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48

隔云相望 by月下箫声 (图文版, 虐,好看~完)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她和他隔云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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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48

第一章 序曲

凌晨1点,街灯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即使是最繁华的马路,这时也要许久才有一辆车呼啸而过。
  这是沿海一个小小的旅游城市,当地居民不多,9月份天已经凉了,夏天时潮水般的游客散尽,于是,海边的小别墅都用油布一片片的罩了起来,街上即便是白天也几乎看不见行人,此刻更是显得说不尽的萧瑟落寞。
  凉夏随意披了件黑色的薄披肩,长长的头发随意散在脑后,赤着脚摇摇摆摆的走在人行路上,小城市虽然没有了游客,路却打扫得及其干净,赤脚走上去,连沙子也很少踩到。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远离生死爱恨,每天一个人在海边,看潮起潮落,然后赤着脚,用最贴近大地的姿态走过每一条街路,该……多么幸福。
  “咯吱——”尖锐而刺耳的刹车声,突兀的传来,瞬间打断了凉夏心里小小的梦想,不用去看,也知道身边原本能在月光照射下闪烁点点银光的马路上,此时必然留下了长长的一道刹车痕,凉夏站住了,任嘴角浮出淡到几乎虚幻的笑意……
  记忆里,慕少天从来就不会好好的开车,每一次、每一次,车到了他的手里,就绝对不走平常路,所以他也只喜欢越野车,纯黑的路虎最新款越野车,具体叫什么名字凉夏永远也记不住,她不喜欢越野车,甚至讨厌在路灯和并不明亮的月光下,车身上闪烁着的金属特有的光泽。
  “大嫂。”路虎稳稳的停在路中间,车门紧闭,显然车内的人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倒是后面跟来的几台悍马已经按品字型停稳,旁若无人的将整条路挡住,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动作迅捷的从车上下来,快步行至凉夏身边,其中一个客气的说,“大嫂,大哥说了,您该回家了。”
  凉夏苦笑,顺从的点头,她从来没有摇头说“不”的资格,哪怕是他把女人带回她的屋子、她的床上,她也只能点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即便是这样的委曲求全,他仍然能挑出她的错处和不是,然后不分时间和地点,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一个“滚”字,就可以将她远远的驱逐,然后又在某一天心血来潮时,把她从放逐地拣回去。
  目光微微移动,路虎仍旧停在路中央,凉夏知道,那车窗上的玻璃都是特制的,即便是在晴朗的日头地下,也别想看清车内究竟有些什么人,这让她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过去,还是该识趣的随便上后面的哪一台车。
  只是这微微迟疑的片刻,路虎车内的人便没了耐心,呼的一声,一脚油门,车已经窜了出去,这一下倒让后面的车以及外面的人集体措手不及,几个男子匆匆跑回车上,仅余一人留在原地,催促凉夏道:“大嫂,麻烦您上车。”
  这回无可选择了,凉夏紧张的心一松,也顾不得自己的鞋子还拎在手上,匆匆就上了一台悍马,一路狂驰。
  追到路虎的时候,几台车已经减速缓缓驶进了一条小公路,这里是通往私人宅邸的专用公路,限速,原是老太爷在的时候,人老偏偏耳朵又好,几公里外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都受不了,才定了规矩,无论谁的车,只要开上这条小公路,一概限速10公里/小时,后来老太爷不在了,但是规矩却已经成了,即便是如今的当家人,车子开到这里,也照旧规矩的减速慢行。
  车子一路缓缓的走,凉夏的心一路沉到了谷底,车子里除了她之外,还坐了司机小赵和刚刚催促她上车的男子阿龙,但是他们却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这种安静,又不同于海边。凉夏知道,在海边,虽然也没有人同她说话,但是她至少能感受到大海的力量和鲜活,而回到这里,等待她的,只有冷漠和慢慢的腐烂。
  正前方,一片豪华的建筑终于完全展现在眼前,路虎车停下,左右车门相继被等候在主宅门前的佣人拉开,凉夏抬眼看时,只见一只很美的水晶鞋缓缓探出车门,再来,是一头柔美得不可思议的长发,眨眨眼睛,一个娇俏的人已经立在车前,有意无意的向她的方向瞥了一眼,转头却瞧见另一侧车门下来的高大男子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主宅,这才跺脚赶紧小跑着追过去。
  幸好自己没有直接去拉那台路虎的车门,凉夏想着,觉得自己该庆幸的笑笑,只是,笑容终究还是被扼杀在嘴角,心里的酸楚阵阵弥散,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专门为着自己,跑这样一趟路呢?不过是自己太傻了,到了黄河,心也不死。
  主宅里的佣人照旧并不待见凉夏,只待凉夏一进了大厅,就各自散了,而此时大厅里早不见了慕少天的身影,当然,他带回来的美人也不见了踪迹,凉夏迟疑了一会,站在大厅中央,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置自己。
  好容易见到佣人陈姐从二楼上下来,还不待凉夏开口,陈姐的目光已经凉凉的落在她的身上,说,“少奶奶怎么还站在这里,莫不是把自己当成客人了,还要我们三五个人来专门服侍?”
  “陈姐,少天住哪里了?”凉夏尴尬的笑笑,她已经练就了铜皮铁骨,再刻薄的语言,也只做听不见。
  “少爷住在自己的卧房,少奶奶没事,我也去睡了。”陈姐哼了一声,也走开了。
  凉夏思量,既然慕少天带了个绝色美人回来,没道理独守空房,因此也不便回主卧室。上了二楼,右手边走到头,推开了距离主卧最远的一间客房的门。
  一切同自己上次离开时一样,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雪白的床单,淡淡花纹的窗帘,其实相比起富丽堂皇的主卧,这间布置得简简单单的客房,更像是她的家,一年365天,如果她不因为什么原因而被赶出去,那么,大多的日子里,她都是睡在这里。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蜷缩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团团裹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蜗牛,整个身子都缩在壳子里,虽然这个壳根本经不起任何外力的袭击,但是蜗牛自己还是觉得,自己安全了。
  就这么朦胧了一会,房门咚的一响,被人用脚踹开,凉夏还不及反应,围在周身的棉被已经被大力拉扯,只因她裹得太紧,一时居然没扯开,来人的耐性尽失,转而扯住她露在外面的一缕头发猛的向外就拉。
  “痛!”凉夏彻底清醒了,手按住头皮,声音已经有了泪意。
  “柳凉夏,你给我起来。”慕少天终于是放开了手,语气却很不好。眼瞧着凉夏慌乱的自床上爬起,怯怯的远远站在床的另一边,心里的火更大了。“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48

第二章 炒饭

凉夏的脸几乎是立时就惨白得毫无人色,一步、一步,想尽力延迟又不敢耽误太久,就这样挪到慕少天身前。
  三五步的距离能有多远,但凉夏走来,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慕少天不耐烦起来就伸手想去拉她,结果手刚一动,凉夏的身子就猛的一抽,虽然面上极力维持着震惊,但是眼睛已经泄露了她的恐惧,是的,恐惧。
  慕少天忽然觉得无力,这种无力感让他想骂人,想打人,但是他更想干脆的拖过身前这个女人,大声问她,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总是要弄出一副受惊的兔子一样的神情?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他必须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然后告诉自己,今天把她找回来,这么晚不睡觉来找她,都不是为了吼她,更不是为了打她,只是,眼前这个女人慌乱的神色,偏偏就是只要你看上一眼,就火冒三丈。
  玻璃的脆响,在小小的客房回荡,凉夏微微闭着眼,不敢看那一地的狼藉,床头的玻璃花瓶和睡前自己喝过水的透明玻璃杯,都粉身碎骨的躺在地上。
  慕少天用手指按按头,烦恼的抓乱了满头的发,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站起身,一把揪过瑟瑟发抖的女人,往床上一丢。不等她挣扎,也不给她做出其他惹怒他的表情的机会,干脆的,把她紧紧压在身下,狠狠的吻过去。
  凉夏的嘴唇柔腻如上好的琼脂,平时的颜色是淡淡的粉红,用力吻上一阵,才会绽放出如玫瑰一般的娇柔色彩。慕少天支起身,大手细细的抚过凉夏紧闭的眼,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已经淡淡的肿起的唇,只有这时的凉夏才是可爱的,不再慌乱的躲闪自己,也不再害怕自己触碰,慕少天叹息着伏下身,深深的进入了她的身子,只有这样,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是拥有她。
  凉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将近中午,九月的天湛蓝湛蓝的,此时的阳光已经有了浓烈的热意,她仰躺在床上,透过敞开的一扇窗口看了看外面的蓝天,直到有些炫目时,才缓慢的坐起身。
  身上仍旧很痛,分不清是什么地方在痛,仿佛是腰,也仿佛是全身的每处。身旁的床上并没有人,只有一些凹陷的痕迹,显示着这里曾经有人停留过。凉夏的手无力的抚上去,冰冷的一片,连一丝余温也没有。她不免要笑自己的傻,慕少天在自己这里,永远不过是发泄,发泄过多的欲望、愤恨与厌憎,除此之外,他何曾留下过任何东西,就如同昨夜,他折腾自己知道天色微明,然后一如过往的许多日子一样,发泄过后,抽身直接进浴室,仿佛身上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洗过澡,离开前,也不忘打开一扇窗子,是了,他连一点味道和残余的温度也不肯留下。虽然不是第一次,甚至也不会是最后一下,凉夏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在痛,仿佛被钝钝的刀子生生割了血肉下来。
  磨蹭着洗过澡、换了家居服,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着,催促她下楼找点吃的喂饱自己,已经到了中午饭的时间了,凉夏知道,自己即便一两天不出门,也不会有人惦记着自己的一日三餐,所以,即使再害怕,她也必须自己去找些午饭来吃。所幸,看看时间,这个时候,慕少天不可能回来,家里应该没有什么人在,如果自己够运气,也许能找到晚饭和明天的早饭,这样,一天的时间也容易打发了。
  开门听了听,主宅里果然一片寂静,佣人们平时在大厨房吃饭,这个时候,慕少天不在家,他们也都各自守在自己的地方,只要不按铃召唤,就不会有人出现,凉夏飞快的闪身进了一楼的小厨房,这里原本是讲究的人家,预备女主人闲来无事偶尔下厨的,并没有什么现成的食物,不过冰箱里,倒有不少新鲜的蔬果,以及早晨换进去的各种肉类和其他食材。凉夏挽起衣袖,淘米做饭,趁着煮饭的功夫,洗了一把青葱切碎,又把一小块火腿剁成丁子,再把虾仁拿出来解冻,然后找出两颗鸡蛋,接着把水果拿出几样,切片切丁,放在大碗里,浇了浓浓的沙拉酱在上面,等到这些准备好,米饭熟了,她找出炒锅,加油,下葱,把米饭、鸡蛋、火腿、虾仁陆续丢到锅里,又少少的撒了盐面,片刻后,一盘香喷喷的炒饭出了锅。
  “好香呀,咦?大嫂,你回来了,怎么样,这个季节夏威夷没什么好看的吧?”凉夏还没有找到筷子,已经有人在她身后忽然出声,凉夏的身子一颤,很快恢复了镇静,回头微笑,看着走进厨房的男人,轻轻说,“还好。”
  “看看,来得早就不如来的巧,这么大盘炒饭,大嫂,大哥是不是告诉你,我们今天要回来吃午饭,你特意为我准备的。”来人显然并没看出凉夏脸上笑容的虚浮,自顾自走上前去,深深的闻了闻炒饭的香气,满脸的垂涎,只差没直接用手抓了送到嘴里。
  “老八,你能不能不这么恶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大哥还没吃呢,大嫂准备也是给大哥准备,哪里轮到你。”继而,有人闯进来,一把揪出了先前的男子,在经过凉夏身边时,脚步略停,叫了声大嫂,便飞也似的,拽着老八,冲向大厅。
  这两个人凉夏都认得,老八叫陆均衡,拉走他的人,他们都叫他老七,老七的名字是邹少波,这两个人今年都不过二十五岁上下,平时最爱一处打闹,只是凉夏跟在慕少天身边,亲眼见到孩子般天真好吃的老八,挡在他们前面,一脚把一个妄图袭击他们的杀手踹得飞出五六米远,被赶上来的兄弟们拖走时,还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由此,她彻底明白,慕少天身边的这些人,无论长成如何温文无害的模样,骨子里,都是嗜血的。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49

第三章 伤痛

“跟你说过吧,这些粗活,以后叫佣人做。”凉夏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毫无温度感的声音就在她的头上方传来,“或者他们做不来,那我也没必要养几个废人在眼前。”后一句话,却似乎不是对她说,因为凉夏很快就听到陈姐的话,“少爷,是少奶奶自己起来就偷偷跑来的,我们也看不住她呀。”

“是吗?”慕少天凉凉的说,“我养了这么多人,然后你们告诉我,每天你们连一个人在做什么都看不住?”

陈姐默然,不敢再接茬,凉夏瞧瞧瞄了眼,陈姐的脸色很不好,青里发白,瞧见凉夏看她,借着站在慕少天身后的机会,狠狠的白了一眼过来。凉夏知道,自己又胡乱的得罪了这位大人,日后少不得要有好气受了,只是此时,她也顾不得去想这些,只呐呐的对慕少天说,“我……我做了扬州炒饭,要尝尝吗?”瞧见慕少天瞪她,鼓足了半天勇气,想说的:很好吃,三个字,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不吃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慕少天等了会,没听见凉夏说别的,又眼见她一副受气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骤然转身,一言不发的出去,在茶几上拿了车钥匙,人已经走了出去。

“大哥不是说,今天下午要在家里静静吗?”陆均衡刚躺在沙发上,眼见跟慕少天的几个保镖都飞快的跟出去,赶紧喊了一嗓子,只是没什么人有兴致回答他,只有邹少波,走出两步见他还躺着,过来揪他,叫他也别呆了,该上哪里凉快就去哪里。

“大哥明明说了不出去,我才想来吃点家常菜,要不我才不跟来,大热天,我回家睡觉去多好。”陆均衡的声音,隔了好远,仍旧传入凉夏的耳中,她走出小厨房,主宅外早车影全无。

慕少天一走,陈姐就跟着消失了,凉夏上下打量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长得这么惹人厌烦,主宅里的佣人当她是隐形的,慕少天本来要呆在家里,但是看见她之后,就走得飞快。

当然,她并没有在身上看出什么不妥,只是一个人,一步错,难免步步错,如果从走进这豪华的大宅开始就是错,那么,自己确实是个让人厌烦的人,凉夏吃着微凉的炒饭时,这样想。

靠着一盘炒饭,她顺利的度过了这一天剩下的时光,晚饭时,事实上炒饭已经彻底凉了,只是她不愿意离开房间,也就将就着吃了下去。结果,晚上不到十点,胃就由隐隐的刺痛,转为痉挛一样的抽搐。

把自己用力裹在被中,凉夏满头冷汗,很想呻吟两声,叫声妈妈,只是,暗室寂静,即便叫破喉咙,又有谁会理会她呢?她不知道,这几年胃痛的时候多了,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这样的黑夜中默默忍受,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痛过,痛到她神志开始恍恍惚惚。

不知道过了多久,凉夏的被子被人粗暴的一把扯落,她早没了力气去拦阻,只能听凭一个满身酒气和烟味的壮硕身子压了过来,勉强睁眼看时,慕少天眼睛泛着浓浓的红血丝,大手急切的撕扯她的衣衫,他的手在少年时和枪械、刀把打惯了交到,这些年虽然不大碰这些了,但是指掌间陈年磨起的薄茧却还在,触到皮肤上,有些沙沙的痛。只是这些,凉夏已经渐渐感觉不到,因为慕少天的唇,有些发泄意味的袭来,一下一下,不是情人间的亲吻,却仿佛是野兽在撕扯猎物,每一下,都痛,然而,那痛,也不能抵消胃的抗议。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许久,没有熟悉的撕扯般的疼痛,反而是慕少天忽然嘀咕了一句,随即,壁灯应声而亮。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49

第四章 最美丽的时候

凉夏已经睁不开眼睛,她只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黏腻的缠住了她的五脏六腑,把她用力的往下拖着、拖着,胃痛到极点,耳朵仿佛都受到了影响,再也接收不到任何的声音。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仅存的意识在想着,慕少天是不是很生气,因为自己原本对他仅有的这么一点降火的功能,如今,这个功能,也坏掉了。

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可以不再醒来。终于,凉夏的脑海里,只留下了这样的一个微弱的念头。

……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十八岁那年的七月,凉夏一直记得很清晰,那一年,她收到了寒窗苦读十二年后最好的回报,匆匆打包行李,在父母的陪伴下来到了S大,这所自己梦寐以求的国内一流学府。
这是凉夏第一次离开自己居住的小城,来到如斯繁华的大都市,和所有的同龄孩子一样,大都市里高耸的摩天大厦、摩肩擦踵往来的忙碌人群,都极大的震撼了她。

事实上,送女儿来这么远又如斯繁华的大都市上大学,柳爸爸和柳妈妈原本是极为不放心的,担心孩子受不住诱惑,更担心孩子不小心走错一步路。所幸凉夏从小就是个极为沉静的孩子,很少说话,总是淡然的看待周遭,大都市的繁华也不过让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从此,再无波澜,这样一想,他们才渐渐放下心来。

在宿舍里帮着凉夏安顿好行李,又陪着她熟悉了大学以及周遭的几条街路,找到了超市和商场、银行、邮局的位置,柳爸爸和柳妈妈才千叮万嘱后,依依不舍的踏上回乡的火车。

距离报到的最后截止日期还有三天,按照惯例,距离越远的学生往往来得越早,而本省本市的,往往要靠到最后才姗姗而来,所以凉夏的宿舍里除了她之外,也只来了一个家在大西南的女孩,窦菁华。

窦菁华同凉夏一样沉静,还是柳爸爸柳妈妈先和窦爸爸窦妈妈熟识的,两个女孩单独相处了几天,慢慢的开始闲聊,窦菁华的名字拗口,于是凉夏开始叫她的小名豆豆。

报到的最后一天,凉夏和豆豆的宿舍才真正热闹起来,三个省内的学生早一天就到了,宿舍里只余一张空床。屋里的人多,话就自然多了,大家都在猜测,这姗姗来迟的室友,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孩,漂亮吗?可爱吗?爱说话吗?会不会很娇气?五个女孩,心里就勾勒出了五种不同的身影,然而,当刘恩恩真正出现时,她们都只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凉夏无法形容初见刘恩恩时,自己心里的震撼,那是一个真正出尘的女子,肌肤莹白如玉,眼神清凉如水,一笑起来,唇畔梨涡隐显。

“我算知道,什么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了。”早一天来的孙伊美趴在上铺宋晓雨的耳边如是说,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站在她们身边的凉夏却也听得真切,当时只觉得,孙伊美说得实在是太对了,想不到,世上竟真有如斯女子,美得完全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出尘。

刘恩恩的美是毋庸置疑的,而更加震慑同屋女孩的事情,还发生在后面,刘恩恩是空着手进的寝室,她站定之后,很快的,几个全身上下穿着整齐的藏青色西装,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长得精神齐整的年轻男子就陆续进了寝室。

那时候的大学寝室还属于窄而拥挤的,站了六个女孩子之后,又突兀的挤进了这么几个年轻男子,瞧着屋子里乱七八糟摆放的东西,女孩子们立时都觉得微微的有些窘了。

“刘小姐,这些东西给您放在这里,要不要去跟学校打个招呼,这寝室房子太旧了,人也多……”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子四下一看,立即的,眉毛皱成一团。

“不用这么麻烦,别人都能住,我也能的。”刘恩恩当时笑得很甜,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年轻男子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招呼后面的人把行李箱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直接摆放好,然后打了个招呼,下楼而去。

“刘恩恩一定不是一般人,那几个送她来得人,看着怕人。”黄昏时分,食堂开饭,豆豆招呼凉夏,两个人手拉着手出门,豆豆悄悄在凉夏耳边说了一句。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49

第五章

“那你害怕吗?”凉夏的心还沉浸在因刘恩恩的美丽而产生的强大震撼中,听了豆豆的话,反而有些茫然的这样。

“有点,你觉不觉得,送她来的那几个人,虽然穿的西装笔挺,但是眼神很邪气,有点像电视里演的古惑仔。”豆豆皱眉,抓凉夏的手有微微的凉。

“暑假里,你肯定看了不少VCD,都中毒了。”凉夏笑笑,古惑仔,古惑仔是香港电影里才有的,现实生活里,哪里有那么多又帅又酷的男孩去混黑道。何况,黑道,开什么玩笑,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有这么多坏人。

就这样,两人说笑着吃了饭,又在校园里散步消食,到了天色将黑未黑时,才携手回到寝室。

孙伊美、宋晓雨和王悦然居然都站在门旁边,远远的看见凉夏和豆豆回来,就连忙摆手,摆手的幅度不大,这会走廊还没亮灯,寝室门上的小窗口里也只有些微的亮光,两个人都没看清他们的动作,还只当他们没戴钥匙在门口罚站,豆豆走得快,已经几步到了门前,将钥匙往门上的锁眼一插一拧,奇怪的说,“没锁呀?”

