了,死在他妻子的守灵夜,第二天正好一起火化。

  他不是死于坠楼,事实上成瑞之前的电话很有用,在他跳下去之前早就有员警在楼下布置好,如果他跳下来一定会被接住。

  可他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眼睛睁得很大,嘴张大露出舌头,是典型被掐死的模样,然而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勒痕,除了……

  在陆祥来的脖子上围着脐带,他的妻子临死前从身体里拖出来的脐带。

  那种东西不会勒死人的,当然,母体里的胎儿除外,有很多胎儿还没出生就死于脐带绕颈,可是,那种力量勒不死一个大男人。

  有人说他是殉情,有人怀疑是连环杀人案。

  连续目睹夫妻两人死亡过程的博筱雪被员警传讯了,成瑞却知道他们是问不出什么的。

  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干的,是红脚的孩子,是他……

  他用他那红色的小脚丫,踩着死神的舞步,要一个一个的……把大家都杀死。

  他来了……他对自己微笑。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2

第九章  关联  

  杀?替身?

  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

  博筱雪坐在负责做记录的警员面前,一脸不安。

  「我说了我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我不过是不小心在他们死的时候,正好在他们身边而已,真的只是巧合!」

  「妻子在你面前自杀,然后丈夫又在你面前自杀?有点太巧了吧小姐?」

  「……」博筱雪确实无话可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巧了。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和陆祥来之前只是校友关系,并不熟识。我和他熟起来,还是他妻子来我们医院生产以后,我是助产医师之一。」

  「只有这样么?妳……」那个警员还要问,忽然从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和许遥是什么关系?」

  来人的问题让博筱雪的身子薇薇一颤,转过头看向这位刚刚推门进来的人。

  是名中年男子,原来见过的,似乎名叫金梓。

  来人一进来,原本坐在她对面的警员便恭敬地让座,所以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成了金梓。

  「我们……是校友,他和陆祥来还有成瑞是一届的。」低着头,博筱雪暗地寻思这名员警询问自己与许遥关系的真正意图。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我怎么问你也是清白的。」仿佛知晓女人的不安,金梓微微笑了。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不退反进,博筱雪抬头迎上了金梓的目光。

  「自然是因为有询问的必要。老实说,你不觉得这几次事件发生的太巧合了么?」

  是的……实在是太巧合了……重新低下头,博筱雪感到自己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

  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适,自己的孩子总是最能理解自己的。

  「身体不舒服?」看着女人忽然苍白的脸,金梓问道,看着博筱雪的肚子,男人皱起了眉。

  虽然女人刻意避开,可是不经意的动作仍然让人看出她不适的原因在肚子,金梓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搬运完陆祥来的尸体后,那条原本就异常引人注目的脐带,立刻被放入专门的袋子呈到自己面前。

  又是一根脐带……金梓忽然想起许遥死的时候,段林发现有人动过他的棺材,里面多了一根脐带。不会这么巧吧?

  于是,金梓便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将陆祥来脖子上面挂着的脐带送到部门检验,告知自己检查结果的时候,自己手下的那个新人小曹一脸激动的样子,他说:「果然不出所料,这根脐带就是他老婆死的时候,从肚子里拖出来的那一条!原本放在他老婆棺材里,准备明天一起火化的……」



  小曹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金梓。

  皱着眉,金梓反问:「你为什么说『不出所料』呢?」

  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强烈的肯定意味,为什么小曹可以这么肯定呢?因为这算是常理,妻子死之前从肚子里掏出了一根脐带,然后丈夫死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就会让人直觉认为,那根脐带就是妻子拿出的那一条。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误区,有的时候想得越多反而越不好。

  比如金梓一直在想那根脐带会不会是别人的……诸如此类的,想得太多,反而容易被自己脑袋里面的线迷惑。

  「很好,那么你去查一下许遥死的时候,那条脐带是谁的吧?」想通了这点,金梓慢慢下了命令。

  「啊?为什么?这让我怎么查啊?完全没有线索,我们要在全市一一核对耶!」

  小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不过金梓心里却有了底,「你让他们直接核对脐带与许遥资料的相关性吧……」

  小曹目瞪口呆的去核实了,然后非常激动地告诉他,「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个脐带居然和许遥的各项基因关联性极高!基本上,可以断定那根脐带来自许遥的孩子!」

  可是许遥是单身,没有孩子,于是金梓的脑筋又动到了那个,曾经在许遥的排水管道内出现的死婴。

  当时没有引起警方太大注意,然而现在想来,自己的想法可能性极高。

  某个女人怀了许遥的孩子,可是感情不好,女人打下了孩子,然后为了报复男友,将孩子扔到了男友的排水管道……

  这个想法或许有点恶心,不过却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项鉴定却遇上了阻力,因为当时负责这事的警官,居然说那个死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事情看似遇上了障碍无法前进,不过其实也不然。

  一个方法不行,可以选择另外一个,从孩子身上无从着落的话,就从母亲身上下手。

  金梓开始调查许遥生前的异性交友情况。

  是个很花心的男人,调查人员交上来的报告厚厚一沓,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金梓的注意─博筱雪,同一家医院的同事,而且还是学妹……

  金梓想起了今天下午装作若无其事,询问心诺时候的事情,心诺无意中说出的话让金梓有些挫折感。

  「学姐怀孕了……」

  虽然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说漏嘴,拜托自己不要说出去,可是问题是这样一来,自己的线索也就断了。

  如果博筱雪本身就在孕期,那么根据排水管道内死婴的发育状况,基本上可以判定不是博筱雪。

  而且事实上,博筱雪确实和另外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特别的交好也没有交恶,博筱雪和死去的陆祥来、毛薇薇是很普通医者与病人的关系,如果硬要说……

  成瑞和死者的关系反而比较密切。

  说到成瑞还真的要注意,大家似乎被博筱雪连续目睹夫妻二人先后自杀,这个看似震撼的事吸引住了,忘记了他─成瑞才是最早涉入案情的人。

  他目睹了好友许遥自杀,他是死者毛薇薇接生时候的主刀,他在陆祥来即将跳楼之前叫了员警,然后在下层目睹了好友坠楼的经过……

  这么重要的人,自己这帮手下居然没把他传讯。

  看看对面兀自冒着冷汗忍受疼痛般的博筱雪,金梓道:「博医师,谢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

  博筱雪听着,右手不着痕迹地挨上自己的肚子。    

  这是诅咒!成瑞瞪大了眼睛。

  那个孩子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到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为什么是我……诅咒……

  满地摊的全是书,画着各种诡异符号,写着各种诡异方法的书。成瑞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这样一天:不去医院上班,却在家里看着这些平时视为糟粕的东西。

  「诅咒即是契约,建立就会务必执行下去,直到达成为止。」

  「以害命为目的的诅咒是血咒,养尸血咒是最阴毒的一种!」

  「中此咒者会听到儿啼,饱受痛苦,直至施术者所养之尸将其带走为止。」

  越看眉头越紧,这些……和自己的症状一样!原本因为得到答案而稍微一宽的心,在看到下面的话之后猛地缩紧。

  「某种层面上,养尸血咒无法可破。」

  手掌微微颤抖着,成瑞继续往下读,然后看到了这样的话─

  「养尸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施术者绝不轻易动用血咒,以免损伤元气。」

  「此类诅咒受限颇多,倘若误伤了咒愿目标外的目标即算诅咒失败,施术人将被自己的咒术反噬。」

  「是以唯一想要破解诅咒的办法,就是接受诅咒。」

  「受术者生即是施术者亡,此乃养尸血咒唯一破解之法。」

  「接受诅咒却又避开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个:替身。」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替身……么?

  这两个字在成瑞脑海里扎了根,就在这个时候,成瑞听到了敲门声。匆忙收好地上的书籍,成瑞前去开门。

  「是我,我给学长带资料过来,顺便看看学长身体如何,我很担心……」

  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年轻男子是心诺,对于这个多嘴的后辈,成瑞平时并不喜欢他过来拜访自己,可是今天,成瑞发现自己很高兴他能来。

  嘴角微扬,成瑞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

  「你来的……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嘴里说着,侧身让心诺过去,男人轻轻关好门,看着不加防备背冲着自己的心诺,成瑞猛地抡起了鞋橱旁边的哑铃……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没错,正是因为「利己」才要做,正是因为「万不得已」才要做……

  书上的话浮现在眼前,成瑞慢慢地将韩心诺拖到屋里。

  「用自身之血水为替身入浴,使之除尽其本身体味,再以自身之血作引,以香炉熏开,香炉摆放以东、南、西、北四角为宜摆,此之为替死。」

  将强力麻药注射入韩心诺体内,成瑞到浴室去放水,水放得差不多的时候,成瑞看看自己的胳膊,咬咬牙在上面飞快一刀,鲜红的血涌出,成瑞忍痛将自己的血导入浴缸,原本清澄的水立刻变得发红。



  看看外面开始变黑的天色,顾不上止血,成瑞迅速将还晕在外面的心诺拖入浴缸。

  泡了将近半个时辰,觉得差不多的成瑞把心诺又重新拖到了屋里的床上。

  让他穿上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又去外面买了四个熏香器。

  书上说的香炉不好找,不过目的反正是蒸发血液,所以……用这个也行吧?揣着熏香器回去的时候,成瑞注意到,天开始暗了。

  要加快速度了。

  屋子里浓厚的味道让心诺清醒过来,觉得脑后钝痛的青年人还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在学长的床上?为什么……

  不能动?心诺想要开口,然而仿佛连喉管都被麻醉……他只能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转动身上唯一能够活动的眼珠,心诺看到学长正在地上,布置着什么熏炉一样的东西,用蜡烛加热的熏炉上面熏着一种红色的液体,随着蒸发,鼻端那种铁锈的味道也越来越大……



  血?!

  心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的血。」成瑞忽然转过身来,看到他醒了也不在意,「你醒了?抱歉,给你打了一些麻药,效果很好,没办法,我怕你乱吼乱挣扎。

  「你来得太巧了,我正在发愁怎样找一个合适的替身,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救我么?你这也算帮他达成心愿吧?你代替我被那东西杀了,我就没事了,你的愿望也就达成了,不是么?」

  心诺看着学长对自己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那真的是自己认识的学长么?还有……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完全听不懂?

