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少年事件簿 之《歌剧院谜案》
序 幕一个脸颊上有一道很宽很长疤痕的男人站在窗边,透过玻璃凝视着笼罩在晨雾中的岬角。
说正确点,他应该是凝视着立在岬角尖端的一座石墓。
从窗口望过去,海面是那么的平静,但是这或许是因为有一片云霭笼罩在波浪间的缘故。就像人心一样,有时候人们也会这样,表面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心底却隐藏着无穷的憎恨和愤怒。
突然间,云霭被风吹散了,石墓仿佛一下子浮上来一般,露出全部的轮廓。
这座石墓里埋的正是这个刀疤男人的独生女儿。刀疤男人一边眺望着那座石墓,一边伸出右手抚摸脸上的疤痕,这条疤痕由左眼尾一直延伸到鼻侧,看起来十分显眼恐怖。
这男人看起来快接近六十岁了,那条红肿难看的疤痕烙在他那张深沉睿智的脸上,看来十分突兀。
如果治疗得当,应该不至于留下这么难看的疤痕,可是他连缝合都不愿意,任由伤口一天天自动愈合。
那道疤痕仿佛是他背负着悔恨的十字架一般。风吹得窗户嘎嘎作响,晨雾从老旧的窗棂间窜了进来,使屋里增添几许寒意。刀疤男人微颤了一下,轻轻咳了咳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窗边。
他的名字叫黑泽和马,是古老“歌剧院”旅馆的主人。
附注:“歌剧院怪人”是卡斯顿。路尔的小说,曾轰动欧美文艺界,并多次搬上银幕,内容描写一个才华洋溢的丑陋男子,爱上一心想成为歌剧明星的少女,进而牵引出歌剧院中一连串的离奇事件。在台湾上映译为“歌剧魅影”。 第一章 歌剧院的邀请函
“阿一!起床啦!”
妈妈尖锐的叫声从金田一的左耳钻进来,贯穿脑袋,又从右耳飞了出去。
“哇!”
阿一倏地从床上跳起来,妈妈丢过来的衬衫正好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脸上。
“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美雪已经来了!”
“啊!什么?暑假结束啦?又要上学啦?”
阿一一边慌张地脱下身上那件皱巴巴的T恤,一边揉着惺忪睡眼问道。
妈妈捡起地上的牛仔裤丢给他。
“啊!好痛!”
裤子上没抽掉的皮带扣,直接命中阿一的额头。
“你还在做梦啊?你今天不是要去旅行吗?那个叫‘歌剧院’的旅馆不是寄了邀请函来,说要招待你去玩吗?”
“啊!妈妈,现在几点了?”
“八点。”
“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叫我?”
“自己不起床还怪我?赶快换好衣服下楼来,人家美雪早就在楼下等你了。我已经帮你整理好行李,早餐就随便吃点面包打发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要换裤子了,妈妈,你赶快出去嘛!”
七濑美雪站在金田一家的玄关,和时钟干瞪眼。
她听到二楼传来的怒吼声、惨叫声和脚步声,心中不由得嘀咕着:“我应该早点来才对!”美雪瞄了一眼挂在玄关的镜子。
今天她穿着一件领口褶的白色罩衫,看起来比较成熟妩媚,这是特别为了今天的旅行而买的。她还以要在“歌剧院”吃西餐为由,向妈妈撒娇,要到了一双白色便鞋。
临出门前,邻家姊姊也称赞她那件迷你花裙带有夏天的气息,十分俏丽。
(这样的日子实在不适合发脾气。。。)
过了一会儿,天花板上又传来了一阵匆促的脚步声,阿一的妈妈带着刻意装出的笑容下楼来。
“对不起,美雪。啊!请上来坐啊!阿一现在正在梳洗,你先上来喝杯茶吧!”
“不用了,伯母。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话还没说完,美雪的声音就被阿一打断。
“让你久等了!”
阿一抱着“耐克”背包下楼来了。
“喂!你不吃面包吗?”
妈妈问道。
阿一一边将背包甩到背上一边回答:“我带出去一边走一边吃!走吧!美雪。”
“好!不过,阿一,那个。。。”
美雪说着便移开了视线,指着阿一的裤档。
“你。。。石门水库忘了关唉!”
“啊!”
阿一往自己裤裆一瞧,原来裤裆拉链整个大开着。而且那个尚未“收敛”起来的“东西”还隐约从洞口。。。
“啊!这个。。。这个。。。哈哈哈哈。。。”
阿一尴尬地笑着,赶紧把拉链往上一拉!
“啊。。。”
阿一惨叫一声,倏地松开手的背包,双手抓住下裆跳了起来!
“呵呵呵。。。”
美雪见状捂住嘴猛笑,几乎岔了气,连腰都直不起来。 列车发出了嘎嘎的刺耳声,毫无警告地滑进月台。
这里是位于伊豆半岛东南方,一个人烟稀少的乡下车站。
列车上生满铁锈的车门缓缓地打开,阿一踏出脚步,越过了老旧的列车和月台之间的深沟,篮球鞋底踩到了已经碎裂的水泥块,发出一声“叭”的干裂声音。
这时,播报站名的广播和即将发车的铃声几乎同时响起。
“你在干什么呀?美雪!还不赶快下车!电车马上就要开了。”
阿一回头催促美雪。
阿一朝着出口快步走去,美雪也勉为其难地下了车,走在阿一后面。
“你还在为今天早上的事情生气啊!”
阿一回过头,看着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美雪问道。
“没有。”
美雪故意把眼光移开。
“对不起嘛!我的闹钟也不知怎么搞的没响。。。”
“不是指那件事啦!”
“那到底怎么了嘛?”
美雪加快脚步,走到阿一身旁。
“阿一,你真的只带那些衣服吗?”
“嗯。”
“你可真够潇洒!”
“没办法呀!当时那么急。。。反正我有带换洗的衣裤,没关系的。”
“四天了!而且今天晚上会吃豪华的西餐,你穿牛仔裤去参加,未免太寒酸了吧!”
“傻瓜!这有什么关系嘛!我爷爷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穿和服。”
“时代不同啦!笨蛋!”
阿一的祖父叫金田一耕助,是当年声名显赫的大侦探。
或许是承袭了祖父优秀血统的关系吧!阿一才不过高二,就已经发挥惊人的推理能力,解决了几件棘手的案子,轰动警视厅。
而阿一他们这次能受到“歌剧院”这家名旅馆的招待,事实上也是缘于他以前曾经为该旅馆解决了一件轰动全国的恐怖连续杀人事件。
当时发生杀人事件的古老剧院事后也被拆毁,重建新剧院。
为了庆祝新剧院的落成,旅馆方面决定以纪念公演的形式私底下好好庆祝一番,而阿一他们就是第一批被招待的客人。
“美雪,你的父母还真是开通哪!”
阿一从口袋里拿出车票递给票务人员,同时对美雪说。
“怎么说?”
美雪把一个远大于阿一背包的手提袋放在地上,一边翻着小皮包一边反问。
“因为,他们竟然放心让宝贝女儿和男人单独外出旅行。”
“男人?你是指你吗?”
“还会有谁?”
“哈!这种情形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从幼稚园就成天混在一起,我爸妈根本就不会担心你。”
美雪卟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一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心里有些失望。
他曾经自己猜想着,或许美雪得跟父母撒谎说是和话剧社的同学一起去。。。
一时之间,阿一突然觉得有点难为情,忍不住摸摸临出门前胡乱塞进屁股口袋里的“橡胶制品”。他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
(口袋会不会浮出圆形的样子?走路时,那个东西会不会突出来?)
阿一站在车站前等待来接他们的车子,时而坐立不安地摩挲着臀部,时而改变身体的方向。
(唉!干脆丢了吧!万一有需要的话。。。)
就在阿一胡思乱想之际,眼前有一辆车子朝他按了按喇叭。
那辆门上写着静岗县警局的巡逻车停在他们面前,副驾驶座的窗子摇了下来,有位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对他们叫:“让你们久等了!”
“你也来啦!剑持老兄!”
阿一看见剑持,反而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是啊!我本来只是想顺便到静岗县警局去打声招呼,结果却叨扰了他们一顿午饭。”
剑持警官说着便哇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位剑持警官和阿一是因那次“歌剧院”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之后才成为好朋友。
而剑持也因为破了歌剧院旅馆史无前例的棘手案件而升了官。
但是实际上破案的人是阿一,所以从那时开始,这个天下闻名的优秀警官,在阿一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此次剑持警官也在受邀之列。
“你们快上来吧!喂!小兄弟,开往渔港吧!”
剑持对穿着制服、充当驾驶的警察说完,便整个人靠向椅背,舒舒服服地睡了起来,简直把巡逻车当成计程车了。
阿一非常了解剑持隐藏在顽固的外表底下,其实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所以对他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感到有些纳闷。但是仔细想想,警察厅搜查一课的警官,是警界中最前线中的第一线,对这种乡下地方的小小警察而言,简直如同高不可攀的神明一般,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不过,这小小的警察对阿一把这么个高不可攀的人物称为“老兄”,不知会有什么看法?或许他会认为阿一是某个大官的儿子吧! 在乡下道路上奔驰了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渔港。
在许多破损污秽的渔船当中,有一艘非常显眼的纯白色游艇,船身上写着“幽灵号”。
这艘可以搭载十五人的高速快艇,是前往旅馆那座小孤岛的唯一交通工具。
“各位,好久不见了!”
游艇上露出歌剧院旅馆主人黑泽和马的面孔,他带着如往昔般的柔和笑容迎接阿一他们。
黑泽的左脸颊上有一道很大而且明显的疤痕,这道疤痕让他沉稳智慧的容貌罩上一层阴影。
有关他脸上的疤痕--“这道疤痕吗?哈哈哈!的确,有时候客人会被我的模样吓着,其实,这道疤痕并不是因为耍流氓而造成的,请各位不要害怕!”
阿一相当喜欢黑泽爽朗的性格。他一直希望还能再跟他见面,所以当接到黑泽的邀请函时,他感到十分高兴。
以前和阿一一起来过这儿的高中学们,都不愿再重温那次恐怖的经历,对这次的邀请活动没有兴趣,因此最后只有阿一和美雪两个人参加。
游艇的乘客除了阿一、美雪和剑持警官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坐在阿一这群人对面的位子,正低声交谈着,有时候还从喉头发出令人听了猛起鸡皮疙瘩的笑声。
轰隆隆的引擎声掩盖了他们的谈话声,让人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不过光是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来看,就可以知道他们正不怀好意地对美雪品头论足。
其中一个有着一副如雕像般深邃的五官,个子很小,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晦暗的脸色搭配那件显眼的橘色衬衫,看来非常不搭调。
而他歪斜的嘴角、谄媚的笑容,更将他卑鄙、小心眼的性情表露无遗。
另一个则是皮肤白皙、身材微胖的男人。他生了一副端正的五官,只可惜腹部和下巴的脂肪毁了整体的美感。
他应该比那个穿橘色衬衫的男人稍微年长些吧?
只见他眼睛咕噜咕噜不停地转着,似乎是个神经质的男人。
“我看过那个比较胖的人。”
美雪在阿一的耳边低声说道。
“哦!他是谁?”
“我记得好像是‘幻想’剧团的演员,我曾经看过他们的公演。”
“哦!你真不愧是话剧社的社员,好细心哪!”
“阿一,你不也是话剧社的社员吗?”
“我?我只不过去帮忙打杂罢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入过社啊!”
“真是的。”
“喂,你们对演戏有兴趣吗?”
胖男人突然朝着美雪探出身子问道。
“对不起,我们只是高中生,无法参加社会上的戏剧演出。”
阿一抢在美雪之前先回答胖男人的问题。
“你们是高中生?啊!难道你就是黑泽老师提过的名侦探?”
他一笑,参差不齐的牙齿整个露出来了,更让人产生一种恶心的低级的印象。
这一看,也害得阿一和美雪不禁缩起脖子。
“请问你们是。。。”
阿一吞了一口口水,反问胖男人。
“金田一兄弟,他们是我以前的学生。”
黑泽从驾驶室探出头来说道。
“学生?老板,您以前是学校的老师吗?”
剑持警官惊讶地问道。
黑泽听到,露出白皙的牙齿回答:“哈哈哈!不是啦!大约在四年前,我曾参加某个剧团演出。这两个人是当时收下的徒弟,他们现在都是优秀而活跃的演员,是我要他们来帮忙我筹备这次公演的。事实上三天前就开始排演了,他们刚才是到城里去买点东西。”
“什么!老板,难不成您就是‘幻想’剧团的黑泽和马?”
美雪兴奋得发出高亢的声音。
“这个嘛!其实也不是那么有名啦!”
黑泽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笑着说。
“唉呀!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啊!老板是个名人?”
阿一不解地问道。
这次轮到穿橘色衬衫的男子说:“喂!你太失礼了吧?黑泽老师以前可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名演员哪!对于改革现代话剧,推动话剧成为一项成功的事业来说,黑泽老师也是幕后英雄呢!黑泽老师表演的领域之宽和种类之丰富,到目前为止尚无人能出其右哩!光是‘歌剧院怪人’这出戏,就曾经尝试八种不同的表演方式,每一种表演形态都极为成功。你们听过‘歌剧院怪人’吗?”
阿一和美雪不禁相视无言。
他们当然都知道那出歌剧,甚至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曾经因为那出歌剧而卷入一连串的杀人事件。。。
“不知道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那是卡斯顿。路尔有名的恐怖小说。内容描述匿居在巴黎歌剧院地下的幽灵怪人,爱上了美丽的歌剧演员克莉丝汀,为了实现她的心愿,他不断地犯下杀人罪行。从伦敦到纽约的百老汇,世界各地都曾将这故事编为舞台剧或音乐。。。现在几乎已经找不出更突出的表演方式了,而当年黑泽老师表演的‘歌剧院怪人’备受好评,连百老汇的演员都特地赶来观看。我们是黑泽老师第十二期的门生,连这一次算起来,已经是第九次举行纪念表演了。。。”
“绿川,你太罗嗦了!闭嘴吧!”
胖男人严厉地制止绿川,绿川马上露出畏缩的神色,默不作声。
“对不起啊!各位,这家伙就是喜欢大发谬论。对了,他叫绿川由纪夫,我是泷泽厚,有关这次的公演,还要请你们多指教、捧场。”
泷泽对着美雪和阿一谦虚地说着。
“啊!彼。。。彼此彼此。。。我是金田一一,她叫七濑美雪,请多多指教。”
阿一一边搔着头一边说。
但是泷泽和绿川却没有任何回应,径自交头接耳地窃笑。
“美雪。”
阿一露出惊愕的表情在美雪耳边低语着:“我看你还是不要涉入话剧圈比较好。”
这时,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引擎声也越来越弱,相对的,波涛声却不断在耳边冲击着。
“各位,就快到目的地了。”
黑泽一边操纵着船舵一边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竟然耸立一片陡峭的崖壁,崖壁上巍巍屹立着一座巨大的馆邸。
“看哪!阿一!”
美雪兴奋地打开窗户,压住在风中飞舞的头发叫道。
“那是歌剧院旅馆!”阿一的胸口涌上一股奇妙的感动。
像是回到日夜思念的故乡,又像是被推回不想再次看到的地狱。。。阿一觉得这或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歌剧院”高高矗立在悬崖上,静静地俯视着这群拜访它的客人们。 “歌剧院”旅馆位于南伊豆海面的孤岛上,那是一个面积只有四、五平方公里左右的小岛。岛上大半部分都被杂草所覆盖,仅有几棵稀疏的树木错落其间。
自从明治时代有位资产家在此处盖起别墅之后,这个无人岛才被人开垦。
之后,这个孤岛几度更换主人,也曾一度荒废,一直到十年前才被现在的老板黑泽将它买了下来。
黑泽花了六年的时间改建荒废许久的馆邸,四年前以新建的面目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
“歌剧院”旅馆的四周围绕着花木稀疏的西式庭园,感觉就像一座欧洲的贵族官邸。
建筑物的外观采用庄严的乔治亚风格,外壁则分别涂成代表希望的黄绿色和白色。
“好漂亮啊!”