“那怎么不进去?”凉夏走得有些热,只盼着进屋喝一口自己凉的白开水,听豆豆说门没锁,当即就伸手用力一推门。

“喂!”门旁三个女孩要拦她也晚了,只集体发出了一声交换,声音都很小,仿佛被人踩住了脖子。

寝室门大开,凉夏走进一步,然后被眼前的一幕定在原地。

刘恩恩垫着脚尖站在地上,雪白的手臂环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两个人正吻在一处,难分难解。

凉夏大吃一惊之余,倒也镇定,正想着赶紧退出去再把门关上,不想,眼前黑暗中如剪影般的两人已经迅速分开,刘恩恩猛然挣脱男人的怀抱,砰的趴到了床上,而男人上前一步,似乎想看看她的情形,却终究止步。

然后,是很果断的转身,只是这个转身的动作,在凉夏脑海中重复的次数多了,就被分解成了慢动作,那天明明就很黑,但是凉夏偏偏就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有刀削一般坚毅的下巴,薄薄的嘴唇,高鼻梁,单眼皮大眼睛,眼角上挑,额前的头发微有凌乱的挡住了眉毛,削减了脸上的摄人的气魄,多了一分说不出的俊秀,当目光掠过凉夏时,男人似乎也是一愣,不过,却不停留,只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然后与凉夏擦身而过。

很淡的古龙水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钻入凉夏的鼻子,然后又迅速消失,毫无踪迹可循。

对于那天傍晚的事情,寝室里的女孩都选择了沉默,虽然这很不符合年轻女孩的生活特性,但是,一想到刘恩恩身边那个男人摄人的气魄,再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也自然被咽了回去。

开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军训,六个女孩中,豆豆、刘恩恩与凉夏同系同班,身高也差不多,军训时被编到了一个班。刘恩恩就如同她的长相一样,娇柔脆弱,第一天站队列,阳光底下站了半个钟头,人就毫无预警的昏倒在地上,当时把教官弄得手忙脚乱。

教官是个四川兵,说话嗓门响亮,只说从没见过这么娇弱的城里小姐。

不过抱怨归抱怨,还是得让凉夏和豆豆将刘恩恩送到校医哪里,接受治疗,刘恩恩是轻微中暑,她身子太弱,校医嘱咐她休息,豆豆和凉夏也趁机偷了一会懒。

稍息立正,第一天就这么点训练内容,下午站在烈日下,豆豆挥汗如雨,好容易等到休息,忙拉着凉夏诉苦,“从小学到高中,军训参加多少次了,稍息立正还要反复练,这不是折磨人吗?”

“也不是单折磨咱们。”凉夏坐在地上,土地被暴晒得有些烫,她害怕虫子,从来不肯坐在地上,但是今天累急了,也不管了。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0

第六章

“喂,你听见了吗,那边在唱歌呢。”休息了一会,罢工状态下的身体器官有开始恢复功能,豆豆捅了捅凉夏,往右边一指,原来休息过后,男生女生都重新活跃起来,围绕在教官身边,要学唱几首军歌。

“听见了。”凉夏点头,她天生五音不全,对唱歌从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只能用满含羡慕的眼神,看向学得像模像样的同学们。

“咱们也去。”豆豆听得心动了,撺掇凉夏。

“不要,我去学唱歌,准把教官吓跑了。”凉夏慌忙摇头,见豆豆一脸的向往,便推推她说,“你去吧,我在这边听着。”

豆豆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步一回头的挪向了人群,凉夏微笑着看她,直到豆豆隐身进了人群。

下午的阳光很足,只是,凉夏却觉得孤独,身边零星坐着的同学都叫不上名字,她也不习惯主动去和陌生人搭茬,一时百无聊赖,只听着不远处的歌声——

“寒风飘飘落叶,
军队是一朵绿花,
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

这首《军中绿花》凉夏不是第一次听,只是歌手在舞台上的演唱,和此时一群刚刚离开家乡,漂泊异乡求学的年轻孩子们的感悟明显是不同的。她听着,渐渐垂下头,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家,不去想爸爸妈妈,只是眼睛里还是渐渐弥漫出水雾,为了消化这些水雾,她开始用手去揪一旁一株蒲公英的叶子,一下、两下……

晚上回到寝室,疲劳并没有让人早早入梦,相反的,熄灯之后,因为不停翻身而造成的床板咯吱响声不断。

“我们班的教官长得可真帅。”终于,宋晓雨在翻了若干次身后,忍不住低低的嘀咕了一句。

“我看见了,人长得确实很精神,但我觉得他说不上帅。” 孙伊美很快的接了一句,又问王悦然,“然然,你说,那天在门口迎新的那个学长怎么样?”

“别提了,一提这个就让我懊恼得想撞墙。” 王悦然从床位上激动得翻身坐起,颇为懊恼的说,“那天我提着大行李,天又热,头发和衣服都弄得乱糟糟的,结果一下车,他就迎了过来,还对我笑,他的牙齿长得可真整齐,雪白的,整个人在阳光地下,周身感觉都在闪闪发亮。”

“然然,这是艳遇呀,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然后呢?他帮你提行李了?” 孙伊美从床上探出身去看王悦然,说不出是羡慕或是嫉妒。

“还说呢,后来是我提起行李,转身就没命的跑掉了,都跑出去挺远了,还能听见后面男生的大笑声,我当时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尽去,真是糗死了。”王悦然拍了拍床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力道太大了,把床板上积年的旧灰震了出来,隔着帐子渗入下铺,片刻后,豆豆猛的掀开蚊帐,窜出来一阵猛咳。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王悦然十分乖巧,一见闯祸,马上道歉,还手脚麻利的从上铺爬了下来,想倒水给豆豆喝。

黑暗中,凉夏只听见“嗷”的一声尖叫,接着是“哐当”的一声响,后来就是大声的哭泣,这连串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隔壁的寝室开始敲墙抗议,她自床头摸出电筒,向地上一照。

王悦然坐在地上,抱着脚,手电的光一晃,她的脚掌上居然沾了什么东西一般,鲜红一片。
“然然,你怎么了?”孙伊美一连叠声的问着。

凉夏执了手电下地,在王悦然身边蹲下身,才确定,那鲜红,居然是血,不知道是谁丢了几颗订书钉,被王悦然踩了个正着。

“谁把订书钉乱往地上扔?”孙伊美也下了地,和豆豆一左一右,将王悦然扶到豆豆的床上坐下,这句话一出口,室内半天没有人出声。她们在外面军训一天,回来都散架子一般躺在床上,只有刘恩恩在傍晚的时候,给几个笔记本装订过花花绿绿的皮子。

“是我不小心碰掉了几颗钉,当时天有点黑了,没找到。”许久之后,刘恩恩在自己的柜子里悉悉索索的找了半天,拿着一瓶红药水来到王悦然身边。

没有人搭茬,仿佛都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刘恩恩的手臂伸着,头垂得很低。

“幸好你有药水,不然等到明天早上,这么热的天怕会感染。”凉夏把手电塞在豆豆手中,接过了红药水,又找来软软的纸巾沾了药,先帮王悦然把钉子拿下来,伤口不深,其实血也止住了,用药水把伤口和周遭擦了擦,才轻轻拍拍王悦然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伤口很浅的,不要紧。”

“我怎么这么倒霉?”王悦然却又伤心起来,“第一次见到学长就是那么糗的样子,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傻跑什么,今天说起他,居然还能踩到钉子,呜呜……”

“你为什么不想,因为你受了伤,明天可以不必军训了,等我们一个月下来晒成黑炭的时候,你还是雪白的肌肤,站在人群中一定醒目,你的帅哥学长一定会在人群中第一个注意到你,这不是因祸得福。”宋晓雨调侃了一句。

“教官会不会以为我是自残逃避兵役?”王悦然一阵欢喜后,又一阵发愁。

“管他怎么想呢,你就一口咬定自己伤得不能走路就好了。”孙伊美出主意。
……

那天晚上过后,凉夏的寝室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法学院才子欧阳逸从此成为女孩子晚上卧谈会上必然出现的话题;另一件是众人开始孤立刘恩恩。

说不出是什么理由,凉夏常常想,订书钉不过是一根导火线,也许是因为刘恩恩太美了,开学之初,就不断有男同学委托他们带各式各样的礼物和情书给她,而她从不看一眼,就直接将这些东西扔进垃圾桶。也许是因为刘恩恩太神秘了,每个周末,都有一台黑色的奔驰车等在校门口,周一一早再将她送回学校来。更也许是,她和她们确实不是一路人,在寝室里所有的女孩还都在对异性进行朦朦胧胧的幻想时,她常常在周一用高领衫和纱巾掩饰脖子上的一块、一块的瘀痕。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0

第七章 相识

军训结束后,大一新生正式开始了大学生活。怀着对美好爱情的强烈向往,王悦然加入了欧阳逸所在的辩论社,只是大二的欧阳逸追随者众多,加上身兼学生会组织部长的职务,每天都忙得风一样来去匆匆。一两个月下来,王悦然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是某一天欧阳逸从辩论社出来,而她进去,在门口,欧阳逸对她礼貌的点头微笑了一下。

“他对我笑,是不是表示,他对我有点印象,毕竟,上次我那么糗,我的天,我怎么会那么笨?”在日记里,王悦然这样写,她写的时候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于没有发现,寝室的门开了又关,直到她自己一阵笑、一阵发愁,反复数次后猛然抬头,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四位室友全部站在她的身后,各个的面部表情都很扭曲。

“笑吧,笑死你们。”王悦然闹了个大红脸,抱起日记,飞快的爬上床。

没有人忍心打击她,尽管,几乎人人都知道,欧阳逸对谁都是这样一副笑容,哪怕对方是那个脸上有伤疤的扫地大叔。

因为王悦然的关系,凉夏也在校园里见过几次欧阳逸,他总是很忙,身边有很多人跟着他,他们讨论各种事情,每次都热火朝天。这样的男孩,天生就是太阳一样的人物,发光发热,并且吸引着无数人不自觉的仰望着他,凉夏这样想着,脚下却自动自觉的在每次几乎迎面相遇时绕路闪开,她不喜欢这样的热闹。

没有课的时候,凉夏总是喜欢在图书馆借上两本书,自己窝在寝室里,趴在床上翻,她看书很快,囫囵吞枣且不求甚解,不过是图个热闹,打发没课的日子。会认识欧阳逸,则纯粹因为一个偶然。

12月里的一个星期三下午,她没有课,豆豆要去参加社团活动,她于是去图书馆借了一本南唐二主词校注,竖版繁体,薄薄的一册,读起来虽然没有市面上简体横排的看着舒服,却也别有风味,尤其适合催眠。

房门被骤然敲响时,她正朦胧欲睡,还没等反应过来下床开门,已经有人用钥匙将门锁扭开。

进门的是楼下看门的赵阿姨,见到凉夏瞪大无辜的眼看她,反而略有抱怨的说,“你们这些孩子就是懒,明明在屋里,听见敲门也不知道开。”

凉夏未几反驳,赵阿姨却已然闪开身,招呼身后的人说,“把人送进来吧。”

欧阳逸背着刘恩恩,在赵阿姨身后进了门。

“出了什么事?”看着刘恩恩躺在床上,原本略显苍白的两家显出淡淡的晕红,凉夏才问。

“我扭伤了脚。”刘恩恩的声音细若蚊蝇,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惹人怜爱。

“这位同学刚刚在楼梯上忽然晕倒了,我们送她去校医院看了,有点贫血,从楼梯上滑下时,扭到了脚,问题都不大,不过稳妥起见,还是联系她的家人,接她去检查一下好。”欧阳逸乍见凉夏,愣了一会,若有所悟,此时嘱咐完这些话,忍不住一笑。

“哦,谢谢。”凉夏连连点头。

“你为什么要谢我,”凉夏送他走出门口时,欧阳逸忽然回头问道。

“啊?”凉夏没明白欧阳逸的意思,不谢他,那要说点什么?

“我是说,我的法学院的欧阳逸,同学,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你是哪个院的?”欧阳逸站住脚,转身看着凉夏,他的目光温和而含着笑意,仿佛凉夏说了什么,逗得他忍不住发笑。
“我叫柳凉夏,文学院的。”被欧阳逸这样一看,凉夏有些脸红,半垂下头时,却看见欧阳逸的右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他手上的肤色同脸上一样,健康的浅小麦色,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看起来干净温暖。

“握个手,很高兴认识你。”欧阳逸停了会,见凉夏低头认真的打量他的手,终于笑了出来,干脆自己拉住凉夏的右手,握了一下。见凉夏猝然抬头看他,一双大眼睛透着迷蒙和惊讶,忍不住又笑了笑,才挥手道别,转身走开。

这一场意外,很快就被凉夏忘在了脑后,虽然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握住异性的手,不过握手是国人的社交礼节,外国人还亲吻呢,想想算不得什么,于是丢在脑后。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是凉夏始料未及的。

刘恩恩坚决不肯打电话给家人汇报自己生病的消息,然而人却明显的更加沉默下来。

星期五下午,S大篮球队对阵挑战的D大篮球队,凉夏对篮球本来没有兴趣,但是王悦然却坚持拉寝室里的众人去呐喊助威,理由是,欧阳逸也会上场。

“这年头,白马王子怎么各个都会打篮球?”对蓝球同样既不懂也无兴趣的豆豆,无聊的将头靠在凉夏肩上,听周围的女生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篮球是白马王子必杀技。”凉夏应了一声,昏昏欲睡。

“怪了!”好一会,豆豆推凉夏,很用力。

“我们赢了?”凉夏睁开眼睛去看赛场,第三节比赛刚刚开始,S大倒是比分一路领先。
“你猜,我看见谁了?”豆豆面色奇异,眼睛闪闪发亮,凉夏知道,这是这个貌似沉默的小姑娘开始八卦的开始。

“你看见谁了?”凉夏也好奇,四下看了看,除了疯狂着尖叫的女球迷外,看不见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咱们文学院之花。”豆豆用手指悄悄往右边一指,“今天大奔居然没来接她,她居然对这样的比赛感兴趣,不奇怪?”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1

第八章 篮球赛

“那你对篮球有兴趣吗?”凉夏瞥了一眼右边的观众席,刘恩恩对周遭的一切都反应敏感,此时,仿佛也发现了凉夏和豆豆的注视,整个人向后靠了又靠,闪躲他们的视线,“咱们两个不也是不感兴趣被拉来凑数的,她来也不奇怪。”

“就你什么都想得简单,”豆豆撅嘴,“我们是然然硬拉来的,可是谁会去拉她来,咱们寝室没有,班里她每天冷若冰霜的,就是有男生有那个贼心,也是没那个贼胆的。”

“看你的球吧,就你话多,什么贼心、贼胆的,说说就下道了。”凉夏笑拍她一掌,此时,场上猛然一阵掌声雷动,尖叫声震耳欲聋,两人忙看时,只见第三节比赛结束,欧阳逸正与队友击掌。

“好帅气的三分球!”

“就是,欧阳太帅了,刚才那姿势、那动作,比流川枫帅一百倍。”

“我还是喜欢樱木花道……”

身边的几个女孩旁若无人的兴奋议论,豆豆忍不住发表了她的樱木花道论,结果,遭到几个大大的卫生球洗礼,泱泱的闭嘴,缩回到凉夏身边,小声说,“看看他们,说起什么欧阳,口水都流满地,现在的女孩子呀,一点也不知道含蓄。”

“你是挺含蓄,因为样子太差,你不含蓄,人家欧阳也是半个眼睛不会瞧向你。”偏偏,凉夏身边的一个短头发女孩听见了豆豆的低语,高声回击了一句,瞬时,因为场上暂时休息而无所事事的女孩子们,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可是你不含蓄,欧阳逸难道就看你一眼了。”豆豆瞪大眼,脸瞬间红了又白,嗓门也提了起来。

“你!”短发女孩也瞪大眼,身旁早有人拉她的衣角,想让她安静,偏偏一直同队友说话的欧阳逸,就真的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短发女孩忽然眼睛一转,对豆豆说,“打个赌怎么样,谁输了谁一会此赛完了,趁观众和球员都没走,冲到场中央,随便另找一个球员,然后对他大喊三声‘某某我爱你’,不敢赌也算输。”

“为什么要和你赌?”凉夏诧异,只是手脑不同步,没来得及按住豆豆的嘴,豆豆已然高高的挑起下巴,说:“赌就赌,谁怕谁?”

最后,她们打赌,豆豆和凉夏一组,短发女孩和她的朋友一个自来卷五官精巧的女孩一组,每人拿一瓶运动饮料守在场下,专等比赛结束,上去给欧阳逸送水,欧阳喝了哪组任何一个人的水,都算这组赢,输了的马上去场上找人大喊三声。

“我不要,输不输都丢死人了。”凉夏摇头。

“你的朋友要先认输?那你只好一会直接上场去大喊三声了。”短发女孩幸灾乐祸。

“凉夏,你不是吧,我们是朋友,你不能丢下我,大不了,咱们输了,我把你的份也喊出来。”豆豆可怜兮兮的冲凉夏眨眼睛。

“同学,你不愿意去可以不去,本来就是同她赌,输了自然也是她自己去喊,和你没什么大关系。”短发女孩笑嘻嘻的,眼神里写满了得意。

凉夏没有接茬,她不喜欢短发女孩胜券在握、仿佛一切尽在把握中的样子,于是反而握住豆豆发凉直冒冷汗的手,安抚的笑了笑。

比赛结束,凉夏和豆豆在最后一节都站在看台下场地的入口处,可是因为心情太紧张,谁也没听清比赛结果,甚至连最后一场谁投中了球也没有看清楚仔细,反观旁边的两个女孩,倒是一派轻松,不是咬着耳朵,小声说笑。

凉夏希望,比赛永远不要结束,然而,比赛偏偏很快就结束了。

S大篮球队的队员们抱在一起,把教练高高举起,抛向空中,满场掌声雷动,很多学生也涌上赛场,因为站得最近,凉夏、豆豆和另外两个女孩被人群挤到了最前面,倒是扼杀了凉夏转头逃跑的冲动。

欧阳逸正回身同队友说话,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下意识的回头,凉夏被豆豆一推,几乎一头撞在他身上。

凉夏手忙脚乱中,只得用饮料死死隔在两人中间,维持住不到20厘米的距离。

“欧阳逸,你辛苦了,喝点水吧。”清脆的声音在凉夏身边想起,短发女孩笑嘻嘻的说,“林梦也来了,我们俩被挤成这样,这水,你可都得喝了。”

“无耻。”豆豆脸色一白,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原来短发女孩和她的同伴那个什么林梦,根本就是认识欧阳逸的。

眼见欧阳逸两只手同时接下了短发女孩和林梦的水,凉夏侧头对豆豆作了个哭的表情,豆豆也苦着脸,四下开始寻找马上要大喊的对象,偏偏,有人握住了凉夏攥得紧紧的饮料瓶。

“你费这么大力气,是要给我喝吗?”很好听的男声,在凉夏耳边徘徊,不,不是好听,那简直是天籁,凉夏抬头,满脸惊喜,豆豆也几乎欢呼跳跃,原来欧阳逸接过短发女孩的两瓶水后,随手就递给了身边的队友,这时手里,却握住了凉夏的那瓶。

“哦,是给你喝,给你喝的。”凉夏呐呐的,有些脸红,手忙乱的松开,被身后的人群一涌,几乎撞到欧阳逸,手又连忙夺过水瓶,架在两人中间。

“同学,我很渴,真的。”欧阳逸没想到送到自己手里的水还有抢回去的道理,愣了一下,看凉夏的狼狈,笑了,高声对后面的同学喊,“大家不要挤了,向后让一让,我们要清理一下场地。”

他在校园号召力极强,片刻后,拥挤感渐渐消退,凉夏红着脸把水重新交到他的手中,看着他缠了胶带的手指旋开水瓶,大口喝下去。

短发女孩和同伴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咬着嘴唇,猛然冲到欧阳逸身旁一个同样个子高高的男生面前,大喊道:“李槐我爱你!李槐我爱你!李槐我爱你!”然后猛然推开人群,嗖嗖的跑掉了。

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呆了,那个叫李槐的男声将刚喝下去的水猛喷了一地,很有些不知所措,而林梦已经跺跺脚,转身分开人群,去追自己的朋友了。

这一场闹剧,最后在众人对李槐的打趣和哄笑中收场,欧阳逸最先捶了李槐一拳,笑道,“有人当中告白,感觉怎么样?”