  可是,即使再怎么听不懂,韩心诺也隐隐察觉学长对自己做的绝对不是好事。

  杀?替身?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然而在这个时候……

  开门的声音。

  心诺的视线向门的方向看去:学长拿着包裹,面色严肃地环顾了这屋子一眼,然后锁上了门。

  蒸腾的血液味道顿时满布了心诺全身。

  等一下!

  拼命想要拦住学长,想要叫住他,然而心诺却只能惊讶地发现:诚如成瑞所言,自己非但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也不行!声带都被麻痹了的感觉……

  心诺只能绝望地听着成瑞的脚步声渐渐离开。

  成瑞有点累了,但是他还是努力振作精神,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

  坐上自己的车子,成瑞迅速前往医院。将车子停好以后,成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从主楼进去,这一次他直接走到了主楼后面。

  主楼后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栋更加不起眼的房子,掩映在绿树中间外表看起来颇有亲切感,只是医院里人人都知道:这里是停尸房。

  吞了口口水,趁看守人不注意溜进来的成瑞推开了里面的门。

  冷气扑鼻而来,那是一种这里特有的干冷气息,宛如死人的吐息。成瑞关好门,看着这间自己今晚要暂居的地方。

  没错,暂居,今天晚上他要睡在这里。

  「上面那些还不算完,最关键的是你要躲起来,如果要是被鬼嗅到你的气息就完了,只有找不到你的时候,那个鬼才会乖乖去把替身当作你。」

  「最好的隐藏方法……伪装死人。」

  「做完所有布置以后,你要尽快在天黑前找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混在死人中间,用死者的阴气掩盖你的阳气……」

  手脚开始发抖,心里毕竟有些害怕,可是成瑞一想到许遥他们死时的惨象,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很冷,但是自己为了今天特意准备了厚重衣物,只是一晚……死不了吧?

  闭上眼睛不去看摆放在屋内的各式死尸,成瑞一咬牙,狠心躺在了其中一张床上。

  天,黑了。

  心诺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随着熏炉里血液的减少,屋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大,令人想要作呕!连同学长的行为─学长竟是找自己做替死鬼!这种缺德的事情,亏他做得出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没有办法报警……接下来要怎么办?

  心诺看着对面窗户外的天空:天……开始黑了。

  这么说,许遥学长他们死的时候似乎都是……晚上?

  传统意义上,晚上容易闹鬼的事情倒也有一定道理。

  夜晚是他们力量最强的时候。

  他开始害怕了,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现在哪怕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跳停止。

  熏炉的烟很平稳,烟雾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淡淡的薄纱一样。

  忽然!

  紧紧盯着对面的墙壁,心诺屏住了呼吸。墙壁上那熏炉烟雾的影子……动了。

  原本均匀分布的烟雾忽然乱了,仿佛反应现在心诺的心情一般地乱了!

  有东西进来了!他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非常轻,几乎听不到。然后是同样轻的脚步声。

  怎么办?该怎么办?

  学长他们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好歹还能动,可是自己呢?心诺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发抖都做不到!

  鬼……也是有影子的么?

  无法呼救,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发抖的年轻人,只能惊恐地瞪着对面的墙。墙上现在出现了一个影子,巨大而狰狞的影子,遮住了窗外的月光。

  最后的光明消失了。

  心诺听到了「窸窣」的声响,是衣服?不……鬼怎么可能!不敢呼吸,他只能紧张地听着那诡异的声音。

  那个东西在做什么?

  好像是抽出什么东西的声音……等等!抽?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毛薇薇,毛薇薇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脐带……

  心脏怦怦跳着,心诺看到对面的墙上,再度出现了那个巨大的影子,「它」在慢慢向下,「它」举起了双手,那手里长长细细的东西……

  脐带?!这个词一下子跳上了心诺的嘴边。

  无法反抗,他只能感到一根冰凉的什么慢慢碰到了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头被抬起,那细长的东西随即猛地收紧!

  好难受!无法呼吸……那个东西如此地用力,以至于自己被对方几乎拖下了床!

  「鬼」都是这么有力的么?

  不……不想……我还不想死啊……哥哥……

  眼里流出泪水,心诺的头重重向下栽了过去。

  直到闭眼他也没看到对方的脸,最后映入他视线的,是一双苍白的手……

  等等……这……

  心诺昏了过去。

  段林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请问你是韩心诺的兄长么?请你到XX医院一下……」

  段林赶到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继母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自己。

  「阿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父亲看着他,语气有些犹豫还有一丝……紧张?

  「心诺要我过来的,他说朋友遇上了离奇的事情……对了,心诺怎么样了?」毕竟还是关心弟弟,段林决定忽略父亲和继母的态度。

  「你还问他怎么样?你……是不是你……」

  继母却忽然指着自己叫起来,段林奇怪地向继母看去,却发现继母一看到自己抬头便飞快地收声,头也低了下去。

  果然……不对呢?继母不只是厌恶,而且更是怕着自己……

  段林正想着,忽然对面的门打开出来两位医生,尴尬的气氛这才打破,父亲和继母急忙迎了上去。

  「大夫,我儿子他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醒过来。」看多了这样焦急的病人家属,医生了解地扶了扶眼镜架,「你们不用担心,他只是受惊过度,加上注射麻药剂量过高出现的暂时休克,已经注射了中和药剂,休息一晚上,可能明天就好了。」



  看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韩父他们,医生笑了笑,「你们过一会儿可以进去看看他,现在护士正在帮他做最后的处理。我还需要去把病人无恙的事情通知员警先生。」

  员警?医生的话提醒了段林,是了……还没问弟弟怎么会被当作病人送到医院呢,知道弟弟没有大事之后,段林决定先去询问员警,看了一下旁边的沐紫,沐紫随即慢悠悠地跟上。



  临走前沐紫看了一眼段林的父母,微微一笑,然后便在段母紧张的瞪视下,跟着段林消失在医院的走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3

第十章  真实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

  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被袭击?被博筱雪袭击?」从员警口里得到的答案太过震撼,段林当即说不出话来。

  「没错。」回答自己问题的员警也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段林记得他,经常跟在金梓先生身后的,似乎大家都叫他小曹。

  抱着胳膊,曹姓警官皱起眉头,「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早就怀疑博筱雪了,所以一直有跟踪她,当时我们跟着她去了成瑞家,对了,你弟弟就是在成瑞家中被发现的。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你弟弟已经晕过去了,博筱雪正看着自己的手,不断地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当时的情况非常的……」

  说到这,员警拿了一张照片给段林,「你看,这是你弟弟被发现时候的样子,脖子上全部都是磁带,那个女人似乎就是用这个东西勒住你弟弟的,磁带很薄,不过这么一把也够呛!后来……我们在成瑞的房间内发现了那个。」



  「那个?」段林不解地问。

  「嗯。」双手食指拇指分开,小曹用手围出一个长方形,「是一卷录影带。」

  「?!」

  「是陆祥来拍的,拍摄内容是许遥的葬礼,似乎是一开始就放在灵堂某处固定拍摄的,一开始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后来的……」声音忽然变小,小曹低声说:「你知道么,许遥棺材里那根脐带是博筱雪放进去的。」

 

  「什么?!」段林当即叫出声。

  「虽然她说她不太记得,好像被附身一样……可是那是事实。我们立刻采集血样,而后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情:博筱雪是许遥在排水管中发现的死婴的母亲!」

  「什么?!」段林更诧异了。

  「不但如此,我们后来深入调查之后,还发现了死者许遥所住房间,上面一层的租户正是博筱雪!」

  婴儿……房子……段林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该不会是……」

  「婴儿是博筱雪放进去的,然后婴儿的哭声,是她利用楼上的管道传到许遥家里的,该不会是这样吧?」沐紫的声音。

  段林看看旁边的沐紫,发现沐紫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小曹诧异地点了点头,「小哥,你猜对了哩!真厉害。」

  沐紫……早就发现了……

  段林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住到许遥家发生的事情,当时自己问沐紫是否看到了什么,当时沐紫的回答似乎就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原来如此,可是……

  「博小姐她……不是怀孕了么?」

  犹豫着,段林说出矛盾的地方。

  根据当时发现的那个孩子的成长天数,博筱雪不可能怀孕啊?

  「那是假的,经过检查,博筱雪根本没有怀孕,她甚至……」说到这里,小曹低下了头,道:「她根本不能怀孕,似乎是那个孩子的缘故,她被告知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也就是说她的怀孕是假象的,精神科的医生说,如果一个人非常坚定自己怀孕,非常渴望怀孕的话,久而久之她的身体也会由于心理产生变化,甚至出现怀孕时应该有的各种症状,孕吐只是轻微的,听说曾经有人妄想到肚子真的变大了……」



  「精神力真是深奥。」说着说着,员警感慨了一句,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正经,「她故意住在许遥家,企图在精神上压垮许遥

  这件事,已经是定论;接下来就是其他的人,每个人死亡的时候她都在场,而且她都是当时唯一的在场人……现在又多了你弟弟……基本上,警方已经将她列为嫌犯了。」

  「杀人动机呢?」怔怔的,段林问道。

  「许遥那件很明显,因为她企图利用怀孕和许遥结婚,一直拖到了孩子无法人工流产的五个月,可是许遥……那小子也是混,居然……」

  声音压得小小的,小曹贴着段林的耳朵说:「听嫌犯的意思,似乎是他把那女人弄晕,然后在女人昏迷的时候,找人把孩子硬取下来了,害得那女人不但没了孩子,从此还无法生育……



  「我们怀疑帮许遥取下孩子的同伙是成瑞,这样杀人动机方面就说得通了。唉……这些当医生的……」

  「那陆祥来呢?」

  「似乎是用录影带勒索过她……啧!这女人还真可怜,换成我也会发疯。」

  曹姓警官感叹着,可是段林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员警是从肉眼看到的实物来判案的,比起他们,段林多了第三只眼。

  那个孩子呢?怎么解释?如果说是养尸,可是……

  段林看着沐紫同样沉默的表情,低下了头。

  和小曹告别之后,段林来到了弟弟的病房,虽然继母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可是毕竟心里担心,走到病床前,看到弟弟虽然昏迷,可是脸色并不会太过苍白后,段林稍稍放心。

  忽然想到什么,段林轻轻弯下了腰,弟弟脖子上刺目的红痕吸引了他的注意。

  真残忍,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

  沐紫在一旁,半晌,一直没有说话的他忽然开口,「喂……你不觉得哪里有古怪?」

  「?」

  「你弟弟为什么会在成瑞家?」

  段林歪了歪头,虽然好奇沐紫会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段林还是回答,「心诺说要给学长送资料。」

  「可是你学长不在吧?」

  「那个员警不是说,刚才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去处了么?而且……」

  「喂!那些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就你弟弟没死呢?而且,加上你弟弟这次,如果这四起事件是连续的都是一个原因造成的,你说呢?你不觉得奇怪么?」

  沐紫的话好像轻轻触动了段林心里某处,那个一直蠢蠢欲动,可是找不出原因只好按捺的……段林的眼睛越张越大……

  是啊,如果抛开员警的看法,与其说那个东西是来伤害弟弟的,不如说……「它」是来找成瑞的?!