美雪仰视着耸立在眼前的“歌剧院”旅馆,嘴里发出赞叹声。
“是啊!”
剑持警官若有所思地附和道。
阿一他们三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再度造访“歌剧院”旅馆。
一起搭游艇过来的那两个团员,下船后就立刻向他们挥手道别,此刻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我现在立刻带你们去参观新剧院吧!”
黑泽说着,便伸手推开白色的大门,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身上围着围裙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老板。”
“怎么了,江口?”
“餐点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去叫能条先生他们来用餐?”
“能条可能还在剧院里吧!我待会儿会顺便叫他。你可不可以先去找绿川和泷泽?他们刚刚还跟我们在一起。”
“好的。”
江口应了一声,就走出去了。
“刚才那个人也是演员吗?”
美雪问黑泽。
“不,他叫江口六郎,是W大的学生。每年暑假都会来这里打工。他工作很勤劳,帮了不少忙。。。啊!大家请进来吧!”
阿一和美雪进了门,只见走廊上铺着红色的地毯,窗帘则采用和西式白色窗户相称的粉红色系。
走进旅馆之后,左边是中庭,黑泽带领大家从右边的走廊往里走,这条回廊就是连接剧院和旅馆的通道。
剧院入口的门还在装修中,所以还没有上锁,只用一般橱柜常用的南京锁垂挂在门把上。
“名义上是剧院,其实也没有什么昂贵的器材,所以采用这种普通锁,不过这样实在太寒酸了点,过两天我再换一副好锁。事实上,这把南京锁从来也没有锁过。。。哈哈哈!请进里面看看吧!”
于是阿一他们走进剧场。
“啊!可怜的艾力克,至少让我为你唱一首歌吧!”
一个女声从舞台传来。
舞台上有五把椅子排成半圆形,其中三把椅子分别坐着两女一男。
“啊!正中央那个男的不就是能条光三郎吗?”
美雪忍不住大叫出来,盖过了演员的声音。
“那个短头发的女孩是加奈井理央,另外一个女人是能条光三郎的太太,叫能条圣子,对吧?”
“啊?你认识他们?”
阿一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当然了!真不敢相信,在这里的都是‘幻想’剧团的明星哪!”
美雪不断地叫着“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害得舞台上的演员们受到干扰,停止排练。
“笨蛋!美雪,都是你又吵又闹的。对不起,这家伙有点阿达。。。”
阿一说着,便戳了戳美雪的脑袋。
“哈哈哈!没关系啦!反正也到了用餐时间,该休息了。”
坐在中间的能条光三郎带着温和的笑脸说道。
看着映在聚光灯下的笑脸,阿一不禁楞住了。而站在他身边的美雪眼里闪着光芒,出神地望着舞台。
能条的容貌美得让身为男人的阿一也不禁看傻了眼。
他的五官端正得找不出一丝瑕疵,而这样俊美秀气的脸却配上一身强壮的体格,显得有些不协调。他的谈吐举止之间带着一点自恋的味道,让人无法亲近。
“啊!要休息了呀?好不容易才演到这一幕。。。”
加奈井理央有一副娃娃脸,剪了一头短发,露出夸张的表情说道。
她的手脚很修长,动作显得十分优雅。虽然纤瘦,但是身材玲珑有致。全身上下的比例都相当完美,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青春活力。虽然她的五官不是那么标致,可是却让人不禁想多看几眼。
至于能条圣子,则又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情了。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可是艳丽高傲的外表让人感觉高不可攀。
“算了,反正三点还要排练,到时候再说吧!而且我肚子还真的是饿扁了。”
能条圣子说道。
“可是。。。圣子小姐,你已经表现得很完美了,根本就不必担心正式演出的效果,可是我。。。”
加奈井忧心地说。
“干什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圣子迅即沉下脸来。
加奈井急忙用力的摇着头否认:“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加奈井,只要我跟我爸爸讲一声,你在这里就没得混了。不要以为自己有一点名气就想仗势欺人。”
“我没有。。。只不过因为这是黑泽老师难得的纪念公演,我希望自己能有最好的表现,再说。。。克莉丝汀的台词又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反正你是主角,我只是个反派角色,不要以为黑泽老师喜欢就得意洋洋的,为什么要我演卡尔洛达,而你演克莉丝汀?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圣子气得用力把剧本丢在地板上。
“圣子,收敛一点,有客人在。”
能条皱着眉头制止圣子。
“哟!又在为加奈井辩护了?你果然。。。”
啪啪!
有人适时地拍手,中止了这场争论。
“好!大家就休息一下吧!”
原来拍手的是黑泽。
“餐厅里已准备好餐点了,你们先去等着吧!我们待会儿就过去。”
三个演员对着黑泽轻轻点了点头,便默默地走下舞台,离开剧场。
“好棒哦!能看到这么专业的演员。。。”
美雪兴奋得双颊泛红地说道。
“他们彼此之间具有着强烈的竞争意识呢!”
“在我看来,这根本只是一场争风吃醋的吵架罢了。”
阿一说道。
黑泽很难为情地笑着说:“哈哈!因为他们都是同期生,所以才会竞争得那么厉害。”
“同期生?可是看起来不像是同年龄啊!”
阿一插嘴问道。
阿一就是这样,即使只是一件小事,只要产生疑问,他就非得搞清楚不可。
“是啊!加奈井今年才刚满二十一岁,圣子二十五岁,最年长的能条应该已经二十七岁了,学演戏是不受年龄限制的。这和学生读书不一样,在演艺圈里过了四十岁才当新人的也大有人在哪!”
“哦。。。”
“好了,让我带你们大略地参观一下剧院吧!” 这是一个只有五十个座位的小剧院,舞台宽度只有六、七公尺,比以前的规模小得多了。
剧院中没有窗户,出入口只有观众席后面有,也就是舞台正面的门,以及位于右手边用来搬运器材的后门而已。
后门是一扇坚固的铁门,目前上了锁。
“啊!好难得。。。”
美雪看着挂在观众席两边的巨幅图画说道。
“竟然在剧院中挂画来做装饰,满别出心裁的!”
“那张画是刚刚那些弟子为庆祝新剧院开张,特地带来送我的。”
黑泽指着一幅挂在舞台右手边,色彩非常艳丽的现代油画说道。
“那么对面那张漂亮的女孩子画像呢?”阿一问道。
那是一张短发女子的画像。
尽管剧院里的照明有些晦暗,但画中人物白皙的肌肤仍然显得光采耀眼。
画中少女剪了一头像男孩子似的俏丽短发,更凸显出她那线条柔和的纤细粉颈。
而从那微微凸起的胸部看来,大概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吧!
“喔!那幅画呀!那是一位名叫间久部青次的画家所画的,他跟我是老交情了,也常来这里光顾。虽然我觉得这幅画和右手边那幅画的画风不怎么搭调,但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画能挂在这个剧院里。”
“唔,不过这的确是一幅好画呢!对了!这幅画的模特儿是谁啊?”
黑泽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整个黯淡了下来。
“是我死去的女儿。”
糟糕!阿一心里暗叫不好,一不小心又触动到别人的伤心事。
“你真是的!一点都没变,说话还是那么不经大脑。”
剑持戳了戳阿一的肚子,警告他。
“老兄,这我怎么知道嘛!”
“哈哈哈!没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
黑泽恢复了神色,拍拍阿一的肩膀。
“那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黑泽说完,便带着笑容朝着剧院里走去。
“接下来让你们看看舞台设备吧!剧院本身虽然变小了,不过,设备却是一流的。请看这个。”
黑泽说着,便按了设在入口处旁边墙壁上的按钮。
剧院的照明顿时暗了下来,而舞台上则亮起了朦胧的大灯。
“好棒!”
阿一和美异口同声赞叹着。
那是一组巨大华丽的吊灯,吊灯本身的亮度虽然微弱,可是大量的玻璃珠和镜片反射出无数道光芒,使得吊灯看起来耀眼夺目。
“原本吊灯是安在观众席上方的天花板上,我动了一点手脚,加上装饰用的珠子和镜片,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真漂亮!可是,为什么要在舞台上装吊灯呢?”
阿一好奇地问。
黑泽淡淡地回答:“我的舞台是少不了吊灯的。”
“咦?”
这时,阿一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们到大厅去喝杯茶吧!”
黑泽关掉吊灯,点亮了剧院的电灯。
“老板,我可以再问一件事吗?”美雪说道。
“当然可以啊!”
“这个剧院的舞台内部特别深,我记得原来舞台的尺寸好像比较正常一点。。
。”
这个舞台的深度确实比宽度来得深多了,几乎要接近长方形。
内侧和两边围着画有森林风景的布幕。
从观众席看来,舞台本身就好像是在森林当中一般。
“七濑小姐不愧是话剧社社员,你具备了专业敏感度。”
“不,没有啦。。。”
美雪不好意思地用手按着脸颊,这是美雪惯有的小动作。
“因为我们的人手和预算都不很充裕,为了避免使用大道具,所以才一层又一层地搭起画着背景的画幕,藉以加强舞台的真实感。”
接着,黑泽把阿一他们三人带进了操纵室。
“请各位看着舞台。”
黑泽说完,便开始操作机关,围着舞台三方的森林风景布幕慢慢上升,从后面现出另一个画幕。
“是砖块图案。。。。。。”
当森林布幕完全上升之后,舞台就被红褐色的砖头图案所围绕。
紧接着,舞台和观众席之间降下了一面像渔网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
阿一问道。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剑持,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进来:“那是网鱼用的网嘛!从尺寸看来,大概属拖网之类。”
“老兄,什么是拖网?”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竟然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拖网就是那种要在沙滩上很费力拉张的网嘛!高中课本应该有念过呀!”
剑持很得意地张开手脚,夸张地做出拖网动作。
“对!不错!这就是那种拖网,我从渔港那边低价买来的。这拖网是用来代表隔绝外界和地下迷宫的铁栅栏。”
“那是铁栅栏?不太像嘛!”
阿一冒冒失失说道,黑泽却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别急,请继续看吧!”
黑泽又继续操作机关。
微暗的剧院内仅存的电灯完全熄灭了,舞台上绽放出五彩的光芒。
“哇!好漂亮!”
阿一他们不由得惊叹着。
那张隔绝观众席和舞台的拖网立刻发出青白色的光,有如重重叠叠的铁栅栏,背景的砖头布幕,也生动地表现出地下迷宫冰冷的气息。
“如何?很不赖吧!那张网子上涂有萤光涂料,才会散发出青白的光芒,有如金属般。此外,我们还设计了奇特的‘黑光’骨骸舞蹈--那是种会发光的骨骸在跳舞。。。在纽约的百老汇歌剧里,这一幕降下的是真正的铁栅栏,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预算,所以便用拖网来代替。不过,气氛还是给烘托出来了。我是指‘怪人’巢穴中的气氛。”
“怪人?”阿一问道。
“对,就是‘歌剧院怪人’。”
“咦?这次公演的歌剧是‘歌剧院怪人’啊?”
“当然罗!因为对我来说,‘歌剧院怪人’是很特别一出戏,可以说是我毕生的心血,而那座巨大的吊灯也是在这出‘歌剧院怪人’里不可欠缺的道具。隐居在巴黎歌剧院地下的丑陋怪人爱上了美丽的女演员克莉丝汀,为了让她得到主角的角色,他设计让吊灯砸在歌剧明星卡尔洛达的头上,怪人悲哀的恋情就这样牵扯出一出令人恐惧的悲剧来。”
黑泽脸颊泛红,激动地说着。
阿一从侧面看着他脸颊上那道疤痕时,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上次在此处发生杀人事件之后,剑持曾经告诉过阿一,黑泽的女儿原本是剧团的团员,在“歌剧院怪人”上演途中忽然失踪,不久又在这个歌剧院的舞台上自杀。
而上次那个杀人事件也是顺着“歌剧院怪人”的情节进行的。
尽管如此,黑泽仍然坚持继续演出“歌剧院怪人”,阿一实在难以理解他的心理,甚至觉得黑泽根本有些不正常。
“这出戏会很精彩的。”
黑泽喃喃说着。他关掉了剧院所有的照明,再度将怪人的“地下巢穴”封入深沉黑暗之中。。。。
「6」
“多么丑陋的脸啊!腐肉般的肌肤、骷髅般的轮廓,五官如同被上帝拧烂了似地散在脸上。。。啊!我的名字叫幽灵。虽然被地狱之火焚身,我却仍然不由自主地爱恋着天使。。。”
幽灵站在微暗的舞台上,以呻吟般的声音念着“歌剧院怪人”的台词。
幽灵非常了解“歌剧院怪人”的心情,虽然怨恨自己有一张丑陋的脸,却不肯放弃希望。。。那正是自己目前的心情写照。
“啊!多么丑陋、多么可恨的一张脸!不只是脸,就连胸口中的一颗心也一样丑恶。虽然我将展开杀人计划,可是心中却没有一丝犹豫、罪恶的感觉。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使,只要她能得到喜悦、获得满足,那么就算我这丑陋的身躯将被地狱之火焚烧殆尽,也在所不惜!”
幽灵轻轻阖上脚本,走下舞台。
(一切都已经就绪了。
接下来,就是用这双手去勒死人,勒死那个不可原谅的女人。
我要把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地绞紧。。。然后,在她即将断气之前,在她耳边轻轻地把她该死的原因告诉她。。。
至于杀“那两个男人”则是迟一些的事了。
我要在最后好好地料理掉,因为。。。)
“哼哼哼。。。哼哼哼。。。”
幽灵一边窃笑着,一边离开剧场。
杀人计划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
一场惊心动魄的悲剧将随着今晚卡尔洛达的惨死拉开序幕。。。 第二章卡尔洛达之死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西沉了,阿一和美雪、剑持三人最先到达餐厅。才不过八月底,白天却出人意料的短。
美雪天真地跟大伙打成一片,可是阿一却整天都提不起劲来。
“歌剧院怪人”这出戏即将在这座“歌剧院”中上演了。
阿一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到这里,胸口老觉得一阵翻腾,难以平复下来。
“电话不通,这是真的吗?江口!”
他听黑泽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是的,老板。因为开始张潮了,所以我去把游艇换个位置,没想到引擎发不动,于是,我想打电话找人来修理。。。”
“结果电话打不通?”
“是的。”
“游艇里的无线电呢?”
“也不能用,好象是电池出问题了。”
“真是伤脑筋啊!那么定期巡逻船什么时候来?”
“后天中午左右。”
“哎!这么说来,到后天中午之前,我们被隔绝了。。。”
“真的吗?”
阿一一听,飞快地跑到走廊问道。
“是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岛上的食物和饮水都很充足,而且后天巡逻船就会来了。”
江口看到阿一面无血色地奔出餐厅,慌忙安抚他。
“可是。。。”
阿一正要再说些什么,身边却想起一个似曾相似的声音:“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们就无路可逃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高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脸形修长,脸色苍白的人。他的嘴角虽然带着一丝笑意,但是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却放射出冰冷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他就是结城英作医生。
以前的歌剧院发生杀人事件时,他也正好投宿在这家旅馆。
“结城先生,您也来了?”