“别问我,想知道,回头你找人试试就好了。”李槐脸色微红,反手还击了一下,对周围起哄的人直着脖子喊:“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都好笑!”周围的人齐声答了一句。

欧阳逸喝干了手里的水,觉得格外的美味,方转头去找凉夏时,才发现,身边的人早不见了踪影。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1

第九章

“你要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也早认识欧阳逸?”从体育馆跑出来,凉夏尤觉得两颊火烫,豆豆已经回过味来,直拉着她问。

“谁说的,我不认识他。”凉夏反驳,声音里底气十足,全听不出心虚来。

“真的?那我的运气岂不是太好了,我要去买张体育彩票,没准能中。”豆豆拉住凉夏,仔细看了看,觉得凉夏不像是说假话,立时又兴奋起来,“我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话说回来,这个欧阳逸,长得虽然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但人还真不错,难怪然然这么迷他。”

“行了吧,做梦也该醒了,口水流了一地了。”凉夏受不了豆豆猛然冒出的花痴样子,推了她一把。

“好好,我错了,我改,今天你这么够意气没丢下我一个人出糗,说吧,要我如何报答?”豆豆耍宝般站在原地,抱腕当胸。“说吧,让我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

“我不要你两肋插刀,我要吃烤地瓜。”凉夏笑嘻嘻,校园里小卖店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烤地瓜,要吃这个,非得跑出校园,到门口去碰运气,天冷的日子,凉夏懒得动,想吃了许久。

“坏丫头,这么冷的天,你也真……”豆豆跳起来,推了凉夏一把,想了想,才颇有一副壮士断腕的壮烈,说,“算了,谁让你是我兄弟呢,这烤地瓜,我去替你买了,你回寝室等着吧。”

“豆豆,你是宇宙无敌的大好人。”凉夏赶紧作仰望装,眨眨眼睛。

豆豆来去如风,嗖嗖的就跑向校门的方向,凉夏站在原地看她跑远,这才慢腾腾的往寝室楼的方向走。这个城市比她的老家在地理位置上偏南,冬天的温度也高一些,只是同北方所有的城市一样,北风一吹,照样透心凉。

快挪到寝室楼的楼下时,远远就看见过路的女生交头接耳,凉夏对不认识的人一贯不关心,当下也只把围巾向上拉了拉,微微垂着头,鼓励自己温暖就在前方。

然而,寝室楼下,一台纯黑色的大吉普车还是引起了凉夏的注意,那时节,她对车完全不感兴趣,别说不认识越野车,就是连本田和丰田的标志也分辨不清,所有车里,大约唯一叫得准的,就是奔驰、红旗和奥迪。眼前的大吉普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主要是因为,首先,她一直认为吉普车都应该是绿色的,而眼前这台不是,其次,大大的奔驰标志,她还是认得的。
纯黑色的车旁,斜倚着很年轻的男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穿一件笔挺的黑色西服上衣,V领的浅灰色毛衣,正从烟盒里拿了烟,漫不经心的点燃,片刻,一股烟雾升起。

凉夏对这个男人有些印象,因为曾经几次看到刘恩恩上他的车,只不过以前他开的也是奔驰,但是却是奔驰最常见的轿车。几乎立刻联想到了刘恩恩去体育馆看球的古怪行动,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凉夏在观察一切的时候,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寝室楼的大门已经触手可及。

“柳小姐,请您留步。”身后,有人说话,凉夏没有留意,又向前走了两步,“柳凉夏小姐!”身后的人已经连名带姓的叫她。

“请问我认识你吗?”凉夏疑惑谁会称呼自己为柳小姐,这年头,小姐这两个字,听在人耳中,总有说不出的别扭。

叫住凉夏的,是刚刚吸烟年轻男人。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年轻男人一笑,一侧脸颊下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柳小姐跟刘恩恩小姐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对吧?”

“你有什么事情吗?”凉夏不解,但是脚下却忍不住退了一小步。

“没什么,今天恩恩小姐没有按时回家,我想请问您,看到她了吗?”年轻男人问得很礼貌客气,可是薄薄的嘴唇边,凝成的微笑却让凉夏本能的觉得畏惧。

“我不知道。”凉夏摇头,“我和她不熟。”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2

第十章 约会

话一出口,凉夏就觉得自己说错了,人家问自己看没看到刘恩恩,自己就该回答说没看到,然后就可以走人了,为什么要说自己不知道,真是。

“那,柳小姐,请问你刚刚在什么地方看到了我们恩恩小姐。”果然,年轻人立时听出了凉夏话里的破绽,笑得很是畅快,人也走近了两步,微微弯腰,眼睛直直的看在凉夏脸上,有些无礼的放肆,虽然不至于让人觉得讨厌,但是,也并不舒服。

“我早晨在寝室看见过她。”凉夏皱眉,再向后退一步,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住了寝室楼大门的把手,“您没有其他事情,我要上楼了。”她飞快的说完,拉开门,转身钻进了厚门帘内。

年轻人不提防凉夏最后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有心追上去再问问,才掀开门帘,就瞧见一楼看门的大妈已经从自己的小屋里探出头,高声说,“你谁呀,这里是女生寝室,出去出去,要找谁,到外头喊去!”

碰了一鼻子灰,年轻人只得退出去,回到车前,拉开驾驶室的门探头进去,对后座的人说,“大哥,刚才那个小姑娘说,她早晨看见过恩恩,还没等我细问,就跑了,有点古怪吧?”
车内的人似在沉思,隔了会才说,“刚才那个小姑娘,我听你叫她什么,凉夏?”

“嗯?”年轻人习惯性的答应了一声,才猛然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已经关上的寝室楼大门,一时摸不准车内人的想法,只是凭借以往的经验,问了句,“大哥,那要不要改天,把她约出来陪陪你。”

车内的人没出声,只是敲了敲椅背,年轻人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也知道不必再等刘恩恩,连忙上车,放下手刹,挂档,踩油门,车子一个漂亮的转身,飞驰而去。

豆豆买回的烤地瓜,金黄的瓤,一口咬下去,又甜又糯,爽滑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吞下去,凉夏捧了一个和豆豆面对面,吃得香甜,不妨寝室门被人推开,一股子冷气直灌进来。
进门的人是刘恩恩,脸色有些苍白,垂着头没有神采,不知怎么了,门推开的一刹那,看见屋内有人,居然吓得脚都离地,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凉夏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问了一句,见刘恩恩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得又说,“刚才在楼下,有一个人问我,知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回家?”

“什么人问你?”有反应的是豆豆。

“一个年轻的男的。”凉夏应了一句,从始至终,刘恩恩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吃完烤地瓜,两个人去外面的公共水池洗手,豆豆对凉夏说,“你觉不觉得,最近刘恩恩怪得很,脸上总没个笑模样,好像人人都欠了她八百万似的,今天她也不回家,还有人来找她,你说,她是不是被那个开奔驰的有钱人甩了?”

“别胡说,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凉夏想想方才的情形,就觉得不舒服,因此更不愿意多说。

“也对,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豆豆想想也是,于是不再提这件事。

开学几个月,刘恩恩第一次在寝室过周末,这让寝室里的人居然都觉得不适应,因为以往,周末刘恩恩不在的时候,他们常常躺在床上八卦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当然,主要限男生,也偶尔八卦刘恩恩,猜她究竟是家来有钱,还是被大款包养,但是今天当事人在场,这些话自然不能再说,于是泱泱的睡觉。

周六早晨,没有课大家都躺在床上偷懒,明明醒着也赖在床上不动,偏偏就有人不实相,八点刚过,就在外面将房门拍得山响。

“屋里没人!”孙伊美把被子捂在头上,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

“柳凉夏,柳凉夏在不在?”外面的人显然也没好气,用力凿了两下门,也喊了一嗓子。
“在,我在。”凉夏不想是找自己的,赶紧下地,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女孩,短短的运动头,大眼睛,精神又漂亮,大冬天也只穿了一身毛衣外面套一身红色运动服,脖子上搭着毛巾。看见凉夏出来,居然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神里略有不屑或者是不解,隔了会才说,“你是柳凉夏?楼下有人找。”
凉夏莫名,只得连连道谢,女孩却不理会她,潇洒转身,跑下楼梯,嘴里有意的嘀咕道,“还以为是什么绝代佳人呢?”

寝室里窗帘放着,隔着桌子要拉开向下看并不容易,凉夏长出了口气,一股劲把衣服换好,穿上羽绒服,脸也没洗就跑了出来,心里只嘀咕,究竟是什么人会这样早来找自己。

寝室楼旁布告板下,站着一个穿米白色半大衣的男孩,正仰头认真的看上面贴的杂七杂八的培训班招生广告,以及放电影、开舞会的通知,听见脚步声才慢慢回头,一双大而明亮的眼,在看到凉夏时,露出了忍不住的笑意。

“怎么是你?”凉夏倒楞住了,讪讪的不知该说点什么,昨天实在是糗,如果可能,她希望最好几个月都不要看到眼前的这个人。

“早上好!”欧阳逸却对凉夏愉快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走过来说,“还没吃早饭吧,天天吃食堂里能当镜子照人的大米粥肯定不饱,趁今天没课,我们出去吃点别的。”

手猛然被欧阳逸握住,人也被他拖着走出好几步,凉夏才想到要问,“我为什么要和你出去吃早饭?”

“吃饭也需要理由吗?”欧阳逸冲着凉夏露出苦恼的表情,“那么好吧,昨天我喝了你的水,今天,当我投桃报李好了。”

“可是……”凉夏想说,我还没洗脸,但是又觉得在欧阳逸面前这么说怪难为情的,只得说:“那个……我还没戴围巾和手套,要不,你等一会,我上去拿了,咱们再走。”

“围巾和手套?”欧阳逸回身,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蓝色羊绒围巾,三下两下绕到凉夏脖子上,然后摘下左手的手套,径自拉过凉夏的左手套上,再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凉夏的右手,这才得意的笑道:“你看,问题都解决了,你不用回去拿了,我们走吧。”

欧阳逸的手很热,那种热,顺着指尖,迅速的传入凉夏的身体里,羊绒围巾也很暖,带着一点清新的透明皂的香味还有欧阳逸身上那种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凉夏觉得自己的脸腾的红了,火辣辣的,竟然不觉得早晨的风,烈得如同刀子。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2

第十一章

欧阳逸带凉夏吃的,是豆浆配煎饼果子,这里的煎饼果子同凉夏家乡的并不一样,煎饼是加鸡蛋摊好的,上面刷了各种酱,撒了芝麻,最后卷一块薄脆。

“我以为,煎饼果子里是该卷油条的。”凉夏吃了一口,很咸,忍不住喝口豆浆。

“卷油条?”欧阳逸倒是一愣,“那刷酱吗?不刷酱有滋味吗?”

“我们家不刷酱,小时候,我爱吃甜食,妈妈倒是给我撒过白糖,卷起来吃。”凉夏想起了许多年前的煎饼果子,觉得那种甜味,仿佛还萦绕在心头。

“好吃吗?”欧阳逸见她十分的回味,忍不住问。

“记得不清楚了,其实,我们那里,已经很少有人吃煎饼,油条也只有早市才有,早餐一般都改吃面包了,方便又省事。”凉夏很爱薄脆的口感,虽然咸了点,也三口两口就吞下肚子。

“你喜欢,改天我带你去吃一家更正宗的,”欧阳逸瞧凉夏吃得香甜,也很高兴,“那家最绝的,不是煎饼果子,而是各色的小点心,有一种红豆糕,方方正正的一小块,看起来再结实不过,但是轻轻一咬下去,却立时就融化在嘴里了,又甜香,又美味,你肯定爱吃。”
“看不出来,你对吃还很有研究。”凉夏喝光豆浆,身子终于暖起来,这才想到问,“你是本地人吗?”

“算是,也不算是。”欧阳逸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我父母现在都在B市工作,我的爷爷奶奶家在这里,我也是高中回到这里读的。”

“B市?”凉夏一愣,几乎拍桌子,“我也是B市的,这么说,咱们还算半个老乡。”

欧阳逸回给她一个暖暖的微笑,站起身时很自然的伸手拉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现在,让身为老乡的我,带我的老乡你,来四处逛逛,省得你过年回家的时候,人家让你讲讲这里的风土人情、风景名胜,你一问摇头三不知。”

S大所在的A市,繁华热闹到极点,尽管是星期六的清晨,马路上也到处是车,到处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地铁车上坐了几分钟,凉夏被挤得东倒西歪,直到欧阳逸用手臂和身子为她支起一方小小的空间,才得以喘息,然而,旁边座位上的年轻女子居然有本事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照旧读着一本英文书。

事实上,有空的时候,她也和寝室的女孩子们一起走出校园,在A市里四处游走,只是这个城市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大了,走走停停,无非管中窥豹。

欧阳逸事实上,也没领凉夏去什么地方,他只带她钻胡同,这个城市有很多的胡同,常能看见成群结对的外国人,听导游滔滔不绝的讲解。而欧阳逸知道的故事,明显要更多,也来得更加生动细致,百问不厌。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逛,四处看,随便聊,到了回到S大的时候,居然已经是日暮黄昏。

冬日的黄昏,常常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凄美的感觉,落光叶子的阔叶树,只余稀疏的枝叶独对残阳,幸而,树下经过的,都是双双对对的身影。

欧阳逸是学校的名人,两人一进校门,凉夏就立刻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不是玩累了,而是来来往往,许多女生的目光,都从欧阳逸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有轻蔑的微笑着的,有干脆横眉立目的,也由毫无表情的,种种都让她觉得不舒服。

凉夏几乎忍不住就想把被欧阳逸紧紧握着的手抽回来,但是她的心念不过刚刚一动,手上就骤然受力,完全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连句什么话也没说,这算什么?凉夏有些委委屈屈的侧头看欧阳逸,却正好遇上他的目光,居然温柔而宠溺。

目光相接,凉夏的心砰砰直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学校里许多女孩追着欧阳逸跑,一定是他的眼睛太漂亮了,神采飞扬,而当那目光专注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时,这个人就会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尽管鲜花盛放,但是自己却是最独一无二的美丽。

“做我的女朋友吧。”欧阳逸将凉夏一直送到寝室楼下,晚饭时间,寝室楼下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不少男生都等着女朋友下楼,三三两两的站着,一听欧阳逸的话,忍不住齐声起哄。
隔了很多年,豆豆和王悦然在遥远的异地他乡重逢时,说起当年的往事时,还对这一刻记忆犹新。

没有什么浪漫的玫瑰红烛,更不用说红酒香槟,戒指礼服,有的就只是人一生最美丽的时刻,古老的漆成大红的中式小楼前,一对沐浴在夕阳下的青年男女,夕阳在他们四周结下了许多美丽炫目的光圈,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过来,各自神色不同,直到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你倒是答应呀,不然饭口都过了——”

接着,不用谁起头,就开始有更多的人节奏一致的喊:“答应他——答应他——”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3

第十二章

事实上,凉夏记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有没有答应欧阳逸。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许许多多的目光,到了最后,不是投向欧阳逸,反而,都是落在她的身上。那些目光太过灼热,灼热到,凉夏只想逃走。

后来,她也确实是逃走了,但是欧阳逸说,在她没点头之前,他一直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没给她机会挣脱,她后来所以能头也不回的冲回寝室,那是因为,他看到她红着脸点头了,当时太兴奋,松了手,才放任她逃走,留下他一个人,差点被围观人的目光淹死。

“我很怀疑你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第二天,凉夏只觉得窘,听见欧阳逸说这些,脸红得什么似的,低头看着脚尖走路。

“我不好吗?”欧阳逸轻轻用力,拉住凉夏的手,问得有些郁闷。

“这和你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凉夏就是不抬头,声音也低低的,仿佛嘴里含了什么,吐字也不清楚。

“有关系,怎么会没关系?”欧阳逸说,“如果我足够好,那么我的女朋友就应该觉得站在我身边特别有面子,走路都要挺胸抬头,而不是像现在某人这样,低着头,好像地上到处是百元大钞。”

“你就贫吧。”凉夏终于笑了,抬起头,并不意外看到欧阳逸专注的目光,以及,温暖的笑容。

从那天之后,S大的校园里,就多了一对相携的身影。

只是期末了,欧阳逸更加的忙,学业、学生会、篮球社,还有各种各样系里的事务,导师布置的工作,花样繁多得让凉夏咋舌。而凉夏也忙,大学里的考试在很多人心里,并不比初高中时的考试,寝室楼里到处都能听到60分正好,61分浪费的口号,但是凉夏对自己要求一直很高,是以,也忙得很厉害。

能在一起聊天的时间,就压缩到中午在食堂吃饭的几十分钟。

欧阳逸总是微笑着听凉夏讲寝室里的趣事,班级里上课复习的情形。

凉夏说,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大学里老师上课根本不点名,所以有些学生,别说老师,就是他们也是一个学期都没见过。第一天复习画重点的时候,一进教室的门吓了一跳,还以为进错教室了呢,赶紧退出去看看,结果一看,没错呀,怎么教室前排坐的人一个都不认识?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3

第十三章 吵架

“然后怎样了?”欧阳逸随口问她。

“还能怎样,老师也吓一跳,退出去推推眼镜,仔细看了看教室上面的牌子,然后进来,十分夸张的说,最后一堂课了,想不到小生还有机会亲眼目睹诸位大人的丰姿,真是三生有幸,请容小生自我介绍一下,敝姓陶,陶渊明的陶不是桃子的桃,是诸位大人文学概论的任课老师,烦请诸位看仔细小生我这张脸,免得日后在学院里互相撞到当面不识,发生争执惹人笑话。”凉夏很兴奋的学了老师的表情和动作,说完时,却发现欧阳逸眼神飘忽,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她说的话。

回头是出于本能,凉夏发誓,自己真的只是想看看,欧阳逸看到了什么,食堂里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不再人来人往了,所以凉夏很容易就看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有着绝美的侧影的女孩,正飘飘悠悠的走在欧阳逸的视线中。

刘恩恩,凉夏忽然打了个寒战,说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刘恩恩的那一瞬,她的心,忽然从火热变得冰凉。

“你吃完了?”收回目光,是因为欧阳逸忽然问了这样一句,事实上,从见面到现在,凉夏一直在说话,即使打了她最爱的锅包肉,她也不过刚刚吃了一块,要是过去,欧阳逸一定会发现,然后皱着眉说,“你得多吃点,你吃得太少了,被人会以为我虐待自己的女朋友。”只是,这次,他却看也没看她的盘子,只是站起身说,“吃完了就走吧。”

“你先走吧,我还没吃完。”凉夏觉得十万分的委屈,勺子用力一磕盘子,放出当的一声脆响,声音也拔高了一号。

“那你先吃,我走了,回头去找你。”欧阳逸对凉夏的脾气却似乎全无察觉,匆匆忙忙的就真的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生闷气,锅包肉也吃不出一点味道,于是,只能悻悻的回到寝室。
豆豆早回来了,正躺在床上背书,孙伊美、宋晓雨和王悦然几个人也都在,正围在一起说什么,见到凉夏回来,瞬间就散开了。

王悦然哼了一声,坐回到床上,孙伊美却披上大衣说,“这屋子里让人呆着气闷,有人每天说得比唱得好听,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就是抢起别人的男朋友,一点不手软。”

“诶,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说谁呢?”豆豆在床上一跃而起,手指着孙伊美。

“我说谁?谁自己心里明白,你犯得着瞎参合吗?”孙伊美哼了一声,“我看最该小心的就是你,别哪天人家把你给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呢。”

“那也是我乐意,怎么的?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谁抢谁男朋友了,欧阳逸是谁的男朋友,谁不知道,他就一个女朋友。”豆豆嗓门拔高,大有马上跳下来和孙伊美理论的架势。

“你少说两句。”宋晓雨挺着说得不像话了,赶紧上前拉住孙伊美,一边又叫王悦然,“不是说去上自习吗,还不走没座位了。”

等到三个人的脚步声从走廊挪到楼梯口,豆豆才对凉夏说,“别放在心上,欧阳逸没喜欢过别人,他就喜欢过你,单恋本来就等同于随时失恋,她们乐意单恋,倒拿不是当理说了。”
凉夏没有出声,事实上,自从那天欧阳逸当中表白之后,她就成了寝室中第二个被孤立的对象,不对,这已经不仅仅是被孤立了,那简直是被直接化为汉奸、叛徒的待遇,幸好还有豆豆,不论怎样,始终站在她身边。

要是以往,凉夏不会这么难过,她等多会生气,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承受责难,而今天,她却真的很难过,凭什么自己在承担了这么多的责难后,还要被忽视,欧阳逸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什么,亏她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就想好了今天要和他说什么话,用什么样的表情。他不仅忽视她,不听她说什么,甚至也不关心她,连她饭菜几乎没吃都没注意到……
一想到这些,凉夏的眼泪就止不住的从眼睛里簌簌的滚落,虽然她用最快的速度趴在床上,也没有逃过豆豆的眼睛。

“你哭什么,别理她们,就当她们是狗放屁。”急了,豆豆啥话都敢说。

“我没事。”凉夏将头埋在枕头上,哭就这样,别人越劝,眼泪就越多,心里就越委屈。

“没事还哭?”豆豆不肯走开,“欧阳逸欺负你了?”

“别跟我提这个人,以后,我要和他绝交。”提起欧阳逸,凉夏更加委屈了,话说得也有些咬牙切齿。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3

第十四章 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

说来也奇怪,凉夏闷声不响的哭得伤心时,豆豆急得什么似的,这会凉夏冲口说出要和欧阳逸绝交的话来,豆豆却反而平静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爬上自己的床,继续和自己的书奋斗。

凉夏哭了一会,屋子里静静的,心中的酸楚随着泪水流失殆尽后,终于自己也觉得没趣,那感觉就像小时候走路时摔了一跤,妈妈正在身旁,于是大哭,但是哭了几声,却发现妈妈连扶都没有扶她,更不安慰一句,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哽咽着收了眼泪。
只是她这些年一路风平浪静的走来,从来没有人对她大声说过话,甚至连冷脸也没遇过几次,这次偏偏欧阳逸莫名的不理她,心里终究有些难受,忍不住问豆豆,“是——不是——我和他在一起特不般配,所以你——也觉得我和他绝交是对的决定?”