  「它」发现不是成瑞……所以放开了弟弟……

  而且,如果这四起事件真的是连续的,那么……

  许遥死了以后有脐带出现在他身上;毛薇薇从自己体内扯出了脐带;陆祥来死的时候,脖子上围着妻子体内拿出的脐带……

  是脐带!

  这样一来,博筱雪说不记得她送脐带的事情,仿佛被附身的感觉就说得通了!因为那天……

  段林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穿着红色鞋子的孩子。

  是他么?如果可以这样想的话……弟弟脖子上那些磁带是取代脐带的!

  脐带……脐带是交流手段啊!

  无法说话,婴儿和母亲沟通联络营养的唯一桥梁就是脐带!如果是这样……

  段林盯着弟弟脖子上的红痕,太过激动的心情让他抓紧了弟弟的手。

  忽然……

  段林低下了头,弟弟的手里……有东西?

  静静地摊开弟弟的手,段林看到了一根细细的东西,黑色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睛猛地睁大,段林迎上了沐紫的目光!

  「糟糕!」段林顿时向外跑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员警正好将要离开,紧紧扯住小曹的胳膊,段林请求他们帮忙还原那条原本缠在弟弟脖子上的磁带。

  「拜托了!那个……很可能是案件的关键!」

  提到案件,小曹虽然还是很奇怪,不过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天还是黑的,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段林觉得这一天似乎异常地漫长。

  心脏在怦怦跳动着,非常激烈,有个什么东西想要出土似地……心痒痒的。

  段林知道,这是即将碰触到真正真相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颤抖。

  自己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到达警局之后,那团原本被当作废物差点扔置不理的磁带,被送到了技术部进行还原,因为被当作凶器收过不少磨损,还原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段林请求员警陪同自己到陆祥来家。 虽然很晚了,不过陆祥来的父母还是接待了这些诡异的来客。



  陆祥来的相片非常多,段林和沐紫一人一边径自寻找着。略过那些普通的生活照,段林在寻找「那个东西」……

  小曹看着诡异的两个人。

  虽然是自己带他们来的,可是从头到尾他们什么也没告诉自己。要不是他们和金梓先生交情不错,而且确实是在搜查什么的样子,他可不想管他们做甚么!

  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无聊之余,小曹站到了书桌旁,桌上的精致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好玩的相框,哎?陆祥来不是摄影师么?怎么他原来当过医生啊?哎?这个是毛薇薇么?变化真大,几乎认不出来……」

  小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入原本坐在地上翻找照片的两个人心里,扔下手里的相簿跑到书桌旁,看到小曹手里的照片的时候,段林的表情反而平静了。

  找到了……最难解的真相,有时候钥匙反而就在明面上,不是么?

  找到了……那几个人的关联!

  段林紧紧盯住了那张照片─

  照片是很多年轻人站在某家医院大门前的合影,他们都穿着实习生的白袍,最左边的四个人正是他们所熟悉的,从左到右依次是:许遥,毛薇薇,陆祥来以及……

  成瑞。

  不好!下一个人果然是……

  「德馨医院」!

  看到照片上挂着的写有医院名称的牌子,段林急忙对小曹说道:「请调查这家医院在哪里!尽快!」

  「啊?好……我马上去!」楞了一下,小曹匆忙拨下警局专用的手机……

  心脏怦怦跳着,看着照片上当时还年轻的人,段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在那里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人如此怨恨的事?怨恨到让他们如此悲惨地死去……

  「查到了,是龙云县的一家医院!哎?和我们老大一个县,老大之前就是从这个县调来的,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问他,他一定很了解……」

  小曹无意识地说着,说出了让段林、沐紫心里对自己的答案不再怀疑的话。

  问金梓先生么?看来这句话还真说对了……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韩心诺的事情……你们谁第一个发现的?」坐在车里,沐紫沉声问。

  「哎?问这个干什么?我想想啊……啊!是老大!」

  金梓!听到这里,段林和沐紫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金梓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天亮的时候,C市警察局向下辖分局打了电话,询问金梓的个人情况。

  当对方说起金梓死了老婆、孩子,一个人多可怜,问起金梓现在的情况时……警察局的众人都呆住了。

  这里的大家都知道金梓有个儿子,很疼爱的儿子。

  「这么说……你见过他儿子么?」

  「没有啊!只是听说……」

  当以为存在了五年的人物被告知只是虚幻的时候,你会怎么想?

  「金梓那个人很可怜啊,他的儿子根本没有来得及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唉……」

  一下子,天堂到地狱。

  或许……我们从来没有在天堂生活过?我们所处的一直都是地狱……

  那些磁带还原出来之后,那些破碎的画面印证了众人的想象。

  那是一个产妇如何惨死在产床上的过程。

  当时操刀的医生是许遥,辅助他的人是成瑞和护士毛薇薇,以及想要拍下产妇生产过程,却最终拍下他们杀人的犯罪过程……

  段林忽然想起来,陆祥来得了恐血症,以及离开医生这个职业都是在这一年,他们实习的这一年。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巧合的。

  无数的必然积累出来,看起来仿佛巧合。

  大家都明白了,可是现在如何是好?金梓在哪里?

  他说他去找成瑞,可是……成瑞危险!

  大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出成瑞的下落,可是,偏偏唯一可能知道成瑞下落的人此刻却在昏睡……

  段林的手机忽然响了,上面的号码代表的名字让段林差点叫出来,「喂!金梓先生!」

  听到段林口中的名字,周围的人瞬间大气不敢出。

  「金梓先生你在哪?」段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

  「呵呵,你都知道了吧?不要装了,你这个孩子,伪装不适合你。」

  金梓先生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听起来让人觉得安全。

  「你弟弟的脖子没事吧?」

  诧异了一下,不过段林很快明白了金梓所指为何。

  「我老婆……如果能够早点进入产房,是不会有事的。」

  忽然提到的事情让段林心中「咯@」一声:金梓先生开始提以前的事情了么?

  「我们那只有那一家象样的医院,她很早就觉得疼了,可是护士只告诉她没事,我老婆是个好女人,知道我脾气暴躁,怕我和他们闹起来就硬按照他们说的等……直到流了好多血、晕倒才被发现……



  「可是医生竟然不在!值班的时间不在,为了给她早一点做手术,护士又给办公室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打手机,手机也不接,后来干脆把手机关了。

  「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护伤,但他们却拿产妇的生命当儿戏,这还有良知吗?还有医德吗?还有人性吗?我们一直等,等待的过程孩子心跳已经开始下降,要是那个时候有医生在,能及时进行抢救,小孩会有生命危险吗?那个时候已经耽搁了四十分钟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她开始牙出血,然后吐血。当时在场的那个护士都哭了。我们一遍又一遍打电话,才来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我老婆被推进去之前已经疼得不成样子,可是她还是和我说『不要怕,我没事』。那时候还能说话,可是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们只留了一条脐带给我。

  「我想要去告他们,可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病历资料全部被他们篡改了!之前那个护士告诉我他们只是实习生,但是家里很有钱,后台很硬……他们实习完就走了,我想告也没人了。」



  「那些没有人性、缺乏良知的狗东西,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审判他们呢?人间的法庭不公正,我想地狱里的一定公证,我要诅咒他们,诅咒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所以……我就到这里了。



  「他们果然忘了,忘掉了那个小县城、那家医院,还有我的老婆和孩子。我却记着,帮自己记着,也给他们记着。他们忘了……我就让他们想起来……

  男人的声音是笑着的,他很幸福吧?他让他们记起来了,可是听着男人的话,段林却有点哽咽。  他是怎么过来这几年呢?每天每天都是这样……或许他最早养尸的目的不是为了诅咒,只是为了能见到儿子吧?



  「我现在后悔了!我这样的念头带着小宝长大,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是我杀死的。我那孩子……真的是很单纯的孩子……因为我的邪念让他变成了你们口中的鬼……我真是对不起他……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



  「对了,段林,你不是说过你爸爸的事么?你试着放宽点吧,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以后你要……」

  金梓先生的话没有说完,忽然!段林听到了巨大的「砰」声。

  枪?!

  「金梓先生!」握紧手里的细绳,段林大叫出声,然后晕了过去。

  当时的一瞬间,段林仿佛看到了金梓先生,高大的身子就那么直直倒了下去,手里拿了一把手枪,身旁躺着早已死去多时的成瑞。

  那是一种几乎划破胸腔的悲怆!