剑持警官跟在阿一后面走出来,美雪也不安地从餐厅的门口探出头来。
“各位,久违了!事实上自从发生那次事件之后,我就爱上这家旅馆了。从那时候起,我每个周末都会到这里来度假。这一次我也跟各位一样,是接受老板的邀请而来的。
“真叫人惊讶呀!参与上回杀人事件的成员竟然到了四个人!哦,加上老板一共是五个人。啊,对不起,又让各位想起那件不愉快的事了”
“怎么了?”
一个和结城几乎平等高的男人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问道。看到这个男人的脸,阿一差一点叫出声来。只看到他眼睛带着泳镜,又用口罩覆盖住嘴巴和鼻子,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
从口罩两边露出的黝黑皮肤上浮出了斑斑的湿症,看起来有点恐怖。
“对不起,间久部先生,吵到你了。”
原来这个戴口罩的男人就是画家间久部青次,剧院中那幅美少女肖像就是他的作品。
接着,剧团团员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到齐了,大家听说游艇和电话都不能用的消息之后,都感到有些不安。 晚上七点半,除了能条圣子之外,剧团团员和客人都齐聚在餐厅里。
“圣子跑到哪里去了?”
能条光三郎显得有些不耐烦,一屁股坐了下来。
“能条先生,她没有在房间里吗?”
绿川一边把玩着摆在桌上的刀叉,一边用诌媚的语气问道,言语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唔,我们刚才又吵了一架,她就负气跑出去了,真是拿她没办法。。。”
“我看,你们还是分手算了。”
泷泽轻松地喃喃自语,却还是被能条听见了。
“罗嗦!你这个胖子!这是我家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能条的表情倏地一变,语气也变得冷酷严峻。
泷泽被他这么一吼,只好不情愿的禁声了。
在这短短的对话中,阿一发觉这些剧团团员之间的关系有几分不寻常。
“黑泽老师,已经七点半了,我们不要等圣子,先用餐吧!如果让这些特地前来庆贺剧院开幕的贵客们饿肚子的话,那我就太过意不去了。等圣子回来,我一定会好好骂骂她的。”
能条摆出一张笑脸说道。
“嗯。。。好吧!各位,请举杯。。。”
正当黑泽话讲到一半时--“啊!这是什么?”
加奈井突然叫了起来。
“老师,请您看看!”
加奈井站了起来,把一张折成半的纸条交给黑泽。
黑泽拿过来一看,只见纸条上面是一行用电脑打出来的文字--卡尔洛达在舞台上面了吊灯的垫底。
“这是什么意思?”
泷泽探过头去看字条,不禁疑惑地问道。
“卡尔洛达指的会是圣子小姐吗?”
绿川也问了。
“F。。。幽灵?难不成。。。”
突然间,阿一的脑海里掠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在歌剧“歌剧院怪人”当中,明星卡尔洛达就是被压在吊灯底下致死的,而以前在这座旅馆里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中,第一个牺牲者也是被吊灯砸死的。
“圣子小姐成了吊灯的垫底。。。”
阿一自言自语的说着。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都楞楞的盯着阿一瞧。
阿一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着剧院跑过去。剑持警官随即跟在后面,其他的人也都立刻跟上去。
剧院的门是关着的,南京锁仍悬挂在门上,并没有锁上。
阿一在门口深呼吸一下,再轻轻的将门打开。
剧院里一片漆黑,观众席和舞台都仿佛被埋在黑暗中一样。
黑泽老板跑了进来,打开位于入口处旁的电灯开关。
“让开。”
圣子的丈夫能条从后面飞奔而上,推开阿一,先行闯进剧院。
“什。。。什么都没有啊!根本是有人在恶作剧!”
能条仿佛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
剧院中的灯光虽然昏暗,可是亮度却仍然足够让大家看清楚四周的景物,舞台上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砖块图案的布幕,用来当作铁栅栏的拖网,以及重要道具大吊灯,仍然静静的位于原处,纹风未动。
“混帐东西!”
能条愤愤地骂道,脸色十分凶恶。
“圣子这家伙就算想恶作剧,也要适可而止!”
这时泷泽站在一旁打圆场:“我们都被无聊的玩笑给耍了,老师,我们回去吧!别耽误了今晚的盛宴。”
但是黑泽却一反常态涨红了脸,一幅怒不可遏的模样。
“真是个任性的人!这种任性的个性跟四年前完全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对于一向温厚待人的黑泽而言,这种反应非比寻常。
这一瞬间,所有在场的剧团团员都禁不作声,连刚刚还在怒吼的能条也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情绪吞下去,静静地看着黑泽。
在这个时候,阿一突然发现黑泽的眼底浮起一种不可言喻的激情,正朝着能条直冲过去。
能条或许也感受到这种压力,他刻意避开黑泽的视线说道:“走!回去吧!我们重新举杯庆祝!”
“对呀!”
此时黑泽已经恢复平时的稳重神情,他从围裙的口袋拿出一串钥匙。
然后,他把原来只是挂着南京锁松开,穿过剧院的门,结结实实地上了锁。 大家就在这种沉滞的气氛下进餐,除了能条圣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入席了。进餐中途,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的时候,泷泽匆忙吃完饭就离开餐厅。
当他再度回来的时候,晚餐也快要结束了。
他带着不悦的表情,不断的用舌头发出咋咋响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开始打着携带型电脑。
只见他鼓胀着脸孔,喀嗒喀嗒地敲着键盘,有时候忽然兀自笑着,有时则闭着眼睛,不知在喃喃说些什么。
晚餐结束之后,由于能条圣子还是没有出现,大伙之间的气氛也轻松不起来。
美雪坐在阿一旁边,不停地啜饮着餐后送上来的咖啡。
她实在很想赶快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不断地催促阿一站起来,可是阿一根本就没在意,一个人楞楞地思索着事情。
(“卡尔洛达在舞台上成了垫底”。。。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阿一回过神来,发现窗户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了,风好象也变强了些,老旧的木头窗偶尔会发出像虫鸣一样的声音,远处的浪涛也不甘示弱地混在风声当中怒吼着。
“各位。。。”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能条,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念台词一般。
“大家难得有缘聚在一起,不如一同到休息室去玩牌吧!”
说罢,便看着美雪和加奈井,露出爽朗的笑容。
“玩牌呀!好啊!好啊!”
天真活泼的美雪立刻高兴地附和他,她好象已经把刚刚那张恐吓纸条抛到脑后去了。
美雪就是这么纯真,对一切事物都不会往坏的方面想,对人毫无心机。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跟阿一相处得这么好。
加奈井也高高兴兴的应允了,不知道是不是对能条有意,她似乎对能条的言语都百依百顺,象个影迷一样,成天尾随在能条身后。
“其他的人意下如何?不妨好好地享受这难得的夜晚吧!”
能条露出职业性的笑容说道。
阿一听见他那种虚伪的说话语气,忍不住把不满之情发泄出来。
真是的!自己的老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还有心思和别的女孩子玩牌?
阿一虽然只是小声地自言自语,可是还是被邻座的绿川听到了。
他对着能条露出卑屈的笑容说道:“能条先生,我去找圣子小姐好吗?”
“哦!那么就麻烦你了。”
“好,那我先出去了。”
于是绿川便离开餐厅。
能条仍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对大家说:“真不好意思,我老婆有点任性,因为她出生在富有的大家庭里,所以一有不顺心的事就会马上跑开,现在又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绿川帮忙找她的。因为如果我去的话,她反而会更火大。”
阿一开始对这些‘幻想’剧团团员之间复杂的人际关系产生兴趣了。
能条圣子似乎对加奈井抱有敌意,大概是因为她的丈夫能条对加奈井意图不轨,而引起圣子嫉妒吧!
而泷泽又似乎对能条有所不满,可能是能条在剧团中的地位比他高,所以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反抗他,却暗自在找机会抓能条的小辫子。
绿川表面上是个卑屈的墙头草,但是心头却有其阴沉的一面,似乎还隐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休息室位于餐厅的前端,能条率先走了进去,接着,美雪也跟上前去,并用手招了招阿一:“阿一,你也来吗!”
“嗯,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阿一在美雪和能条之间坐了下来,将他们两人隔开。
阿一对这个老是故作绅士的能条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当然,看到美雪兴匆匆地答应能条的邀约,让阿一感到嫉妒是一部分的原因之外,还有其它的因素。。。
目前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可是阿一却老是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背后仿佛隐藏了某些企图。
“我可以坐这里吗?”
这次是加奈井插进能条和阿一之间。
她穿着一件贴身的迷你裙,笑眯眯地座进长沙发里。一坐下来,她那修长匀称的大腿就毫无防备的裸露出来。
“啊。。。”
阿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美雪眼尖,首先发现阿一的变态,用力的往他的脚上一踩。
“好痛!美雪,你干什么?”
“不要用那种眼光看人家!”
“我又没有。”
阿一辩解道,接着倏地转过头一看,只见那好色的剑持眼光也投射在加奈井的大腿上,差点没滴下口水来。
“老。。。老兄。。。”
阿一推了他一把。
“看起来好象很有趣,我也掺一脚吧!”
剑持故意装迷糊,不理会阿一的暗示。
“老兄,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加奈井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随手从口袋里拿出薄荷凉烟,大刺刺地抽了起来。
“你们要玩牌吗,好象很好玩呢!”
打工的大学生江口六郎一边解开围裙,一边也凑上来看。
“嗯!有兴趣的话就一起来吧!”
加奈井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江口带着热切期盼的表情看着黑泽,黑泽无奈地露出苦笑说道:“好吧!江口,你就跟他们一起玩吧!今天也忙了一整天了。”
“真的吗?老板,你太帅了!”
江口高兴地叫了起来,他趁剑持离座上洗手间的空档插进了美雪旁边的位置。
看来他好象是把目标锁定在美雪身上。
他不时地把视线飘到美雪雪白的胸脯上,那对丰满的胸脯在衬衣的领口下若隐若现。
“美雪,扣上衬衫的口子嘛,这样很容易引人遐想的。”
阿一终于忍不住抗议了。
听到阿一那种酸溜溜的语气,再看看他担心的神情,美雪不由得笑开了嘴。
“不用了,扣起来就不好看了。”
“可。。。可是你。。。”
“阿一,只要你的眼睛不要乱瞟就可以了。”
美雪笑了笑,不理会阿一,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纸牌。
阿一就是喜欢美雪这种没有防人之心的孩子脾气,但这同时也是令他感到忧心的地方。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和美雪的关系或许早就不只这样了,搞不好会比青梅竹马的玩伴关系更进一步。。。 原先有四个人,加上剑持和江口,所以现在一共是六个人聚集在休息室玩纸牌。
玩了三次以后,加奈井突然说道:“即然要玩,就赌些钱吧!否则实在提不起劲来。”
“好啊!好主意!”
江口马上附和。
“不可以!赌博是犯法的!”
剑持摆出执法者的姿态来。
“叔叔!你真是个老顽固啊!”
加奈井嘟起嘴表示不满。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知法犯法啊!我可是个警官呢!”
“啊!你是警官吗?那你带了手枪吗?拿出来让人看看嘛!”
加奈井一边拍着手一边发出尖叫。
“没有啦!现在是休假当中,所以我没有带枪。”
“那你总会带警察证件吧!让人家看看啦!”
“真是拿你没办法。。。”
剑持似乎对加奈井的撒娇攻势没有招架之力,苦笑地从外套的暗袋里拿出用黑色皮夹套住的证件。
上面有警视厅几个烫金的文字,文字上面则是樱花图案。
“哇!这是真的吗?”
“当然!”
剑持得意地说道。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加奈井兴奋地伸出手来。
“好吧!”
剑持顺势递了过去,加奈井手腕一翻,促狭地笑道:“我没收了!”
说着,就把证件放进自己的胸口里。
“喂!你干什么?”
“如果你想要拿回去,就别说那些煞风景的话。虽然加上金钱作赌注是赌博,但胜负也不过是两三千圆而已嘛!”
“你。。。你这小子。。。”
剑持结结巴巴地说道。
“算了吧!剑持警官。”
这个时候,黑泽也在一旁推波助澜。
“这样好了,你们最后赌赢的赢家要拿出一半的赌金投进这个存钱筒里。”
黑泽指着一个边长十公分左右,外观象一个大骰子的四方形塑胶盒说道。
“啊!那是存钱筒?”
美雪问道。
黑泽很得意地说:“很有趣吧!这是我死去的女儿的东西,现在我把它拿来当成装小费的盒子,等到装满以后,我就拿去捐给联合国的儿童基金。”
仔细一看,盒子旁果然立着一张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为那些可怜的孩子献出爱心。”
“这么一来,那我们这个游戏就不算是赌博,而是为募捐所进行的余兴节目了。”
“嗯!还是黑泽老板厉害,这的确是个冠冕堂皇的籍口。既然如此,那我也掺一脚,你们可得小心了!我会让你们输得哭爹喊娘的。。。哇哈哈!”
剑持说道,便张大嘴巴笑了起来,刚刚还坚持反对,一下子马上变成兴致高昂的赌徒。
“请大家慢慢玩吧!我在二楼的房间里,如果有事情再来找我。”
黑泽简单地向大伙招呼过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游戏开始之后,阿一悄悄地留意还有什么人留在这餐厅里。
他偷瞄了餐厅一眼,只见画家间久部青次一个人对着桌子坐着,再度戴上进餐时拿下来的口罩,仍然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替玩牌的这群人画着素描。
阿一一边看着手中的纸牌,一边想起挂在剧场那里那幅少女的肖像。
画中少女那美丽清澈的眼睛就是出自这个怪男人的笔下。
啪!
间久部手上拿着的铅笔笔芯忽然断了,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阿一突然发觉到间久部的视线,似乎锁定在正在休息室里玩牌的某个人身上。
间久部拿出一支新的铅笔,再度开始画起来,他视线仍然在纸上以及这个特定的“人”脸上之间游移。
(间久部不知是在画哪个人?)
就在这时,轮到阿一出牌了,阿一把心思重新回到游戏上。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恶魔所设下的巧妙诡计已经在静静地等待开幕铃响时刻。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绿川在十分钟之前回来后,就在桌子一旁观战。
结城也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溜了进来。
除了回自己房间的黑泽,和几个在厨房做善后工作的人员之外,馆里所有的人都集合到休息室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咔啦!激烈的冲击声在不远处响起。
木造的建筑物仿佛天摇地动般摇晃不已,玻璃窗也因为震动而不住响着。
“是地震吗?”
有人露出惊恐的神色问道。
“不,绝对不是。”
“是从剧场那边发出来的。”
大家停下正玩得起劲的游戏,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阿一一度怀疑是附近发生交通事故,因为他听到一阵细微、好象玻璃碎裂的声音混杂在巨响里。
(这里是孤岛呀!怎么会有车子在跑道呢?那么,那个声音是。。。)
那是一个沉重的冲击声,而且其中还夹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玻璃!难不成。。。)
想到这里,阿一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
“是吊灯!”
话声刚落,人已经朝着剧院跑去了。
休息室里的其它人陷入一片恐慌状态,所有的人相互推撞,紧跟在阿一后面,越过走廊,直奔剧院门口。
阿一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次可不是恶作剧。
最初来到这间旅馆时几度涌上心头的疑惑,此时又再度掠过阿一的脑海。
“歌剧院”、重复上演的“歌剧院怪人”,以及那张诡异的纸条。。。
所有的片段在阿一脑海里串连起来,终于使他道出最坏的结论。
那个声音来自吊灯,阿一确定那是吊灯落下的声音!