“谁说你们不般配?”豆豆有些诧异的翻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凉夏,许久,直看到凉夏心里有些发毛,才忽然换了笑脸,贼贼的说,“哭这么伤心,我看不是欧阳帅哥欺负你了,是某人不知道碰翻了哪一坛子老陈醋,酸掉了牙吧。”

“胡说八道,谁吃醋了,我稀罕吗?”凉夏不妨一下子被豆豆触动了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觉得两颊滚滚的发热,心也胀痛得厉害,又是难过又是喜悦的,充满了,再没有一点别的空间,整个人无所遁形似的,于是立即翻身,把头往被子里一扎,声音捂在被里,传出来是闷闷的,“以后他爱怎么样是他的事情,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是吗?你不后悔?”豆豆逗了凉夏一句,还待再说什么时,寝室门却被敲得砰砰响,原来是隔壁寝室的女生泡方便面没有热水,知道她们屋有个电热杯,所以专程来上门相借的。
后悔吗?凉夏也问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只是一想到以后就和欧阳逸成了陌路人,心里忍不住一阵的痛,好像被硬物重重的砸上了一样。

屋子里,豆豆和隔壁的女生说笑了一阵,直到方便面的香味弥散开来,才各自散开,而凉夏头藏在被中,受不住热,还是忍不住甩开了被子。

那是红烧牛肉面特有的香味,这些年凉夏吃过很多口味的方便面,只是吃来吃去才发现,唯一不会厌烦的,还是这最初的味道,只要一闻到,食欲就会出现,而肚子也恰在此时很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我还有一包面,但是我中午吃了很多,要不,你帮我分担一点?”豆豆的耳朵灵敏度极高,这时不动声色的从小柜子里翻出一包牛肉面来,笑着在凉夏眼前晃了晃。

“小地主,我发现,你果然是有余粮的人呀。”凉夏来了些精神,翻身坐起,穿了鞋去打凉水,然后加热、煮面。

“吃东西会让人心情愉悦。”吃饱喝足,凉夏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身旁的豆豆瞧她贪吃的样子,忍不住发表了一下自己体会出的人生哲学。

“还有呢?”凉夏也翻出马上要考的书,趴在床上看,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一眼看去,只觉得所有的字都漂浮在纸上,让人心烦。

“还有就是,小两口吵架,外人不要去劝架。”豆豆看了好长时间的书了,只觉得头颈酸酸的,这时顺势放下书,站到窗口一边向外看,一边活动着颈椎,忽然,扭头的动作一滞,瞥见凉夏仍旧不动,她赶紧凑到窗口细看了两眼,然后说,“凉夏,你说,没什么事,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凉夏一脸莫名,不知道豆豆话题怎么变化得这么快。

“就赌,你们什么时候和好如初。”豆豆转身,笑嘻嘻的看凉夏,“我赌今天之内,你们就会和好,然后和往常一样,赌注也不狠宰你,就一顿咖喱牛肉饭套餐就好。”

“谁要和你赌这个。”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刚刚安抚了凉夏“受伤”的心灵,偏偏豆豆又提起,她有些难过,把书扣在枕头上,整个人没精打采的趴下,“我再也不理他了。”

“那就是说,你赌你自己今天不原谅他了?”豆豆偏偏把头凑过来,伸手拉起凉夏的手,用力往上一拍,双掌相击,声音清脆,“成功,晚饭我等你请客了。”

这少有的笃定让凉夏有些诧异,眼见豆豆的眼神不是飘向窗外,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翻身坐起,只是不等站起身,寝室门又被人敲得山响。

“吃饱喝足的某人,换你去开一次门了。”豆豆明明站在地上,这时却不知为什么甩了鞋迅速上床,屋里只她们两人,于是凉夏哼了一声,匆匆跑去开门。

门外,一片馨香馥郁。

敲门的是楼下一个寝室的女生,凉夏在宿舍楼门口见过几次,并不认识,此时女生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每一朵都是绽放着的,柔嫩的花瓣仿佛还含着露水,见到凉夏开门,眼神冰凉的上下瞟了她几眼,然后也不啰嗦,直接把花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让我看看,十一朵呢。”凉夏还准备叫住那女生问问是送谁的,结果屋里的豆豆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一把将她拉回来,嘴里似是感叹似是惊讶的说,“欧阳帅哥还真是够浪漫,十一朵红玫瑰呢,让我想想,花语是什么来着,对了,是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哈哈,人家够有诚意了吧,还不下楼去看看,咖喱牛肉饭晚几天补给我也没问题,我和好说话的。”

凉夏这才恍然,几步冲到窗口,却见欧阳逸果然正站在楼下的布告栏处,仰头看向自己的方向。

这场赌局,凉夏最后是输掉了,在咖喱牛肉饭和红玫瑰之间二选一,虽然有一万个理由拒绝那华而不实的花朵,但是又多少女人最后会选择牛肉饭呢?何况,那天欧阳逸在寝室楼下站足了整个钟头,等到凉夏撑不住冲下楼扑入他的怀中时,他的手冰到吓人,那还是一月初的天气,寒风刺骨,整个钟头里,过往的女生都心痛到恨不能站在哪里陪伴他,然而他的视线却始终凝在凉夏的窗口,他的笑容只为她才绽现,他的怀抱,也只愿容纳她,这些还不足够吗?凉夏想,足够了,当她扑入他的怀中,听到他冻得有些僵硬的声音说着,“凉夏,我爱你”的时候,真的,这一刻,已足够永恒。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4

第十五章 这种事应该男人主动的

紧张的期末考试过后,就是漫长的寒假,欧阳逸的父母在B市工作,所以每年欧阳逸都会到B市去探望,不过他通常不会赶在所有学生都返家的这几天,何况今年寒假开始就眼见是春节,父母也会回来和爷爷奶奶团聚。

他有一万个理由不回去B市,但是他却是最早预定车票的一个人。

“其实,你不用陪着我回去的,就一夜的火车,天亮我就到家了。”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东西,凉夏提着背包下楼,欧阳逸早已等在布告栏旁,还是米白色的半大衣,围了一条海蓝色的绒绒的围巾,他没有什么行李,只在手里提了一个装这两桶方便面,还有水和一些零食,外加凉夏喜欢的几只蜜橘的袋子。

“傻丫头,我也是要回去看看父母,顺便和老同学聚聚,每年也回去的,就是要晚几天,不过今年我想,要是一个人坐一夜火车也挺无聊的,就当和你做个伴,我们说说话,时间过的能快点。”欧阳逸一手去接凉夏的背包,很大的书包,背在凉夏身上,总有一种逃难的感觉,但是背在他的身上,就显得小巧了许多。

背好凉夏的包包,检查了一下凉夏的帽子围脖,欧阳逸满意的点点头,很习惯的垂下手,握住了凉夏的,“我们回家了,”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觉得甜甜的,好像有一罐很大瓶子的蜜糖,正满满的向外溢出着。

这是离校的第一天,很多本地的学生也纷纷准备回家,欧阳逸牵着凉夏的手昂首大步走出时,并没有留意到一台黑色的奔驰与他们擦身而过,而在他们的身后,有人一直牢牢的盯着那相携的手。

一夜的硬座车,对于乘客来说,绝对是一种体力和耐力的考验,九点一过,凉夏就开始浑身酸痛,忍不住犯困,只是,闷闷的挤满人的车厢里,留给她的空间,也只是那么几十厘米的一个坐席而已。

“累了?在我身上靠会吧。”欧阳逸拿右手拍了拍左边的肩,声音轻柔,见凉夏迟疑着不靠过来,忍不住轻笑出声,干脆伸出左臂,挽住凉夏的身子拉到怀中,让她有个舒服的位置靠好。

这是他们第二次靠得那样近,上次的拥抱还仿佛只发生在昨天,那种美好让人的心在激动中久久不能平复,而这些日子里,他们却尽量回避再一次的靠近,只将彼此的距离定格在手与手相牵。具体为什么要一下子变得拘谨,就连欧阳逸也说不清楚,那该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很玄妙的感觉,明明,他无一刻不想更靠近凉夏,无一刻不想这样的拥她在怀中,只是,每每也只是心念一动,就立刻打住,他在心里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凉夏还小,爱她就应该保护她不受到伤害,毕竟,她对于爱情,是那样的懵懂,眼神单纯到让人觉得,有这种亲近的心都是不可原谅的,只是这种感觉在心里盘桓久了,即便是欧阳逸这样从小被女生追捧的男孩也开始觉得有些害怕,怕吓到她,怕她讨厌,怕她……怕她太小了,还不懂如何去爱,也不能如自己爱她一样爱着自己。

爱也需要表达,也需要证明,更需要回应。

凉夏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因为那种热辣辣的感觉仿佛是有人在心里点燃了一把火,瞬间,就把她从内到外炙烤得滚烫,幸而此时车厢内灯光昏暗下来,坐在对面的人已经垂头打起盹来,才让她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欧阳逸的手暖暖的搭在她的腰上,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那种触感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心里慌乱了一会,凉夏终于有时间去感受自己身边的男子了。

欧阳逸的肩膀和她想像中的不同,她一直以为,他的肩不会这样宽厚,因为他也还是个刚刚挣脱少年外表的男孩,但是实际靠过来,感觉却完全不一样,这个看起来别扭的姿势竟让她很舒服,甚至彼此高度也契合,于是这样的一个位置,就仿佛是为了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又仿佛他们本该如此,彼此贴近且原本就是一个整体,不过是俗世的轮回打破了这种相依,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对方,直到再次重逢。

车轮滚滚的单调声音中,凉夏轻轻闭上眼睛,头顶软软的发轻轻在欧阳逸的颌下蹭了蹭,欧阳逸没有出声,只是轻轻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然后继续这样拥着她,让她的头牢牢贴近自己,沉稳的心跳声,透过肩头的肌肤,一下一下,进入她的耳中,入眠前,凉夏恍惚的想起前阵子读过的席慕容的诗——

“人若能转世,世间若真有轮回,那么,我爱,我们前生曾经是什么?

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一朵。

你若曾是那个逃学的顽童,我必是从你袋中掉落的那颗崭新的弹珠,在路旁草丛里,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我必是殿前的那一炷香,焚烧着,陪伴过你一段静穆的时光。

因此,今生相逢,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却又很恍惚,无法仔细地去分辨,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这是凉席第一个坐着睡觉的夜晚,过年的时候,父母去走亲访友时,她常常一个人倚在窗口,用手指在窗上结的冰花上按出一个一个的指印,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是无意的,不过是觉得,捂开了窗上的冰花,她就可以在楼下看到正仰头看向自己的欧阳逸。

只是此时,欧阳逸早就跟着父母回去了那个引他们相识的城市,甚至没来得及和她当面道别,幸好……她忍不住想着,幸好,然后脸上一阵一阵的又发起烧来。

那天,清晨他们携手下车,在站台密集的往来人流中,趁着欧阳逸四下找出站口的时候,她踮起脚尖,轻轻的吻在他的脸颊上。

那一刻,她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吧,欧阳逸不曾料到这样,一时居然呆呆的凝视着她站着不动,站台上的人真多呀,有些走在他们后面的人不耐的推他们一把,欧阳逸也只是把她护在胸前,不恼甚至微笑着看推他们的人,最后把后面的人弄得有些心里发毛,匆匆绕过他们走开,要到了站台上人流渐渐散尽时,欧阳逸才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开,侧面看去,他俊美的脸颊居然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那红霞,最后一直吞没了他的耳朵甚至露出来的脖颈。
直到一些时候之后,他们真正的拥有了一个吻的时候,欧阳逸才在她耳边喃呢着说,“这种事,应该男人主动的。”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4

第十六章 回忆中的甜蜜

寒假给人的感觉是格外的漫长,凉夏不大出门,很多时候会不自觉的对着家里的电话机发呆,而电话铃一响起,她也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接听。一来二去,柳爸爸和柳妈妈也看出了端倪,旁敲侧击,想问出一二,只是凉夏的嘴巴比蚌壳还严实,只字不肯吐露,他们也没有办法,于是一家三口人开始比拼速度,接电话的速度。

事实上,欧阳逸打来电话的次数并不多,他仿佛能掐会算一样,每次刚好都是柳爸爸和柳妈妈走亲访友或是出门买菜或是去上班的时候。说说最近都在做什么,说说看了什么电视节目,说说同学相约去打了几场球,零零碎碎,都是每天遇到的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琐碎得说完之后,两个人都忍不住发笑,只是不舍得放下听筒,于是,到了后来,他们常常要沉默一阵,话筒里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然后,欧阳逸会说,“凉夏,我想你了。”

空间的距离会给人以勇气,很多当面根本说不出口的话,似乎在电话里也能说,凉夏开始时听了这话只是轻轻的笑,到了后来,也会在挂机之前小小的声音说,“我也是。”

盼了又盼,开学的日子终于又到来了,收拾行李的时候,柳妈妈欲言又止,女儿大了,很多话说的时候要讲究策略,不能激起她的叛逆心,所以直到凉夏准备去火车站了,柳妈妈才含蓄的提醒女儿,交男朋友不要紧,但是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能走错路。

凉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从小家教甚严,很多事是想都没有想过,当下倒不好意思起来,背着包几步就冲出了家门。

柳爸爸和柳妈妈心痛女儿,自然是买了卧铺票,说来也奇怪,躺在铺位上,凉夏反而睡不着了,在家的时候没有一天不盼着回学校,真正要回学校了,又忍不住要想家。

一夜翻来覆去,直到车窗内透出了亮光。

凉夏急急忙忙的洗漱,收拾行李,一副马上要下车的样子,倒把来回巡视的列车员弄乐了,她告诉凉夏,还得两个钟头才到站,因为是终点站,所有乘客都下车,所以不用担心自己睡过头下不去。

凉夏有些脸红,于是又躺回到铺上……

站台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忙忙碌碌的,跟着人群下车,又拥挤着缓步挪到出站口,凉夏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欧阳逸。

隔着出站口的玻璃门,欧阳逸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样俊美无双,只是,却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太美好的东西,往往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缺乏真实的感觉。

凉夏后来常常想,可能很多结局都是早就注定的,因为要经历许多痛苦,所以在开始之前,往往会先给人一点甜头。

那天走出火车站,欧阳逸已经向着凉夏张开了手臂,只是他最后也只来得及扶起因为跑得太急,被出站口堆放的不知是谁的行李绊倒的凉夏。

新学期开始,欧阳逸照旧是忙碌的,甚至比上个学期更忙,同寝室的人除了豆豆之外,照旧都对凉夏爱理不理,凉夏也渐渐习惯了,而刘恩恩也时常在周末被黑色大奔驰接走,只是频率明显降了下来。

流言飞语永远是学校里最不缺少的,当追求刘恩恩的男生一次又一次遭到拒绝,当有人整晚的在宿舍楼下弹琴唱着缠绵的情歌时,关于刘恩恩的传闻也风一样席卷校园,关于她被某位背景神秘的男子包养,是出卖身体赚钱的女人,甚至她是歌厅小姐的说法都甚嚣尘上,而同寝室的几人,也时常被同系的、其他系的女生追问,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

在这样的情况下,寝室里对于凉夏的排斥反而消弭了。

这天晚上,趁刘恩恩不在,宋晓雨大发牢骚,“我现在就想换寝室,你们说,咱们冤不冤,整天有人问我,她是不是被包养了,被谁包养了,一个月多少钱,你说,这话都多难听,好像咱们和她都是一样的人似的,将来男朋友都不好找。”

孙伊美立即认同了宋晓雨的话,“一条鱼腥一锅汤,我现在觉得别的寝室的人看咱们的眼神都不对,好像咱们都怎么样了似的,真闹心,我也想换寝室,去住阴面的房间都比住这里强,至少不受拖累。”

“凉夏,豆豆,你们倒是表个态呀,咱们集体去要求换寝室好不好?”王悦然也说。

“这样会不会有点把事情闹大了?”凉夏看了眼豆豆,两个人倒是一个意思,于是豆豆说,“咱们要是这么弄,会不会把事情闹大?可能明明不是那样,但是咱们一动,这事就被做实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学校上课?”

“敢做就要敢当,谁眼睛也不是瞎的,每周来接她的大奔谁看不见,她脖子上……谁看不见。”王悦然想起上次自己受伤的事,语调拔高了很多。

“然然,咱们在讨论,你先别喊。” 孙伊美赶紧出声。

“你们都不用换寝室,其实应该搬走的是我,省得让你们这些清高的大小姐被我连累了好名声。”寝室门却在这时“哐”的一声被人自外面推开,刘恩恩站在那里,脸色青白,她们这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隔壁寝室的人也被惊动了,纷纷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看。

“您能这么想就最好。”王悦然终究有些不自然,话半含在嘴里,让人听不真切,自己却转身上了床,“唰”的一声拉上了帘子。

刘恩恩在门口站了片刻,却并不看众人,然后什么也没拿,就这样转身飞快的走了,关门的声音又一次响彻楼道。

这天晚上,欧阳逸的电话一直没有来,这些日子里,这样的情况还从未发生过。平时,无论怎么忙,欧阳逸总是会在晚上固定的时间打来电话,很多时候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就听听彼此的呼吸声,豆豆说他们肉麻当有趣,但是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

“大嫂,大嫂!”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凉夏的耳边轻声的叫着,这是在叫谁?凉夏心里觉得奇怪,几乎下意识的睁开眼睛。

“大嫂,你醒了。”又是先前的女声,带着几分惊喜。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凉夏却以为自己仍是在梦中,四周都是雪白的墙壁,头上方吊瓶里的液体仍旧在一滴一滴的滴落,房间的右侧有很大的窗,明媚的阳光照射在窗口一瓶黄雏菊上,这让那些小菊花看起来茸茸的,很可爱。

目光一点一点的移动,最后落在床边的一个年轻女孩身上。

恍惚了好一会,凉夏终于想起来,这个女孩子她是见过的,那次慕少天办舞会,大宅里来了好多人,陆均衡看她一个人呆在角落,就说介绍三哥的女朋友给她认识,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陈菲儿,一个漂亮的在校大学生,当时凉夏还在心里腹诽,慕少天的兄弟和他的审美观点倒是都差不多。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5

第十七章 唯独没有他

“可吓死我们了,大嫂,你都睡了三天了,感觉怎么样?”陈菲儿见凉夏看她的目光有点迷迷蒙蒙的,一时也拿不准凉夏是彻底清醒了,还是随时会再度昏睡。她来医院已经有一天一夜了,现在就希望能赶紧回家去痛痛快快的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但是昨天她确实被慕少天吓坏了,这个念头虽然无比强烈,却不敢表现出一点点来。

要知道,她和明轩结婚一年多了,见过慕少天的次数不少,严肃冷峻的、潇洒优雅的、风趣幽默的、留恋花丛的……种种姿态也算都见识过,但是唯独没有见过病房里的这个衣衫皱皱巴巴,下巴上冒出黑黑的胡子茬,血红的双眼看到人的时候凶光暴现的男人,这个男人在她和明轩悄声走进病房时,正握着病床上昏睡的荏弱女子的手,看也不看屋内垂着头就要痛苦流涕的院长,只森冷的说,“如果她还不醒,你和你医院的所有医生护士就全部滚蛋,我保证,从今往后,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再干这一行。”

明轩拉着陈菲儿又悄悄退出了病房,转而到了对面的医生办公室,几个主任医师都苦着脸,见到他们几乎是本能的一惊,齐齐站起身,就差没哆嗦了。

“我大嫂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只是急性胃炎,怎么会昏迷这么多天?”明轩问其中一个医师。

“赵总,慕总的夫人确实是急性胃炎,我们分析,是她之前的胃就比较虚弱,加上吃了冷硬又不新鲜的东西,才诱发了疾病,这个病临床上一般患者也就是胃痛,可能伴有呕吐、腹泻,然后并发失水和酸碱平衡紊乱,但是慕总的夫人除了胃痛之外,并没有其他症状,却昏迷不醒,我们会诊了几次也没发现她的身体有其他的问题,您现在问我们她为什么一直不醒,这个问题,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医师一脸愁苦,他们这家私立医院本来就是慕少天的私人产业,因为走的是专业高档路线,患者从来非富即贵,所以医院的福利待遇平时也是极好的,这回老板夫人生病,他们一群人会诊了几天也没说出子午卯酉,不用等老板发话,自己也明白,再这样下去,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失业回家自己吃自己了。

“你们弄不清楚?”这回赵明轩的脸也拉下来了,“年薪上百万的专业医师,连患者生了什么病都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不会去别的医院请专家来看,再不行,去国外请,两天了,大哥的私人飞机随时待命,你们连个权威专家也找不回来吗?”