  沐紫后来说,那是因为手里握着的细绳的缘故。

  那不是普通的细绳,而是一根脐带,是那个叫小宝的孩子给爸爸留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礼物。

  他的爸爸把它戴在身上,从来没有离身。

  那个瞬间,那个叫小宝的孩子心里的悲怆经由脐带,深深地传递给了段林。

  沐紫说,他后来才发现金梓先生根本没有养尸,他养的充其量是儿子的脐带。戴的时间久了,那孩子就知道了父亲的愤怒。

  段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有一对真实的父子。

  弟弟醒过来了,他说晕倒前他看到了那人的手腕,上面戴的手链和金梓先生的一样,他说那个人看到他的脸以后……就松手了。

  「阿林你总算醒过来了,吓坏我了……」忽然想起自己当时醒过来的时候父亲的表情,那种担心不像作假,第一次,段林在父亲身上看到了父爱这种东西。

  段林眨了眨眼睛。

  「再怎么样……你是我儿子啊!」

  于是段林想起了金梓先生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金梓先生几乎没人参加的葬礼上,站在空无一人的灵堂前,段林拿出今天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东西─黑色的,细细的绳索一样的东西。段林把它轻轻放在了金梓先生的手里。

  这是他的东西。

  于是,最后一根脐带也送出去了。

  诅咒结束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3

尾声  以父之名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小曹,你干嘛呢?别玩电脑游戏啊,过来干活!」同事看着坐在电脑旁边的曹警官,笑道。

  「我可没玩,我看照片呢,我新买的数位相机啊,这阵子太忙了一直都存在相机里,我要看看,不好的就删除。」

  「哦?对啊!上次我们喝酒你不也拍了么?有我吧?我要看!」同事们起哄着,将曹警官团团围住。

  照片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它上面的你还是当时的样子,照片是时间的暂停器。大家兴奋地看着照片,不时彼此嘲笑,忽然,看到某一张的时候,大家变得安静了。



  「是老大。」

  「嗯……」

  照片采光不好,旁边的景色都沉在暗影中,只突出了照片右边的男人,那是金梓。

  金梓的事情非常地离奇,原本在众人眼里拥有幸福家庭的金梓,实际上只是一个多年前就由于医院疏失,失去了妻子和尚未出世孩子的可怜男人。

  隐藏自己的身分,隐藏自己的仇恨,金梓不远千里来到了C市,他要报仇。报纸上将他描述成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一个有着精神分裂、妄想症等多种精神疾病的可怜虫……

  因为C市前阵子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案,在后来金梓的遗书里面被交代,事情都是他做的。

  那卷被还原出来了挂在韩心诺脖子上的胶带,为这封遗书提出了佐证。

  博筱雪被无罪释放,她的精神问题在专业看护下正在渐渐稳定中。

  事情过去了,而由此次杀人事件带来的有关对医院效率,以及医职人员职业道德问题的讨论还在陆续升温……

  「我……觉得金梓老大是好人。」顿了顿,小曹说。

  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批的准备,岂料旁边的同事们竟然纷纷附和起来。

  金梓是一个好人,起码他们认识的金梓一直是个好人。

  大家都这么想,因为他偶尔露出的笑容是那么温和纯粹,就像现在这张照片上露出的一样。

  看着萤幕上放大的男人有点腼腆的幸福微笑,小曹忽然说:「这是在金梓先生家照的,唯一一次,我去他家。」

  一点也不像单身汉的家,非常温馨温暖。

  「我不相信报纸上说的那些,金梓先生是个好人……小宝真的不存在么?我不相信……我还给他买过一顶海军帽呢……」

  听着小曹略带哽咽地说出这句话,众人都缄默。

  小曹决定将相机里唯一这张金梓的照片洗出来,取照片的时候老板告诉他,「小伙子你拍照采光不好呢,很多张照片都太暗了,我给你稍微曝光了一下,你看看效果满意不?」

  老板笑呵呵地,等着年轻人检查照片。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老板你技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被称赞是好事,可是……好奇地凑到年轻人背后,胖胖的老板戴着老花眼镜向小曹看着的照片上看去……

  那上面是一个男人,笑容温和,男人的旁边,没曝光前一片黑暗的地方……静静站了一个孩子,露出和旁边男子一样的纯然笑容。

  孩子的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海军帽。

  我们会幸福的拥有一个宝贝

  给他名字并且祝福他

  听他叫着你妈妈叫着我爸爸

  我会做他最好的朋友 和他一起在泥地里玩耍

  亲爱的你在一旁看着吧

  你会赞赏他

  ─养尸  全书完

  后记--  

  听到隔壁小孩子的哭声是件很恼人的事,如果每天半夜听到,就会觉得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隔壁家不知楼上楼下的孩子每个晚上哭闹,躺在床上,分不出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不记得周围有哪家多出了小孩子……

  所以就有了这个故事。

  不过现在想想,喜欢每个晚上听着午夜凶铃的背景音乐睡觉的我这里,如果被邻居听到也会觉得很诡异吧?

  起码我家爸爸就从我房间门口经过的时候说过:哪个屋子闹鬼?这是什么糟糕的音乐?

  这个故事一开始或许不是这样进行的,不过写着写着自然就成这个样子了,金梓先生的照片是最后想到的,因为之前我自己拍出了那样的照片。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照片,曝光后可以隐约看到旁边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开始有点诧异,不过后来想到可能是站在我旁边的朋友的时候,心下便了然。

  这张照片给了我最后结尾的灵感。

  最后还是感谢,感谢卡稿时候安慰我的编辑、朋友,感谢将名字借给我的「金梓先生」,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提点。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4

[亡灵书之五] 杀人轨
主要人物

段林:勉强称为故事主角的男人。外公的去世似乎成为了他人生转变的契机,原本普普通通的男人一下子频繁被卷入诡异事件之中。从一开始的麻木到现在的主动想要解决,段林算是接受的非常坦然。

沐紫:段林的室友,本系列中最神秘的人,为人冷漠似乎有点小小的坏心,不过必要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意外的爆料。为什么要跟着段林呢?这位美少年的意图至今还是一个谜。

武铁飞:本集和段林沐紫一起坐上幽灵车厢的人,员警,性格比较冷硬。

郭小琳:一开始就向车上几人搭讪的女性,长相年轻不过为人却事故,有点任性有点狡猾。

林丛:十五车厢的乘客,沉默寡言,胆大沉稳,细心而谨慎。

耿小梅:带着孩子坐车的中年女性,温柔和蔼可是却有神秘之处,每年都会来乘坐固定线路的她究竟有什么意图?

严守春:实习员,最早被告知车厢的异常却没有在意,查票过程不慎落入十五车厢再也回不去的倒楣鬼,胆小,谨慎。

大仔:非常开朗的少年,一开始主动找沐紫他们打牌而与众人成为朋友的聒噪少年。

谢家荣:职业小偷,火车上的第一票就盯上了不该盯到的人,抢了不该抢的东西的男人,结局如何?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5

楔子
第一章 欢迎搭乘死亡列车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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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在即时候的车票是极不好买的,一直没有买到车票的段林原本已经打算听沐紫的,花一倍的价钱坐飞机回去,不过弟弟意外的帮他买到了两张火车票。

“这趟车本来已经没有票了,不过由于这几天客流量实在大,临时加挂了三节车厢,我买的是加挂车厢的票,听说是旧车 厢,所以肯定不会太舒适,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弟弟当时这样告诉他。

慢车,旧车厢……听起来会是一场不太舒服的旅行,不过这个时候只要能有票回去,就很不错了,段林于是欣然接受了弟弟的帮助。

车票上显示自己的座位在十五车厢,不过停在进站处的却是一号车厢。看了看长长的火车,段林认命的向最深处走去。

出于不想和人拥挤的想法,段林和沐紫是等到最后一刻才验票进站的。

大部分的乘客已经上车,渐黑的天色反衬出车厢里的灯火通明,沿途经过的车厢早已满满当当,车厢里的人们也多半放好行李,有的看书,有的谈笑,大家有不同的方法消磨自己之后的旅程。

和前面明显颜色不同的三节车厢终于出现了,这些应该就是加挂的车厢了,看来自己所坐的十五车厢是最后一节哩!撇撇嘴,段林和沐紫匆匆上了车。

和前面拥挤的情况完全不同,这节车厢人很少。

“这里……”站在过道处,沐紫停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确实,段林看到这节车厢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这节车厢实在有够古旧:车厢里闷闷的,刚从广阔外界进来的人会有一瞬间的窒息感觉,没有排气设备也就罢了,车顶居然用的还是电风扇!那种铁制框架的电风扇,似乎是七、八十年代的东西。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沐紫皱着眉,将行李放好之后顺手将旁边的玻璃窗推了上去,外面的空气进来时,段林顺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又活过来了……

坐在沐紫对面,段林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后,便开始打量自己旁边的窗户。

这节车厢其实引起了段林相当的怀旧情结:依稀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坐过的火车,才有的窗户。

现在的火车内都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很是舒适,而自己小时候的火车可没有这么高级,夏天用的就是现在车里这样的电风扇,人多的时候车厢里味道很是刺鼻,所以车窗才被设计成了可开式的,方便换气。

自己小时候的年代,坐飞机是很奢侈的事情,大部分人出行还是会选择火车,所以那时候火车的拥挤程度是现在的好几倍,由正门上不来的人们常常趁车站人员不备,翻窗户进来。

想到这里,段林忽然好笑的记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被外公托着、翻过一次窗户。

当时的感觉是,车厢外乱糟糟,车厢里更加乱糟糟……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段林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切……讨厌火车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不过现在坐起这种火车却有奇妙的感受,这种车型应该早就淘汰了,至少自己上学后就没再见过这种火车。现在段林有的只是一种仿佛时间倒流般的感慨,想到这里,他决定好好享受在这节车厢上的旅程。

接下来的时间,其他的乘客也陆续上来了,不过出乎段林的预料,这节车厢的人还是很少。

可能是加挂车厢的原因吧,起码自己第一次听说没票以后,就没想着再订同一班火车的车票,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车厢临 时加挂的事情。

不过前面车厢买站票的人知道这里之后,可能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到时候这节车厢说不定会成为最拥挤的,所幸现在还能 放松一会儿。

任何流动人口多的地方都会有很多顺手牵羊的人——小偷,火车上尤其乱,再加上又是夜车。

现在还好,有人在走动,小偷应该还不会明目张胆的偷窃,可是再等一会儿,等到大家都累了开始打瞌睡的夜里……想到这儿,段林看了眼对面已经开始看书的沐紫,轻声道:“麻烦你看一下行李,我睡一会儿。”

看着对方头也不抬的点头,段林随即闭上眼睛。

段林发现自己很难睡着,闭上眼睛才发现车厢里原来非常喧嚣:孩子的哭声、老年人咳嗽的声音、乘务员卖便当的吆喝声,还有火车运转的隆隆声……

此外,段林觉得很冷,越来越冷。

按理说现在的天气应该不会这样凉,忽然,段林想起了被沐紫打开的窗户。

段林猛地睁开了眼睛,沐紫还是自己睡前的姿势:低着头,靠着车壁看书。

“不睡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嘎……睡不着。”声音意外的沙哑,段林于是拧开了放在面前台几上的水壶。视线不经意的看向窗外,“哎?车子已经开了?”