剧院的大门上仍然挂着黑泽不久前才锁上的南京锁。
“可恶!上锁了!泷泽,去老师那边拿钥匙过来!”
能条急得大叫起来。
泷泽二话没说就跑开了。
黑泽的房间在旅馆二楼的最尾端。
阿一此刻真是心急如焚,泷泽离开也只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他却觉得这段等待的时间好漫长、好漫长。
“让开!”
不久泷泽全速跑了回来,拿着钥匙,粗暴地插入锁头内。
黑泽也在后面跟过来。
几个原先在厨房工作的人员听到喧闹声后,也都跑了过来。
剧院的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有人摸黑打开电灯的开关。
“啊——”
眼前的景象真的如同恶魔的惨状一样,惨不忍睹。
直径两公尺宽的美丽吊灯,此时狼狈地碎裂在舞台的正中央。散落在亚麻地毯上的玻璃碎片,在晦暗的灯光底下绽放着朦胧的光芒。
无以数计的玻璃碎片当中躺着血肉模糊的能条圣子。
大家根本不需要去确认她能否幸存,因为她被吊灯直接命中,全身上下已找不到一寸完整的肌肤了!
“歌剧院”的恶梦再度上演——” 第三章 密室剧院
除了剑持警官和医生结城英作之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餐厅。
能条圣子的遗体仍然放在命案现场,结城正在进行验尸的工作,而剑持则在一旁协助他。
餐厅一片寂静,静得连时钟的嘀嗒声,听起来就象是道路施工的电钻声。
大伙静默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人想开口说话。
每个人都在相互偷窥着彼此的表情,视线一旦不小心相遇时,就赶紧移开,生怕对方那道视线就是杀人狂寻找猎物的目光。
房间里充满了因猜疑而产生的凝重气氛。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许多疑点想说,却没有一个人肯先发言,于是便一直持续这一场靠视线交相攻讦的战争。
其中只有一个人紧紧地闭着眼睛,交抱着双臂,冷静而客观地审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并试图去解开真相。
那个人就是金田一一。
阿一刚刚也和剑持、结城一起在现场进行勘查的工作,可是现场找不到任何凶手遗留下的证物,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他只好回到餐厅来。
(“F”果然就是幽灵,在“歌剧院怪人”中出现的“幽灵”也是以“F”作署名将警告信送给剧院的人的。对了!那张纸条是警告信。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预先警告,只会对自己不利呀!)
阿一一直思索着整件事的经过,却始终找不出头绪来。
(凶手为什么要用“幽灵”的名义做这些事呢?而且不光是名字相同,他还模仿“歌剧院怪人”的情节杀人。
这种杀人手法应该不会是单纯的人所做出来的,因为这是一件在每个环节都充满不可思议的情境的智慧型犯罪。凶手到底是如何在剧院下手的?)
“是谁?”
突然有一声低语打断了阿一的思绪。
“这到底是谁干的?”
出声的是能条,大家一起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或许是众人讶异的视线触怒了能条,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我在问是谁杀了圣子的?”
能条粗暴地踢开椅子站起来,顺手抓住坐在他旁边的绿川的衣领,用力往上提。
“我。。。我不知道呀!不是我干的!”
看到能条激动狰狞的表情,绿川不禁苍白着脸尖叫着。
“住手!”
加奈井发出了尖锐的喝止声。
就在同时,在场所有的人就像起了连锁反应,纷纷开始把自己的不安发泄出来。
美雪用力的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那种纠缠在心头的恐惧甩开一般,然后用那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阿一。。。为什么?”
“美雪,没事的,镇定下来。”
阿一轻拍着美雪颤抖的肩膀,接着又对大家说:“各位,请镇定下来,就算再怎么焦急、害怕,我们也只有等到后天才能离开这座岛,所以请各位先镇定下来。”
“我。。。我要回房间去了!这种地方哪待得下去?”
能条说着便站了起来。
阿一慌忙制止他:“请等一下!能条先生,剑持警官就快回来了,到时候。。。”
“少罗嗦!搞不好在这里头有一个就是杀人狂,跟那个家伙在一起,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哪!”
能条大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如果你非回房间不可,能条先生,那就请你先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后再回房间去。”
阿一挡在门口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能条皱起眉头,愤怒地盯着阿一看。
“因为所有在场的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被狙击的对象,同时也都有可能是凶手,所以如果现在让任何一个人离开这里,就等于是给凶手消灭证据的机会。”
能条面红耳赤地否认:“胡。。。胡说!我不是凶手!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凶手?”
“哼!在这里的每人都不会承认的,可是,总有一个人是凶手啊!”
泷泽插嘴说道。
能条睨视着他怒吼:“喂!死胖子!你到底安什么心眼?”
能条握起拳头逼近泷泽,一副想找他决斗的模样。
“住手!能条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加奈井红着眼睛大叫。
来此打工的江口也粗暴地把刚刚送来的茶杯放在桌上,然后大吼出来:“住手!不要打架!”
绿川则畏畏缩缩地走向门口,准备随时可以逃走。
阿一受到眼前气氛的影响,不由得摆出备战的姿态。
啪啪啪,突然一阵拍掌声响起。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原来是黑泽。
这种拍掌的动作就是在排戏时叫演员暂停的指令。
能条、加奈井、绿川都出于职业性的本能静默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餐厅的门打开了。
在场的人仿佛遭电击一般,全部缩起身子,停下所有的动作。
走进来的是刚做完验尸工作的结城英作和剑持警官。 “终于勘查完了。”
结城仍然用那种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说道。
“我老婆怎么了?”
能条问道。
他虽然刚刚失去了妻子,可是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
“我敢肯定这是蓄意谋杀!”
结城断然地下结论,在场所有的人们脸上都掠过一丝阴沉紧张之色。
“这我们都晓得!我想问的是,我老婆是被谁杀的?剑持警官,你能告诉我吗?
”能条不耐烦地问道。
“这我就不晓得了,我只是请结城先生鉴定遗体的状况和推定死亡的时间罢了。
”剑持神色焦躁地回答。
“结城先生,请把鉴定的结果说给我们听吧!”
阿一为了缓和现场的气氛,赶紧催促结城说明验尸结果。
“我先说明她的死因,能条圣子的脸上有瘀血和点状出血。所谓的点状出血是指脖子勒住时,脸上会产生红色的斑点。另外她的喉头有被绳勒过的痕迹。”
结城勒住自己的脖子解释给大家听。
“什么?你是说,她是被勒死的?”
穿橘色衬衫的绿川听了,惊讶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
剑持立刻用手制止,要他赶快坐下。
“是的,最主要的死因是颈部受到压迫而窒息死亡。”
“这是怎么一回事?圣子不是被吊灯给压死的吗?”
能条又大声吼了起来。
“结城先生,圣子小姐是在被杀了之后才被吊灯压在底下的?”
阿一也问道。
“是的。”
“怎么会这样?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正确的死亡时间,必须解剖尸体才能断定。不过,从尸体的斑纹和僵硬的程度来判断,距离我们九点发现尸体的时候,她大概已经是死了二到三个小时。”
“二到三个小时。。。”
剑持摊开记事本,一边做笔录一边插嘴说道:“也就是说,凶手在下午六点到七点之间勒死能条圣子,然后在七点半之后把尸体搬到剧院的舞台上,然后再于九点整设计用吊灯砸到尸体上。”
“等一下!警官先生,你为什么知道尸体搬到舞台的时间是七点半?能不能请你说明一下?”
泷泽突然发现一个疑点。
泷泽不知在什么时候拿出那台携带型电脑来,只见他带着兴奋的表情,把十根手指头搁在键盘上。
“你忘了吗?晚餐之间,约七点半左右,大家在看了那张警告信之后,曾到剧院去查看过呀!那时候舞台上什么都没有,吊灯也还好好地吊在上面。”
“嗯!说得也是。。。不愧是警官,分析得太好了!我这趟可是不虚此行,真难得会有这种经验!”
泷泽舔舔嘴唇,又开始努力地敲打键盘。
看到他这种奇怪的反应,剑持和阿一不禁呆呆地相对而视。
“现在我们想请各位把今天下午六点到七点之间的行踪报告清楚。”
“是要调查不在场证明吗?警官先生!”
泷泽问道。
绿川连忙摇摇手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没有理由要杀圣子小姐。而且,听到吊灯落下来的声音时,我跟各位一起在休息室里呀!”
他边说边用手指着连接餐厅的休息室。
“这么说来,我也一样啊!那时候我也在那边玩牌呀!”
加奈井理央也不禁高声叫道。
“其实,当那个巨大的声音响起时,在这里的所有人不是在餐厅,就是在休息室里。”
绿川说着眼光环视四周一遍,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站在餐厅另一端的黑泽身上。
“老师,您当时也在吗?”
绿川问道。
“不,我。。。”
黑泽正要回答时,加奈井似乎有意要截断他的话一般插嘴进来。
“警官先生,凶手不见得就是我们当中的人吧?说不定是某个我们不认识的人潜到岛上来呢!”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
“凶手到底想怎样?以那种神秘的手法送来警告信。。。真是混蛋,还让吊灯掉下来,又不是真的‘歌剧院怪人’,我看他一定是头脑有问题,一定是哪里来的神经病跑到这个岛上来了。”
“我不觉得是这种状况。”
阿一斩钉截铁地否定加奈井的论点。
“凶手既不是神经病,也不是什么头脑异常的人,相反的,他是一个头脑非常聪明的智慧型罪犯。而且,这个凶手一定就在这里。”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是那封警告信提供的线索呀!”
“啊!”
“加奈井小姐,晚餐时你在什么地方发现这张警告信的?”
“在餐巾底下,我一拿起杯子时就看到了。”
“江口先生,是你摆餐具的吧?”
“是。。。是的。”
江口慌慌张张地回答。
“当你摆好餐具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跑进餐厅来?”
“没有啊!不要说可疑的人了,除了我之外,工作人员也都没有离开厨房一步呀!”
“这么说来,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把警告信放在这里来罗?”
“唔,这个。。。”
“也就是说,那个送警告信的人,一定是在餐厅中用饭的其中一位,否则。。
。就是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幽灵。”
“幽、幽灵?难不成。。。是美歌小姐的。。。”
江口低声说出一个人名,四个剧团团员几乎同时刻意地移开了视线看着地面。
很明显的,他们对江口所提到的这个名字有某种奇怪的反应。
“啐!胡说八道!什么幽灵?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能条一口推翻这个假设,黑泽则面无表情地观察他。
“能条先生,我也这么想。”
阿一说道。
“如果是幽灵,根本不会送出警告信,可是,这个杀人事件却又的确是个无解的谜。”
“无解的谜?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杀人事件完全找不到破绽,有如在密室中进行的一般。”
“密室?”
“是的,当我们听到吊灯落下来的巨响时,在场的人都跑到剧院去,同时大家也都确认了门上锁着南京锁。后来,锁在众人面前打开后,大伙进到里面时就看到舞台上放着尸体。”
“请等一下!那个剧院有后门,凶手会不会从那里。。。”
黑泽说出他心中的疑问。
“不!当时我和剑持警官立刻去查看过后门,后门也确实上了锁。”
阿一推翻黑泽的猜测。
“嗯,后门也从里面上了锁,那是大约这么大的杆杠式铁门。”
剑持一边说,一边把手拉开约三十公分宽比着。
“剧院里没有其他出入口,也没有窗户,所以,当时剧院内完全呈密闭状态,而在旅馆里成员全都在剧院外面。”
再也没有人插嘴了,所有的人都因为听到阿一的恐怖事实而心悸地猛吞口水。
“总之,凶手把尸体搬上舞台,而且在当吊灯落在尸体上之后便逃走了。。。
不,应该说,凶手像幽灵一样,从密不透风的剧院里消失了。” “喂,等等!这么说,就只剩下一个人有嫌疑了。”
能条突然用高亢的声音尖叫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阿一身上移向能条。
能条咽了口口水,大声地说:“是黑泽老师!”
黑泽的表情没有改变,也没有加以辩驳。
他那种镇定的样子似乎早就料想到自己会受到怀疑。
霎时,人人都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泽。
“你。。。你说这是什么话?能条先生!你怎么可以。。。”
加奈井猛地站了起来指责能条。
剑持警官见状,立刻走上前去制止她。
“算了,加奈井小姐,我们还是先听听他的理由吧。。。能条先生,你一定是有证据才会这样说吧!”
“还需要什么证据?在场的人只有黑泽老师拥有剧院的钥匙。。。”
空气在刹那间凝结住了,在场的人都从心底发出了无声的惊叫。
“黑泽老师。。。可是。。。”
剑持嘴里嘟哝着,但却有些无法置信。
加奈井站了起来说道:“你的话太不合理了,如果老师是凶手的话,怎么会把剧院的门上锁呢?这么一来,不就好像承认是自己所做了吗?因为只有老板才有钥匙呀!”
“或许他就是为了让我们产生这种误解才故意上锁的。”
“你在狡辩!”
“可是,当时确实只有老师不在休息室啊!”
突然绿川也插嘴说道。
“对呀!老师,您当时真的回房间去了吗?”
能条见到有人声援,立刻紧追不舍地问黑泽。
黑泽谈谈地回答:“嗯,我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
“这么说,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罗!而且,黑泽老师,您有杀圣子的动机吧!”
“能条先生,住口!”
能条不理会加奈井的制止,慢慢逼近黑泽。
“你可明白得很,你是一个伪君子,心底不知有多恨我跟圣子。你一直认为你女儿是因为我们而自杀的,对不对?老师!”
“住口!”
阿一猛然一叫,叫声十分坚决,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时,能条、想制止能条的加奈井和剑持,都一齐停下动作看着阿一。
“黑泽老板跟在场的各位一样,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
能条一脸的讶异。
阿一继续说道:“你们仔细想想嘛!当时我们听到吊灯落下的声音时,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跑向走廊了,从休息室外的走廊可以清楚地看到连接着剧院的回廊,如果有人从那里出来,我们应该可以马上看到。”
“可。。。可是从剧院的门口到旅馆只有几公尺而已,如果用跑的,应该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到达呀!”
能条提出反对的意见。
“凶手不是直接从剧院的门口出来,而是从舞台后面绕到前门离开的。”
阿一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还不明白吗?能条先生,升降吊灯台的装置是在舞台后面,要放下它就得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从剧院的舞台后面经过门口跑到旅馆才行。
根据我和剑持老兄的调查,舞台上的吊灯是用粗绳吊着,绳子的一端接在舞台后面的卷轴机上,只要启动这个装置,吊灯就会下降,当降到舞台的某个高度,就会牵动刹车,是这样吧?老板。”
“嗯。这个装置在我所要演出的‘歌剧院怪人’里绝对不能缺少。
幽灵为了让自己深爱的年轻歌剧歌手克莉丝汀当上女主角,便放下了剧院的吊灯杀死了碍事的卡尔洛达。那一幕正是这出歌剧的最高潮。。。没想到为了那一幕演出所做的准备,竟然会变成这样。。。”
脸上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黑泽,第一次露出苦恼的样子。
阿一清了清喉咙,又继续说:“凶手破坏卷轴和马达的齿轮,然后又卸下固定安全装置,让吊灯掉下来,也就是说,黑泽老板如果是凶手的话,就得在放下吊灯之后,以几秒钟的时间从舞台后面经过观众席的通路,跑过走廊,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这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技巧呀!譬如让吊灯落下的时间延后。。。”
能条不悦地想再反驳。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哼!我没说错吧!”
能条得意洋洋地用眼光扫向众人。
“可是,如果真有这种定时装置的话,那么不只是老板,其他人也都可以在事前做好准备,等时间到了再放下吊灯,是不是?能条先生。”
“这。。。”
能条被阿一说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总而言之,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仍然无法断定哪个人是凶手。”
“我们该怎么办?金田一先生,我们就得这样和混在我们当中的凶手一起待到后天吗?”