“请了请了,请了比利时的专家,半个钟头后就到。”几个医师齐齐擦汗,一旁的陈菲儿也适时的拉了拉赵明轩的衣袖,于是赵明轩甩袖出门,又回到病房。

慕少天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眼睛通红,看见赵明轩竟足足静了半分钟,仿佛连他都不认识了,要细心辨认一番,半天才说,“老三,你怎么来了?”

“我刚从法国飞回来回来,一到机场就听均衡说大嫂病了,人在医院,我寻思,几个弟弟除了我都没成家,医院这边肯定也没个女人知冷知热照看着点大嫂,就赶紧带菲儿过来了。”赵明轩看着慕少天两天不见憔悴许多的面容,叹了口气,“大哥,公司里等你处理的事情不少呢,我去问了医生,说是比利时的专家很快就到了,要不,我们在这里守会大嫂,你先到隔壁眯一会?”

“我不累,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慕少天淡淡的挪开眼,重又去看睡在床上的凉夏,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屋子里于是又恢复了寂静,凉夏睡得很熟,连呼吸也是那么轻,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他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抬头去看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得极慢,这让他莫名的烦躁起来,恨不能把那些液体一下灌进凉夏的身体里,然后她就醒了,哪怕还是一看见他就忍不住躲闪,一碰她就瑟瑟发抖,哪怕是这样也好。

只是,这样小小的心愿,却居然不能实现,当吊瓶里的液体滴到尽头时,凉夏还是维持着几天以来的姿势没有动上分毫,这个认知,让慕少天几近疯狂,他几乎是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这么让他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事情,纵使他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能怎样?他只想她醒过来,但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睡得更沉。

最后还是一直安静的站在屋中的陈菲儿看出不对,快步跑出去叫来瑟缩在外面不敢进门的护士,换了吊瓶,才避免了一场在多人注目下发生的医疗事故,比利时的专家也恰在慕少天又一次忍不住发火的时候赶到了,反复的检查,抽血化验,得出的结论依旧是凉夏是急性胃炎,她的昏迷,可能是体质较弱,长期精神压抑造成的,和胃病无关。

然后,慕少天一言不发的走了,脸色阴沉得让陈菲儿都觉得心惊肉跳,再然后,赵明轩叮嘱她留在医院照顾凉夏。

照顾一个柔弱的女人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陈菲儿和凉夏一来不熟,二来,她也素来听闻慕少天对这个正室妻子不慎重视,三来,她不喜欢医院,再豪华的地方,一旦是医院也只会让她觉得不舒服,更不用说在这里过夜了,所以她迟疑着问,可不可以让家里的佣人萍姨来照顾就好。

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的赵明轩第一次黑了脸,他告诉她,必须在这里照顾到大嫂清醒为止,于是她委屈的落泪,赵明轩也没有哄她,只是说,“我从小全靠大哥才长这么大,我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大嫂是大哥心里最看中的人,她有三长两短大哥受不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居然就真的走开了,直到下午,才让萍姨带了饭菜过来给她,都是她喜欢的菜,甚至还有一盏她最爱吃的炖血燕,这让她委委屈屈的心多少舒服了点,回身再看凉夏,也觉得凉夏确实很可怜。

这样的一段小曲折,凉夏自然是不知道,从清醒开始,她的目光就一直悄悄的在病房里逡巡,一点一点的,她希望陈菲儿没有看出来,她在找寻着,找寻着一个心里明白绝对不会出现的人。

结果,虽然早知道失望不可避免,心还是难免钝钝的痛起来,没有他,病房里有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有从清醒就站在她身边的陈菲儿,甚至有刚刚从外面匆匆进来的赵明轩,却唯独没有他。多傻的念头,怎么会有他呢?她是死是活,他怎么可能在乎?他不在乎的,从来都是,所以,他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夜晚都不肯留给她,这就是这辈子的命了,没法改变也改变不了。

医生一直在她的耳边问,现在的感觉怎样,胃还痛不痛,涨不涨,饿不饿……诸如此类的,凉夏却只觉得倦,不想说话,不想看见这些人,只想安静的一个人,但是没有人理会她的感受,每个人都在她的耳边问个不停,那些声音入耳,越来越大,渐渐竟如雷声般,轰鸣成一片……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5

第十八章 让她继续住院

“大嫂,你醒了就好,大哥这几天为了照顾你,可累坏了,这不,我刚把他押回去休息,你就醒了,回头大哥要为这事骂我,你可得为我说句好话。”赵明轩咳了一声,医生喋喋不休的问话顿时止住,慌慌张张的直起身,站到一旁。说也奇怪,这句话说完,凉夏虚浮得仿佛风中的一缕薄云的视线,忽然凝住了,然后有了些光彩。

“大嫂你看,为了帮你补身子,大哥还专门让人炖了血燕给你,刚才特意让我飞车带到医院的。”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赵明轩一笑,几步走到凉夏床前,将手里提的东西一放,轻轻一拍陈菲儿,“还傻愣着干什么,快点把燕窝给大嫂端出来,让大嫂趁热吃点。”

陈菲儿倒是一愣,赵明轩手里提的分明是自家的保温桶,里面盛的,也分明是炖给自己的血燕,怎么忽然变成慕少天叫人炖给凉夏的?她心里有些迷糊,慕少天有多少钱,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别说凉夏吃血燕,就是天天拿来做面膜敷脸,也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慕少天明明就没有让人炖过血燕送来,赵明轩这么说是为了什么呢?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她只能当只锯了嘴的葫芦,三下两下将血燕盛出来,因为有点忙乱,手指被汤汁溅出烫了一下,当时就“啊”了一声。

“怎么了?”赵明轩很紧张,赶紧凑过来执起她的手细看,见那纤白的手指已经红了绿豆大的一块,忍不住捧到嘴边吹了又吹,也忘了这是凉夏的病房,甚至忘了周围还有好多盏明亮的电灯泡,就那么心痛的一边轻轻吹,一边连声问,“还痛吗?”

倒是陈菲儿有些难为情起来,心里这两天有的一点点小别扭像被风轻轻那么一吹,顿时满天的云彩全散开了,这时左右看了看,连忙抽手说道,“没事,这是大嫂的病房。”

赵明轩这才想起来,凉夏还在旁边趟着,赶紧叫一个护士去开支烫伤的药膏来给陈菲儿涂抹,又目送陈菲儿在一屋子艳羡不已的目光下出门去了护士站,这才转头看一直不做声的凉夏,却见她竟然已经合上了眼,仿佛睡着了。

“大嫂,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吃点先暖暖胃吧,”哄女人的事情,赵明轩以前不屑于做,现在也只会哄自己的老婆,但是,就这么丢下凉夏,看着又不是这么回事,想了半天,只得好言相劝一句。

“去看看菲儿吧,我一会自己吃。”凉夏自然没有睡着,只是方才那情浓意暖的场景骤然出现在眼前,让她觉得心像被什么扎了一样,几乎瞬间鲜血淋漓,痛不可抑,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寂如灰,却原来,还会流血。

那壶炖血燕,凉夏最终也没有碰上一碰,不是她不饿,几天没有吃东西的胃,在无比渴望着这样温暖的食物,只是,她不是傻子,赵明轩很会说话,虽然见过他的次数不多,但是凉夏也知道,他是一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对兄弟有义气,对妻子真心的怜爱,也只有这样的赵明轩才能丝毫不计较形象,大老远的抱着汤壶来给陈菲儿送炖血燕,而慕少天,这个名字只稍稍浮现在心头,凉夏就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再饿,也没有一丝食欲,她的心这一刻,就如同飘荡在风暴中心的孤帆,再无依靠,他怎么会记得这样的琐事,他怎么会关心这样的自己,怎么会?

凉夏清醒,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医院巴不得把这尊惹不起的神送走,当下就和赵明轩商量起出院的事宜,理由是,医院就是医院,夫人呆着也不舒服,也不利于身体的康复,不如回家静养,每天医院会派专人去护理。

这事赵明轩不能替代做主,于是他拨通了慕少天的电话。

长长的铃音过后,有人接听了,不等赵明轩开口叫大哥,那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已经“喂,”了一声。

“我找大哥。”赵明轩对着站在面前眼巴巴看着他打电话的陈菲儿苦笑,片刻后,慕少天的声音才自电话中传来,有些沙哑,有些慵懒,似乎是刚刚睡醒,赵明轩也是男人,不用多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言简意赅的把凉夏醒来,医生认为出院更有助于修养的话说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赵明轩以为慕少天会说,让他直接把凉夏接回来的话,结果,对方却停了会说,“我讨厌屋子里有医院的味道,让她在那里住着吧。”然后,居然就果断了收了线。
“大哥怎么说?”陈菲儿生怕继续留在医院陪一个话也不说的女人,连声问。

“大哥说,大嫂的情况还不稳定,回家没法应对突发的情况,还是先让大嫂在这里住几天。”赵明轩叹了口气,他揣度慕少天的意思,倒真是对凉夏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只是昨天又弄得那么惊天动地,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身去看斜对面凉夏的病房,盛燕窝的汤壶还放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过,凉夏趟在床上,也不知是睡是醒,一时也只是叹息,眼见陈菲儿一夜就憔悴了不少,终究舍不得她继续留在这里,于是说,“咱们先回家吧,这里有特护,回头你看看让萍姐每天过来照应照应好了。”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6

第十九章 第一次争执

回家的路上,陈菲儿忍不住问赵明轩,大哥当年是怎么会娶了大嫂?

这个问题其实早几年她就想问了,她认识赵明轩的时候,慕少天已经和凉夏结婚,虽然赵明轩他们兄弟平时无话不说,但是慕少天在他们心目中不亚于神祗,所以竟从来没有人谈论过他和凉夏的任何话题。

但是在陈菲儿的记忆里,凉夏一直是一个影子一样的人,永远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而慕少天则全然不同,他的存在是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睥睨天下,冷漠孤高,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下,身边永远拥着不同的光鲜靓丽的美人,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而一个王者是不会轻易被一个女人绊住的,他换女人的速度就和换衬衫领带一样频繁,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娶了凉夏这样平凡的女人呢?

“老婆,你怎么忽然这么关心起大哥和大嫂了,你就不怕你老公我吃醋?”赵明轩也猜,自己家的这个好奇宝宝早晚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时自然不慌不忙的接招,迅速岔开话题。

“我就是好奇,你不说,是不是不把我当老婆?”陈菲儿在心里哼了一声,自己老公什么样自己清楚,他要是肯简简单单就老实交代问题,那他一定不是赵明轩。

“傻瓜,一个男人肯牺牲自由,心甘情愿的被一个女人套牢,那自然是因为爱她。”计谋被识破,赵明轩决定速战速决,尽量快的把老婆糊弄过去,同时脚下用力踩了一脚油门,加快速度,只要到了家,他就有都是办法让老婆忙到把这些和她无关的事情全部忘掉。

“你没说实话,”陈菲儿却叹了口气,“要是大哥爱大嫂,他怎么会听说她醒过来还不来看她?再说胃病也不是大毛病,为什么不让咱们直接把大嫂送回家修养?还是你们男人都一样,老婆娶到家,时间一长就喜新厌旧了,觉得我们比不上外面的莺莺燕燕,你说,你是不是和大哥一样,也准过过几年就把我往旁边一丢,再不闻不问了,你说,大哥是不是会和大嫂离婚呀?”

“别胡说!”赵明轩开着车,耳听老婆语气幽怨,不留神也被绕了进去,“谁和你说大哥会和大嫂离婚,我告诉你 全世界的夫妻都离婚了,大哥也不会不要大嫂,嗯,当然,我和你也不会离婚。”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陈菲儿得意的窃笑,凑近赵明轩的耳朵,笑起来时,故意往他的耳朵里吹了口气。

“吱——”马路上迅速传来一声急切的刹车声,赵明轩的车轮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刹车线,堪堪停在路口处。“老婆,我在开车,你不要骚扰我,咱们孩子都没生呢,你得为咱们的安全考虑,”此时正是红灯,赵明轩叹气,这个女人坐在自己身边,除了扰乱自己的心神之外,再没有一点好作用。

“那你也可以说我想听的,然后我就会忘记骚扰你的事情。”陈菲儿不肯罢休,她想知道,她今天特别想知道,凉夏是怎么认识慕少天的,虽然她自己和赵明轩也是一笔糊涂账,但是她真的很好奇。

“服了你了,你听着吧,但是别再问别人,也别和别人提起来,你保证了,我就说。”赵明轩觉得投降,反正也不过是一段陈年往事,反正在兄弟中也不是秘密,老婆实在要听,他就给她删删减减,添油加醋,当讲个故事好了。

“那其实是个挺老的故事,其实就是特普通的一件事。”等红灯变成绿灯时,赵明轩开始说,“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大哥的一个马……女朋友,那个女的在大哥身边呆的时间也算比较长的一个了,现在想想,她还真不是一个普通女人。”

……

当病房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凉夏才支撑着慢慢起来,手背上依旧插着针头,输着也不知何时才能滴完的药水,凉夏想了想,还是伸手一把将针头拽下,几滴血珠随着针头飞溅出来,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然后,手背就渐渐的有些发青发紫,接着有些微微的刺痛感传来。
只有这样的痛,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她所在的病房,是医院里一栋独立的小楼,下面有很美的一片葡萄藤,这个季节,已经结了满满一架的葡萄。她几天没有进食,这会只觉得腿软绵绵的,虽然很想下去看看,但最终也只是勉强走到露台。

在躺椅上放松身体,她忽然很想继续入眠,为什么梦总会在最美的时候惊醒,只留下无尽的回忆,在这个风轻轻吹动的日子,让她重新觉得怅然。

如果那天,没有人提出要换寝室,没有人要赶刘恩恩离开,那么今天,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只可惜,这个如果,永远都只是如果,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如果,那么,她的命运,将会是如何。

那天,刘恩恩跑出去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而欧阳逸风雨不误的电话也是第一次没有准时响起,凉夏整个晚上心神不宁,却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又在害怕些什么。

第二天中午,刘恩恩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学生会的几个干部忽然前来造访,楼下的阿姨喊过他们寝室后,豆豆最先凑在窗口向下看,然后招呼凉夏,“诶,你家欧阳在楼下呢,他们找咱们是什么事情呀,你先下去探探风声,看看是好事坏事,快点去。”

听说欧阳逸来了,凉夏很开心,一时也没有去深想,怎么他来找他,还带着几个学生会的干部,这时听得豆豆说话,早就换了鞋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下。

欧阳逸没有站在他习惯等他的布告栏旁,这次,他和几个男男女女都站在寝室楼不远处的丁香树旁,看到凉夏跑过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欧阳逸,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凉夏不是笨人,从寝室楼冲出来之后短短的几步路,她已经看出了情况不对,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就是你,你们寝室其他的人呢,叫他们都下来,”欧阳逸板着脸,口气也很严厉。

“她们马上就下来了。”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口气,让凉夏觉得委屈,她悄悄退开两步,几乎下意识的想垂下头去躲避这让她觉得难受的一切,但是想想又觉得不服气,自己明明没做什么,怎么要被人像审犯人一样的对待。

“出了什么事吗?”这样一想,凉夏有了勇气,直直的看着欧阳逸,问他。

“你们差点弄出人命,还好意思问出了什么事?”欧阳逸却显得更光火,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你昨天在寝室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们寝室的刘恩恩昨天晚上去静心湖差掉自杀?柳凉夏,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心这么狠,刘恩恩和你们有什么仇,同学一场,犯得着把人家往绝路上推吗?”

“欧阳!”有同来的学生会干部发现凉夏刹那间脸色苍白,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几乎马上就要滚落,但是她偏偏扬起头,把眼泪强忍住,那种感觉,让旁边看着的人都觉得心要揪起来了,忙上来拉了欧阳逸的衣袖,提醒他不要马上“定罪”。

事实上,欧阳追求凉夏,开始的时候他们这些做兄弟哥们的都不看好,因为欧阳太出色,喜欢他的女孩子太多,而凉夏虽然长得不错,但是却没有那些追求欧阳的女生那种娇艳逼人的美貌,甚至也没有出色的特长,他们私下都在想,欧阳喜欢凉夏什么?但是今天看来,凉夏给人的感觉却很不一样,她站在哪里,强忍着眼泪,却倔强的看着所有人,倒像是含着露水绽放于晨雾中的莲花,有一种清到极致的美,让发现这种美的人,就再也放不下来。

其实不待同伴叫他,欧阳逸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了,昨天晚上他和其他学生会的成员开完会回来,正好路过静心湖,当时就有人说看见湖面上有人影,几个人就起哄说是不是闹鬼,最后就一起过去看看,结果就看见刘恩恩正往湖水深处走。关于刘恩恩的传闻,他们也都多少听说了一些,这时都吓了一跳,赶紧下水救人。

获救后,刘恩恩只是流泪不语,被问急了才含着泪看向欧阳逸,反复的只是说,自己不想拖累凉夏和其他的室友。

凉夏是欧阳逸的女友,这个大家都知道,欧阳逸当时只觉得浑身上下火烧一样的难受,他一直以为凉夏是个善良天真的女孩子,但是这样的善良天真的女子,怎么会把同寝室的室友逼到要一死了之呢?他不敢想,是自己错看了她,还是她一直在骗自己。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觉得难以接受,他要去问个明白,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样的不理智。

刘恩恩最后被安置在一个女干部的寝室,他最好的兄弟王子博也把他拦住,“法院审判之前,也会给犯人陈述和辩护的权力,你这么晚了气势汹汹的吓坏了人家,到时候看谁心疼。”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7

第二十章 爱还是不爱

“我不知道刘恩恩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凉夏一直看着欧阳逸,看他恼火得抓乱了头发,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忽然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生气,心中顿时无限悲凉,声音几乎嘶哑,思绪也不受控制的犹如平原走马,越跑越远,他们不是相爱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为什么不仅要信,还不听她一句解释就定了她的罪?这样,是爱吗?还是他根本不爱她,所以不相信她,那么,他相信刘恩恩,是爱她吗?

“刘恩恩说什么了?”身后,王悦然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她们几个也是跟着凉夏一起下楼的,只是躲在门内没出来,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事,不想耳朵还没贴上门,已经听见欧阳逸和凉夏吵了起来,两个人还都提到了刘恩恩。

“现在的问题不是刘恩恩说了什么,而是你们几个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王子博上前一步,看了看几个表情各异的女生,“同学,昨天晚上刘恩恩要跳湖自杀,说是不想拖累你们,我们这次也是来和你们了解昨天晚上的情况,有人闹自杀,这事情是可大可小的,你们把实际情况说说,我们酌情看看,最好能在我们这里就把问题解决了,不然闹到学校,我真怕你们背个处分什么的。”

“副会长,你这是吓唬我们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吧?”王悦然冷笑,“处分也不是我们想要就能弄到的,自杀,在法律上都不追究别人的责任,何况她还没死成。我听说,那些爬塔吊妄图威胁别人达到自己目的的人,最后都是罚款还得拘留,因为他们破坏了公共秩序,在学校众目睽睽之下跳湖,和爬塔吊异曲同工吧,这么说来,你得研究一下,怎么让刘恩恩别背个处分什么的。对了,刘恩恩和你们说什么了,人言可畏?阮玲玉就因为这四个字自杀了,她如今也要走这条路了,可是人言可畏总得有个出处,人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别人说,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你们在来审问我们之前,我建议从严肃校风校纪的角度出发,先问问刘恩恩,她做了什么人言可畏的事情,弄清楚这个,再说别的吧。”

“同学,我发现你很有诡辩的才能,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有没有兴趣参加辩论社的活动?”王子博被噎得恨不能翻个白眼,开始认真的打量眼前这个站在凉夏身边,双手握拳,气势汹汹的女生,然后忍不住溜号去想,难怪刘恩恩的寝室窗下,唱歌的男生最多,这个寝室的小姑娘,简直各个都很让人没法忽视。

“听说你是社长?”王悦然说着,见王子博点头,“就因为你是社长,所以我不参加,我不和没道理可讲的野蛮人说话。”

“我们走吧,”凉夏忽然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平常,“然然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爱怎么想,随便你们吧。”

几个姑娘点点头,同时往回走。

“柳凉夏,你等会,我有话很你说。”几个学生会的干部都不提防王悦然的嘴皮子这么溜,说话这么直,准备好的话一时倒不好意思说了,关于刘恩恩的传言,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说点,几个女干部更是推己及人,觉得要是自己身边住一个这样的女生,也是挺让人不舒服的,于是齐齐的闭了嘴,准备走人。偏偏欧阳逸却站在原地不动,一把几乎把来拉他且毫无防备的王子博推个跟头。

“可是我和你没话好说。”凉夏头也不回,最先进了寝室楼。

“都让你别这么冲动,怎么样,得罪人家了吧?”王子博有点恼,只是一眼看见欧阳逸看凉夏背影的眼神,这口气也就散了,“女人是要哄的,你好好哄哄人家吧。”

“我凭什么要哄她,她敢说她们一点错也没有?”欧阳逸本来有些懊悔,只是听了王子博的话,心里的火气反而起来了。

“行,你不哄她,她爱生气就生气去,爱胡思乱想就想去,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欧阳大帅哥何愁没有女朋友,是不是?”王子博嘿嘿一笑,“那人家都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说着,一把拖住欧阳逸,转身就往回走。