“开一小时了。”沐紫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段林心里有些吃惊,匆忙看看腕上的手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难道我非但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明明觉得自己完全没睡着……揉揉眼睛,段林拉回心神。

重新打量车厢的时候,段林忽然发现车厢里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沐紫旁边坐了一名老人,自己旁边则坐了一名年轻男子。

惊愕只是一刹那,段林很快想起了现在已经是开车一小时以后这个事实:大家本来就应该上车了不是?只是……

眼皮不受控制的跳起来,段林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是安静吧?这里似乎太安静了!虽然是夜车,可是怎么会这么安静?安静到仿佛这节车厢上根本没有人一样!

甩甩头,忽然——

段林僵住了!

视线!有人看着自己!那种让人无法忽视、被注视的感觉像针一样犀利!

一阵战栗之后段林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坐在沐紫旁边那位老人的头顶,段林找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坐在对面座上的一名男子,虽然对方飞快的将视线移向了手上的报纸,可是段林注意到了对方在自己抬头的瞬间转头的动作。

很明显,是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段林自认为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可是那种冰冷的打量视线却像针扎一样,让段林不得不注意到。

是小偷么?段林暗暗揣测着对方的身分。可是小偷怎么会盯上自己这样的人?

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段林看向自己的右前方,那是一位老先生,穿着体面,手上抱了一个看起来很考究的手提箱。

看了看老人的位置,又看了看假装看报纸的男子位置,段林若有所思。

从那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对方在看那位老人,毕竟比起穷学生打扮的自己,看起来富有的老年人,更容易成为偷窃甚至抢劫的对象。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对面的老人不悦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段林抱歉的笑了笑。

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位老人家呢?提醒他已经被偷窃者盯上这件事?心里犹豫着,段林发现那名老人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对方的目的地似乎是车厢交接处的厕所,段林想也没想跟着起身。

“沐紫,我去趟厕所。”和沐紫说了一声,没等沐紫回答,段林慌忙尾随在老人身后。

段林用余光注意到,那名假装看报纸的男子,果然跟在老人身后站了起来。

自己的想法果然成真了么?对方的目标是那名老人。

车厢内的过道有些狭窄,三个人慢慢的走着,段林的心跳有些加快。

厕所设在车厢交界处,一面是两格小小的厕所,另一面则是为了方便众人使用而设在外面的公用洗手台,借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段林看到了那名男子的长相——

很不起眼的一名男子,穿着卡其色的外套和灰色长裤,约莫二十六、七岁,看上去是名普通的年轻人,他跟在自己身后,仿佛过动儿一般的跺着脚,以及不停斜向自己这边的视线透露了他的焦躁。

顺着那人的视线,段林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等候在另一间厕所门前的老先生。

正在烦恼如何提示那位老先生的时候,段林面前的厕所门率先打开了,脑中灵光一闪,段林非但没有着急进去,反而转过了身子,对着男子说道:“这位先生,您看起来有些急,您先进去吧?”

不断跺脚的男子听到此言似乎着实吃了一惊,闷哼一声,他粗鲁的撞过段林关上了厕所门。

段林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旁边还在门口等待的老先生,轻轻道:“老先生,您可能要注意一点,刚才那个人……一直在看您,火车夜车不安全,请务必注意一下,我想您最好寻求一下列车长的帮助。”

正想自己是否需要亲自带着老人寻找列车长的时候,段林忽然看到前方沐紫在对自己招手,“啊!我朋友叫我,抱歉,我先走一步。” 抱歉的笑了笑,段林轻轻颔首离开。

老人看着段林离开的方向,半晌,面前的门开了也没有进入,身后的人越过他径自进门。

段林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什么事?”段林不解的问沐紫。

“你把水放到哪里了?”

“哦?你渴了么?你袋子里的喝完了么……呐,给你。”将自己包中的水递给沐紫,段林担忧的目光再度迎向车厢那头厕 所的方向。哎?那个老先生人呢?

段林忽然想到,那个男人也没有回来……

“你这个人……我劝你不要太鸡婆的好。”沐紫的声音将段林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知道,可是一个老人家,我觉得如果不提醒一下有些……”

段林还想说什么,火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车门打开,有人下去,有人上来。

沐紫左边的座位坐上了一名女子,牵着孩子,坐到座位上的女人看似松了一口气。

“哎?太太,那个座位有人的……”那不是那个老人的座位么?虽然对方没有回来,不过还是告诉对方一下比较好。

段林把女人当作了没有买到坐票,暂时坐在还没人坐的空位上。

“我有票的。”女人却腼腆的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片。 段林看的仔细,女人的座位确实是这节车厢这个座位。

“抱歉,原来是那位老先生坐错了……”不过也可能是下车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久,对方也没有回来的这件事。

忽然——

“年轻人你在说什么?不想让人坐也不能说谎啊,那个座位明明一直都是空着的。”坐在段林旁边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一句话,段林登时楞住。

男人说完便不再看段林,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女子只是松了口气,轻轻的把孩子安置在自己膝盖上。

目光对上对面一脸坦然的沐紫,段林终于明白了沐紫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忽然想起了什么,段林匆忙冲向厕所,厕所的门被锁上了,段林抬起手便要敲门,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却怒气冲冲出来一名女子。

不等段林说话,那女人便一副受惊的样子叫嚷起来:“列车长在哪里?厕所里有变态啊!就在刚才……我上厕所的时候隔 壁先是有人敲墙,然后又忽然从下面的隔板伸出一只手来……真是变态!你们能不能管管?

“列车长在哪里?列车长……”

女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段林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盯着女人刚刚出来的厕所,段林彻底呆住了。

谢家荣站在厕所内,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妈的!那个臭小子很精明啊!居然先让老子进来……”

厕所里,因为自己意图被识破而暴怒的谢家荣,是做没本生意的,说穿了就是小偷。

大街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谢家荣于是将脑子动到了火车上——夜晚的慢车,听起来就是下手的好地方。

怀着这样的心思,谢家荣买到了今天这趟车的车票。一上车他就盯上了那个小子,呆乎乎的一看就像是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学生,这个时间坐车的学生多半是因为开学,开学的时候学生是最有钱的,就算没带要缴的学费,起码也会多在身上放点零用 钱。

那个小子一上车就开始睡觉的表现,让谢家荣更加放心。如此缺乏警惕性的人,看起来很是瘦弱……就算偷的不成,勒索 也可以吧?

怀着这个念头,谢家荣跟上了段林。

蹲在马桶上,谢家荣点了一根烟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有所警觉了,换一个对象么?要去前面的车厢么?

谢家荣想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厕所传来喀嚓一声——锁门的声音,隔壁有人进来了。

努力竖起耳朵,穿过火车运转的轰隆声,谢家荣听着隔壁的声音,“咚”的一声,那是对方放下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谢家荣发现,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怎么才发现呢?

这次列车的厕所和其他的火车上有所不同,一般火车上的厕所是面对面设计的,或者一面有,另一面是洗手台。

可是这次火车上的厕所却是并排摆放的,两间厕所之间用木板隔开,大概是为了节省空间;两间厕所是共用中间的一盏灯泡和排气扇的,所以厕所间的隔板离天花板有一段距离,离地面也有十五公分左右的高度。

人们坐火车的时候出于安全考量,会将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上厕所的时候当然也会多半带在身上,而这里的厕所却没有 挂东西的挂钩,人们只能选择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或者……

像隔壁那个人那样放在地上。

或许是个机会!谢家荣想着,飞快的提上裤子,然后尽量俯身向下,向隔壁看去。

对面是一个男人,他可以看到一双男人的脚,鞋子擦的黑亮,看起来很考究……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手提箱!

谢家荣看真切了,在男人的脚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手提箱!

太棒了!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从隔板下方的空隙通过啊!

谢家荣心脏怦怦跳着,这是个机会!只要自己伸手从下面那么一勾,那个东西就是自己的了,然后拿着东西从厕所里赶紧逃走……

正勾勒着美事,忽然,谢家荣发现手提箱的主人的裤子动了动,那人似乎是要起身了。糟糕!自己还什么也没干呢,怎么 才能让他暂时留在厕所?

看了看厕所隔板上面的空间,谢家荣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用力敲了敲隔板,谢家荣稍提声音:“隔壁的,借一点卫生纸好吗?”

隔板下,谢家荣发现对方慢慢站起了身,口里含了一口唾沫不敢咽下,谢家荣焦急的等待着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对方站了起来,没有拿那个手提箱,然后……

隔板先是回应式的被轻轻敲了敲,接下来从隔板上方伸出来了一只男人的手。

那是一只苍老的手,骨节粗大,中指上还戴了一枚很大的碧玉戒指。那只手此刻正拿了一卷卫生纸递向自己这边……

哇塞!那戒指也是很值钱的样子,要是能拿过来……贪婪的念头一闪而过,谢家荣立刻收回了心思,还是眼前的东西更要紧!

没有站起来去拿老人手上的卫生纸,谢家荣飞快的从隔板下方伸手过去,轻轻一带,那个手提箱便被拨拉到了自己这边,不敢久留,谢家荣抱了手提箱之后,立刻打开厕所门出去!

提着这个和自己衣着完全不搭配的手提箱,谢家荣觉得自己仿佛提了一枚不定时的炸弹。

明明没有人打量自己,可是谢家荣却总觉得,有人已经在注意自己和这手提箱之间的不协调。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么?

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距离下一站应该还有二十来分钟,等火车一停自己就下车,管他手提箱的主人有没有找,自己给他来一个死无对证!

谢家荣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柔软皮制的手提箱内。

对了!还没有看这里面的东西呢,光顾着盘算怎么逃走,怎么把最重要的检验“成果”这件事给忘了呢?