加奈井显得十分害怕,抽着鼻子说。
“不,我们还可以做点事。首先要请大家交代清楚今天一整天的行动,提出在圣子小姐死亡时间前后的不在场证明,对照每个人的证词之后,或许就可以了解问题的症结啊。”
“可是圣子小姐被杀是在六点到七点之间,那个时候没有排演,我无法提出不在场证明呀!”
加奈井像个小孩子般哭了起来,眼睛四周的妆早已经糊掉了,有如满脸泥巴的小孩子。
阿一看着她那张奇怪的脸,说道:“总之,凶手杀了一个人,犯下这种罪行的人提出证据时,应该会出现一些破绽。喂,老兄,开始调查吧!”
“嗯,交给我来办!”
说着,剑持便握起原子笔,坐在众人面前。 由剑持警官负责的冗长问话开始了。
他先个别询问,从阿一他们到达岛上后到发现尸体之间的这八个小时里,大家在哪里做了些什么?然后再确认个别的证言里是否有矛盾之处。
此外,除了打工的江口六郎之处,旅馆其它的工作人员,确定从下午四点以后就都一直在厨房准备晚餐。也就是说,这些人已经被排除在这次事件的嫌疑犯之外,当然,和剑持警官一起行动的阿一和美雪也不在被怀疑之列。
因此,主要的调查对象便只剩下八个人。
结城医生推断能条圣子死亡的时间,是在下午六点到七点之间,在这段时间内,这些人确实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晚上七点,大家开始聚集到餐厅;这个时候,打工的大学生江口六郎向黑泽报告游艇和电话故障的消息。
七点半,除了能条圣子之外,所有的人都齐聚于餐厅,“F”的警告信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发现的。
几分钟之后,黑泽老板在所有人面前锁上了剧院的门。
七点四十分,晚餐重新开始。
晚餐开动之后,阿一、美雪、剑持、加奈井、江口、间久部七人除了上厕所一、两分钟之外,其余时间一直都在一起。
八点左右,泷泽在晚餐进行中离了席,但是在晚餐结束前就回来了,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休息室。
八点半,用餐结束,绿川离开去找圣子,其余的人开始在休息室玩牌,不久,黑泽表示要回自己的房间而离开现场。
结城英作医生则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踪影,但是阿一可以肯定他在八点五十分左右绿川回来时,就已经坐在休息室一隅的安乐椅上看书。
晚上九点整,大家听到一声巨响,吊灯掉下来了。
当时除了黑泽和死者圣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在休息室和餐厅里。
之后,泷泽去拿钥匙时,黑泽当时正在房里,一边听古典音乐,一边闭着眼睛假寐。
在听到吊灯落下来的声音之后的几秒钟内,阿一就飞奔到走廊上,所以如果有人从那边跑出来的话,一定会被阿一看到,可是,当时他并没看到任何人。
因此,一直待在房间里的黑泽应该也可以视同有不在场证明。
也就是说,在能条圣子死亡时间的前后,除了阿一、美雪和剑持三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当吊灯落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人又都有不在场证明。 “金田一!”
剑持在询问完毕后叫住阿一。
“老兄,什么事?”
“你认为这真的是他妈的幽灵诅咒吗?”
“这个嘛。。。大概是吧!”
“是吗?本来我不相信这些,可是,这次的事件让我觉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你怎么会突然讲这种话?”
“你想想看嘛!先前被拆毁的老剧院就死了五个人,现在新剧院又添了一个冤魂,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嗯!当歌剧院和‘歌剧院怪人’凑在一起时,就会出人命,从某种层面来看,这或许是一种诅咒。”
“你果然也有这种想法。”
剑持找到了认同者,吁了一口气。
“可是,老兄,这个杀人事件既不是幽灵所为,也不是诅咒。”
“说的也是,幽灵是不可能送出用电脑打出来的杀人警告信。。。可是在这座岛上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现场又是个密室,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向上级报告说是幽灵作祟了。唉!当我向上司提出这种报告的时候,大概也是我刑警生涯结束的时候了。”
“对了!老兄,我想到了!”
阿一突然拍手大叫。
“啊?”
“凶手为什么要将现场弄成密室?”
“这、这是。。。你认为他是为了混淆我们的搜证工作?”
“老兄,对方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罪犯也!他能用这么巧妙的手段杀人,为什么要安排密室杀人这种没有意义的行动呢?你说得没错,警方也不可能接受幽灵凶手这种不切实际的结论,他绝对不是为了让现场看起来像是自杀。。。对凶手而言,这样做对他没什么好处呀!”
“嗯,你说得有道理,依现场的情况看来,这绝对不是自杀。”
“这不是什么幽灵诅咒,而是一个设想周到、经过精密计划的犯罪,所以我相信,这其中所有的细节应该都有某种意义存在的,例如‘密室’、‘警告信’、‘吊灯’一定都有他的用意。。。说不定连游艇、电话故障可能也都在凶手的计划之内。”
“什么?难道。。。”
“嗯,如果凶手有意要把我们封闭在这座岛上的话,那么,搞不好还会继续发生凶杀案。”
“你是说,还会有人被杀?”
“我不知道,只不过,我不认为整件事情会就这样结束了。”
阿一说罢,把视线移往窗外。
雨势强劲地拍打着窗户,强风也呼呼地吹袭过海面,天空偶尔还会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
这些风声、雨声和雷声,都像是隐形“怪人”的忠实仆人一般,企图为他掩盖脚步声,甚至连他的气息都被隐藏于无形的空气当中。
阿一看了看手表,才刚过晚上十一点。
“巡逻船还要一天半,也就是三十六个小时之后才会到。。。”
漫长不安的夜拖着幽灵的阴影,黑压压的覆盖住整个孤岛。 黑泽和马站在走廊上,一直凝望着窗外。
从二楼走廊上的窗户可以看到他女儿屹立在岬角尖端的墓,庭园里的灯总是随时点亮着,以便他在夜里也可以看到那座墓。
可是,今晚却怎么看都看不到。在庞大的雨势遮蔽之下,石墓被黑漆漆的夜色吞噬了。
黑泽想起四年前的事情--那天早上,他实在不该让刚刚失恋的美歌一个人留在房里。
“我不能和光三郎结婚了。。。”
美歌一回到家,只丢下这一句话就躲进自己的房间。
当时,他乐观地认为女儿现在虽然伤心,但是时间必定可以为她治愈失恋的伤痛。
但是当他想到房里劝慰她时,却发现女儿不在房里。
窗边的盆栽上有刚浇过水的痕迹,床铺也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她一向珍视的四角形塑胶存钱盒被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存钱盒里面应该放着一些意大利硬币,那是美歌决定和能条结婚之后,趁婚前和父亲一起到意大利做最后一次的亲子旅行时所存下的。
美歌本来想要在蜜月旅行时再度前往意大利,到时再用这些硬币买礼物回来,所以一直把这些没有用完的硬币小心地收藏在存钱盒里。
能条光三郎给他的订婚戒指盒也空空如也,盒子就放在镜台上。
黑泽的背部掠过一阵寒意,心脏剧烈地鼓动着。
他强忍住颤抖的脚,拼命地向前跑着。
一路上跌了好几次跤,可是他仍然咬紧牙关跑向剧院。
至今他仍然不晓得当时自己为什么要朝着那边跑去,大概是因为黑泽本身是演员,而美歌也是个女演员的原因吧!
如果是他,他会选择在舞台上结束自己的生命,美歌一定也一样。。。
他的直觉果然没错。
美歌在舞台上,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她所挚爱的舞台。
“美歌!振作一点!”
她倒在尖叫着抱起她的黑泽怀中,像一个表演到戏中最高潮的女演员一样,追求霎那的永恒,轻轻地低语:“光三郎。。。”
银色的硬币从美歌戴着钻石戒指的左手滚落地上,她仅存的一点精力,也在此刻用尽了。
美歌就像一朵花般凋零,再也没有生命气息。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仍然深爱着背叛她的爱人。
美歌致死的原因是砒霜中毒。
但是她手腕和喉头的刀伤加起来总共有十二处之多。
警察认为,她是因为难耐中毒的痛苦,便想用割腕的方式尽早结束自己的生命。
葬礼是在“歌剧院”举行的。
葬礼上,能条光三郎面无表情地低着头,而真上寺圣子(大财阀真上寺秋彦的女儿,真上寺秋彦同时也是“幻想”剧团的理事长)紧紧贴着能条光三郎站着。那时真上寺圣子刚加入剧团,还只是个练习生。
看到这个景象,黑泽心里想着:“原来是这个男人放弃了美歌,选择了金钱和地位。”
可是,他立刻修正了自己的想法。
“不对,一定不是这样的,他一定爱真上寺圣子远胜过爱美歌。恋爱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强求不来的。他选择了自己所爱的女孩,没有人可以怪他。是美歌自己太软弱,才会承受不了失恋的打击,走上绝路,他们没有错。。。”
黑泽在心里原谅了能条。
葬礼上,他偷偷把美歌手指上的戒指退还给能条,然后就像对其他剧团团员一样,只是轻轻地低下头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女儿特地前来祭拜。”
葬礼之后,黑泽在美歌房间里找到了她的日记。
原本美歌早就发现到黑泽辞掉演出工作,开始经营小旅馆的理由。
在美歌七岁时,黑泽买下了这座孤岛,当时他只是打算以后用来度假而已。
他开始有改造成旅馆的念头,是在美歌十五岁时。美歌想要成为一个舞台剧女演员,他很清楚,身为名演员的他,将来必会成为女儿的障碍。
黑泽曾经亲眼目睹过很多人原本非常活跃,却被“沾父母亲之光”的流言所伤,最后终于毁了自己的演艺生命。
他不希望美歌也遭到这种待遇,便决定还是先悄然引退。对十几年前失去妻子的黑泽而言,美歌是他唯一的亲人,为了这个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宝贝,他什么都肯牺牲。
他梦想有一天美歌可以开创一个属于她自己的舞台。
美歌知道黑泽这个想法,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她拼命钻研戏剧、参加排演,演技终于日益精进,足以担任女主角。
她首次担纲的角色是克莉丝汀,也是“歌剧院怪人”中的女主角。
这出戏在开演的第一天就获得满堂彩,一切看来都是那么顺利。可是,第二次公演之前,“克莉丝汀”却突然失踪了。
正当理事长的女儿真上寺圣子代替美歌出任女主角开始公演时,美歌回到了孤岛。
当她出现在黑泽面前时,就像变了个人似地,神情十分憔悴。。。
美歌所遗留的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是她自杀的那一天,内容是这样的:亲爱的爸爸:我知道你为了我,什么都愿牺牲,我希望您能答应我最后一个心愿,请您务必再回舞台上去,用您精湛的演技去感动更多的人!
再见!
女儿美歌绝笔黑泽泪流满面地合上日记,把它放在镜台上。
镜台上仍然放着美歌平常使用的口红和眉笔,以及美歌割自己手腕和喉头所用的同型剃刀,这是一种旧式剃刀,大概是用来整理眉毛用的吧!
黑泽拿起剃刀。
突然之间,他觉得美歌流出的血的温度好象传到了他拿着剃刀的手上,就如同他抱起断气前的女儿时,鲜血濡湿了他的手那种温热感。
回过神时,黑泽猛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正拿着剃刀抵在自己的手腕上。
“割吧!就这样割开来。。。”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起这么一个声音。
于是他将全身的力量注进了拿着剃刀的右手,一股想割开手腕的冲动,和抗拒的理智在脑中剧烈地相抗衡。
不久,抗拒的力量似乎略微地获胜了。
黑泽把剃刀从手腕上移开,抵在自己的左脸上。
他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红线,顿时,鲜血流了出来,便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
眼泪仍然不断地涌出来,止不住的泪水和鲜血将他整张脸弄得形容凄惨。
黑泽丢下剃刀,倒卧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般不停地哭着。
这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老板,您在看什么?”
阿一站在窗户旁的黑泽身后,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
黑泽回过头来说:“没什么,外面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他勉强露出满脸笑容,可是这笑容随即就罩上了阴影。
“我有些事情想请教您,不知道方不方便?”
阿一客气地问道。
“当然可以。是什么事情?跟凶杀案有关吗?”
阿一顿了一下才回答。
“我想。。。是有些关系。”
“咦?什么事?”
“是关于您那死去女儿的事。”
“美歌?”
“我听剑持警官说过,美歌是在以前的剧院舞台上自杀的。”
“是的,大约在四年前。”
“听说是因失恋而引起的?”
“是的。。。”
阿一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因为每当他问出一个问题,黑泽的表情就渗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痛苦。
可是,他还是得继续追问才行。
阿一直视着黑泽的眼睛,狠下心来问道:“老板,使美歌失恋的人是谁?”
黑泽不说话。
“是能条光三郎先生吧?”
“是的。。。”
“我猜的果然没错。”
“他和美歌原本已经订婚了。”
“已经订婚了?”
“是的。美歌是一个纯情的孩子,能条是她的初恋情人。”
黑泽开始娓娓诉说这段往事。
“能条的确有演戏的才能,虽然技巧还不够纯熟,但是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名演员的。我当时以为他是真心爱着美歌,甚至笃定地认为他一定可以带给我的女儿幸福。。。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黑泽的声音渐渐变大了,语气中含着怒气,脸色也浮现一抹潮红。
或许是四年来他心底一直压抑着这股愤恨的关系。
“就在决定好举行婚礼日期之后,美歌突然从舞台上消失了,当她回来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沐浴在爱河之中快乐的十七岁少女。她带着失去了所有的梦想和希望的眼神告诉我:‘我不能和他结婚了!’。。。是那个男人背叛了她,他抛弃我的女儿,选择真上寺圣子-那个有钱人家的任性女儿,我想他一定是为了金钱和地位才做这种决定的,他为了金钱,竟然选择了那个暴发户的女儿,美歌是被他的私欲和野心所杀死的!”
“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老师。”
一个有如在念台词似的声音在微暗的走廊上响起。
说话的是能条光三郎 原来能条光三郎一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站着听他们说话。
他慢慢地走近阿一他们,嘴角歪斜着,露出卑鄙小人的面孔,愤愤地说道:“这就是你真正的心意吧!你表面上隐藏自己的愤怒,仍然把我和圣子当成弟子看待,然后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哼!伪君子!事实上,你是非常恨我们的,对不对?因为把你的女儿逼得走上绝路的人就是我呀!哈哈哈!”
黑泽咬着牙默不作声。
“不要再说了!”
阿一却忍不下去,对着能条大吼。
“算了,金田一。”
黑泽制止他。
“可是他。。。”
“算了,因为他说的没错。”
“哼!承认了吧!”
能条俊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冷笑。
“能条,我确实是恨你。因为我认为美歌是为了你而自杀的。”
“哼!我就是想听这句话,这才是你的真心话!所以我也佯装不知,接受你的邀约到这里来,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吗?可是,我要你了解一件事。”
“什么事?”
“我恨你,但是我更恨懦弱的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是人都会变心,我也是人,所以我不能责怪别人有这种举动。我也是一个专门模拟人心的演员,我明明了解这件事情,可是还是忍不住恨你,但我更无法原谅自己矛盾的心理。为了破除心中的这个矛盾,我才请你和圣子一起。。。”
“不!”
能条露出冷酷的笑容,愤怒地打断黑泽的话。
“你根本就是一个伪君子!”
“能条。。。”
“小子。。。你叫金田一什么名字?”