事情到这里,本来也就该告一个段落了,这个学期进行过半,也快考试放假了,新学期开学自然重新调整寝室,到时候几个人自然是要散开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学生会的女干部将刘恩恩送回寝室的当天晚上,豆豆起夜的时候,踩到一个药瓶几乎滑到,顺手捡起来拿电筒一照,立刻叫得惊天动地。

刘恩恩吃了安眠药,数量不是特别多,但是洗胃、打点滴,也折腾到天亮。

这样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学校,天亮之后,导员开始分开找几个人谈话,也牵扯出了之前刘恩恩准备跳湖自杀的事情,太深的背景导员也不愿去说,只反复对几个人强调,要关心爱护同学,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不能搞孤立排斥,然后为了融洽几个人的关系,让她们排班在医院护理刘恩恩,直到她身体痊愈出院。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8

第二十一章 你凭什么

“她没事找事,快期末了,凭什么让我们来护理她?”孙伊美气呼呼的从导员处回来,进门把鞋子甩在门上,发出“砰砰”两声响。

“凭人家娇弱呗,下学期,死活我都不和她一个寝室了。”宋晓雨也是一肚子没好气,她的导员找她谈话,话里话外总是透露出刘恩恩的自杀,和她们寝室中的人平时太冷漠,处处排挤她有关的意味,“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说,咱们不和这种下三滥的女人为友,怎么到头来反而是咱们错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正对着凉夏的床,只是却没有得到回应,凉夏蒙头睡在床上,一动不动,几个女生也知道凉夏的情况比她们只有更糟糕,看看活泼的豆豆都沉默不语就可以知道。她们和刘恩恩同系同班,导员承受的压力更大,因此对凉夏和豆豆说的话也相对着更严厉,这让两个人都很委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白,怎么辩白其实都是苍白的,自杀的是刘恩恩,又不是他们两个。

而对凉夏来说,最难受的,还不是这样无故的被导员责备,事实上,自从那天之后,欧阳逸也没有再出现,连一通电话也没有,过去他们偶尔也吵个小架什么的,欧阳逸总会先出现在她面前,在很多时候,他们是相似的,赌气的话说出去,心里已经后悔了,也迅速的原谅了对方,剩下的水到渠成,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台阶而已。

只是这次欧阳逸似乎铁了心,要和她撇清关系,总在有意的躲避凉夏,食堂、图书馆、操场、自习室,所有过去他们吵架后会故意偶遇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的影子。这天下午,凉夏准备去医院护理刘恩恩,她实在不知道刘恩恩需要什么护理,也不知道自己面对她的时候能说些什么,只得提前到图书馆里借到一本书。

学校附属医院的病房里,刘恩恩正睡着,对豆豆走了,凉夏来了,仿佛全无感觉,凉夏乐得清净,一个人开始细细的读起手上的书,偏偏读到一句“君既无心我便休”上,她自认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这话终究触动了心事,一时只觉得眼泪怎么也忍不住,竟自滚滚而出。

这样的场景要是刘恩恩忽然醒来就难看了,凉夏早看好了洗手间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等到冷水彻底抚慰了她热辣辣的眼睛之后,她有些垂头丧气的回到刘恩恩的病房,方才出去时,她明明轻轻关上了房门,只是此时,房门怎么却变成了半开着的?

“……你长本事了,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套学个十成十,但是得分对什么人用。”凉夏才凑过去,就闻到一阵香烟的味道,从病房里飘出来,一个年轻的充满讥讽味道的男子声音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大哥说了,这次你没死在他面前,他就当不知道,但是没有下一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说完,脚步声就响了,凉夏急切间也没处可以闪躲,只能退后一步,做出刚刚要开门的样子。

从病房里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留了个大分头,头发染得焦黄焦黄的,三角眼,塌颧骨,用来推门的右手上纹了一个骷髅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瘪三,混子,这时叼着烟卷,目光上下的在凉夏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十分不怀好意的盯住凉夏的脸,嘴里说,“诶,这个妹妹,找谁呀?”

“不关你的事。”凉夏皱眉,下意识的侧身,闪开门口,希望小混子快点走开。

“呦,脾气还不小,怎么不关我的事,哥哥站在这里,你这么说话,就是不给哥哥面子了?”小混子单手撑着门,摆了个自认最帅的姿势,抬了抬下巴,不依不饶。

“滚——你给我滚!!”忽然,病房里沉默的刘恩恩忽然冲了出来,拿着枕头,没头没脑的打向小混子,“你再不滚我就喊人了,抓流氓……”刘恩恩喊出第一声,小混子已经挨了记下,心中对刘恩恩似乎有些忌惮,并不还手,就快速跑开,连一点迟疑也没有。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小混子跑远,刘恩恩才脱力了一般,枕头从她的手中无声的掉落在地上,她也不去拣,只是踉跄着回到床上,“你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坏女人,为了钱,我什么都干过,那又怎么样?你们家里生活条件都好,你们知道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人的痛苦吗?你们知道吗?一个人卑微的只想活下去的艰难吗?我也不过是没有一个好爸妈,这难道是我的错,我就是想活下去,把该念的书念完,这难道也是我的错?你们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想赶走我,凭什么?”

“没有人要赶走你,我们……”凉夏不想刘恩恩会忽然对她说这些,一时只是瞪大了眼睛,呐呐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刘恩恩侧头看她,忽然笑了,“柳凉夏,你的命真好。”

“这和我命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凉夏皱眉,觉得刘恩恩好像受刺激过度了,人有点疯疯癫癫的,不正常。

“欧阳逸喜欢你,你学习也好,长相也不错,家庭条件也挺好,顺风顺水,不是命好是什么?”刘恩恩继续笑,“凉夏,我第一次发现,你长得也挺有福气的,将来肯定能嫁个大人物。”

“你胡说些什么?”凉夏对刘恩恩说的话只觉得尴尬,几乎想转身就跑开。

“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刘恩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指着地上的枕头说,“凉夏同学,麻烦你把枕头递给我,那是刚才为了帮你才掉在地上的。”

“……”凉夏向天翻了个白眼,低头捡起枕头,又丢到刘恩恩的床上,然后自己拿起自己的书,重新看了起来。

“你不好奇吗?刚才来的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和我说那些话?”刘恩恩却很有兴致,忽然开口了。

“和我没关系。”凉夏的回答很干脆。

“可是我心里憋的难受,我就想说说,和你说说。”刘恩恩也不等凉夏表态,就竟自说,“来的人,是包养我的人开的公司里请的小弟,他听说我自杀很不高兴,自己懒得理我,就叫个小弟来警告我,自来只有他厌倦别人,别人谁也不能厌倦他,所以,我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凉夏并不放下书,只是显然这个话题,也不适合她看书了。

“与其你听得一知半解,将来以讹传讹,不如我干脆告诉你全部,反正包养我的人,你也不是没见过,还挺帅吧,比你的欧阳逸一点也不逊色吧?”刘恩恩却一反以往冰山一样的清冷态度,笑个不停,语气也轻佻起来。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看你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我要回学校复习了。”凉夏忽然想到了那天傍晚,寝室里的惊鸿一瞥,心里顿时只觉得别扭到了极点,她和刘恩恩的话题,本身实在也是别扭到了极点。

“随便你,本来也没想要你陪着,刘恩恩还是笑声不断,顺手捞起刚刚下床时拔下来的吊瓶针头,在手上比来比去。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8

第二十二章 记住吧 我叫慕少天

这样的威胁姿态,凉夏实在不敢走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恩恩,直到晚上换班。晚班是宋晓雨和王悦然,她们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外面天黑得一塌糊涂,附属医院与学校只有一墙之隔,唯一的不便是这道墙上没有门,要出入必须绕上一段路,凉夏虽然有点小小的怕黑,但还是决定小跑着回去。

这是星期五晚上,本地的学生大都回家了,学校外面冷清了许多,距离校门不过一百多米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摇摇晃晃的挡住了凉夏的路。焦黄焦黄的头发,在路灯下也让人能一眼分辨出来。

“妹妹,这么急,是要找哥哥去耍耍吗?”小混子不怀好意的笑着凑过来,“老大的女人就是不一样,随便在身边抓个同学,也有模有样的。”

“滚开!”这是凉夏生平第一次大声骂人,除了骂人,她想不出其他的词来用在眼前,高中的时候,老师就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当时是讲高考,现在用来描述眼前的形势,不知道适不适用,但是好歹也要试试。

“还会骂人,挺好,哥哥就喜欢辣点的。”小混子浑然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就伸了手过来。
“去死吧!”凉夏开始时并没有躲闪,待到小混子凑近到一定距离时,才猛然抬腿,一脚踹到小混子身上的某个关键部位,然后抡起书包披头盖脸的打了几下,小混子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痛得有些不可控制的弯腰,凉夏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倒对方,于是果断的夺路逃跑。
身后的脚步声跟得很紧,前面还是空荡荡的校门,凉夏不知道大喊求救的成功几率高,还是自己猛然站住,故技重施的效果好,犹豫着,她的人已经冲到了校门附近,却没有留意到,一台黑色的奔驰正从校园里驶出。

“吱——”巨大的刹车声传来时,奔驰车堪堪一个急转闪开了忽然冲出的凉夏,但是,却再也闪不开紧追在后面的小混子。

“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沉重到让人激灵灵打个寒战。

“搞什么?”奔驰车里的司机咒骂着迅速下车,先跑到倒地不起的人面前看了一眼,又转身冲到凉夏面前,“你**走路不看车呀?”

“我——”凉夏想说,我被人追,可是,这话由自己说,总是感觉很不对劲,很难堪似的。
“那个人死了吗?”凉夏停顿下来找措辞的时候,奔驰车上又下来了一个男子,只一眼,凉夏就记起了,那刀削一般坚毅的下巴,薄薄的嘴唇,高鼻梁,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几乎能想象得出的微微上挑的眼角,是那个曾经在寝室和刘恩恩拥吻的男人,刘恩恩口中包养她的男人,那——地上的黄毛小混子,不是他的职员?

“死不了,”司机应了一声,掏出大哥大,开始拨打电话,凉夏在旁边听着,是报警、联系急救,还有找上面的人说情况。

“小姐,请问你刚才跑什么?”包养刘恩恩的男人一直站在凉夏面前,看着凉夏一直注意听自己司机打电话,稍稍不耐的说,“你忽然冲到路口,由此引发的交通事故,你也有责任是不是?”

“可是他拦着我,我打他,他还追我。”这个男人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虽然额前的头发多少挡住了他凌人的视线,但是凉夏还是觉得很紧张,紧张到让她忘记了方才发生的车祸,以及仍旧躺在血泊中的小混子。

“害怕了?”男人打量着凉夏,似乎若有所思,“他为什么拦你还追你?”

“我不知道。”凉夏摇头,在男人的目光里瑟缩了一下,想要闪躲,只是,说话的时候,不看人是不礼貌的,哪怕她害怕他。只是,她本能的决定不提下午病房的一切,刘恩恩说包养她的男人很有势力,似乎也很凶,如果她说错什么牵扯出刘恩恩,算了,她也不容易,何必再给她多添麻烦呢?

警车来得很快,耳听着那声音由远及近,眼见拐过路口就能看到事故现场了,男人忽然伸手拉住凉夏,一声不响的转身就走,两个人的身影,迅速闪进几十米外的校园。

“你——要干什么?”走了几步,凉夏站住脚,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你想被警察带回去盘问你遭遇色狼的经过,然后明天成为学校的名人吗?”男人问她。

这还用想吗,当然不要,凉夏摇摇头。

“车祸我的司机会处理,你回去吧。”男人于是轻描淡写的说。

“可是,撞人不是很麻烦?”凉夏不敢就走开,脑海里这才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顿时乱成一团,心也突突的跳得厉害。

“这是在关心我了。”男人忽然一笑,有些嘲讽,也有些是真的觉得好笑,“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万一那个家伙死了,我也好能洗脱自己的责任。”

“他会死吗?”凉夏一抖,几乎不敢想象,死这个字眼。

“谁知道呢?还得看医生的说法吧。”男人浑不在意的样子。

“你的车有保险吗?”凉夏又问。

“你废话还真多,名字,有什么事我会找你。”男人又开始不耐烦。

“柳凉夏。”她赶紧报出自己的名字。

“那么记住吧,我叫慕少天。”男人转身向校园门口走去,走了总有五六米远吧,并不回头,忽然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倒像是知道,凉夏会站在原地,认真听一样。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8

第二十三章 天上人间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于凉夏来说,倒好像是一场电影一样,一幕紧接着一幕。

交警的事故勘验车停在校门外,然后120急救车也赶来,凉夏遥遥的看过去,有警察咔咔的拍了几张照取证,终于也有零星的行人停下来围观,与此同时医护人员把伤者带走,紧接着,交警请奔驰车的司机一同去做笔录,再然后,校园门口就恢复了平静,一如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样。

她没有再看到那个叫慕少天的男子,想来,他应该已经离开了现场,只是他留在她手上的余温仿佛还在,这让她忽然觉得惶恐起来,没有来由的,心慌乱成一团。

漆黑的校园并不适宜久站,她开始迈大大的步子飞快的想回到寝室,只是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路的校园,她却两次在错误的岔路上拐弯,腿也渐渐发软。

她开始觉得,这也许不是慕少天带给她的惶恐,而是她真的害怕了,她努力的想要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那个小混子受伤并不是自己的责任,而且他受伤了就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一想到那猥琐的笑容,她还是本能的觉得害怕,甚至有一种可怕的期望,期望那个小混子再不会出现,最好再不会出现。

凉夏很快的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只能用力的晃晃头,去想另外一件事。刘恩恩说小混子是包养她的人的职员,而慕少天是包养刘恩恩的人,那么,小混子是不是就是慕少天的职员?但是方才,慕少天和他的司机怎么反应那么冷漠,完全是一副面对一个全然陌生人的表情,这是做戏给她看,还是其他的什么?可是,做戏给她看,这怎么可能,她是什么人,凭什么值得别人做戏给她看?

太乱了,什么都想不清楚,什么都很混乱,只有身上不可遏制的瑟瑟发抖是真实的。所以,当凉夏终于看到自己的寝室楼时,她的感觉就是终于回到了家,眼睛里都是热热的。

欧阳逸会出现,对凉夏来说,是这个晚上的另外一个意外。

他不知等在布告栏的阴影下多久了,只是在看到凉夏经过时,忍不住猛然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狠狠的,带着一点说不住是惩罚自己还是惩罚凉夏的痛意。

结果,凉夏的叫声把一楼好多个寝室的窗户都“震”开了,整栋宿舍楼感觉上是瞬间灯火通明,连看门的阿姨也抄起扫帚站在门口。

欧阳逸阿姨是认识的,凉夏天天出入自然也看着眼熟,于是阿姨没好气的说,“要关门了,你们有话就快说,别在这里搂搂抱抱的,注意点影响,还有,你们年轻人呀,要刺激找个没人的地方,别影响到不相干的人。”说完,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现在这些孩子呀,胆子一个比一个大……”一边摇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我吓到你了,你怎么一直在抖?”对各个寝室从窗口探出头的女生点头致歉后,欧阳逸拖着凉夏走到远点的地方,这才发现,自己握着的手今天格外的凉,还隐隐的在瑟瑟颤抖着。
凉夏心里忽然只觉得委屈、害怕、无助,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情,眼泪含在眼圈中,几乎就要滚落。可是,低头看见欧阳逸的手,看到他紧紧的握着她的,心里又忍不住生气,气他的绝情之处,这种气恼混合了委屈害怕,最后在心底凝成了凄惶,她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哭,肯定会让他觉得她没有他不行,所以只能放下尊严和骄傲恳求他怜悯,不行,这不是她要的,她不要这样,于是,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走。

“凉夏!”欧阳逸想了几天,终于决定来道歉,又怎么肯轻易放开手,他不等凉夏走开,已经重又凑过来,抱住她,“我错了,我不该凶你,不该不相信你,可是,我是来道歉的,你真的不理我吗?”

“凉夏,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一牵扯到你身上,我就全乱了,我好像都不会思考了,一听到别人说你不好,我就觉得我简直没有办法接受。我错了,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相信别人而不相信你,但是真的,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想了几天,我知道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王子博问我,究竟喜欢的是你本人还是我自己心目中理想的你,我以前可能没想清楚,但是现在我想清楚了,我喜欢的是你,就是你,哪怕你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也喜欢你,凉夏,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以后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我了,我再也不听,更不信,我就听你说,凉夏,你原谅我好不好?”欧阳逸抱紧凉夏,将下颌贴在她的头顶,摩挲着她的头发,“你不能不理我,我想好了,你生气我就这么抱着你,直到你不气了,但是你不能不理我,我受不了。”

“是你不理我,你还恶人先告状。”凉夏用力也挣脱不开欧阳逸的怀抱,心底的无助和惶恐开始被无限制的扩大,一开口,方才的心里建设也溃堤了,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来,“你就会欺负我,我告诉你,道歉我也不理你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凉夏?”凉夏的泪落在欧阳逸的手上,冰凉的,却仿佛沸水一样,烫到了他的心,他立即觉出凉夏的不对,轻轻松开怀抱,把凉夏拉到面前,微微弯下身来看她,“怎么了?你不太对劲,出了什么事情吗?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我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和你——分——手——”凉夏一把抹了眼泪,然后新的眼泪又涌出来,她很讨厌自己这一刻的软弱,分手不是应该说得很有气势吗?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让他后悔,一直后悔,最好后悔一辈子,可是自己的眼睛却失控了,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别说气势,就快连话都哽咽得说不出来了。

“别想!”欧阳逸俊眉一竖,似乎也被凉夏的话弄生气了,斩钉截铁的截断她的话,然后单手一托凉夏的下颌,迫得她的头微微向上抬起,然后再不给她说任何话的机会,用力的吻了上去,那吻不再是之前的蜻蜓点水,也不是温和的试探,而是一个……真正的吻,强硬也温柔,开启她的牙关,然后不放过她的每一寸甜美,婉转纠缠,直到连她的呼吸也一并夺取。
“凉夏,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熄灯之前,欧阳逸不舍的放开怀中的女孩。

“每次都是你欺负我好不好?”凉夏不满,她的气还没消,只是靠在欧阳逸的胸前,她方才的惊慌和恐惧都被这种真切的温暖驱赶,于是说话的气势也弱了下来。

“好,我再也不因为任何事和你吵架了,好不好?”欧阳逸柔声哄她,手轻轻的揽在她的腰间,半晌,终于盼到凉夏微微仰头看他,早已迫不及待的唇就又忍不住贴过去,吻住她的,心中只盼望这一刻能够长点,再长点,最好能瞬间称为永恒,而他们就这样,携手半生,再不分离。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9

第二十四章 凉夏 是你吗

“大嫂?”半梦半醒中,偏偏有人轻轻的推了推凉夏,于是,过往的种种便如同时空穿梭一样,呼啸迅速从她身边溜走,待到万籁俱寂,睁开眼睛时,身旁只有去而复返的陈菲儿,“天黑了,外面凉,我带了点鸡汤来,撇去了油,不腻又滋养,吃点吧。”

“我……”凉夏想说,自己还不太饿,是的,她都感觉不出自己的胃是饿了,还是单纯的在疼痛,只是陈菲儿的笑太温和了,带着无可掩饰的悲悯,让她不知该如何拒绝,甚至仿佛受到了对方的影响,而觉得心口淡淡的疼痛。

鸡汤确实炖得恰到好处,没有加中药,不然凉夏真担心自己喝第一口就会忍不住吐出来。她没有什么食欲,喝了小半碗后,便不再动,倒是陈菲儿非常有耐性的和她说东说西,言语间还总是透露出慕少天很关心她,刚刚还问过赵明轩她的情况云云。

对于这样善意的谎言,凉夏并不戳破,她只是淡淡的笑着,羡慕着这个无忧无虑甚至都没法掩饰心事的小女孩。过去她和陈菲儿从不走动,甚至不过也只见过一面,那是陈菲儿还没有嫁给赵明轩时,曾经到大宅参加过一次舞会,当时陈菲儿是赵明轩的宝贝,而慕少天当时也是另拥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明星,她不过被抛弃在角落里自生自灭,所以她想不出陈菲儿为什么忽然对她表现得这么亲热,大概唯一的可能就是赵明轩说了她的故事,然后小女孩同情她了。

呵呵,赵明轩真的将这个小女孩保护得很好,凉夏想,这样被爱着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孩,是不会明白的,女人对于慕少天来说,不过是衣服,新的他或许还会看一看,如果是旧到发霉的,他恨不能马上丢弃,扔得越远越好,又怎么会过问别人,把这件衣服丢到了哪里呢?
终于还是赵明轩找上门来,她的病房门没有关,于是他就站在门口,礼貌的敲了几下。

“明轩!”不过一会没见,陈菲儿的表现却好像他们已经有几年没见了一样,立时跑过去扑入赵明轩的怀中,像小猫一样蹭了又蹭,就差没当场亲过去了。

“乖,大嫂在这里呢。”赵明轩自然是紧紧抱住妻子,略有歉意的向凉夏颔首,“大嫂,我和护士打好招呼了,晚上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她们,要是不舒服就更要叫她们帮你检查……你自己,没问题吧?”