慌乱的扫了一眼自己随便跑进来的车厢,谢家荣看到一个没人的座位就坐了上去,嘴角露出一抹情不自禁的笑容,谢家荣开始认真对付手提箱的锁。

妈的!居然是密码锁!久开不开,谢家荣心虚的看了眼四周,发觉对面的人都在假寐,才敢继续撬锁。“喀嚓”一声,谢家荣心里暗喜,吐了口气,这才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箱子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让谢家荣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谢家荣看着此刻被自己拿在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张约莫十二乘十五吋的黑白照片,是一名老年男子的大头照,相片里面的老人面容严肃,仿佛正在怒视拿照片的人。

看到这儿,谢家荣拿相框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你父亲?”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问话。 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谢家荣慌忙抬头。

问话的是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原本假寐的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此刻正在颇为同情的看着自己。

“请节哀啊,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看到你拿着手提箱的动作非常遮掩,原本怀疑你是小偷……啊!对不起!我说得是不是很失礼啊?我的职业病而已,忘了告诉你,我是员警,虽然目前在休假中……

“哎?你别走啊?哎?算了,您慢走啊,真是对不起了啊!”

男子淅沥哗啦说了一大通话,这些话引起了谢家荣心里最大的恐慌,终于,不等男人说完,谢家荣僵硬的抱起手提箱,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座位。

“真是个孝顺的儿子,火车上还抱着父亲的遗像啊……”坐在座位上自称员警的男子看着谢家荣的背影,喃喃的感慨着,拉了拉半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谢家荣跌跌撞撞的在并不宽敞的车厢过道内奔跑着。

该死!怎么到处都有条子?那家伙的职业本能还真是该死的准!还有就是这个包!怎么会放一个好像遗像一样的相框在里

面?正常人会这么做么?抢了半天自己居然抢了一张遗照!

是的,遗照。行走时谢家荣对这个手提箱做了一次更深入的搜查,里面除了这个相框以外还有一段黑色的布段……就像祭奠时候的那种……

整个手提箱除了这些以外再无他物,这个认知让谢家荣感到无比沮丧。

“呸!”用力啐了一口,谢家荣将那个手提箱随手扔到了一个没人的座位上。

“小姐,我知道碰到那种事情感觉很糟糕,可是……我们这里只有一间厕所啊。您刚才说的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男人无奈的说着。

“可是我明明——”女人不依不饶。

段林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纠缠的一对男女。

女人是刚才声称自己在厕所内遇见色狼的女人,男人是被女人不知从哪里拉来的穿著制服的乘务员。

“怎么可能?我明明……喂!你给我作证啊!”女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角落里的厕所,忽然拉住了旁边的段林。“喂!你从刚 才就在这里吧?你看到我从那间厕所出来的对吧?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女人的声音嘈杂在耳边,段林感到脑袋里有无数只麻雀在叫。

乘务员无奈的对自己笑了笑,似乎在安慰自己碰到如此无法理喻的女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段林知道,那女人说的话是真的——这里原本有两间厕所!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在自己跑过来,那女人冲出厕所的一刹那……厕所赫然……只剩下了一间?

原本通向十五车厢的门,什么时候变成了封死的?

封死的车厢,提醒段林自己现在位于最末一节车厢——十四车厢。可是哪里不对劲了呢?自己明明是从对面那节车厢过来的啊!哪里不对劲了呢?

哪里?

瞪着自己!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5

第二章壪失的十五号车厢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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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还好吧?”总算打发完犹自吵嚷自己见鬼了的女客人,严守春担心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男子。

对方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子僵硬着,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原本就是那样,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不……我……”段林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带您回座位休息么?”皱着眉,严守春看着眼前的乘客,他似乎真的不太好。

“您的座位是哪里?我看一下您的票好么?” 

对面的男子却只是瞪着自己,然后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握在手里良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男子将车票

递到他手中。 漫不经心的接过男子的车票,严守春先是瞟了一眼,然后不敢相信的将车票往自己眼前挪了一挪。

“您这是在哪里买到的车票?伪造车票是犯法的哟!”再三确认自己的视力并没有出错之后,严守春抬头,严肃的看向段林。

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手中接过的这张车票,看起来和别的车票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它的车厢竟然是十五车厢!天知道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啊!

这人从哪里搞到并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先生,我们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可是您这张票上却是第十五节车厢的,您这可是非法上车哟,最好补一下票。”

严守春说着,拿出了打票机。

对面的男子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却异常配合,掏出钱包拿出票款,顺利完成补票程序之后,男子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回头看了眼,然后慢慢离开了。

严守春偏着头,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最底端除了车厢壁之外……没有什么啊?

今天真是奇怪,先是有女客人说不存在的厕所里面伸出男人的手,然后又有人买到根本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夜车的幻觉?揉着头,严守春耸耸肩,决定回去喝点茶水。

有必要提提神呢,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自己也会出现那些搞笑的幻觉……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楞了一下,沐紫正准备踏入前方的十四车厢搜索段林的踪影,忽然—— 

沐紫站住了,糟糕!这里是……沐紫顿住了脚步,看了眼自己的脚,然后随即退回了十五车厢的范围内。

转过头,沐紫漠然的打量着自己身后的车厢,可容纳一百多人的车厢内坐得满满当当,人虽然多可是却异常安静,不知是泛黄的车厢壁映衬还是灯光太过白炽,车厢里的旅客脸上都是一种诡异的苍白。

仿佛幽魂一样的苍白,表情只是麻木。

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幽魂。

几乎是一进来的时候沐紫就发觉了,混在普通的乘客里进入车厢,这些意外的旅客上车时候带来的不祥气息,当时就引起了沐紫的警觉。

段林那个大笨蛋没有发觉也就算了,他竟然还主动和对方交谈!和人类一样,幽魂也会搭乘火车到处游走,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他们会这样静静的随着火车去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这些是好的。

可是有一种幽魂却非常危险,他们坐在火车上,静静的找寻能够发现他们目光的人,然后……

这就是俗称的寻找替死鬼。那些枉死的冤魂可是非常执着而危险的!

那个笨蛋!沐紫撇了撇嘴,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原本还好,段林那个家伙让事情恶化了!那个家伙有让灵魂实体化的倒楣能力,而这个能力此刻严重干扰到了自己,沐紫发现他现在很难分清此时坐在车厢里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希望那个笨蛋能够在发现回不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愚蠢!

沐紫拿起了手中的书,遮住自己的脸。

火车匀速前进着。

段林拿着新买的火车票,坐在了票上指定的座位上。

之前明明没有票买的,可能是很多乘客在之前停靠的一站下车了吧,记得那站是大站。段林伸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没有听沐紫的,沐紫那个家伙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所以才告诉他“不要鸡婆”,可是自己还是……所以现在回不去了是自己活该,沐紫他……

等等!如果自己现在所在的十三车厢才是真实的话,那么留在自己之前的十五车厢的沐紫现在……

段林摸出手机,焦急的按下沐紫的号码。

快点接通!接通!段林焦急的等待着,可是等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信号范围内”一类的提醒。

是了……不存在的地方……能接通才怪……沐紫,这下该怎么办?

如果是沐紫的话,说不定会有解决办法!心里想着,段林睁开了眼睛,对面无人座位上的一个手提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

起身拿起那个手提箱,段林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坐的这排座位竟然没有人,那么……这个手提箱到底是谁的?

段林没有大声呼喊寻找失主,一来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大嚷,似乎是不礼貌的行为,二来万一失物被坏人误领就不好了。

想了想,段林最终决定将这个手提箱交给列车上的服务人员。于是,座位还没有坐热,段林便又起身向后走去,远处刚刚见过一面的严守春吸引了段林的注意,走向对方,刚刚开口,段林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嘿!你手里的手提箱不是你的吧?”低沉的男声虽然听起来懒洋洋,可是内里却犀利。

段林匆忙回过了头,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夹克,看不出什么来头。

不过从对方的口气来看,对方很可能……

“这是您的手提箱么?”段林理所当然的作出了判断。

“不,不是。不过也不是你的吧?”男人耸耸肩。

“是的,我在我坐的地方捡到了这个手提箱,正想要去交给乘务员……”

“呐!给我,我好像看到过这个手提箱……”男人对段林亮了亮怀里的员警证,然后理所当然的拿过段林手中的手提箱。 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机关,密码箱很快的打开了。

“哎?”

“啊!” 段林和那个男子异口同声的叫出声。

面面相觑,男子先开了口:“我知道这个手提箱是谁的了,我刚才见过他。” 段林也吃了一惊,看着男子手中的相框,段林的手指慢慢的举了起来……

“你……你见过照片上的这位老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林强迫自己装出来的镇定声音,没有透露心底波涛汹涌的真实!天知道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段林心里是怎样的震撼!

照片上的老人,赫然就是一开始坐在沐紫身边的那位老人!

段林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手提箱了,这个手提箱根本就是那名老人一直抱在怀里的!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位老人根本就不是活人!此刻相框的款式——遗照,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可是眼前的男子却说他见过这位老人……段林感觉一种毛毛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男子奇怪的看了眼段林,说道:“你说什么啊,箱子的主人不是个年轻男子么?大概二十六、七岁这样的……” 

脑中一下浮现出一名男子的长相,嗫嚅着,段林想着怎么在不惊动眼前这位员警的情况下,确保那位男子的安全,隐瞒了那名老人的事,于是说出了自己一开始怀疑男子是小偷的事情。

“妈的!我就猜到了!”自称员警的男人反应却异常激烈,将相框塞进手提箱,顺手将箱子扔进段林怀里。

“你跟我来,火车目前还没有靠过站,那个小偷还不可能下车,趁现在你和我一起去找那个小偷,看到了你和我说一声!那边那位,你也跟着!”

不由分说,男子拉着段林和严守春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他们很快在第二、三节车厢的交接带找到了那名男子。

“你这个家伙!别跑!这个手提箱是你偷的对不对?” 看似莽撞的员警有着意外矫健的身手,谢家荣反射的想要逃走,可是刚跑没几步就被对方擒拿,双臂绞在身后,谢家荣苦了一张脸。

“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单手制住谢家荣,员警伸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铐,然后从将谢家荣的双手铐在他的身前。

做完这一切,员警昂昂头,用下巴示意严守春,“麻烦你给我找个地方,这家伙是小偷,我需要一个临时关押他的地方。”

“啊?哦……”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严守春,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虽然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不过看看已经开 始好奇张望的旅客,严守春决定先把这些人从乘客面前带走再说。

“请跟我来……这里是我们乘务人员的休息室,来这里可以么?”