“金田一一,我叫金田一一。”
“很好,让我来告诉你这个伪君子的真正心意吧!”
能条奸笑着。
“你听着!事实上,这家伙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田一不解地问道。
“哈哈哈!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名侦探的孙子吗?这么糊涂怎么继承你爷爷的衣钵呢?这个人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为了金钱而抛弃了他的女儿,转而追求圣子。
”能条的脸上倏地消失了笑意。
“也就是说,他有充分杀我的理由。”
天边又有一道闪电掠过,微暗的走廊上在一瞬间现出一阵亮光,很快地又沉入黑暗当中。
过了几秒钟,轰然的雷声响起,能条指着黑泽说道:“是你!是你杀了圣子!在杀了那横刀夺爱女人之后,你难道不想找抛弃你女儿投入别的女人怀抱的负心汉复仇吗?你接下来想杀的就是我吧?幽灵先生!”
“住口!”
阿一愤怒得想揪住能条的衣领,却被能条轻轻一闪而过,能条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我了解你的真面目,我知道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告诉你吧!老师!你想像的没有错,我的确是为了圣子的财产和背景才找上她的。再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从来不把你女儿看在眼里,虽然她的脸孔和身材都不错,但天下美女多得是,像她这种货色根本不算什么,我是看在她有你这条门路的份上,才找上美歌的。”
“能条!你。。。”
黑泽的嘴唇因愤怒而颤动着,他握紧了拳头,朝能条逼近。
可是,能条却一点都不畏缩害怕。
“可是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发了疯,竟然在美歌第一次当上女主角之时,突然决定退休当旅馆的老板。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没想到在我照预定计划和美歌订婚之后,你真的就隐居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岛上来了。于是我就想到,如果能攀上圣子的话。。。”
“住口!”
黑泽气愤地挥出拳头,能条又轻巧地一闪,躲开黑泽的拳头,反倒是黑泽脚底下一踉跄,脸部撞上了窗角,身体也倒在地上。
“老板!”
阿一连忙跑去帮忙扶住黑泽,只见鲜血从他脸上的伤疤流了出来。
“你没事吧?脸上流血了也!”
“没事,我没事。。。”
黑泽摇摇头伸出手抹掉脸上的血迹,拍拍身上的灰尘安慰阿一。
“哼!我先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杀得死的。”
能条俯视着黑泽说道。
“不管你有没有不在场证明,我认定你就是凶手。因为,最有杀圣子动机的人就是你!”
“是吗?”
阿一盯着能条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又如何呢?能条先生,圣子死了,获利最多的不是你吗?”
“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圣子小姐的父亲不是你们剧团的理事长吗?我听他是个大资产家、大财阀。
你原本就是觊觎圣子小姐家中的财产才跟她结婚的,杀了她,那些财产不就都是你的了吗?”
“哈哈哈!你这么想就错了!”
“为什么?”
“因为就算不是我杀了她,我连一毛钱也得不到。”
“怎么会呢?”
“圣子那娘儿们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爱她,所以,她早把自己名下的五千多万元银行存款都还给她父亲了,而且她也不愿意投意外保险,她是存心打算连一分钱也不留给我的,真可恶!不过,没想到今天倒是拜她之赐,让我摆脱嫌疑。再说,我也雇了律师来帮我,相信多多少少可以从她那个有钱的老子身上揩到一些油,哈哈哈!”
能条一边仰头大笑,一边扬长而去。
阿一已经无意追上去,能条刚才所说的,是他这一生中听过的最为丑陋的一番话,阿一从心底涌出强烈的轻蔑感,压制住他原有的愤怒之情。
他愕然地目送着一边高声笑一边快步离去的能条。
突然,阿一听到有人吞口水的声音,他瞥向声音的来处,看到了一个从门缝里偷窥他们的人影。
(是绿川!)
房间里一片漆黑,原本他熄了灯,一直静静地躲在暗处偷听。
绿川虽然也看见阿一发现他了,可是他仍然无意放弃偷窥。
他橘色衬衫的袖子在打开一条缝的门内,像萤火般闪着光。
绿川一直冷眼旁观整个事情的经过,却仿佛对这一切一点也不吃惊,依然面无表情、咕噜噜地转动着眼珠子,来回看着离去的能条和倒塌在地上的黑泽。
“金田一先生。”
黑泽用手压着继续渗血的左颊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说得没错,杀圣子的人或许是我。”
“老板,您。。。您在说些什么呀?”
“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我一直在恨那个男人,恨得想杀了他。”
“老板。。。”
“杀人的‘幽灵’或许就是我,或许在不知不觉当中,我内心深处的憎恨之情产生了幽灵,或许是我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杀了圣子小姐。。。当吊灯落下来时,不在休息室的只有我一人。而且,只有我拥有剧院的钥匙,所以我是最有嫌疑的人。
”“老板!请跟我一起来。”
阿一抓住了黑泽的手臂直往前走。
“干什么?金田一先生,你怎么了?”
“我们去剧院。”
“啊!这个时候。。。为什么?”
“我们去破坏不在场证明。”
“破坏不在场证明?”
“嗯,就是那个‘当吊灯落下时’所有人都聚在休息室的不在场证明,现在我们就去找出那个圈套的秘密。” “阿一,你干嘛?这么晚了。。。”
美雪睡得正熟,却被阿一拖了出来,嘴里直嘀咕。
“喂,金田一,舞台上不是已经仔细查过了吗?怎么又。。。”
剑持也满头雾水,慵懒地从钥匙串当中选出剧院大门南京锁的钥匙。
“我现在要查的是舞台后面。”
“舞台后面?”
黑泽一边抚摸着贴在脸颊伤口上的止血贴一边问道。
“嗯,老板,吊着吊灯的绳子应该连接着舞台后面的某个装置吧?”
“是的。。。”
“那么,‘幽灵’凶手所设的圈套也应该在舞台后面。”
“打开了,金田一!”
剑持一边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边叫道。
能条圣子的尸体早已被旅馆的工作人员运出去了,可是,基于保存现场完整的原则,散落在舞台上的吊灯仍然放在原处。
他们四人穿过舞台,走向后面。
舞台后方只有一盏小小的电灯照明,阴暗而狭小的空间被各式各样的机械和堆积如山的小道具、衣服给塞满了,正中间有一个大马达,以及滑轮卷轴。
原本绳子的前端应该穿过天花板滑轮,连接着碎落的舞台上的吊灯,现在却已松开来,从天花板上垂悬而下。
“老板,这个装置要如何启动?”
阿一拉着绳子问道。
黑泽指着墙上的开关说。
“吊灯的升降可以由出入口的操控室或那边的配电盘控制。”
阿一看着开关和装置,然后用手去启动它。
剑持警官一看,急忙制止他:“喂!金田一,不要随便碰,目前还没有取指纹哪!”
“根本没有必要取指纹,这个凶手是不会笨到在现场留下指纹的。”
“可、可是。。。”
“唉呀!没事啦!”
阿一根本不理会剑持,仍自顾自地触动开关。
他查看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说:“凶手破坏了连接马达和卷轴的齿轮,同时又破坏了制止卷轴旋转的安全装置,才会使得吊灯落到舞台上。这个卷轴并不大,就算安全装置坏了,只要有一根棒子插进卷轴里,就可以停止旋转。”
“可是,阿一,如果凶手真的这么安排,那他当时一定得在现场抽出那根棒子才行呀!”
“嗯。。。”
阿一突然闻到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
“嗯?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阿一,你怎么了?”
“你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讨厌!哪有什么味道啦!”
“傻瓜!我不是说那个啦!那是一种。。。怎么说呢。。。嗯,一种让人怀念的味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到了。”
剑持开始像只猎犬似地到处嗅着。
“嗯,这是蚊香的味道嘛!”
“啊,对了!我们家最近很少用,几乎都忘了。。。”
阿一突然住了嘴,他的脑袋开始快速地转动着,没一会儿工夫就理出了一个结论。
“原本如此!我知道定时装置是什么了!”
“真的吗?金田一!”
剑持大吃一惊。
阿一也不作答,连忙趴在地上,不知在找些什么。
“喂!你怎么了?金田一。。。”
阿一也不管满脸愕然的剑持和美雪,仍兀自到处找着。
“有了,我找到了!”
“到底是什么嘛?”
阿一把一条半透明的线拿到美雪面前。
“线?”
“是的,钓鱼线,这是尼龙制的钓鱼线,也就是凶手安排的定时装置。”
“金田一,你快说明一下嘛!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很简单,凶手不用铁棒,而是用这种尼龙线阻止卷轴的转动。”
“这么细的线?不可能啦!尼龙线再怎么坚固,也承受不了吊灯几百公斤的重量呀!”
“美雪,如果只绕一圈的话,确实无法支撑那么巨大的吊灯,可是,如果多绕几圈的话呢?假设绕一圈可以承受十公斤的话,那么绕上五圈,就可以承受五十公斤的重量了,所以想要停止卷轴的转动,用这种线绕上二、三十圈应该足够了。”
“嗯!有道理。”
剑持紧锁着眉头点点头,然后又问:“可是用尼龙线怎么做成定时装置呢?不砍断钓鱼线,吊灯是不会落下来的。”
“老兄啊!你真是够迟钝,把这条线和蚊香连起来想,不就找出答案了吗?”
“蚊香啊!原本是这样!”
美雪发出尖叫声,拍了个震天价响的巴掌。
“他是利用蚊香的火将尼龙线熔断的!”
“正确答案!这是这么一回事,凶手先把尼龙线卷在卷轴上加以固定,使它不能转动,然后将装置破坏掉,卷轴便开始转动,卷轴快速转动之时,蚊香的灰烬也会散掉,如此一来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了。可是,很遗憾的,这种蚊香独特的味道并不能马上消失。” “嗯,有道理,搞清楚状况之后,就觉得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装置。”
剑持一面退到舞台旁边一面说道。
“是啊!这只是简单的机械原理。事件发生之后,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现场凄惨的景象,根本没有去注意到这种味道。”
阿一又附带说明一番。
美雪瞄着他问道:“可是,如果我们再晚来一点的话,味道也会完全消失,到时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不会的,只要这条线还留在现场,就一定会被我们查出来。”
“对!凶手大概没有想到我们在事件发生之后会封锁剧院,所以他没能及时将这个证据收回去。”
剑持拿出笔记本一边说一边记录。
阿一默不作声地环抱着手臂。
“这么一来,在吊灯落下时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好,总算向前跨出一大步了,接下来只要解开密室之谜,这个事件也就。。。喂!金田一,你怎么了?”
阿一仍然沉默地环抱着双臂,显然根本没有在听剑持说话,只是直盯着半空中瞧。
“喂!金田一,你在烦恼什么?”
“老兄,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这个谜题未免太简单了吧?”
“是吗?我可不这么想。”
“老兄,你想想嘛!这个事件充满了许许多多的不可思议,如密室之谜、模仿‘歌剧院怪人’的杀人手法、来自‘F’的警告信等等,都让我满头雾水。可是,最重要的不在场证明却这么简单就解开了,这未免太奇怪了吧!”
“金田一,你想太多了,那是因为你的推理头脑太灵光的缘故呀!”
“不!不对!不要说有我在,在我们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当警探的你在呀!
凶手应该非常了解,一旦发生凶杀案,现场就会被封锁起来,这么一来,那根线就一定会被发现的呀!”
“嗯,说得也是,照这么看来,凶手主要是在舞台后面进行杀人的准备工作由于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警方在办案时自然也会想到凶手在这里设下某种装置,以延迟吊灯落下的时间,确保自己不在场的证明。”
“老兄,你现在也这么认为了?”
“好了,不要挖苦我了!如果警察正式前来搜索的话,监识人员就会在这一带采集地上的任何遗屑,当然就会发现尼龙线。”
“这么说来,凶手根本就是故意留下这条线索的罗?”
美雪仿佛要压抑自己的激动似地把左手贴在胸口说道。
“嗯,我想,他早就料到我们一定会识破这个机关的。”
说罢,阿一便把尼龙线交给剑持。
“那么,阿一,我们是不是又得重头来过?”
“不,毕竟我们还是往前踏出一步了,至少现在只剩下四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四个人?”
“没错!就是我们第一次参观剧院的晚上七点半到吊灯落下来的晚上九点之间,在这一个半小时之内,凶手把尸体搬上舞台,这点是绝对错不了的。有可疑的只有四个人,那就是在进餐中途离席的泷泽、餐后去找圣子小姐的绿川,以及我们开始在休息室玩牌之后,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的结城医生,还有。。。”
“我。”
黑泽平静地说道。
“是的,很遗憾,老板在目前这个阶段也成了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嫌疑犯了。事实上,除了这个四人之外,岛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完全排除涉嫌的可能性,因为。。。”
阿一把视线移到吊灯碎落的舞台上。
“因为,凶手是一个不受时空限制、神出鬼没的‘幽灵’。。。” 第四章 徘徊的幽灵
泷泽在房间里全神贯注地敲打着电脑键盘。
当剑持警官讯问结束之后,泷泽便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里。
他是想赶快完成手上正在编写的剧本而特意回房赶工的。
以前,他只要持续写三十分钟,就会觉得思路阻塞、没有灵感,而今晚,他已经连续写了一个小时以上。
他正处于兴奋状态,只觉得许多灵感正不断地涌上脑海。
泷泽深信这是因为自己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惨剧,这珍贵的经验让他的才能发挥出来。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偶尔用舌头濡湿着嘴唇,嘴角有些痉挛,全身因过度兴奋而颤栗不已。
他就像那西撒斯般的自恋,对自己的长相、身体、声音、性格、才能甚至味道,他都疯狂地喜爱着。
泷泽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不满,他深信,带点残酷、好色,甚至施虐淫狂,对女孩子而言是一种无法抵挡的魅力。
他的房里有几百个自己拍摄的录影带。
当然是以自己为主角,从一般的日常生活到外出旅行,以及和女孩们交往的情形,他都拍成了录影带,甚至还特地贴上自己费尽心思取的片名加以分类收藏。
他认为,自己所有的行动都是一种艺术。不论是拿咖啡杯的姿势、叼着香烟的帅气、绑鞋带的动作、对看着他的女人抛以诱惑的眼神。。。一切一切都是演技。
泷泽这种极端的自恋性格对于演戏这种集体艺术来说,往往有些格格不入。
尽管他确实有些演技,但是一些较重要的角色却始终轮不到他,所以他只能演一些小角色。
他开始写剧本也是为了摆脱这种窘境,好寻求另一个可以满足他自恋狂的新领域。
一直以来,他唯一的观众就是能条光三郎。
泷泽深信,唯有能条能了解他这种独特的癖性。
当能条还是剧团练习生时,泷泽认为他只不过是个虚伪的帅哥,他觉得黑泽的女儿和能条的恋爱关系只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一样。
可是,当四年前能条选择了必具有实际利益的真上寺圣子结婚时,泷泽在这个冷酷而精于计算的美男子身上,嗅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味道。
于是,他开始对能条产生兴趣,就在这个时候,能条也突然主动接近泷泽。这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长达三年之久的亲密交往。
能条毫不掩饰地对泷泽谈起自己的本性。
他告诉泷泽,他只把黑泽美歌当成踏上成功之路的垫脚石,一旦美歌失去利用价值,他就毫不留情地抛弃她,转而投向拥有财产和地位的真上寺圣子怀里。
泷泽也很骄傲地把自己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怪癖说给能条听。
包括四年前犯下的那个“罪行”。
泷泽总是无条件地接受能条的请托,当能条好女色的流言在剧团内流传开来时,他也不遗余力地为他辩解。
可是,能条却背叛了泷泽对他的信赖。
泷泽曾好几次要求能条把自己所写的剧本拿给剧团的真正老板,也就是圣子的父亲真上寺秋彦过目。
可是,泷泽最后却发现他交给能条的剧本一本也没有送到老板手上,反而全都被能条给毁了。
对能条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随意差遣的手下罢了,能条根本无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泷泽了解真实情况以后,他的内心燃起了一把复仇的烈火。
泷泽威胁能条说:“我要把你的真面目全告诉圣子!”