“我很好,谢谢。”凉夏尽力的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不过即便笑得僵硬又怎么样呢?她想,谁会在意?没有人。

于是赵明轩拉着陈菲儿走了,走廊里还回荡着他们低声的笑语。凉夏几步冲到病房门口,将房门轻轻的,但是紧紧的关上,整个人这才脱力了一般,顺着光滑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单手按着嘴,止住了那种翻涌的想吐的感觉,却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原来还会哭,原来还有泪。
在地上坐了不知多久,走廊里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试图轻轻的开门,但是门被凉夏的身子挡着,门外的人不提放,倒吓了一跳。

“谁?”凉夏只得轻声问。

“慕太太,我是查房的护士,你觉得还好吗?”病房里黑漆漆的,一道门缝里,护士看不到凉夏的位置,只能轻声问。

“很好,不要再来了,我想睡觉。”凉夏叹了口气,自己都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幸好门外的人飞快的走开了,她才不至于为了自己的腿麻木得站不起来而费力掩饰什么。

夜就这样过去,然后是白天,中午的时候,陈菲儿又带着汤来看她,这次她是真的喝不进去,勉强尝了一口,就冲进洗手间里吐了个干净。

陈菲儿有些尴尬,泱泱的坐了一会,就走了,她有些歉意,可是真的吃不下,早晨医生来过,又给她打上了吊瓶,说是营养药,用以维持她正常的生命机能,然后医生也告诉她,要吃些东西了,不然打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凉夏自己也知道,她该吃些东西的,她实在瘦得厉害,在洗手间的镜子里一照,整个人仿佛缩水了一个码,下巴尖得只剩一层皮了,衬得眼睛大大的,黑眼圈无可掩饰。

“要不我陪您下去走走吧,散散步、晒晒太阳,也许胃口就好了。”一个小护士见中午的小米粥仍旧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走过来建议。

凉夏不置可否,任由小护士找了张轮椅,扶她坐上去,心里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原来,自己已经连走路都不可能了,居然要靠轮椅出入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灰心,她只是没有好好吃饭,只是胃病而已,可是,这种忽然而来却又仿佛已经潜伏在心底许久的万念俱灰,还是迅速的吞噬了她的理智,胃病好了又能怎样呢?她还是会生其他的病,因为她的心死掉了,所以身体的腐朽,也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

“张护士,有你的电话。”小护士推着她在花园中穿梭,秋天的菊花开得正好,小护士不停的找话题,而她也只能不停的微笑,直到有人跑来,叫小护士去接听电话,两个人都感觉到如释重负,于是她微笑着示意小护士可以离开。

看着那粉红色的制服在花丛中消失,凉夏长长的出了口气,一个人甩开轮椅,缓缓的走在花间的小径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面。

这家医院分两个区域,前面高高的大楼是普通区,也接治普通患者,秋天的午后,太阳还是火辣辣的,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哭得呜呜咽咽。

“小朋友,你哭什么,找不到妈妈了?”凉夏有些好奇,想想还是走了过去。

“这朵花要死了。”小女孩听见有人说话,微微侧了侧身,凉夏这才看见,一株黄色的普通秋菊开得正好,偏偏花茎从中折断,于是花朵斜斜的耷拉着头,眼见枯萎在即。

“你也可以救它呀。”这样的天真善良,让凉夏有些动容,她也凑过去蹲下身,和小姑娘一起把花茎扶正,然后找来小树枝做支撑,又拿出自己的手绢,细细的捆绑后,打上小小的蝴蝶结。

“这样就行了吗,花不会死了吗?”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凉夏,满是祈求的样子。

“当然了,这样它就会活下去,一直到秋天结束,冬天到来。”凉夏笑笑,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却在起身时眼前一黑。

“阿姨你怎么了!”

“小姐你没事吧!”

短短几秒钟,凉夏眼前的金花消散开,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人半扶半抱着,而方才的小姑娘正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

“我没事。”她赶紧挣脱扶住自己的手,转过身来说谢谢。

“凉夏?是你吗?”扶住她的人收回手去,却在下一刻叫出了她的名字,带着十分的惊讶。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3:59

第二十五章 旧识

“凉夏是谁呀,阿姨,是你吗?”等不到凉夏的回答,小姑娘看看凉夏,又看看站在她身旁的人,露出些疑惑的表情,“爸爸,你认识这个阿姨吗?”

“你的孩子这么大了?”看到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天真无暇的笑容,凉夏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再抬头时,神情已经很平常,“王学长,许久不见了。”

“真的是你,你怎么变得这么瘦……哦,我是说,你变得苗条了,我都不大敢认你了。”王子博上下看了看凉夏,弯腰抱起女儿才又说,“娃娃,这是凉夏阿姨,是你妈妈的大学同寝室同学,也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来,和阿姨打个招呼吧。”

“阿姨好,我叫娃娃,三岁了。”小女孩看来是经常被训练和别人打招呼,父亲一声令下,回答得十分公式化,只是露出的笑脸和豁出的两颗门牙,又让人忍俊不止。

“娃娃你好。”于是凉夏也只得十分正式的和小姑娘打了招呼,这才有些疑惑的说,“你说娃娃的妈妈是我同寝室的,是谁呀?”

“你看看她像谁?”王子博倒很得意,把娃娃凑过去让凉夏细看,而娃娃也十分配合的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阿姨,爸爸说,我的眼睛最像妈妈。”

说实话,小孩子还没长开,模样冷眼看来,轮廓也好,眉目也好,都十足十的像王子博,女孩像爸爸这句话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要说在孩子脸上看出妈妈是谁,凉夏却有些哭笑不得,这也不是她看像谁就是谁的事儿,乱猜也不行呀。

“王子博,我就去挂个号,你就把娃娃领出这么远,打你电话也不接,你是不是成心的找麻烦?”就在凉夏翻来覆去的想着寝室中几个女孩都有些模糊了的面容时,王子博身后,有个女人说,“你怎么还磨蹭,和谁说话呢,还不快点,马上排到娃娃了。”

“然然,你看,我遇上谁了。”王子博嘿嘿一乐,抱着女儿闪到一旁。

“你每天都遇上那么多人,我知道你又遇……”女人抱怨,但还是走过来,目光堪堪和凉夏的相遇。

“你的女儿很可爱,王悦然,好久不见了。”凉夏笑了笑,“还记得我吗?”

“柳凉夏!”王悦然忽然大喊一声,猛的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你这个死丫头,我实习回来做答辩,你就跑得连影儿都没有了,这么些年,连个电话也不给我们打,你可够没良心的,你死哪里去了,快给我从实招来,我告诉你,人民的政策你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呀。”

“然然!”王子博在身后拉了王悦然一把,得到两个卫生球后,郁闷的闪到一旁,这个过程很短暂,但对凉夏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我一直在A市呀,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轻轻的笑了笑,“倒是你,怎么和王学长成了一家人,当时我记得……呵呵。”

“别提了,还不是敌人太狡猾。”王悦然脸微微一红,回头嗔了王子博一眼,要知道,在上学那会,因为刘恩恩自杀,学生会来调查一事,王悦然对王子博一直是不假辞色,见面就损得王子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一时不查让王子博住进了心里,这是一笔糊涂账,她自己也是长期反思不得结果,这会被凉夏一问,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他人还好吗?”幸好凉夏也不追击,迅速岔开了话题。

“挺好的,美美嫁给了一个做进出口生意的人,比她大三岁,整天恨不得把她供起来早晚三柱香,小雨在咱们学校读完研之后出国了,现在博士后都毕业了,留在美国工作,没结婚,但是有房有车有人追,滋润着呢。我就这样了,你也看见了,拖着个孩子,娃娃太小,家里没人照顾不行,幸好王子博自己开了家事务所,我就先当几年全职主妇,等下半年娃娃上幼儿园,我就解放了。”王悦然说话还是一贯的语速极快,不给人留插嘴的时间,说完他们寝室里的姐妹,又说隔壁寝室的,直到一旁有些郁闷的娃娃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才猛然收住话头,想起来今天到医院,是因为女儿有些感冒,“惨了,那个专家很不容易排号的,刚刚就差两个到咱们了,这会肯定错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融。”王悦然跺脚,一边埋怨王子博没有提醒她,一边才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拉住凉夏问,“你怎么在这里,你生病了,住院?什么科,回头来看你。”

“我没什么事了,马上就要回家了。”凉夏将羡慕和叹息压在心底,在王悦然反复要求下,写了电话号码给她,然后催促她快点带娃娃去看医生。

“慕太太,那是你同学吗?”王悦然拉着老公孩子风风火火的走开,张护士却仿佛从天而降一样,出现在凉夏身后。

“是呀。”对于有人偷听自己的说话,凉夏心里小小的不悦了,只是,张护士一张娃娃脸上写满了好奇,倒叫她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们排的是儿科孙教授的号吧,听说孙教授的号很不容易排到,他一个礼拜就出诊这么一天,不少人都是清早就来排队了。”张护士见凉夏脸色淡淡的,也知道偷听别人谈话不好,可是当时她也是没办法,就去接个电话,回来凉夏就不见了,她找来找去才找到,结果凉夏在和别人说话,她怕一会又找不见,只能在旁边等着,“慕太太,既然是你同学,你不如叫人知会门诊那边,给她开开绿灯,小孩子看病不像大人,耽误不得。”

这话倒是提醒了凉夏,她也知道这家医院原本就是慕少天的产业,可是,她要叫什么人知会门诊呢?她真的可以吗?慕少天会不会说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做力所不及让自己难堪的事情?

“大嫂?”一台银色的保时捷跑车拉风的从凉夏身边的小路上驶过,又迅速倒车回来,车窗摇下,露出的是陆均衡的脸,“我看着像你,怎么,我哥说你没什么事,怎么还在这鬼地方?”

“可能我还得观察几天。”凉夏仍旧尽力的笑,希望自己看起来不太糟糕,她不想人在慕少天面前说起她的时候,用糟糕或是不好来形容,甚至她很怕有人在慕少天面前提起她,她宁愿他忘了她,这样,她也就可以忘记他了。

见凉夏不说话,陆均衡也不好说什么,有些话,只有人家夫妻两人去自己体会,他是外人,干着急,劲不知该往哪里使,于是他说,“大嫂,我来看个朋友,现在还有点事,您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凉夏点点头,看保时捷的车窗慢慢摇上,又忍不住叫住他,“能麻烦你点事吗?”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嫂有事就吩咐。”陆均衡一笑,这回索性就下了车,往凉夏面前一站,捎带着看了张护士一眼。他正是年少风流的时候,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只一眼,就把张护士看得脸红心跳,头都不敢抬了。

“我有个同学,今天带孩子来看病,刚刚和我聊天,好像错过了和医生定的时间,你看……”凉夏简单说了经过,眼睛看着陆均衡,倒有些恳求的意味。

陆均衡没想到凉夏求他的,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一时倒愣住了,眼见着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子落在凉夏眼中,她的眼睛本来就漂亮,最近人瘦得狠了,脸上越发只显得这双眼明如秋水,这时婉转着有种波光潋滟的韵致,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气,要是大嫂能这么时常的看看他大哥,那大哥也就不用夜夜笙歌,对着不同的女人,却越来越不高兴了。

“很麻烦吗?”凉夏没有等到回答,有些踌躇起来,“要是麻烦就算了,当我没说吧。”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她这么一说话,陆均衡才反应过来,赶紧说,“大嫂,不麻烦,包在我身上,一个电话的事,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凉夏摇头,陆均衡于是拨通电话,叮嘱一番,这才告辞而去。

不知道是走走真的有助于促进食欲,还是遇到老同学心里高兴,吃晚饭的时候,凉夏终于没有再觉得食物的味道让人反胃,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她足足喝了半碗。

入秋了天总是黑得飞快,晚上的时间,凉夏一贯不知可以如何打发,她住的病房里配有电视,还有一套很好的家庭影院,甚至,陈菲儿还找来了很多香港的文艺片、武打片来,只是她不睡,守着她的护士就不得清闲,所以凉夏宁愿早睡,免得给别人添麻烦。

因为睡得早,所以,当晚上9点多钟,病房门被人大力在外面推开时,她猛的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心脏一阵砰砰乱跳。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4:00

第二十六章

走廊里,日光灯的光线雪亮,推门的人却并没有马上进来,反而是站在门口,身子斜斜的倚在墙上,看着因为骤然射进的光线,而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的凉夏。

那种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哪怕静止在这样光与影的交界处不动,凉夏也能感受到。

这一瞬间,心里竟然是百味掺杂,苦辣酸甜的,全都有,全都涌上心头,她抬头看着他,他有坚实的背,挡住了门口的光线,所以,她看不清他,看不清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薄唇,也看不清他的下巴他的神色他这一刻目光中的复杂,她只是看着他,直到他猛然大踏步的走近。
有一瞬间,属于他的气息来得铺天盖地,和过去很多次一样,他不说话,只是一把抓起她的身子,然后重重的吻过来,没有怜惜,没有温柔,也没有辗转的引诱,他只是他,他喜欢直达目的地,所以,吻她的时候,他永远会用力的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让她无所遁形。

这样的痛,太多次了,到了最后也就成了麻木,她以为她不会哭了,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涌出。

这时她已经被他用力按在床上,视线所及,只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上的睡衣撕裂的声音那样刺耳的传来,不知怎么,就让她想起了鱼,小时候妈妈喜欢做鱼给她补脑,出了水的鱼在案板上徒劳的挣扎,然后卖鱼的人用刀咔嚓咔嚓的刮那鱼的鳞片,最后是开膛破肚,那样锥心的痛苦,鱼却只是不死,它的生命力太顽强了,顽强到还要活着忍受下热锅的痛楚。

胸口猛然传来阵阵撕裂的痛,她开始又一次认真的想,为什么就不能痛快的死去呢?

慕少天的动作,却毫无征兆的停了,他长久的伏在她的胸口,滚烫的手渐渐降温,他停了下来,这么突然的,翻身坐起。

凉夏没有动,甚至不去拉拢衣襟,她只是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眼中再没有泪,只剩下空洞。
“该死!”慕少天咒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谁,他飞快的站起身,一脚踹上房门,却又回到床边,把自己刚刚丢到一旁的衣服重新穿上,然后,看着仍旧不动的凉夏说,“你的病好了,能关心别人的闲事就是好了,既然好了,还赖在医院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凉夏依旧没有焦点的目光,慕少天一直就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所以他干脆伸手一把拉起凉夏,替她合拢了撕裂的睡衣衣襟,然后又懊恼的发现,即便合拢,作用看起来也不大。“住这种地方,一身的消毒水味,”最后他还是恼了,干脆一把将剩下的一块还挂在凉夏身上的睡衣也撕下来,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凉夏的身子,抱起她,转身就迅速向外走。

这样大的响动,早把护士站的人全体吵醒了,只是慕少天阴沉的目光,让所有露头的小女孩都觉得心底一凉,也只能眼看着慕少天抱起凉夏,几步消失在电梯口。

医院外面是一片夜凉如水,凉夏的身体在冷风中瑟缩了一下,慕少天抱她抱得很紧,那种温暖透过他的身体传到她的身上,她几乎是本能的,又向他的怀中偎了偎。

打开车门的时候,慕少天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他晚上有应酬,喝了点酒,陆均衡担心他飞车,硬叫了小陈来,原本他只觉得多余,但是现在看来,倒是个不坏的主意。

事实上,他到医院也是突然冒出的想法,他有一个大的楼盘即将破土动工,按照惯例,少不得宴请一下相关的主管领导还有监理人员。当然这样的场面根本不必非得他亲自出面,只是负责这事儿的陆均衡偏偏要拉他去散心,说是海上明珠新来了几个年轻女孩,都是一等一的娇俏,有学历有身材有脸蛋,他最后也就没有坚拒,这几天他心情不好,散散也对。

散心的结果就是胡乱喝了点酒,然后陆均衡安排客人去按摩,又专门带了几个年轻女孩过来给他挑。真是都很年轻呢,十八九的年纪,再浓的妆也掩饰不住眼神中的青涩,这时都极近讨好的看着他,这些年,这样的女孩子他见得多了,也就不大感兴趣,不过随手指了其中一个。

海上明珠自然也有他的专属豪华套房,房门推开,一股清极的花香就拂面而来,他的心忽然就静了。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茶几上这时必然摆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是每天更换的,没有一朵花的一个花瓣是枯萎的,只是,喜欢的人却看不到。

多俗气的花朵,居然有人会喜欢。

他一贯是这样认为的,百花之中,玫瑰最俗气,因为无数俗气的人把它信奉为爱情之花,导致它泛滥成灾,而所有玫瑰当中,红玫瑰是俗气中的最俗气,而且廉价,廉价到极点。

但是她却偏偏喜欢,几克拉的钻石也未必能换来她的笑容,但是一朵玫瑰就总是能很轻易的打动她的心。

其实不必笑话别人俗气,他才是最俗气可笑的人,只因为她说过,希望每天早晨都能看到玫瑰,每天晚上都能在玫瑰花的香气中入眠,他就让人在所有他名下的酒店为他预留的房间中都摆上一瓶玫瑰花,红玫瑰,最常见最普通的那种,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花要新鲜,每一朵都要盛放着,不能凋谢也不能枯萎。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他这个嗜好来得奇怪,就连陆均衡都忍不住问他说,哥,这么多花,你怎么就让人在屋子摆这种便宜货,和装修的整体风格都不统一。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哼了一声,不置一词,是呀,这样的话,让他怎么说?难道就说,因为她喜欢,因为他想有一天,她能偶然间看到这些花,然后想起她自己说过的话,然后知道,他是真的爱她?

这样的话,用枪顶着他的脑袋他也不会说,绝不说,说了才是和他的风格不统一。

想这些的时候,车已经缓缓开在路上。小陈开车就有一个特点,就是稳重,除非是追在他的车后的时候,速度能接近他的,平时,市区里,绝对不能期望这车速度达到他能接受的范围。

而他似乎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上车之后,居然忘记了把怀里的女人丢到一边,居然还一直紧紧的抱着她。都是该死的陆均衡闹的,慕少天想,本来在海上明珠看到红玫瑰,他心里已经堵得厉害,偏偏陆均衡送来的女孩还给他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把戏,衣服脱得飞快,躺在床上却瑟瑟的抖成一团。

雪白得算不上丰满的身子,羽毛一样长而密的睫毛,都在一抖一抖的,落在他眼中,忽然瓦解了他全部的欲望。

领带都懒得解,他转身摔门出来,海上明珠的大厅,陆均衡正在打电话,瞧见他从电梯下来,倒是吃了一惊。

“那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放下电话,陆均衡追了过来,偏要笑着问他,“要不我再换个人吧,还早呢,回去也是一个人。”

“累了,回家。”他懒得理,今天来这里就根本是个错误。

“回家也不错。”陆均衡见他脸色确实不好,也不拦他,只在他快要上车的时候追出来说了一句,“白天我在医院看见大嫂了,她有个同学生病,还拜托我帮她插队呢。”

“同学,她和什么同学还有来往?”慕少天眉头一皱,停下脚,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大学同学吧,我听小护士说,大嫂叫那男的学长。”陆均衡眼珠一转,下了贴猛药,果然,慕少天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居然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

车是小陈开,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不过从海上明珠出门,要是回家就该左转,陆均衡站在停车场观察了几秒钟,那车出门,却直接右转了。呵呵,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想,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绝对错误,甚至明天早晨大哥知道了真相还得找他算账,但是,那两个人别扭到这个份上,他身为兄弟,为了能少看大哥冷眼,兴风作浪、推波助澜一下下,也不是太过分。
凉夏被慕少天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紧,紧到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他为了什么在生气,也不敢去想他生气的后果将是如何。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那让她时时痛苦得恨不能死掉的心,常常会因为他而在天上和地狱两头打转,上一刻还在地狱,这一刻,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便又仿佛活过来了,又有了感觉,甚至感受到了这种酸涩中的甜蜜,就像在饮鸩止渴,明明知道尽头是绝望,终究还是不肯放弃过程中这一点点的希望和甜蜜。

她上面只穿了慕少天的外套,这时自然不敢乱动,微微抬头时,看见慕少天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心里就想,如果只是稍稍动一下,他应该不会注意到。

于是,她就轻轻动了动,动作轻到好像在他身上蹭了蹭。

“乱动什么!”结果,他却发觉了,眼睛并不睁开,只是冷声冷气的说她,“老实点坐着,不许动。”

前面开车的小陈悄无声息的放下了隔音板,凉夏看见了,一时只觉得窘到极点,同时也不免暗自想,车里配备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用途呢?