“完全可以,哟,你们这里很不错,比外面那个窄歪歪的地方好多了!”不知是性格天生使然还是有意这样做,这位警员 口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听不顺耳。

“我姓江,叫江行。是A县的一名普通警员,这是我的证件,虽然这里不管是辖区还是案件内容,都不是我的办案范畴, 而且我还在休假,不过这辆列车上既然发生了违法的事情,我就要管一管,你们说对吧?”

异常聒噪的乡下员警,这个身分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不过有一个如此热心的人民公仆在此,也算让人有些安心。

段林和严守春对看了一眼,决定不对这名江警官的办案权发表任何质疑。

“喂!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哈!你是不是很得意?刚才竟然把我唬过去了……告诉你吧,那时候我就怀疑你了。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犯案几次,有案底没有?还有最重要的,你这个手提箱在哪里偷的?偷自谁的?” 

连珠炮式的问题问下来,别说是犯人了,连段林都觉得有点晕。

乡下员警审理犯人……都是这个架式?

谢家荣嘴唇张了张,很快判断好局势决定先交代再说。

“我……我叫谢家荣,我老家是C市乡下的,我发誓我是第一次犯案,啊!警官!那个手提箱根本不是我偷的!我是从厕 所里捡的!是捡的啊!”

“呸!你都说你是第一次犯案了,怎么还狡辩?你是偷的!”

“啊?哎哟!瞧我这张嘴……警官大人,我招,我招还不成?这真的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啊,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得了!你他*的废什么话?快点说你是从哪里偷得这个箱子!”

和他清朗的外表不同,江行意外的粗鲁,不过这种粗鲁未尝不是件好事,谢家荣僵了僵,见对方发火,终于决定招供。

小心的看了眼段林,谢家荣嗫嚅道:“其实……其实我一开始想要偷的人……是这位学生。当然!我没有成功!那位小哥

很精明,我跟在他后面上厕所,结果他居然识破,让我先进去了。”

“说重点!”

“我说!我就说!我进去之后,发现那间厕所上下都有空隙,隔着下面的空隙我看到了一个手提箱,然后我就从下面把这 手提箱抓过来了……

“我发誓就这么多了!我真的没做别的啊!失主我只知道好像是个老头,他长什么样我压根没看到啊!至于这个手提箱…… 我打开的时候您不也看到了么?那里面除了一张衰到家的遗照以外,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啊!”

谢家荣叫着屈,江行皱着眉想了想,“你是在哪间厕所?”

“记不清了,只知道是最后一节车厢那边的厕所!”

听到此,严守春心里忽然一动,看看旁边的段林,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子……自称看到从厕所下面伸出 来一只手的女子……

“警官,最后一节车厢……只有一间厕所。”

这名小偷并没有说他进行偷窃的是十四车厢的厕所,可是严守春无法不将这件事和刚才那件事联系起来。不过刚才那件事的报案者是女子,而犯人却清楚的表明那人是一名老年男子,而且那个女人也没有说自己有丢失什么手提箱。

可能只是巧合吧?严守春嘴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话,看了看手表,他歉意的笑笑。

“啊,快要靠站了,我们要过去进行进站准备。员警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离开一下,这里拜托您了。”有礼貌的说明,严守春退了出去。

江行看了眼段林,心里好奇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发呆的样子?同时随口交代:“谢谢你了,被我拉进这 种事你也累啦,赶紧过去休息一会儿吧,夜车挺累的。”

江行笑着,可是段林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盯着坐在一边,眼珠子咕噜乱转不知想着什么的谢家荣。

“还在担心么?放心,有我在这家伙跑不了,不要小看我们乡下员警,我们乡下的工作比重案组还累人呢!快去休息吧!”

江行催促着,段林终于移开了目光,点点头从休息室的小包厢离开。

那个人……那个叫谢家荣的男人,真想知道他的车票是几车厢。按照他说的,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自己,那么也就是说, 他一开始就没有看到那名老者,可是他却拿到了那个手提箱。

段林皱着眉,在车厢里慢慢行走,好在这个时间行人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他缓慢的步速。

他进去的厕所肯定是自己进去的那间无疑,然而他旁边那间厕所、他声称拿到手提箱的厕所…… 

忽然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段林睁大了眼睛!没错,当时排在自己旁边,和自己并肩等候的人是那个老者!

那名老者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段林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感受到的视线就不是那名小偷的,而是那个老者!

坐在沐紫旁边的老人,梦中的咳嗽声,止不住的寒冷感觉……

那个死鬼一直在看着自己! 宛如一桶冷水迎头浇下,段林感觉自己浑身凉透了——心里到身外。

看着坐在他旁边椅子上的、把他绑到这里的员警开始不断打瞌睡,谢家荣低着头,眼睛滴溜转着。

这个家伙快要睡着了,自己要想个办法逃走才行。这个家伙一定会把自己押送到局里的,天知道会有什么未来等着自己?

刚才那个乘务员的话提醒自己了,还有十分钟?五分钟?

马上就是下一站,自己的手只是被铐住了,并没有和什么别的东西拴在一起,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自己还能够灵活跑动,等到火车靠站的时候趁乱跑下去,不会有人知道,不过前提是怎么让这个员警睡过去。

看似简单的逃跑条件虽然只有一个,可是这一个问题就成了无法逾越的山。

脚习惯性的轻轻跺着地面,谢家荣看向窗外——

这里其实和外面的车厢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和外界隔开了,人少了点,地方大了点而已。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和外面一样的风景,可以看到…… 

谢家荣的脚忽然不动了。

脸色苍白,谢家荣发觉自己的眼皮开始不断的上下跳动。

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

透过窗户,谢家荣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不是那个坐在另一侧座位上,背对自己掏着耳朵的员警,而是另外一个人。

一名老者。谢家荣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名老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长相却让他觉得如此的熟悉……

梳理整齐的灰白头发,金框的老花眼镜,一身儒雅的气质,看向自己的时候仿佛不怒自威的威严……好像在哪里见过,好 像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对方透过车窗正在看着自己!瞪着自己!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是那张照片!是照片上的老男人!谢家荣一下子想起来了!

可是那张照片是……“遗照”。

这两个字进入脑海的时候,谢家荣感到一阵战栗!

这个即使被员警抓到也在滑头的随时寻找逃跑机会、不曾畏惧的小混混,此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栗。

遗照什么的不是只是揣测么?搞不好人家是活人,不过是现在过来要回手提箱而已……谢家荣想要如此安慰自己,然而……那个混蛋员警为什么没有动?活人进来他怎么可能不动? 

谢家荣颤抖着,用尽全部力气将头扭向了自己的右侧——如果对方真的存在,自己应该立刻在那个位置上见到他。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

对面的员警掏完耳朵开始挖鼻孔,对着旁边的玻璃窗,员警并没有感觉自己这边的异常。谢家荣深呼吸着,是自己神经过敏吧?是夜车的缘故吧?其实那个人影根本不存在的吧?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 

谢家荣惊恐的发现,自己右侧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放上了自己偷来的那个手提箱。

里面放着那张遗像的手提箱。

是巧合么?只是巧合么?遗像的位置……自己看到那老人的位置……

谢家荣将头扭向了左边的窗户,那个老男人还在瞪着自己!他瞪着自己!

即使是咬紧了牙齿,他还是能听到自己牙齿不断打架的声音。

谢家荣终于发现了,映在玻璃上的不是自己以为的对方的影子,而是真实存在的!对方在窗外,在窗外瞪着自己!

窗外……

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外,有个老头子一直贴着窗户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2:36

第三章壩蚀鹞抻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

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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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守春盯着关好的火车门,然后转身离开。

刚才那一站上车的人并不多,火车只停了八分钟便离站了。

严守春开始查票。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刚刚上车的人也是在外面剪票之后进来的,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查票,可是这是规矩,不过……

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查到的那个男子,他手上的票居然是十五车厢的耶!新的逃票方法?如果是普通的查票方式应该很容易混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不像会作出逃票这种事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很深沉的眼睛,非常平静,令人看不透。当时那双眼睛内含的东西让自己身子颤了一下,那是恐惧。

严守春想着,慢慢走过一节节车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习惯性的,严守春对坐在最前面的客人道:“请大家把火车票拿出来,现在开始查票,没有买票的客人请补票。”

干枯的老人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递到了自己面前,严守春漫不经心的看着,原本没有打算将票拿过来,可是……

忽然瞥到了什么,严守春猛地将票抓了过来!

七十六号座位……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怎么可能?

严守春随即将旁边的客人递上来的车票也拿了过来:七十七号十五车厢……

七十四号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怎么全部都是“十五”车厢!攥了一手车票,严守春惊呆了!

猛地抬起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车厢的特殊——

古老的风扇在车顶轰隆着,车厢异常狭窄,完全不是现代车厢的宽敞格局,车壁斑驳泛黄,可拉式车窗全部都被打开了,凉风从外面送进来,和冰冷的车厢内相比,外面的风居然有些暖意……

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破旧车厢是……十五车厢!

看着手上车票表明的数字,严守春就那么僵硬的定在了原地。

“先生……车票……”

苍老的声音忽然入耳,那种沙哑的声音,仿佛和这车厢一样古老破烂,严守春看向声音的主人的时候,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对方布满老人斑的面部特写,就那样出现在了严守春面前。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而且……慌张的将车票塞回对方手里,严守春随即因为接触到对方冰冷的手掌,而打了一个寒颤。

严守春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他只能继续查票。

每查一张票就更加惊恐一层,每张车票,无一例外都标注着十五车厢的字样,严守春不得不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真的是那个十五车厢。

严守春忽然想到了段林。

心思一动,严守春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车票,段林的车票。

当时他没有要回车票,自己便随手放在兜内,可是现在看来……这上面的数字宛如死神的邀请函一般,让人胆颤心惊。

四十四号 十五车厢。

顺着段林的座位号,严守春注意到了一个空位。

那个位置旁边是一位男子,对面是一名少年外加一位抱孩子的女子。

这里就是……

不敢贸然和这里的人说话,严守春于是谨慎的坐在了段林的位置上。

对面的少年忽然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有人。”

“他……他在前面的车厢,我有他的票……”想要暗示少年什么似的,严守春拿出了早已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火车票。

少年却只是冷冷看了自己一眼,随即继续看书。

只是一眼,严守春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看透似的,好冷。

这个车厢真的好冷……

旁边座位来了一个少年,他没有火车票,刚刚才找严守春补了一张。

“喂!你们要不要打牌呀?难得坐一趟车,有缘啊!”拿着一副扑克,少年蹭到了这边。

这边的四个人直挺挺,没有人抬头。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少年抓着头小声说,抱着自己的胳膊,少年打了个喷嚏,“真他*的冷!”