可是,能条只是嘲笑泷泽:“哈哈哈!你去试试看吧!死胖子,你所谓的真面目,其实圣子早就知道了,但是她对我已经到了迷恋的地步,所以不管你怎么说,她都不会离开我的,因为她是那种为了跟我在一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相信你也很清楚。。。”
泷泽闻言只好沉默不语。
他终於知道能条和自己不同的地方,自己永远也无法象能条那样,做出卑鄙的事情,还不怕别人批评。
泷泽突然对能条感到害怕。
结果,泷泽对能条说过的秘密和罪行,反而成了能条摆布他的筹码。
之后不久,泷泽意外发现在四年前和他一起犯下那项罪行的同犯绿川,也因为此事而被能条控制住。
泷泽和绿川都在不知不觉当中落入能条所布下的陷阱。
喀喀喀喀。。。
敲打键盘的声音像雨声般单调地持续着。
电脑蓝色液晶画面上的文字是一篇充满血腥味的死亡诅咒故事。
泷泽抿着嘴唇不断敲打着键盘,目光泛着一股杀气,手则像是患了癫痫症似地不停舞动。
碰碰!敲门声阻断泷泽的思绪,他停下敲打键盘的手。
“是谁?”泷泽警戒地探问。
一个怯生生、像线一般微细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确实是绿川由纪夫的声音。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件事我觉得一定要现在告诉你才行。”
“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吧!”
泷泽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门问道。
“是。。。是这样的,我想到杀圣子小姐的凶手是谁了。”
“什么?真的?”
“应该不会错!因为他的动机非常明显。”
“是谁?你说!”
泷泽压低声音问道。
绿川也受到他的影响,在门的另一端小声地回答。
泷泽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没有什么反应,这时绿川在门外开始说起自己之所以有那种推测的理由。
不久,泷泽打断绿川的话说:“绿川。。。”
“是。”
“你没有把你的想法告诉过任何人?”
“没有。”
“哦?你进来再继续说吧!”
说着,泷泽打开房间的锁。 “啊!真搞不懂。”
阿一躺在床上搔着头大叫。
“每个人的供述都没有矛盾之处。”
美雪说道。
“嗯。。。的确没有任何破绽。”
阿一和美雪回到房间一起整理所有人今天整天的行动。阿一拿着剑持交给他的大伙的供词做参考,他一边回溯自己的记忆,一边确认所有嫌疑犯的每个时段的行动,然后再让美雪记录下来。
美雪整理出来的纪录内容如下:下午13:00金田一一行人到达孤岛泷泽、绿川、老板外出买东西回来能条夫妇和加奈井理央正在排练中。
下午14:30所有嫌疑犯行踪不明。
下午15:00所有剧团人员参加排练。
下午15:30金田一一行前往参观排练。
下午16:00排练结束--所有嫌疑犯行踪不明。
晚上19:00成员集中到餐厅。
打工学生江口发现游艇故障、电话也不通。
晚上19:30除了圣子之外,所有人员集合。
署名“F”的警告信出现。
所有人前往剧院查看。
老板锁上剧院大门的锁。
晚上19:40晚餐再度开始。
晚上20:00泷泽吃完饭离开餐厅。
晚上20:30泷泽回到餐厅,开始打字。
晚餐结束。
绿川去找圣子。
能条提议玩牌,邀约加奈井理央和美雪。金田一和剑持也加入,开始游戏。
打工的江口也放下工作加入游戏行列。
老板回房。
间久部开始玩起素描游戏。
结城不知何时不见人影。
晚上20:50绿川回来了,开始在一旁观看游戏的进行。
结城也回来了。
晚上21:00吊灯坠落。
除了老板和工作人员之外,所有人都跑向剧院。
泷泽立刻跑向二楼的老板房间拿钥匙,几十秒后老板也出现了。
晚上21:03发现圣子的尸体。
附注:下午四点开始到晚上九点之间,数位工作人员一直在厨房准备晚餐处理善后工作。所以,这些工作人员完全排除在嫌疑犯之外。 “我们休息一下,美雪,你到楼下的自动贩买机去买些饮料回来吧!”阿一躺在床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
“不要!搞不好会在走廊上‘幽灵’撞个正着哪!阿一,你去吧!你是男生呀!”
“真是拿你没辙,那我去罗。”
阿一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就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
“啊!”
一声惨叫响起。
阿一吓了一跳,不由得也跟着叫了起来:“哇!搞、搞什么?”
“不要吓人嘛!金田一。。。”
站在门口的是加奈井,她穿着一件大圆领的无袖背心和短裤,显得有些慵懒。
“加、加奈井小姐!你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
阿一结结巴巴地问道。
加奈井露出了娇嗔的笑容回答:“我太兴奋了,睡不着觉。”
“兴奋?”
“是啊!今天发生了一件谋杀案哪!一想起来,我就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现在的表现跟刚刚那个因为恐惧而泫然欲泣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至少阿一看不出她因为圣子的死而流露出丝毫的悲哀。
“我曾经在戏里饰演过侦探,这件事让我想起当时的事情。。。总之,想找个人谈谈今天的事件。”
“哦。。。”
阿一回头便和美雪的视线撞个正着。
“我可以进去吗?”
加奈井眼露诱人的波光。
“唔。。。这个嘛!有些不方便。。。”
“没关系嘛!你看,我买了两罐饮料来了。”
加奈井把站在门口的阿一往后推,整个人便踏进房内,这时她才看到美雪。
“啊。。。美雪,你在这里呀!”
“你好。”
美雪带着扫兴的表情向她打声招呼。
“原来已经有客人啦!我可不可也掺一脚?”
加奈井毫不客气地继续走进去,还自作主张坐在阿一的床沿边。
“这是你的饮料。”
加奈井把一罐乌茶龙递给阿一。
“你是名侦探的孙子吧,我听黑泽老师说过,你曾经一个人解决以前在这里发生的杀人事件,我好崇拜你哟!”
“哈哈。。。哪里。”
阿一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这时,美雪冰冷的视线飞了过来。
“阿一,你不去帮我买饮料了吗?”
“啊。。。对喔!哈哈哈!这是我的饮料,先给你喝好吗?”
阿一把加奈井给他的乌龙茶递过去。
“我不要这个!”
美雪哼地一声把鼻头往上仰。
加奈井不理会美雪的不悦,拉着阿一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是剧团的团员,和能条他们从当练习生时就认识了,我大致清楚他们那些人的关系,所以我的资料对破案一定会有帮助的。”
“哦?真的?那就太好了!请你快告诉我!”
阿一换回正经的表情说道。 加奈井开始把“幻想”剧团成员之间的关系说给阿一他们听。
“先谈谈能条这个人,他确实是一个外形俊俏、又有演戏才能的人,平常的表现也像个温和的好人。可是,事实上却有很多不怎么好听的流言绕着他打转。”
“流言?什么流言?”
阿一露出好奇的神色。
加奈井压低声音说:“就是指他有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据说能条花名在外,甚至可说是恶名昭彰,据传每次有年轻的女团员要离开剧团,都是因为能条对她有不良企图所致。最近他更变本加厉,在妻子圣子面前也毫不避讳地大吃女戏迷的豆腐。
可是,圣子对能条已经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根本离不开他。
能条也仗着这一点,最近频频在圣子面前对加奈井示好。
“他真是个没良心的人!那你呢?你对能条。。。”
加奈井闻言,便亲昵地靠在阿一肩上说:“笨蛋!我是不会跟那种男人上床的。”
“上、上床?”阿一被加奈井这么开放的说话方式所诱惑,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到她那件紧身背心的胸口上。
她没有穿胸罩!
不过阿一也立刻警觉到美雪投射过来的锐利目光,赶忙掩饰:“可、可是,你似乎跟他相处得很好嘛!”
“那只是社交手腕嘛!他毕竟是演剧圈内的名人,我得给他点面子,可是下了舞台,他也只不过是个丑恶的小人罢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也知道他对我其实没意思,尽管他表现得很亲昵,却不会真的对我下手。我才不愿跟那些廉价女人一样,我喜欢的男人是那种有才气的。。。对了,就像。。。”
加奈井眨着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仿佛沉溺在自己的梦想当中一般。
“就像谁?”
阿一问道,加奈井立刻把视线射向他。阿一不由得往后一缩,加奈井看到他这个样子,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就像你这样的男孩子。”
“啊!”
“加奈井小姐!你不是说要谈论剧团的人,好帮助阿一破案吗?你现在说这些反而会混淆他的思绪。”
美雪终於忍不住插嘴了。
“好啦!放轻松!放轻松!嗯?金田一!”
“是、是。。。”
“这不是是不是的问题!阿一,你也该问些什么呀!”
美雪又瞪了阿一一眼。
“唔。。。加奈井小姐,能不能请你谈谈被杀的圣子小姐?”
“圣子小姐?这个嘛。。。我实在不想说一个死去的人的坏话,可是她真的是一个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她就绝对要弄到手,否则她不会罢休,可是在弄到手之后,她又马上感到厌烦了。”
“是吗?可是,她好像对能条永不厌倦嘛!”
“是啊!可能是因为圣子小姐永远也无法真正掌握能条的缘故吧!”
“能条有可能杀害圣子小姐吗?”
“这个嘛!他们夫妻经常吵架,不能说他完全没有动机,可是我认为,杀了圣子小姐,能条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能条自己也这样说。”
“是吗?”
“嗯,刚刚他是这么说的。”
“圣子小姐曾说过,她要把自己的存款都变更到父亲名下,这么一来,就算她死了,能条也得不到一毛钱。圣子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对了,你知道关於黑泽老师的女儿和能条之间的事情吗?”
“嗯,老板告诉过我,虽然凶手杀人的动机未必跟这件事有关,但是我觉得在这个事件里,恨意和憎恶的动机比金钱的动机更大。所以,能条和妻子感情不好也可能导致惨案的发生。”
阿一在美雪所整理出来的嫌疑犯名单上找到能条,并打上记号。
“加奈井小姐,接下来再请你谈谈随时随地都在打字的泷泽吧!”
“泷泽?我很不喜欢那个人,所以对他了解并不深,我只知道他来自青森,单身,没固定的女朋友。。。”
“我想知道他的性格、嗜好、和人际关系之类的事。”
阿一说道。
“嗯,这个嘛。。。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应该是‘那西撒斯死胖子’。”
“那、那西撒斯死胖子?”
“因为那家伙老是把自己拍进录影带里,并且收藏起来。你不觉得他很病态吗?”
“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明明长得那么胖,却又以为潘安再世,看了就觉得恶心!”
“你觉得他有杀圣子的动机吗?”
“这个。。。怎么说呢?如果不扯上能条的话,要说他有杀圣子的动机我还不太相信。”
“能条?他跟能条有什么关系?”
“最近能条和泷泽之间变得好奇怪,以前他们的交情还不错,可是两个月前剧团中有人看到他们大吵过一架,而后,他们之间关系就变得很差。”
“两个月前。。。”
“是的。从此以后,泷泽就一直和绿川一起行动,可是,绿川好像比较偏向能条。。。关于泷泽的事,我只知道这一些了。”
“那关于绿川。。。”
“绿川从当剧团的练习生开始,就一直是圣子小姐和泷泽的跟班,这一年来也听能条的差遣。不过,我有时候也会利用他帮我跑腿。”
“啊。。。他怎么那可怜呀?”
“我倒认为那个男人一肚子坏水。”
“这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不能信任的人,他连一点道德观念都没有,只要对自己有利,他是不会管别人死活的。”
“你很讨厌他?”
“当然讨厌!”
阿一本来想问她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一起演戏?但还是把话吞回去了。
这个女孩子举止看似轻浮,事实上,却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她可以很冷静地和自己讨厌的人交际。
如果有必要,即便是自己非常讨厌的人,她也可以不露痕迹地利用对方。
可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
阿一想起了刚刚加奈井正要说出口的话。
“我喜欢的是有才气的男孩子,譬如就像。。。”
那个“譬如就像”之后到底是什么?能吸引她的男人到底是谁?
加奈井没注意到阿一正带着深思的目光看着她,还是继续说她的话。
“可是,绿川应该不会是凶手,他虽然爱说大话,胆量却小得很,该怎么说呢?
他就是那种抓住了某人的弱点,就会把它拿来当盾牌的人,所以他不敢杀人的。”
“我知道了。请你告诉我四年前死去的黑泽美歌小姐的事。”
当阿一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加奈井眼里仿佛罩上了一层阴影,就像在清澈的水中倒进墨水一样,她那透明的双眼在一瞬间被染黑、扩散开来。
短短几秒钟的沉默,却让人感觉像一世纪那么漫长。
加奈井用缓慢的语气开始说出:“美歌是个天才。。。”
或许是不想触及这件事吧?她说话的方式不像平常的她带有感情。
“我跟美歌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相信她会因为被能条那种人抛弃就寻短见,如果她还活着,今天一定是个优秀的女演员。我们曾经约定,要一起演出《歌剧院怪人》中克莉丝汀这个角色,当时,她跟我一样还只有十七岁,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杀呢?”
随着思绪的追忆,加奈井压抑已久的感情终於爆发了,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虽然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但那幕悲剧就像昨天才发生那样记忆犹新。
连刚才对加奈井感到生气的美雪,也因为看到她这出人意料的另一面而变了神情,开始认真地听她诉说。
加奈井所描述的黑泽美歌是一个纯洁无瑕又充满才华的美丽少女。
她具有一种人见人爱的特殊魅力,可是也就是因为这样,她对自己、对他人都会严格地要求,是一个十分传统的人。
“美歌小姐除了能条之外,没有别的男朋友吗?”
“我想是没有,因为她是一个专情的人。可是,喜欢她的男孩子一大堆,譬如那个旅馆里打工的大学生。。。”
“江口先生吗?”
“对,江口六郎也喜欢美歌,以前他常来看我们排练,我问过美歌,原来他们还是高中同学呢!”
“真的吗?”
“嗯,我以前看过他几次。”
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
这次的杀人案会不会是从四年前的黑泽美歌自杀一事所衍生出来的?
“是我想太多了吗?”
阿一喃喃说着。 黑泽和马的房间位于二楼下面海的那一侧。
从靠海那边的房间可以看到美歌坟墓所在的岬角。
可是,他深怕自己会一天到晚看着窗外,脱离不了那一场又一场的梦魇,所以才刻意选择靠山一边的房间为他自己的房间。
黑泽坐在安乐椅上,翻阅着剧本。
那是一本纸张都已泛黄的老旧剧本,封面上用铅字写着“歌剧院怪人。第八版”
几个字,下方则写有“剧本。演出。黑泽和马”。
桌上有另外一本纯白全新的册子,上面用手写了“歌剧院怪人。第九版”几个字,这本剧本是原本应该在新剧院上演出的作品。
全新的剧本封面上,有一道被人用利刃割裂的痕迹。
黑泽的眼睛充满血丝,凝视着膝盖上那本老旧剧本上的一页。
菲利浦伯爵:“你想干什么?”
幽灵没有说话。
菲利浦伯爵:“放、放开我的手!”
幽灵无语地摇晃小船,将伯爵推进湖里。。。
咚咚!