“让你不要动,你没听见还是没听懂?”偏偏,慕少天又凶她。

“我没动。”凉夏只觉得委屈,小小的声音弱弱的答,她没动,刚刚他让她不要动,她就不敢动了,真的。

“抵赖!”慕少天眼睛猛然睁开,直直的瞪着她,眼中的光芒就如旷野中的星辰一样闪亮。
这种光芒,无声的蛊惑了她。

车厢内的空间太有限了,所以,她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别人。车厢内的温度显然也比别的地方高,因为,她居然在他从来都是冰冷无情的眼中看到了温度。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并不长的时间,慕少天将手指插入凉夏的发中,微微托起她的头,吻了过去,和方才的强硬掠夺不同,他的唇温软,难得耐性的徐徐诱哄着她。这样的温存,对两个人几乎同样的陌生,唇与唇相触的瞬间,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渐渐的凉夏的身子软了下来,手臂轻轻缠在了慕少天的颈上,慕少天的手也忍不住轻轻探入那原本穿在凉夏身上就格外宽松的自己的外套中。

前面开车的小陈自然不敢去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车厢内的温度急剧上升,脚下用力踩油门,第一次飞车一般,赶回了慕少天的大宅。

大宅里仍旧灯火通明,佣人们听到车声都赶出来站在主楼前等着迎接慕少天。凉夏仍旧只觉得窘,幸好还是慕少天抱着她,让她可以把头藏在他的怀中。

这一夜,居然是难得的温柔。

凉夏从来不知道,慕少天也是可以这样温柔的,他一直在一点一点的吻她,从额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下,轻盈的力道,让他的唇经过的地方,全部融成水样的柔软。

等到一切结束,他也极有耐性的没有起身离开,反而是一直环抱着她,像是在抱一个小小的孩子。

凉夏开始只觉得倦,那种倦和平时不一样,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倦怠,酥酥软软的,并不难受。

“今天你遇到老同学了?”沉默了一会,在凉夏几乎昏昏入睡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慕少天忽然问。

“王悦然带着孩子来看病,”凉夏撑着眼皮,想起了下午托陆均衡的事情,“小孩子看病耽误了不好,我就拜托陆均衡帮了个忙。”

“这个混蛋。”慕少天立即明白了今天纯粹是陆均衡捣鬼,哼了一声,不去看凉夏眼中的诧异,只是一把扯过被子,严严密密的把两个人果好,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给我睡觉!”

“唔,睡觉。”凉夏在心里应了一声,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4:00

第二十七章 难得缠眷

第二天一早,邹少波早早就赶到了大宅,他们新近有与电视台共同举办大型活动的意向,因为今年公司不仅在A市和其他几个大城市开发了几个高档中档楼盘,下属的餐饮娱乐企业也都有大动作,最近,两个超级卖场也开业在即。转入正行后,各种途径的宣传也不可避免,因而他们早早商议过,报纸上整版的广告能认真看的人少,倒不如选择强势媒体比如电视台,借着合办大型活动的由头,在黄金时段通过大家都喜欢的节目提升自己公司的知名度。
结果消息刚刚透露出去,已经有几家电视台的老总找上门来,带了不少策划案,邹少波忙了个昏天暗地,拿出好几天时间将所有的策划案都看了个遍,也专门找了赵明轩请教,最后大概圈定了范围,只等慕少天拍板。

“你要能定就看着定,不然就过阵子再找大哥看吧。”昨天晚上,赵明轩和他一起熬了半宿,临走时看着他整理要给慕少天看的文案,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出了什么事吗?” 邹少波不是傻子,但是他这几天忙,既没去大宅,也没空多听多看任何一点和工作无关的事情,这会多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没啥大事,就是咱哥心情不太好,别拿小事烦他。”赵明轩说得云里雾里的,然后手机就响了,陈菲儿整晚已经打了不下十通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这会忙完了,自然不肯再停留半刻。

邹少波想,能让慕少天心情不好的人屈指可数,而眼下就在身边的,除了凉夏,再不做第二人考虑。一想到这里,他就头痛,因为凉夏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就是十足的麻烦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别扭起来是百折不回,就大哥对她的好,傻子都明白,偏偏她就不开窍,弄得大哥一天到晚没个好脸色,但是楼盘不能不动工,超市不能不开业,所以他决定来试试运气。
出乎意料的是,陆均衡也在,穿着一身清清爽爽的灰色运动衫,正坐在阳光充裕的餐厅里喝着小米粥,啃着炸鸡腿。

对于陆均衡这个可耻的饮食习惯,邹少波嗤之以鼻,但是还是忍不住走过来悄声打听,“大哥今天心情好些没有?”

“七哥,你问我就问着了,”陆均衡却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说,“你要是问别人,别人肯定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不知道。”

“少**废话,快说。” 邹少波伸着脖子等了半天,陆均衡的口水都要喷到他脸上了,讲话却没有一个字是重点。

“看见没,阳光多么灿烂,花朵开得多么娇艳。”陆均衡眯起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脸陶醉状,只是很快的,邹少波的巴掌已经拍在他的颈后,“说重点。”

“七哥,你就是没一点幽默感。”陆均衡怪叫着捂住脖子,“你就不能有点耐性,阳光灿烂,但是我敢保证,灿烂不过今天大哥的心情,花朵娇艳,娇艳不过……”

“大清早喊什么喊?”陆均衡的俏皮话没说完,因为慕少天忽然出现在餐厅的入口处,随意披着睡衣,这会刻意压着声音,眉头微微皱着,“整栋楼里,就听见你的大嗓门,一大清早,你不在家里睡觉,跑我这里闹什么?”

“大哥,九点了,不算早了吧。”陆均衡立刻苦下脸,“七哥都带了文件追到这里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都明白,但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可是不对的。”

“你这狗嘴里,我看就吐不出象牙,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告诉你,快点吃完东西,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我这里大喊大叫,打扰人休息。”慕少天哼了一声,想想被他掺七杂八的话倒逗乐了,转头看邹少波说,“你熬了几个通宵,脸色弄得这么青,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到公司说。”

“大哥,我不累,不然你现在看看吧。”这样的话一说,邹少波也品出了滋味,当下笑着坐在餐桌前,故意说,“大哥,我不累,我也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看,有什么问题,咱现在就改。”

“大哥,我也没什么事,不然,咱去打高尔夫吧,挺长时间没活动一下筋骨了,反正早饭也吃的油腻。”陆均衡也笑嘻嘻的说。

“你们两个!”慕少天板着的脸上隐隐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愉悦,这时瞥了他们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你们今天都不忙,都很闲是吧?好,公司今年的全部进出账目还没有人核对,东湖和绿海的两家超市进货的清单也没仔细核对,你们一人选一个工作,今天之内给我对出结果来,我要一份详细的报告。”

“大哥,我其实挺困的,我回去睡觉了。” 邹少波转身就走,步子飞快。

“那个,大哥,昨天晚上就约好了,一会要带相关领导去工地参观一下,我看看时间,再不去就来不及了。”陆均衡又抓起一个炸鸡腿,也跑得飞快。

闲人赶走,大宅里重新恢复安静,慕少天满意的喝了杯清水,重新回到楼上。

主卧是二楼最大的一个套房,卧室里有最松软舒适的床,此时,大床上,凉夏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甜,脸上终于不见泪痕,一条雪白的手臂露在外头。

他轻轻伸手过去,原本只是想帮她把手臂塞回到被子中,只是,到了后来,结果却和他的预期有一些小小的差距。

她的皮肤光嫩得和小孩子一样,一旦接触到,就让人再不忍放开,只是这样轻轻的来回移动手掌,终于还是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继续睡,”他轻声贴在她的耳畔说,“不用管我,睡你的。”

凉夏很困,觉得头晕晕的,毕竟天亮才刚刚睡着,这会困得恨不能立刻睡晕过去,可是,慕少天的手却不让她得片刻的安宁,就这么一点一点的,从手臂一动到她的背上,又一点点向前,“嗯——”她极力的想睡,想忽略他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

“睡醒了,”不想,慕少天却几乎立即的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搂入怀中,“时间还早呢,要是睡不着,我们就做点有助于睡眠的运动?”

“不要……”凉夏赶紧回答,只是剩下的话却被封在了口中,他的吻依旧绵绵密密的,把她的呼吸和抗议一并夺走。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4:00

第二十八章 白瓷小兔

慕少天最近的心情很好,这是整个慕家大宅内出入的所有人的共识。

其实,除了凉夏从医院回来的第一天,慕少天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去公司之外,其他的日子里,他的生活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的,早晨六点钟准时出现在健身室,七点钟洗澡,七点一刻吃早餐,然后看报、去公司,晚上照旧应酬不断。

但是,他的生活又似乎有了些变化,这种变化陆均衡也看得清楚,慕少天开始不再留恋海上明珠,应酬的时候心不在焉,酒也喝的少了,烟也吸的少了,晚上九点一过就频繁看表,要么就干脆走人,害得几个过去常陪慕少天的美女都拉住他问,慕少怎么转性了。

怎么转性了他陆均衡是不知道,但是这个转变对他来说不是坏事,最起码他的空闲时间多了,呵呵。

慕少天早晨的生活也在改变,七点钟他从健身室出来去洗澡,会嘱咐佣人去叫凉夏起床,然后等她一起吃早饭,吃过饭,会让凉夏坐在客厅里陪他看报纸。

但是对于他看报纸的习惯,凉夏有时候会觉得很无奈也很好笑,他看报纸,她要坐在一旁陪伴,但是她还不能和他一起看报纸,有好几次,她被报纸上花花绿绿的娱乐新闻弄得心里痒痒的,只是每每手刚一伸出去,就被慕少天扣住。他看报纸,却要求她看他,真是不公平。
只是凉夏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居然会喜欢上这种不公平,然后开始觉得,如果可以这样过每一个早晨,也是一件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她可以在慕少天读报的时候,安然的看着他的侧脸,慕少天的轮廓清晰,五官深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十足的赏心悦目,她嫁给他的时间实在也不短了,但是过去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看着他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的。

这样有着小小幸福的日子,让她没有着落的心渐渐有了依靠,而大宅里的人对她的态度也有了转变,自从陈姐拿着一笔退休金被毫不客气的遣返回家之后,再没有人怠慢她,把她当成空气。事实上,别人怎么对她,她一贯也不在意,但是,心却渐渐放轻松起来,开始觉得,这里可能真的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家。

家该是什么样子呢?白天没事的时候,凉夏开始认真的思考,她买了些装饰的画册回来,认真的读,认真的想,然后也会偶尔出去逛逛。她也是平凡的女子,会喜欢很多平凡可爱的小物件,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敢拿出来摆在慕少天能看到的地方,于是只去装饰自己过去常常住的客房,一块新花色的窗帘,一个大熊的抱枕,一只彩绘的造型奇特的花瓶……

后来渐渐的,她也开始在慕少天的卧室里小小的添几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像是小兔子样式的白瓷手机托。慕少天发现它是在某天夜里,那天他占了她的位置,结果夜里她醒来,觉得口渴,下地时也不知是睡得晕了头,还是对床这侧的地理环境不熟,被他丢在地上的拖鞋拌了一下,砰的跌在地上。

慕少天夜里睡得一贯很轻,一点动静也听得真切,这时本能的翻身起来开灯,结果也因为换了位置,摸了个空,手里只抓到一个冰凉的物件。

“什么东西?”他不假思索的丢了出去,在白瓷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后摸到开关,灯亮时,凉夏已经爬起来站在床边,幽幽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也和瓷器一样白得透亮。

那是极薄的瓷器,做工并不见精致,但是样式却是几年前凉夏看的偶像剧里,她最最喜欢的一个款式,她找了很久,没想到还能找到,因为太喜欢了,终于忍不住拿到了慕少天的卧室,没想到,也不过是一天而已。

因为瓷器太薄了,虽然隔着地毯,小兔子的耳朵也被摔成了两截,就好像她手中怎么也握不住的这虚幻的幸福。

有一会,她努力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意外,但是,心里的悲凉却终究难以抑制,这场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她开始觉得慕少天是爱她的,于是仰仗着这爱,开始渐渐忘乎所以了,只是不属于她的东西,终究不会属于她不是吗?就像这小兔子一样,无论她喜欢了多久,找寻了多久,能陪伴她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这短短的一天半天而已。

“你什么时候在床头放了这个东西?”慕少天的动作纯粹是似醒非醒时无意识的行为,他很熟悉自己房间的每一个地方,对于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本能的排斥,其实东西顺手扔出去之后,他已经想到了那可能是凉夏的某件心爱的物件,不然她不会摆在枕旁的柜子上,只是后悔已经晚了,他多年来培养的警惕性和好身手没有给他一秒钟用来后悔的时间,于是,他只能板起脸训斥凉夏道,“跟你说过吧,不要乱动我房间的摆设,这样会给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他几乎能感觉到凉夏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委屈的哭,也没有埋怨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乱丢东西,更没有瞪着他让他把摔碎的兔子捡起来然后不许睡觉原封不动的给她粘回去,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来一点一点的捡起每一片碎片,然后隔了很久才用轻到他听着都觉得有些飘忽的声音说,“对不起,再不会了。”

这种疏离的反应让慕少天只觉得懊恼,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懊恼自己无意识的行为打破了他们之间最近好容易建立起的温情,还是懊恼凉夏的反应,她的反应根本不是对一个她爱的男人该有的反应,没有撒娇没有依赖,甚至没有信任,这个念头让他无端的冒出怒火,他不知道自己发起火来还会说什么、做什么让他自己事后会更加懊恼的话和事,于是他决定趁着自己还能控制情绪,马上离开这个让他发火的地方。

被子被他大力的一不小心掀到地上,他也不理会了,直接到了更衣间,随便换了身外衣,摔上门,出了房间。夜还很深,空旷的大宅只让他觉得气闷,于是他干脆到楼下取了车,一路飞车去了海上明珠。

等到车子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时,凉夏才觉得手背上一片冰冷,好多水珠一颗一颗的落在她的手背上,又滚落在摔成几块的白瓷小兔的身上。

终究还是她妄想了,妄想一个自己不能攀附的男子,妄想一段自己臆想中的爱情,妄想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幸福,于是,梦这么快就碎了。

这些日子里,她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不要陷得太深,以免割舍的时候太痛,可是,终究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沦陷在他偶尔的温柔中,直到又一次万劫不复。

她不能怨他,她只能怨自己,这么轻易的就搞杂了一切。

白瓷小兔的碎片最后被她收藏在一直小小的盒子中,藏在了客房最角落中,那是属于她的空间。

只是这一夜,慕少天没有再回来,于是她发狠的撤下了新花色窗帘,又换回了原来的颜色,收起了大熊的抱枕,收起了彩绘的花瓶,收起了这些日子里她买回来的一切,原来她真的买了很多东西,原来这些东西的包装盒她都还留着,就这么一件一件的收,一滴一滴的落泪,等到早晨七点钟佣人照旧来叫她起床时,她的苍白憔悴吓了所有人一跳。

“夫人,先生不在健身室,他好像一早出去了,早饭是不是您自己用?”佣人刘姐小心的问,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是半夜里慕少天忽然开车出门,她还是听到了的,她是这次顶替陈姐来工作的,没有多少年在大宅里的老面子,凡是都很谨小慎微,自然不敢多问。

“好的,谢谢。”凉夏并没有看她,只是一步一步下楼,最后坐到餐厅里。

这些日子,慕少天难得夜夜都住在家里,这样早餐不出现的日子已经许久没有了,所有人都觉得居然有些不适应。

今天的早餐是牛奶和西点,这是凉夏一贯最喜欢的食物,过去因为慕少天不吃甜食,厨房几乎从来不准备,但是前几天慕少天却忽然专门吩咐,厨房每天必须要常备各种口味的西点,为此还专门请了的西点师傅。

刚刚做出的几种不同口味的西点,看起来都是色香味俱全,凉夏努力的想要笑笑,只是终究不能够。

狠狠的吞下眼中的湿润,虽然没有一点饿的感觉,凉夏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两口,只是明明顺滑无比的奶油却偏偏卡在了喉咙当中,不上不下,噎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院子里这时却有了车的声音,那车很快的驶进来,又利落的停在门口。

凉夏忍不住跑了出去,却在门口几乎撞上进来的人。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1-12 14:01

第二十九章 改变(上)

“大嫂?”来的人却是陆均衡,这时正仗着自己的好身手,以一个高难动作闪到一旁,凉夏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他看在眼里,只是,哎,也怪他命苦,谁让他一大早晨就被电话叫起来,谁让电话里四哥说的事情他处理不了必须请示大哥,还有,谁知道大哥昨天夜里居然也住在海上明珠,还忽然决定要去美国摆平那件事,更可恶的是,大哥不知道和大嫂又闹什么脾气,连护照也不肯回来取,只能让他来当这可怜的炮灰。

“那个……大嫂,早!”陆均衡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句比较适合现在说的话。

“早!吃过早饭了吗?”凉夏垂下头,暗自嘲笑自己傻,居然以为昨天夜里慕少天发火,天亮火气就散了,这怎么可能?

“哦,一会吃吧,大嫂,大哥让我来帮他拿点东西。”陆均衡叹了口气,他就想不明白,这几天多好,大哥不在外面玩了,每天心上像长草了一样,天一黑就想回家,脸也不总沉着了,对谁都有了点笑模样。凉夏的身体也好了,这大宅子也渐渐有了家的感觉,大家心里都痛快,但是好日子他们怎么就不肯好好过?这才好了几天,早晨起来听大堂经理说,大哥半夜开车过来,当时他就觉得胆战心惊,偏偏还得去撞枪口,结果大哥常住的套房,开门的却是上次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披着他大哥的睡袍,虽然床上慕少天的衣衫只是有点皱,但是他不是小孩子,可不相信,大哥和这个小姑娘什么都没发生。于是他几乎忍不住想叹气,苦难又开始了,凉夏也不知道是什么托生的,总能把他大哥逼得无路可走,不过这回大哥没急了把她赶出去,说明两个人这拉锯战,战局稍稍有了些变化。

“拿什么?”凉夏身子一缩,忍不住退开一步,心里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泛滥翻涌,他要拿什么呢?他去了什么地方?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好多的问题,却无从问起。

“护照,再拿两件衣服,你吃饭呢吧,继续吃吧,我知道地方,自己上去拿就行了。”陆均衡终于有些不忍,他有点看不了凉夏现在的神情,有些呆呆的,垂着头,就像被抛弃的小狗,他猜她多半眼睛里都是泪水,然后很想知道大哥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只是不知心里执着着什么,偏偏又不肯问,也难怪大哥不自己回来取,这场面,自己一个外人都觉得难受,哎……

陆均衡动作飞快的取了慕少天要的东西,下楼时本想代为交代一声慕少天的去向,却发现,凉夏早已不在餐桌旁,也没有等在门口。

“大嫂呢?”他皱眉,觉得很奇怪。

“在那里呢。”佣人一指卫生间的方向。

“怎么了?”他赶紧问,心里想到一个可能,很八点档那种。

“不知道呢,突然就捂着嘴跑进去了,”佣人只凭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偷偷笑了笑说,“陆少爷,也许我们家快有个小少爷了。”

“那就好好照顾我大嫂,出了事找你们算账。”陆均衡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心情终于愉快起来,手表的指针一直在走动,时间不等人,飞机也不等人,于是他决定先去机场。

慕少天的脸依旧如前些时候一样板着,正交代其他人最近的几件重要的事情,秘书赶紧过来接陆均衡手里的东西,然后飞机开始通知乘客登机。

掐着表等到慕少天登机,然后飞机起飞,陆均衡才用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写上,“大哥,大嫂似乎是怀孕了。”然后快乐的回去忙自己的,他知道,慕少天接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在华盛顿的机场,不管到时候他会不会暴跳如雷,反正那边有四哥顶着了,反正他已经去了,公事不完他也不能回来,所以,怎么样都和他关系不大。

慕少天离开的最初两天,凉夏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客房的屋内,佣人一日三餐格外的周到,她只是没什么胃口,看到吃的东西几乎就忍不住反胃。

是不是怀孕了?吐了几次后,她的心如同被什么突然点亮了,瞬间有了光彩,她开始翻日历,她的生理期一贯不准,距离上一次总有40多天了,而她多年的记录显示,她的生理期两次之间的距离还从来没有拖过这么久。这个认知,就好像一个人走在沙漠里,山穷水尽了,却忽然看到前面有一片绿洲,蓝蓝的水,绿绿的树,生机勃勃的。

她很想去医院证实一下这个猜想,只是,终究是缺乏勇气,她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怕一场空欢喜,还是怕他并不期待这个孩子到来?

拖了两天,她还是没有决定去不去医院,却意外的接到了王悦然的电话。

“死丫头,我就知道,我不找你,你也想不起来找我。”王悦然的第一句话,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大嗓门,让凉夏紧张了几天的心,放松了不少,于是她低声笑了笑,连连求饶。

王悦然找她其实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不过是她的女儿病好了,她也有了闲情逸致,想和老同学见个面,聊聊天。

之前有这样的情况,凉夏通常是不去的,一方面是因为慕少天不喜欢她和旧日同学时常见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自己,所以,渐渐的她和同学也就都失去了联系,这一次,她却忽然决定赴约,也许是心里真的有很多东西,想说给别人听听,让别人给参谋参谋一样。

“凉夏,我发现你变了很多呀。”两个人约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厅,这里虽然门脸小,但是装修一流,咖啡更是没的说。

“变了,什么地方变了?”凉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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