严守春呆住了。很明显,这个少年也意识到了什么。

“也对!我们、我们打牌吧?打牌很好玩的……”严守春干笑着邀请着旁边的人,最后,除了对面的少年扬了扬手中的书, 表示要看书而没有参与之外,剩下那位妇女和自己旁边的男人都参加了。

四个人正好用一副牌。

为了腾地方,没有打牌的沐紫坐到了少年原本的位置上。

“这车……好像很久没停了啊……”少年洗着牌,忽然看向窗外。

“下一站是南野站,大概……要一个小时后到。”看了看手表,严守春回答。

“……这里真冷,下一站我想下去……”搓着手,少年说着。

就这一瞬间,窗外的风吹进来,少年的扑克有几张顺着窗户刮了出去。

“糟糕!”少年刚想挽救,然而看看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自己的扑克恐怕早已随风不知去往何处了吧?

“牌,不够一副了。”严守春对面的男子说道。

扑克打不成了。男人随即坐在座位上闭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玩的样子。

少年似乎很丧气,下巴抵在座位中间的小平台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着实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活力,转头向左。

“阿姨,我是大仔,您叫什么名字呀?”

“唔——我姓耿,叫耿小梅。”

“小梅阿姨好。”点点头,少年嘻嘻笑了,随即问向严守春:“这位大哥叫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严守春是吧?你有别名牌,呵呵!你不会是在上班时间偷懒吧?放心,我不会说的。”

严守春怔了怔,看向自己胸前的标识卡,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也好,没事干的话了解一下自己的邻座也是好的。于是严守春问向自己旁边的生硬男子,“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啊?”

“……武铁飞。” 

男子的口气和长相一样生硬,不过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一点,就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严守春笑了笑,随即问向旁边的沐紫。

“那你……”

“抱歉,我不习惯告诉陌生人我的名字。”沐紫冷冷的拒绝了严守春。

“帅哥你真没有礼貌啊!难得人家想知道你的名字呢!”从后面的座位忽然坐起来一个女孩子,“他不说我说,我是郭小琳,

旁边是我朋友林丛,哈哈!其实刚才有点想找你们打牌的说,车上太无聊了……”

很健谈的女子,看起来虽然年轻可是一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学生。

很快的,那五个人聊的很投机,原本安静的车厢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笨蛋,一帮笨蛋。

埋头看着自己的书,沐紫面无表情的翻页。

名字这种东西……是不能轻易对外人说的。

“好无聊哦!”郭小琳皱起了眉头,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喜笑颜开,“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前几天听人讲的,林丛你不许回答哦!你知道答案!听说是美国某个大学的入学考试哩!”

“有意思有意思!你快说!”正发愁的大仔很高兴,拍手要郭小琳快讲。

“不要着急嘛,我要先说规则。听好,接下来我会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很短的故事,然后你们可以向我提问,但是注意,我只会用‘是’或者‘不是’以及‘与本故事无关’来回答你们,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向我提问侦破这个事件,呵呵,能猜出来的人……嘿嘿……”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耿小梅摸着怀里孩子的头,微微笑着。

“好,我开始讲了……有一艘旅船来到了一个小岛,一名男子下船,他走进一家饭店,第一件事就是找店主要了一盘当地 的特色菜——海鸥肉。菜上来了,男人只吃了一口,他问了店主一个问题:这是海鸥肉,老板说是,然后……他开枪自杀了。故事结束。”

“啊?这么短?”严守春有些诧异。

“没错,就这么短。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向我提问,注意哟!我可是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OK!开始!”

“这个……真难啊,呵呵,要怎么开始呢?”抓着头,严守春笑了。

“我来我来!那盘菜是不是海鸥肉?”大仔首先发问了。

“是。”郭小琳答道。

“噢……我还说要是不是海鸥肉,说不定那个人是吃到错误的菜自杀的……”大仔遗憾的说。

“你白痴哦!谁会为那个理由自杀?”郭小琳笑言。

“那个店主……逼他自杀?”严守春踌躇的说着,说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问话。

“与本故事无关!被人逼就不是自杀了吧!” 游戏陷入了僵局,耿小梅摸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忽然问:“那艘船……是不是航行了很长时间?” 郭小琳的眼中精光一闪,“……是。”第一条线索终于出现了!

“哇!阿姨你好厉害呢!怎么想到的?”大仔非常开心,恨不得自己是那个提问的人。

“我……也没什么啦,故事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想随便问问……”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耿小梅低下了头。

有了线索,就有了破案的曙光,众人一下精神抖擞。 船为什么会航行了很久呢?

那是一艘旅船,航行久也是应该的吧?可是……

接下来要怎么提问呢?

“那艘船是不是遇上了船难?”忽然,一直闭着眼睛,众人以为早就休息了的武铁飞开了口。

郭小琳咬了咬唇,“是!”

又是一个惊爆性的答案。

“哇靠!连这个都问的出来哦!”大仔有些着急,因为自己还什么也没有问。

“船难持续了很久?”

“是。”

“船上粮食吃光了?”

“是。”

“男人是因为怀念所以点了海鸥肉?”

“是。”

“当时船上有人打海鸥吃?”

“是。”

“男人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海鸥所以内疚?”眼看着众人屡次问到了点上,自己却毫无建树,大仔抢着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拜托,是他自己点的海鸥肉耶!”

大仔的肩膀随即又垂了下去。

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提问。

海鸥……怀念……自杀……

大仔抓耳挠腮的想着,忽然,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中,抬起头,大仔晶亮的眼睛看向一副看好戏表情的郭小琳,迟疑的问:“船难的时候……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是。”郭小琳终于对大仔说出了第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加深了大仔对自己脑中那个诡异想法的肯定,大仔再度开口:“男子是不是和家人一起去的?”

“……是。”

“他的家人是不是死在那场船难之中?”

“……是的。”

“……好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吃了他死去家人的肉?”

大仔最后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问题,连原本闭目养神的武铁飞都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吧!”严守春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可是心里隐隐的……觉得这确实是最接近答案的线索……

郭小琳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大仔呆住了。

“你们已经把线索问的差不多了,整理一下不难发现故事的始末:一艘旅船载着许多客人开始了一场快乐的旅途,男人和他的家人就在船上,可是忽然,这艘船不幸遭遇了船难,慢慢的,食物被吃光了,不断有人饿死,男人的家人也死去了。

“事情终于到了很紧急的地步,这个时候,船上的船员忽然声称打到了海鸥肉,男人和船上其他的人靠这些海鸥肉活了下来。

“船终于度过了船难,他们来到了美丽的小岛。感慨重生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下船再次吃一次海鸥肉——自己的救命肉,可是当他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发现那个肉和他在船上吃到的不一样。

“店主的回答证明了他的想法,他终于知道当时那些根本不是海鸥肉,而是死在船难中的人的肉,当然也包括他的家人。他根本是吃了自己家人的肉才活下去的!明白了这件事,男人开枪自杀了。”

郭小琳的故事完整版讲完了,众人却完全没有破案的快感,只是觉得恐惧。

“好冷……的故事。”严守春缩了缩肩膀。

“不过也很有趣。”大仔有点兴奋,因为自己问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还要玩么?我还有几个这样的故事哟!”郭小琳笑言。

“好呀好呀!”举手的是大仔,他还想体验一次侦探的快感。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男人他和他的女友去湖边玩,他的女友落湖,他去救女友可是未果,女友身亡,男子伤心离开。两年以后他故地重游,忽然看到湖边有人要下去游泳,他急忙警告对方说下面有水草,千万别去。可是对方却笑了:我是本地人,这湖里是不长水草的。男子惊呆了,然后投湖自杀了,请问为什么?”

“啊,又是死人啊?不会又是什么变态的问题吧?”大仔哀嚎,可是语气里隐隐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还真说对了,据说呀,能一次问到最关键地方的人,不是天才就是变态哩!嘿嘿,恭喜你,已经接近变态了!”郭小 琳对着大仔笑嘻嘻。

众人冥思苦想,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肯定,就在这时,看著书的沐紫忽然开口:“男人当时遇上的水草是他女友的头 发,对吧?”

咬着唇,郭小琳偏了偏头,“……是的。”

去湖中营救女友的男子以为遇上了水草,怕水草将自己缠住而踢开了水草,可是听到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男人终于明白了,

他踢开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留着长发的女友!他踢开了向自己求助的女友!

所以他自杀了。

“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看过这个故事?”叉着腰,郭小琳站在了沐紫旁边。

“没,第一感觉而已。”沐紫头也不抬。你们太吵了,不过是想早点结束你们的话题而已……

“你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变态!”郭小琳下了结论!

“没错没错!我看后者更有可能……”

没有理会大仔的话,沐紫将手下的书再翻过一页。

武铁飞睁开眼睛,看了沐紫一眼,忽然——

“你说的故事都是流传了很久的吧?有别人知道也不奇怪,我有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猜猜看?”

“……你倒是说呀!”盯着武铁飞,郭小琳再度跪坐在了椅子上,扒住耿小梅的椅背看向这边。

“有一个男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一名员警,因为破案有功,他被奖励了一朵大红花,在那个年代啊,那是英雄的象征,可是就在当天,那个员警卧轨自杀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你这个故事和郭小琳说的有够像哦!”大仔歪着头,抓了抓耳朵。“怎么都有死人啊……”

“好吧,比照刚才的问题,那朵花是红的吗?”

“是。”

“那个男人精神有问题吗?”

“与本故事无关。”

大家猜了很久,没有一个人猜到线索,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能告诉答案么?”最先开口的是郭小琳。

“……否。”重新闭上眼睛,武铁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合上书本,沐紫忽然站起身来弯腰向男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旁边的人都听到。

说完也不去看男人的反应,只是哈哈一笑,沐紫自行去了车厢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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