敲门声响起,黑泽把视线从剧本上移开,走向门边默默地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打工的江口六郎。
“江口。。。进来吗?”
黑泽看到是他,便毫不犹豫地把江口请进来。
“对不起,这么晚了。。。”
“无所谓。你有什么事?”
“我是有点担心您。”
江口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瞄了放在桌上那本被割开的剧本一眼。
“担心?哈哈哈!为什么?”
黑泽无力地笑着。
“没什么,是我想得太多了。”
“不,谢谢你,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
“呃。。。”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做出四年前那种事,我可以发誓!”
“那就好。。。”
江口轻吁了一口气。
“江口,我真的很感谢你。”
“老板。。。”
“当时如果不是你来,搞不好我就追随美歌而去。”
“您不要这么说!”
“江口,我知道你很喜欢美歌。”
“。。。”
“美歌也喜欢你,可是,那只是朋友之情。。。真是遗憾,真的是很遗憾!美歌选错人了,她选错了恋爱的对象,为那种男人而死。。。美歌真是愚蠢!”
“老板,我想,能条圣子小姐被杀的事和美歌小姐是没有关系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不,不是这样,我现在好不容易才弄懂。”
“啊?”
“我明白为什么我要在新剧院演出‘歌剧院怪人’,为什么会选能条他们这些和美歌同期的学生来演,为什么我要在剧院里挂美歌的画像。。。”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这都是冥冥之是早已注定的,我内心一定是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我希望幽灵能出现在这个‘歌剧院’,代替我进行复仇的工作,我是个伪君子。。。我。。。”
“老板,请不要这样!”
江口叫了起来。
“对不起,我原本不想说出来。”
黑泽低着头坐回安乐椅上。
“你回去休息吧!”
“是。。。”
“江口。”
黑泽叫住了正要离开房间的江口。
“你在这个时候到我房间来,难道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
“你难道不怀疑我就是凶手吗?”
“你绝不是凶手!再说,凶手想杀的是剧团里的成员。”
“是吗?”
“老板,您呢?刚才我敲门时,您没有先确认来者的身份,就马上开了门,难道您不怕吗?如果我是幽灵的话。。。”
“江口,我不怕死。”
“老板。。。”
“如果幽灵是因我内心的憎恨而产生出来的怪物的话,我甚至想拜托他呢!”
“拜托他?”
“我要拜托他,等他完成任务之后,最后也把我给杀了。。。”
江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轻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黑泽的房间。 阿一把加奈井和美雪送回她们各自的房间之后,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眺望着漆黑的海面。
如果剑持看到他一个人留在走廊上的话,一定会要阿一赶快回房去。
可是,阿一觉得房间里也不见得就比较安全。
光是那扇木制的老旧房门,根本抵挡不了幽灵的魔掌。
夜空中漆黑一片,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海面像地狱一般黑暗,仿佛全世界只剩旅馆的几盏照明,以及岬角一边朦胧浮现的鬼火光芒。
雨几乎快停了,可是风势却没有稍微缓和的趋势。
雷鸣声虽然已远去,但是响彻天际的风声却大得令人害怕。
这时,忽然有一个人影在走廊的另一端窥视望着窗外出神的阿一。
这个人在美雪和加奈井到阿一的房间时就已经站在门外了,他一直静静地偷听着房间里面的谈话。
当阿一把美雪她们送回房间,想要返回自己房里的时候,这个人也静静地跟上来。
他确认阿一此刻是一个人独处之后,便以缓慢无声的脚步接近阿一。
人影突然抬起右手抓住阿一的肩头。
“吓!”
阿一被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头跳出来,他回头一看。
“结、结城医生!”
结城英作那高佻的身影站在阴暗的走廊上。
“抱歉,吓了你一跳,金田一。”
“你这样会让我的寿命缩短十年哪!”
阿一疲软地靠在墙上说道。
“对不起,我只是想试试看你会不会大声叫出来。”
“拜托!试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如果我大声叫出来的话,大家一定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全跑出来的。”
“我相信你不会大声叫出来的。”
“哦?”
“我认为惊吓和发出惨叫是因不同的动机产生出来的反应,惊吓只是对意想不到的刺激所产生出来的反应,而发出惨叫声则是求助於人的行为。
所以,我认为这时候你无意求救。因为,我只不过是把手放在你的肩头上而已,如果是凶手找上你的话,是不会这么礼貌的,你能在一瞬间就准确地判断出这件事,所以在潜意识当中就避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真是可敬可佩啊!不愧是名侦探的孙子。”
“哪里,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发不出声音来。。。哈哈!”
“对了,刚刚在你房间里跟你谈话的那两个女孩子,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啊?你怎么突然问这种事?”
“原本我是有事要跟你说,所以才到你房间去,可是,我不想破坏你的好事,所以就一直在门外听你们谈话。”
“怎么这样。。。好缺德哦!”
“对了,怎么样?今后你要跟哪一个。。。不,或许两个都要。。。”
“喂!你想得太远了吧!”
“是吗?真是可惜啊!从心理学上来说,发生杀人事件这种异常状况是勾引女性的最佳良机啊!”
“哦?是吗?”
“是的。曾经有人做过这种实验,男性以同样的方式分别在不稳定的吊桥和普通的水泥桥上和女性搭讪,结果显示,在吊桥上的女性对前来搭讪的男性比较有好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女性会把因恐惧而产生的兴奋状态错认成性兴奋,懂了吗?而杀人事件的状况正好。。。啊!不行,我要跟你谈的不是这档事,我们快进入主题吧!”
“哦,随你吧!”
对于结城自说自话的态度,阿一实在是不敢领教。
“事实上,刚才看到能条圣子的尸体时,我发现有些奇怪的地方。”
结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说。
“奇怪?”
阿一的眼睛为之一亮。
“是的,能条圣子的尸体是被放在剧院舞台的正中央,上半身往前趴着,手臂也伸到头的前方,吊灯就落在她的身体上方,这件事在刚刚的验尸报告结果中也提到了吧?”
“嗯,我是听到你这么说。”
“可是,我事后才注意到当时尸体的上半身已经僵硬了,所以这就有点跷蹊了。
一般人死亡之后,会保持死亡时的姿势。一直到整个人都僵硬掉。现在是夏天,而且又在密闭的剧场内,死后僵硬的速度可能会加速,但是,我还是觉得能条圣子的遗体似乎僵硬得太快了,要上半身全僵硬至少也要经过两个小时以上。。。”
“请等一下!你原先推测能条圣子死亡的时间是在晚上六点到七点之间吧?”
“是的。”
“这么说来,当我们在九点发现尸体时,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了,推算起来,时间大致还吻合,可是。。。等等,结城医生,如果尸体被搬动的话,僵硬的情况会有什么变化?”
“如果勉强移动,那会改变僵硬的程度。”
“嗯。。。那真的就很奇怪了。”
“你懂了吧?”
“嗯,我们发现警告信以后,第一次在剧院去查看,是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当时剧院的舞台上并没有尸体,而在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后,舞台上却发现了圣子的尸体。。。结城医生,人死后一个半小时,尸体会僵硬到什么程度呢?”
“照计只会僵硬到下巴或脖子吧!”
“哦。。。那么,这件事果然有些奇怪。。。死后上半身僵硬至少需要两小时,也就是说,在七点之前,尸体应该就已经处于被发现时那种前伏的不自然姿势了。
可是在七点半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到舞台上什么也没有,所以我们只能推断尸体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被搬上舞台,可是如果随意搬动尸体的话,死后僵硬的状况就会有所改变。。。”
“嗯!”
“总之,能条圣子被杀之后,在某处维持前伏的姿势,然后等我们第一次去查看舞台之后,再以同样的姿势被搬上舞台。”
“应该就是这样,金田一,你对这个状况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有问题。”
“我也有同感,所以才想找你商量,你的推断是怎么样?”
“还完全摸不着头绪,真是一团雾水。”
“是吗?那你就好好想想看吧!晚安了!”
结城说完便踏着轻松的步伐回房去。
阿一目送着他的背影,一边在心里忖度,这个高大的外科医生是基于什么理由要把这项情报告诉自己。
阿一对结城是哪里人、有什么样的经历原本就一无所知。
不,就连剑持警官也对他所知有限。
或许这个结城也跟江口一样,和黑泽美歌的自杀事件有某些关联,所以他才那么常来这家旅馆,而且带着某种意图,把这个情报提供给阿一知道。“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阿一自言自语地回到自己房间去。 第五章菲利浦伯爵在湖里
(杀,我要杀——)
幽灵处在如深雾般的迷蒙当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脑中只有那股誓死达成目的的意念,时时推着他。
筹划了那么长的时日,他好不容易才将杀人计划进展到这里。
虽然先前有小小的误差,可是事后想起,那反而有一种即兴式的效果,更因为这个误差,反而加深了解开谜题的困难度和恐怖感。
他不禁沾沾自喜,一切都进行得比想像中顺利,而走廊上柔软的绒毯也掩盖了自己的脚步声,仿佛在帮助他一般。
窗外狂烈的风声也一定可以为他掩去今晚将要发生的惨烈叫声吧!
在这个夜里,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思绪又是那么的清澄,想起之前曾犯下的些微误差,居然可以藉着刹那的转机而轻易带过,他不觉漾起笑容。
记得第一次杀戮时的瞬间,幽灵为了不留下指纹而戴上皮手套,但在让卡尔洛达完全气绝之前,粗麻绳索仍然深深陷入手掌心,令他顿时窜起一股冷冽的酥麻感。
在用力勒紧扼在她脖子上的绳索时,也不知是自己太过紧张,或是长久以来内心压抑的憎恶感作祟,一股恶心感如泉水般涌上来。
卡尔洛达断气后,脸上浮现紫色的肿胀,舌头从嘴里吐了出来。
幽灵心想大概是用力过度吧?不过他事后的处理工作是那么的完美,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或线索。
接下来的行动会像上一次那样顺利吗?
(这次的对象是个男人,他不会像卡尔洛达那么容易就死在我面前。)
为了谨慎起见,幽灵决定另外再带一把刀以防万一,但他认为若用刀,身上很可能会沾到死者的血,所以还是尽可能不用的好。
幽灵在选定的目标房门前停下脚步,深呼吸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刚才他已打过电话了,应该不必用力敲门吧?要是让其他房间的房客听到可就不妙了。
菲利浦伯爵由门边的小缝中露出脸来,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眼眸充满着警戒,但看到幽灵仍松开门链,让他进入房间。菲利浦伯爵背对着幽灵,以非常微弱的声音说话。
幽灵当然没有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他将杀害卡尔洛达时所用的麻绳两端卷在左右手掌上,快速地把绳子的中段套上菲利浦伯爵脖子,并用力拉紧绳索交叉抵着手臂。
“去死吧!”
幽灵冷酷地推倒伯爵,跨骑在他身上,再度拉紧索命的绳子。
菲利浦伯爵扭扯着脖子上的绳索,两眼直盯着幽灵。
“为什么要杀我?”
菲利浦伯爵说不出话来,但眼里尽是这个疑问。
幽灵再度把力量注入绳子当中,然后把脸凑近伯爵,轻轻地回答了他无言的疑问。
霎时,菲利浦伯爵泛着血丝的眼睛充满恐惧和后悔的神色。
他拼命地踢动双脚,试图挽回劣势,可是幽灵的膝盖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他根本动弹不得。
伯爵转而尝试用两手扯松深陷喉头的绳子,然而也白费了,他的喉头像蜜蜂的腹部一样紧缩着,脸色也渐渐泛紫。
大概过了五分钟之久,菲利浦伯爵的力道像电池用完的玩具般一动也不动,可是幽灵仍然使劲地扯紧绳索。
为了小心起见,他迟迟不放松手劲,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过了五分钟,幽灵的手终于放松下来了。
他把耳朵压在菲利浦伯爵的胸前,寻找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幽灵平缓自己的呼吸后站了起来。
“棘手的事现在才开始。”
幽灵喃喃自语着,伸手把房里的灯关上。 在风雨交加的暴风雨夜当中,黑泽美歌的墓碑在蓝白色的庭园灯光照耀之下耸立着。
在这种狂风暴雨的恶劣气候里,光要睁开眼睛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刻阿一正站在岬角的尖端凝望着墓碑,随后他用手压住雨衣的帽子,转过身,决定回旅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混在风雨声中的呻吟声。
阿一吃了一惊,回过头去。
身后是断崖的尽头,理所当然不会有人影。
“难道有人藏身在墓碑后面?”
阿一边走近墓石,一边在心头忖度着。
他往后一探,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
阿一松了一口气,正想回过身离开时,却撞到一个像坚固墙壁之类的东西,阿一整个人不由得往后弹跳,顿时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后他顺势抬头看着那道“墙”。
“哇!”
那是一个全身漆黑的人。不,应该说是有着人形的“某种东西”。
这个用黑色斗篷包着巨大肉体昂然伫立的“人”,戴着奇怪的面具,泛着血丝的眼睛穿过蓝白色胶质面具上的两个洞奇怪地闪动。
“幽灵?”
阿一颤抖地牵动嘴角低语。
幽灵走近阿一,慢慢举起双手移到阿一的脖子上。
阿一震惊之馀,四肢僵硬动弹不得,霎时成为幽灵的掌中物。
幽灵的嘴角吊成三角形,搭在阿一脖子上的手也紧掐不放。
“哇!”
阿一拼命想甩开幽灵的手,整个身体立即往后仰,挣脱幽灵的束缚。
幽灵的魔手企图再度伸向阿一。
就在那一瞬间轰的一声,墓碑底部的土壤突然隆了起来,一只早已腐烂的白骨手破土而出。
“哇!”
当阿一惊叫一声跳了起来,顿时,风雨、黑夜、幽灵、白骨手全不见了。
阿一精疲力竭地从床上支起沉重的身体看着窗外,只见淡淡的光线从敞开着的窗帘的窗口射进来,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原本刚才是一场梦!”
阿一擦着浑身渗出的汗水,心情如乐队的低音鼓般低沉,嘴里一片干涩,连半点可以吞下去的口水都没有。
“什么梦嘛。。。真是的!”
阿一甩了两三次头,想把恶梦甩开,但似乎效果不佳,最后他干脆整个人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脱下汗湿的T恤,换上干衣服之后走出房间。
“金田一先生,早安。”
才走到走廊上,他就碰上黑泽老板。
“啊,老板。。。早。。。”
阿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回应。
黑泽微笑地说:“早餐就快准备好了。先到餐厅集合吧!”
阿一看得出来。黑泽脸上的微笑是勉强挤出来的。毕竟,昨天这里有人被谋杀。
不只他,相信在旅馆里的每个人都很疲倦,也许凶手也一样。
“老板,电话通了吗?”
阿一问道。
“很遗憾,还没有修好。我们在旅馆的电话交换室里发现线路被利刃割断了,我们曾经试图将线路重新接起来,可是——”
“没办法吗?”
“是呀!而且可能还有其他的线路被切断。。。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
(嗯!电话不通果然是凶手的杰作。
好个思虑周密的凶手!他一定也在其他线路上动了手脚,看来得放弃用电话求救的念头了。)
“游艇的故障也是内行人干的。看来只有等定期巡逻船来了。”
“是吗?”
定期巡逻船要到明天中午才会来。看来在巡逻船达到之前,大家仍然得跟身份不明的杀人凶手一起待在这座孤岛上的旅馆里。
“美雪起床了吗?”
阿一有意要平抚不安的气氛,便转移话题。
“还没有。不过,剑持警官倒起床了。”
“喔!那我去叫美雪起床,然后再一起去餐厅。”
“也好,那么就有劳你了。”
黑泽轻轻地向阿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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